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一众莽夫看祁温良走了, 都愣在当场。
他们心中的怒火并没有熄灭, 只是……祁温良表现得太过云淡风轻, 他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祁温良说话语气平静,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他就那么轻飘飘地走了, 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被踹开的那位仁兄捂着肚子爬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竟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了。
他觉得, 他刚刚的一通骂,其实和疯狗狂吠没什么两样。
他那么冲动, 犹如疯魔;祁温良却那么冷静, 衬得他越发想疯狗。
谁愿意上赶着去当疯狗啊?还是干叫唤咬不到人的疯狗。
他不动,其他人也不好再追上去,只能将他团团围住,然后僵着脸地问他是否还好。
他扯着笑, 回答说:“还好还好”。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而祁温良那边,祁子安不高兴地问道:“哥哥就这么算了吗?他们骂得那么难听。”
从听见第一句不好听的话起,祁子安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因为脸色阴沉,他的眸色好像也变得更深沉了。
旁边的墨凌洲也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脸色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祁温良倒是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他居然是三人中脸色最好的。
他们一行人慢慢走远了些,祁子安看祁温良没有因那些话受打击,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但他还是不高兴。
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的妖性好像比从前更重了些。
以前的他或许只是不高兴,但现在他听着这些诋毁的话,只想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撕成碎片,让他们永远也开不了口。
他知道祁温良不会喜欢这样的他,所以他只能努力压制自己的这种想法,他把不高兴用近乎撒娇的形式表达出来,他问祁温良“哥哥就这么算了吗”。
算了吗?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祁温良是性子软,但他不是软柿子。
他表现出的温柔和好说话本身就只是一个假象而已,如果温和的性格能带来好处,那他就是温和的,但是当温柔一文不值的时候,他就和温柔沾不上边。
他不是圣母,而是一个时刻权衡利弊的上位者,他不习惯因自身好恶作下决定,也同样不会因为自己没有不高兴而放过他们。
“惩罚已经定好了,到了时候就会让他们去领。”祁温良回道。
祁子安回头看了一眼,再度意识到,他对祁温良的保护还不够全面。
祁温良还面对的流言和非议,他的保护离“周全”二字还很远。
他知道,自己要更强大才行!
之后的事倒是相当顺利。
祁温良他们找到了人,殷萝的说法也得到了验证。
因为今天人已经到了军营,祁温良就顺便了解了一下这里的人员结构,好为之后的事做准备。
等了解完这些,午膳的时间又到了。
之前出过一次忙得忘了吃饭的事过后,祁温良一直惦记这每日的用膳时间,就怕汤圆陪他饿着。
军营里需要了解的事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祁温良便带着一行人施施然走了,外边也没什么人敢拦,倒是可惜了副将的如意算盘。
接下里就要去明月楼的提人了。
这件事交给其他不相干的人不太好,祁温良本来打算亲自去一趟,时间就定在下午。
但下午的时候祁子安有事,并且这件事不好向祁温良说明。
他既要想办法偷偷溜走,又不放心祁温良独自去明月楼,所以祁温良去明月楼的事,必须先搁置。
殷萝与人相处有一套,即使心思深重如祁温良,对她也有一定好感。
上一次去明月楼,祁子安一直死死盯着,就怕祁温良和殷萝多说什么,要说让他们独处,祁子安一百个不愿意。
虽然还有一个墨凌洲可以盯着,但祁子安并不放心墨凌洲。
况且一想到要将看住祁温良的事交给墨凌洲,祁子安就会有一种他和墨凌洲达成了某种协议的感觉,祁子安不愿意。
但今天下午的事也挺重要,祁子安不得不走。
祁子安叫墨凌洲去提人,墨凌洲却直接拒绝了。
往常墨凌洲可勤奋了,什么活都抢着干,就想在祁温良面前表现表现。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或者是另有什么小算盘。
总之,墨凌洲没同意。
祁子安没办法,只能主动把这件事揽下来,说是自己找个时间去,就不让祁温良费心了。
难得他这么积极,为了办事愿意不粘人,祁温良怎能不允?
事情交给他后,祁温良以为这天下午就没什么事了,再安排安排乌氏族人的分配就好。
但当天下午,祁温良又收到消息,说是妖族已经开始有意在人前暴露。
祁温良收到情报,说边境小国吹嘘自己的队伍里天降神兵,作战时,妖族也开始化作原形作战。
本来只有一部分边防军知道妖族的事,但“天降神兵”的流言一出,许多好奇的百姓也开始可以打听。
军队里那么多张嘴,那里是能全部封住的,一来二去,知道妖族存在的百姓也有不少了。
边境线上的高墙虽高,却挡不住有法力的妖怪,有的妖怪越界现了原形,引起了百姓的恐慌。
祁温良看到这里,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墨凌洲顺势关怀道:“殿下还好吧?”
祁温良习惯性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很好,又听墨凌洲问:“那这件事要怎么办呢?”
祁温良摇摇头:“没办法,只能任其发展,防民之口难于防川,人的嘴巴是堵不住对。况且世界变了,妖族的存在早晚要公之于世。”
“是啊。”墨凌洲也跟着叹息,“曾经花了好几百年才将妖族的存在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还是在没有妖敢出来捣乱的情况下,现在这情况……难。基本防不住。”
祁温良又捏了捏眉心,“我更担心的是另一个事。”
墨凌洲:“什么?”
祁温良回道:“妖族能随意越墙的事。边境的高墙只能防人,没办法防妖,它对妖族来说只是个摆设。”
墨凌洲又问:“你怕他们越墙生事吗?其实大可不必,它们本来……”
祁温良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本来墙内就有不少妖对不对?”
见墨凌洲点头,祁温良继续说:“我当然知道墙内有妖,祁朝范围这么广,指不定有多少妖怪藏着。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妖怪为何要在墙外聚集,还要帮那些小国攻打祁朝。”
“是同情心泛滥,还是吃饱了撑的,或者是单纯看祁朝不爽,就想带人来打?不可能吧!”
“要是妖族想对付祁朝,那直接在内部聚集众妖不是更好吗?内部没有一道道关卡,能很轻易地作乱,甚至可以直接攻到皇城,那何必要来边关呢?”
墨凌洲想了想,疑惑地问:“是……墙有问题?”
祁温良没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现在墙外的妖族故意散布消息,应当就是想吸引墙内的妖族加入,它们会在墙外汇合。”
“大部分对人类怀有恶意的妖怪都去了墙外,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要是能在墙上做手脚,将他们关在外边,还正好省了以后清理内部的妖怪的麻烦。”
正是!让它们汇合,再让它们进不来,以后就是单纯地抵御外敌。没有内患,祁朝的局势会明朗很多。
“可是根本没有头绪啊?”墨凌洲恼怒道。
他现在的态度真是奇怪,好像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这样的心态绝不仅是出于对祁温良的喜欢,肯定还和他之前吃掉的记忆有关。
这样看来,被咬的却是不可能是汤圆。
毕竟汤圆虽然事事向着祁温良,但祁温良很清楚,汤圆从来没把自己当作人类过。
如今杂七杂八的疑点太多,墨凌洲吃了谁反倒不重要了。
“这样吧,你留意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隐世的家族。天下这么大,说不定真有什么家族手里还保存了相关古籍,可以刻阵法在城墙上抵御妖族。”祁温良说。
这未必能有成效,但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祁温良又开始提笔写信,“我再给敬查司送封信,他们是对付妖怪的官方机构,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搞完这些,祁温良才问道:“汤圆呢?他是去明月楼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嗯,祁温良也害怕汤圆陷进温柔乡了。
此时,祁温良突然想起,汤圆主动提出自己去提人的行为就很奇怪。
“他突然不粘我了,不会是想去粘殷萝吧!”祁温良惊恐地想。
好在墨凌洲即使开口打断了祁温良的猜想,“明月楼?什么明月楼,我看汤圆是往出城的方向去了吖”
这话既让祁温良宽心,又让祁温良忧心。
一方面,汤圆没有去见殷萝,那就不担心他被殷萝勾住了。
另一方面,汤圆居然为了出城撒谎,那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是什么事让他宁愿骗我也要去?”祁温良有些不解。
墨凌洲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并用那种“我并不是想告状,只是普通地说漏了嘴”的语气说:“我不知道啊,应该是有点不想让你知道的私事吧。”
“行了行了。”祁温良胳膊肘直接拐向了祁子安那边,“昨天晚上你就想离间我和汤圆,已经失败了,不管他去干什么了,我都相信他。”
墨凌洲也并不争辩,只唉声叹气地说同人不同命。
到了晚上,祁子安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祁盈也回来了。
祁子安去干什么了他没跟祁温良说,祁温良虽心有疑惑,但出于对祁子安的信任,并没有问他。
孩子大了,总得有点私人空间不是。
祁盈整个人喝得迷迷糊糊的,看起来却格外高兴,他说今天殷萝主动邀他喝酒,可惜他没喝过殷萝。
殷萝的酒是有特殊含义的,和她斗酒,无异于向他表达爱意,而她邀请人和她斗酒,无异于希望这个被邀请的人向她表达爱意。
这基本就是反向告白了。
怪不得祁盈这么高兴。
祁温良本想劝祁盈的,但祁盈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祁温良反倒开不了口了。
“哎,算了。”祁温良劝自己说,“殷萝无非是贪图大哥的钱财,那些钱能换来他高兴,值了。”
祁温良知道,殷萝是有分寸的人,她肯定会打听祁温良等人的身份,所以她不敢图祁盈钱财以外的东西。
有钱都难买人高兴呢,花点钱买高兴不是很划得来吗?
祁盈虽然不似祁温良一般心思复杂,但他和祁温良一样,很少有真心实意感到高兴的时候。
他情绪不稳定,所以他的自卑焦躁和愤怒都会无限扩大,他会因为祁温良去看他而高兴,也会因为皇帝的看重而高兴,但他的高兴持续不了很久,所以持久的高兴才弥足珍贵。
说起来,殷萝也是个奇人。
祁盈都离开明月楼回到这儿了,居然还高兴着。
祁盈还念念叨叨地说:“殷姑娘说了,我还能去见她,不过要等酒行了才行,不然我酒没醒还到处跑,容易生病。”
顺口的一句关心而已,他就高兴得嘿嘿嘿地笑起来。
他一边笑还一边向祁温良解释:“殷姑娘有规矩的,凡是和她斗酒输了的,她都不会再见了,所以没有把握的人都不敢贸然和她斗酒。可是我不一样,她亲自请我喝酒,还亲口告诉我,说我还能再去见她。”
“嘿嘿,”祁盈神秘兮兮地凑到祁温良耳边,笑着说,“她想见我。她喜欢我!”
祁温良觉得这真是个傻哥哥,但也替他高兴。
但是祁子安不高兴,谁和祁温良贴太近他都不高兴。
他叫人把祁盈扶走了,自己黏上去。
很快,太阳落下又重新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祁子安打算去明月楼提人了,但半路接到消息,说钟寒到了,他得提前去见一见,也好把自己写给祁温良的信交给钟寒,假装是他在京城写的。
正巧,祁盈又打算去明月楼。
他酒醒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两人一合计,干脆让祁盈去提人,这样祁盈多一个去见殷萝的借口,祁子安也好去见钟寒。
等他们商量好各自离去后,隐藏在暗处的墨凌洲冷笑一声。
他现了身,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沐浴。
他脸上带着满意的笑。
“离间计?开什么玩笑!”
“马上就要见成效了,这一次,祁子安会彻彻底底失去殿下的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大黑:“来,打个赌,猜我能不能把祁子安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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