近日多位尊神归位,西王母又来了天庭,玉帝便想要搞个宴会贺一贺,说是叫清平宴,取海晏清平之意。
清平宴设在三十三天的太清境,凡在天庭的神仙都发了帖子,瑶姬也收到了,她拈着熏了梅香的帖子,有些犹豫。
宓妃在水镜里埋怨说近日宴会怎如此多,刚吃完了蟠桃宴,如今便来了这什么清平宴,她近日不是在宴会席上,便是在参加宴会的路上。
瑶姬说自己要去祭拜先父,这几日沾不得酒水荤腥,估摸着这清平宴是不参加了。
宓妃便道自己也要去祭拜父皇,懒得来天庭应酬,瑶姬不在同别人也说不上几句话。说起来,宓妃乃羲皇和女娲娘娘唯一的孩子,论尊贵是这些公主里头一份的,她若真不来天庭,此宴也会失色许多。
瑶姬劝她,便是为了看嫦娥的舞,也该来天庭一趟。
宓妃可有可无,道,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便去一趟。
瑶姬便放了心。她既然方才同宓妃说了不参加清平宴,此时便也收拾一番,特意着了素衣,去了斗牛宫同西王母请罪:“瑶姬近日时常梦到父皇,便想去隅谷祭拜她。这几日需沐浴焚香不沾酒水荤腥,明日陛下特意为迎娘娘入天庭而设的清平宴,瑶姬便不参加了,还请娘娘恕罪。”
西王母便道:“你一番孝心,何罪之有?只我如今到了天庭,诸多身不由己,便不陪你一同去祭你父皇了。”
瑶姬便乖巧道:“娘娘正事要紧。祭我父皇之事,我已找了火神一同前往。”
“此事天庭也应有所表示,这样,我同你一起去见一见玉帝。”
西王母发了话,便省了瑶姬许多事。西王母带着瑶姬并一行侍女向玉帝所居玉清宫而去。到了玉清宫,才发现玉帝似在同几位正神议事。瑶姬随意瞟了一眼,见几位常见的神君都在,譬如火神、譬如日神、譬如战神。瑶姬因今日穿的格外素,还引得几位神君侧目。
列席的神君向王母行了礼,瑶姬向玉帝行了礼,西王母这才说明来意。
玉帝果然没有半丝不满,还特意道:“不若这清平宴推后几日再办。不说神女想念炎帝,便是这三界众生,也没有不思念三皇的。朕看不如找个时间,由天庭出面好好祭一祭三皇,让各路仙家都写一写三皇的功绩,写的好的,可传阅三界,天庭亦重重有赏。”
瑶姬一身白衣,显得格外伶仃,只听她道:“清平宴乃陛下为娘娘和诸神所设宴会,怎可因瑶姬个人而耽搁推迟。陛下如此,瑶姬罪过便大了。”
玉帝便为难道:“娘娘以为如何?”毕竟清平宴主要也是为了迎西王母来天庭而设。
“玉帝陛下决定便可,本宫这里无碍。”西王母表态道。
一旁日神出列道:“只请帖都已散开,此宴贸然推迟,怕也是不妥。”
玉帝便道:“既如此,清平宴便照常举行。”
西王母道:“瑶姬去祭炎帝,火神一人护送未免不周。不若天庭再派两位神将护送她前往隅谷。”
玉帝心道祝融本就是炎帝旧臣,也不能完全代表天庭,便道:“火神这我还有要事要交给他办,护送神女一事还是由蚩尤将军去吧。”
无人反对。蚩尤便作出领命状,道:“末将遵命。”
瑶姬诧异地看了眼蚩尤,有些摸不着此事的发展。她都已经同祝融说好了,哪成想临到头却换了人。
然而她诧异归诧异,众目睽睽也说不出蚩尤的不是来,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非祝融不可的正当理由。玉帝都说要有要事交给祝融去办,她总不能跟玉帝抢人。
如此,此事便也算是一锤定音。末了,玉帝还关心地问瑶姬是否已经准备妥了祭品,瑶姬便小声回答:“正准备着。”她心里念了声父皇恕罪,脸上倒是一派从容。
玉帝十分体恤地表示,若有什么东西不够,尽管来跟他说。
瑶姬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待瑶姬出了玉清宫,望着玉清宫前瑞气千条,无端觉得有些压抑。
她一人往毗沙宫慢慢走去,正走着却见不远处云海翻滚,一众仙子行于其间,瑶姬略望了望,似看到了青衣的女妭。那厢七仙女看到了她,忍不住朝她挥了挥手。
既然看见了,瑶姬少不得要过去打个招呼。
“七仙女似同巫山神女很亲近。”女妭略有些好奇。她望见不远处白衣的瑶姬,只觉她丝毫未变。她跟她记忆里那个白衣伶仃的女孩子一般无二,那时只觉得她羸弱,却从未想过这羸弱的女孩有一天会掌握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神女先前带着小七坐了回凤凰,小七心里她如今比我们几个嫡亲姐姐还要亲呢。”大仙女笑嗔。
七仙女被她大姐笑的有些脸红。
这句话的后半句,是入了瑶姬耳的。然而引起她注意的,毕竟是女妭。瑶姬从前与女妭有过几面之缘,但要论交情,那倒是没有多少。说起来她一直觉得三皇后裔中,便只女妭活出了公主的传奇来。宓妃同她,都缺了那份轰轰烈烈的劲儿。女娃也有那份壮烈,却缺了些运道。
她见到如今的女妭,只觉得女妭不愧是女妭。不说其他,便见她用木枝松松绾起一头青丝,一袭宽大的青衣,只这一通打扮,便比一旁严妆的大仙女舒适许多。
双方互相见了礼,大仙女便笑盈盈道:“光明女神初入天庭,我等正陪着女神闲逛,熟悉各处宫室。”
瑶姬便接着话头道:“天庭如此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差点还迷了路惹出笑话。”
如今天庭的大部分殿宇是昊天大帝在位时修建的,是以像女妭瑶姬等第一次上来的上古神祇,也不熟悉其中道路。
“其实不必如此麻烦,我只需记清去御马监和御兽苑的路便可。”女妭道。
瑶姬便想果然是女妭的爱马要紧,幸好当日未强行骑|乘,否则今日这样的场面她怕应付不来。
她道:“御马监离此处有些远,前些时候还见到那群吉良马,不愧是女神爱马,十分好看。”
“我们之前已去过御马监了,如今不过闲逛,瑶姬姐姐可要同我们一道?”七仙女问道。
瑶姬正斟酌措辞准备谢绝此番邀请,却见女妭脸色一怔,七仙女几个也已盈盈拜下。
“见过神君。”
瑶姬回头一看,见蚩尤就在自己三尺之远处,她还未做好行礼的姿态,蚩尤已执了礼道:“见过几位公主。”
这一句“公主”,把在座仙子神女都恭维进去了,想不到蚩尤是这么会说话的一个人。
瑶姬闻言便也把未行完的礼中途变换姿态,只变作整了整衣袖。
她正想着撤退之词,却不想,蚩尤下一句话直接对着她说:“我同神女还有事要谈,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瑶姬愣了愣,见现成的话头递过来,便拿了这理由同七仙女说:“如今怕是要谢绝你的美意了。”
大仙女便接道:“当然正经事要紧,是小七冒昧了。”
瑶姬便同一行人辞别,带着蚩尤向毗沙宫走去。待到了宫门口,瑶姬便甩了衣袖道:“将军有何话要说,便在这里说吧。”
蚩尤道:“明日隅谷之行,我来毗沙宫接你一道。”
瑶姬便问:“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蚩尤道:“既站在宫门口,要说的要事就只这一件。若进了宫门,或许会有旁的要事要说。”
瑶姬便秀眉颦蹙,很有些不快,却也不得不忍着他,作了个“请”的姿态。蚩尤便从善如流,大步迈进了宫门。
待他大马金刀坐下,只觉得哪里不对劲,片刻觉察过来,失笑道:“那梨树移去之后,这院内景致就差了点意思。”
瑶姬便皮笑肉不笑道:“可不是。”
蚩尤便道:“我那里有一株还算不错的桃树,你若不嫌弃我就让人移过来。”
瑶姬就继续拿那副强调说话:“既然还不错,就自己留着吧。再说天宫的树被我们移来移去也不成样子。将军还是挑重点讲吧。”
蚩尤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恼,正经道:“此去隅谷,或有些凶险,你可要把多带几件护身的法器。”
瑶姬便做出个惊讶的表情:“不过去祭祀,何至于让将军说出凶险二字?”
隅谷所处群山环绕,时有兽类出没,这些瑶姬都知道。但光凭这些,也让蚩尤说不出“凶险”二字来。
“那处地方,怕是有些诡异。”
瑶姬好奇心起:“如何诡异?”
“近几年来,凡是进去隅谷的神将,后来回了天庭俱都神衰而死。因神衰之症颇似中毒,一开始还以为神将修行浅薄降妖伏魔时中了瘴气所致,后来才发现这些神将都是去了隅谷之后才有此症。”蚩尤顿了顿道:“方才玉帝留下我,便是命我顺便查一查此事是否与隅谷真有什么干系。”
瑶姬便脸色一沉:“此事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这是天庭机密,知道的人也不过了了,自然没有人特意同你说此事。”蚩尤解释道。
瑶姬心里却想着,蚩尤既然知道此事,而祝融不知道,看来玉帝对祝融是不放心,对蚩尤倒用的挺利索。
她想了想又道:“自然天人五衰也本为常事,修行不善的神仙也或有衰亡陨落。去过隅谷也算不得什么,或许只是事有凑巧,却也不一定是隅谷真有什么不妥之处。”
“总归小心些没错。”蚩尤道。
“这是自然。”瑶姬从善如流,道:“此番多谢将军提醒,此行还要多仰仗将军。”
蚩尤便看着她的眼睛道:“公主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答应了陛下会保护好你。”
瑶姬只觉蚩尤直视人眼讲话的样子表情,实在诚挚用心。她便错开眼道:“方才是我误会将军了。”
蚩尤似笑非笑问道:“你误会什么了?”
瑶姬便犹豫了片刻,方慢慢道:“这是你让我说的。我本以为将军所谓同我说要事,乃是特意在光明女神面前说的负气之言。”
蚩尤便叹:“负气?瑶姬啊瑶姬,你在想些什么?”
瑶姬便有些赧然又有些好奇地较真:“我看凡间传奇话本上写,情人之间有些别扭龃龉,有一方便故意同第三方说话而不理对方,我还以为……”
蚩尤唯有再叹:“原来你居然喜欢看这些。”
瑶姬便解释:“那时刚醒,不明白许多事,便看了些杂书。”她没说的是,天宫的史册典籍又枯燥又无趣,比不得凡间的戏说传奇活泼精彩,常有意外之喜。
蚩尤便道:“我同女妭,恩怨已成过往,不必再提。”
瑶姬见他此话似有些伤情的样子,便很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自然。”心下却觉蚩尤同女妭之间只怕不简单,届时如蚩尤抓着婚约之事不放,瑶姬便想着只能拿女妭之事拿出来挡一挡了。
她却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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