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间, 祁温良整日都在盘算手头那三十七万人的去处。
虽然现在的战场上有妖族掺和, 人类看起来好像太弱不堪一击, 但主战场始终还是人类的。
至少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真正能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 是人类。
所以, 这三十七万人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所以, 如何分配他们也至关重要。
祁温良为了保证手里的兵发挥最大用处,简直操碎了心。
和他一样忙的, 还有祁子安。
祁子安现在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最开始他调派人手来边境,只是单纯地想要为祁温良分担压力, 但在不停改动妖族分布的时候, 他也逐渐有了变化。
他逐渐了解到,城外的妖族已经被敌军惯得无法无天,要是败了,它们进来, 后果不堪设想。
他逐渐了解到,战场上有很多士兵都对妖族心怀畏惧,可他们身后有一家老小,所以怕得要死也不敢退一步。
他逐渐了解到,他手下的妖族虽然特立独行脾气不好,但在上战场时, 他们还是会尽量护着弱小的人类。
祁子安问过它们,问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人。
这些妖族说:“清理战场时,我见过年迈的母亲抱着儿子的尸体失声痛哭;也见过抱着孩子的妇人对着丈夫是尸体骂, 怨他抛下了自己;还见过只剩一口气的士兵交代自己的同伴,让他带着自己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祁子安听他这样说:“我们妖族或许天生缺跟筋,我们思想很偏激,我感受不到对死亡的畏惧,也不会因为逝者而悲叹。但老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令我难受;妇人泪流满面的模样使我不安;而士兵咬牙答应同伴的嘱托时所发的誓言,我觉得那是我该尽一份力守护的。”
这话祁子安起先不能理解,因为对他来说,除了祁温良,其实没有任何人能令他动容。
妖族是很死心眼的东西,能被视为珍宝的东西只能有一件。
他一生会遇见很多人,很多对他好的人,但这些好都不能令他动容,他对祁温良以外的人都近乎无情。
他只认祁温良一个。
这听起来很浪漫,但其实很危险。
他知道自己的危险之处,也知道如何掩饰它,他从来没打算改变过。
但逐渐的,他的内心发生了改变。
他仍然不对其他人抱有感情,但他开始关心他人的死活,因为有的牺牲可能是因为他的布置还不够好,他认为自己可以更好。
他认为自己该对这些牺牲负起责任,他认为自己该对这死去的人命负起责任。
死去的要负责,活着的更要负责。
他有了自己的责任心。
人长大或许有很多种表现,但有一种,是长大的过程中必须出现的——责任心。
当一个人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会为自己为他人负责,那他就长大了。
长大的祁子安开始对战事更上心,他驱使自己行动的动力不止祁温良一个了。
所以他更认真,更劳累,花费的时间精力更多,也更少有时间悄悄去看祁温良。
更别提和祁温良碰面说点什么。
这一点,墨凌洲是很满意的。
祁子安三天两头外出,最大的受益者除了战场上需要帮助的人就是他。
但是老看不见祁子安,祁温良有点不开心。
偶尔,当他思考一个东西的时候,脑海中会蹦出祁子安的身影。
偶尔,当他埋头写写画画的时候,他会觉得祁子安就站在自己面前。
可是一抬头,眼前空空如也,身边倒是有一个墨凌洲。
心里想着的那个谁,也就只能想着。
“刚刚有人来过吗?”祁温良有些不甘心地问墨凌洲。
“没有啊。”墨凌洲摇头。
其实有时候祁子安真来过,他看了祁温良一眼又急匆匆地走了,但墨凌洲肯定不会说的。
实际上,自从墨凌洲发现祁温良时不时会走神后,墨凌洲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他当然知道祁温良在想谁,因为祁温良走神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原因。
也就是祁子安,人不在这里,存在感却从来都不弱。
每每祁温良走神,墨凌洲想到祁温良走神的原因,都如鲠在喉。
好在祁温良想归想,却从来不会问出口,再加上祁温良和祁子安很久没见面,墨凌洲危机意识降低了不少。
他也一直安耐住了自己心里不好的想法。
“还好殿下不主动提他。”墨凌洲时常想,“要是殿下主动提起他,那他们和好的日子也不远了。”
可是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墨菲定律,这个定律告诉我们,如果有坏的猜想存在,那坏的猜想就会被实现。
果然,他听见祁温良问:“怎么这段时间老是见不着子安?他好像根本没在县令府。”
墨凌洲愣了好半晌,才勉强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用惯常的调侃语气说:“他确实不在县令府。他和殿下不一样,他远不如殿下严谨,殿下能拿着情报和地图决胜千里之外,他能吗!”
“所以……他不能一直待在县令府,只能亲自前往战场了解情况,并在当地和决出决定进行调配?”祁温良问。
这其实并不是个问句。
因为没等墨凌洲回答,他又说:“那子安还真是长大了,很厉害嘛。”
墨凌洲装不下去了。
他直接了当地问道:“殿下是已经不生祁子安的气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干脆去把他叫回来,殿下和他说清楚吧!”
当然,墨凌洲肯定不会帮这种忙的。
这是个激将法。
因为他很清楚,祁温良就算不生气,心里肯定也还矛盾着。
祁温良肯定不知道要怎么和祁子安“说清楚”。
所以祁温良不会承认自己不生气了,更不敢让墨凌洲去叫人。
“我不生气?”祁温良哼了一声,“是他做错了,还得我先服软?这是什么道理。”
墨凌洲趁机说道:“那祁子安来向殿下服软殿下就能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我越见着他我越生气!”祁温良嘴硬道。
其实在他心里,他觉得祁子安来找他撒娇的话,他可能就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了。
可这毕竟是当着墨凌洲的面,要是不把话说得明确一些,岂不是会让墨凌洲觉得,他之前的表现都是在更祁子安使小性子?
“哦,我知道了。”墨凌洲点点头说。
说完,他往角落瞄了一眼。
而角落里的祁子安,失落极了。
整个脸都垮下来了。
其实祁温良没有产生错觉,今天他抬头之前,他前边真的站了一个祁子安。
祁子安不想扰乱他的思路,所以一直没出声,墨凌洲想赶走祁子安,但又怕引起祁温良注意,也没出声。
他俩已经暗暗较了一会儿劲了。
之后祁温良抬头,祁子安怕他看见自己不高兴,只能躲开。
实际上,墨凌洲说那些话,就是引导祁温良嘴硬,借此让祁子安伤心。
在祁温良心里比不过祁子安又怎么样?
祁子安听了祁温良不也是一样难受。
我不好受,就都别好受!
墨凌洲眼神暗了暗,眼里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在滋长。
角落里的祁子安眼神也暗了暗,眼睛里都是悲伤,他完全不敢出现在祁温良面前,几乎落荒而逃。
这段时间他四处奔走,忙得脚不离地,很少有歇息的时候。
正如墨凌洲所说,他处理事务不够熟练,各种事情都在上手学,天南地北地到处跑,没多少时间能待在县令府。
好在他能飞,速度也快,所以不管是去南边境线的什么地方,一天之内他都能跑个来回。
等有一点空闲时间,他都会回来看看祁温良。
哪怕不说话,哪怕不敢让祁温良知道,哪怕只是安静地悄悄地看着,他也会觉得很满足。
可皇兄直到现在还说,见他一次生气一次,那可怎么办才好?
难道以后真的就不见了吗?
有好几次,白天的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定回去就向皇兄真诚地道歉,并承诺再也不撒谎,最后请求原谅。
他想:如果我言辞恳切,皇兄应该会原谅我的吧。
可当他大半夜才赶回来,独自一人都在路上,四周寂静极了,他又会忍不住询问自己:“真的可行吗?皇兄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万一他见了我更生气,生气得更久了怎么办?”
他听着耳边的虫鸣,攒在胸腔里的勇气逐渐散去。
“明天吧,明天再说吧,现在已经夜深了,我不能再去打扰皇兄休息。等明天皇兄醒了,我一定去问。”他常常这样说。
可惜明日复明日,那个“明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有的时候不等天亮祁子安就又离开了,有的时候天亮了他还在,但也依旧没有勇气。
“不过现在不需要问了,皇兄还在生气呢。”祁子安落寞地离开。
他自嘲:“幸好没去问,不然出现在皇兄面前,皇兄又要不高兴了。”
就这样,墨凌洲的小计谋得逞了。
祁子安越发不敢出现,祁温良又没办法找到人。
两人一直僵持着,直到边关情况稳定,直到各处的“特殊”士兵培养起来,直到祁温良离开这里也能放下心,直到祁温良准备回京。
期间有几次,祁温良都忍不住了,问墨凌洲去各处传递消息的时候有没有见过祁子安,可墨凌洲这个糟老头子说的话能是真的吗?
他说自己和祁子安业务无关,一次也没见过。
祁温良甚至委婉地问过墨凌洲,问能不能帮自己找人,但换来的只有墨凌洲黑得滴墨的的脸。
墨凌洲想:是你先逼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子安:“现在我真的觉得我可以出演一个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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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我现在比较兴奋,我快黑化了,回京之后我就来一波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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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鱼:“子安太可怜了,要不要把大黑的小黑屋戏份抢了给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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