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长君回京了。
闾丘衡得到消息时情绪瞬间压抑到底谷。
颜长君跟亓官垣关系亲密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当年颜长君落难遭亓官垣搭救,后二人一同回京后颜长君便追随亓官垣做事。
多年来, 二人同进同出, 亲密无间, 名为属下实则更胜亲人。
以前闾丘衡不喜亓官垣,故而不在意两人是否形影不离。
可现在,亓官垣是闾丘衡的心尖尖, 再细想他和颜长君两人相处时的距离不免就有点膈应了。
白岐曾直言不喜女人。
颜长君是个男人, 模样尚算得上清秀,习武之人身材应坏不到哪去, 而白岐明显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他们二人
闾丘衡每每游思妄想到二人曾做过亲昵的事, 便不由的怒火中烧, 恨不得将以前凡是和白岐亲近的人全部杀光,只在他往后生命中留下自己的存在。
“长君回来了”
在刺客的围追堵截中翻窗离开的白上神上了早备下的马车, 从黑七口中得知消息时不禁有点惊讶。
竟肯把颜长君放回来了。
醋坛子转性了
长君
白上神亲切的称呼听的闾丘衡心中泛酸,火气噌噌往上窜。
“回宫”
闾丘衡冷声下令。
目睹一切的黑七抿唇窃笑, 随即故作平静状似随口闲聊般, “颜卫尉闯大祸了。”
见白岐目光看来,黑七笑。
“刚回京便把太尉府的秦冕打了, 下手贼狠了, 秦冕可是秦太尉的金疙瘩, 秦太尉气急败坏的正朝宫中赶打算向父皇告状。”
白上神闻言是真有点惊讶的。
颜长君他还是了解的, 为人谨慎, 稳重, 且自律, 即使真是秦冕不长眼得罪了他,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太尉府的面上也不至于打人啊。
白上神虽相信事出有因,但可不敢表露出来。
闾丘衡的醋劲他可见识过,如今颜长君犯了事,若他在这当口替他讲话保不准某人会假公济私的治颜长君一个大罪。
回到宫中。
闾丘衡换上衣裳打算去见秦太尉,出门前回首看向桌后正襟危坐的白岐,目光眯起,若有所思的问,“亓官卿不跟上一同听一听”
白上神微笑,“不,臣累了。”
“臣相信皇上会公平公正的审断的。”
闾丘衡被堵的一哽,鼻音哼了一声后裹着一身寒气的离开了。
真不跟上不怕闾丘衡故意打击报复黑七问。
他不敢。白上神软了身子倚在椅背上,毫无形象的剥着跟香蕉。
凭什么黑七嘲讽。
凭本上神生气的样子很可怕。白岐笑。
而且以前闾丘衡打压亓官垣,若不是有颜长君处处维护,亓官垣估计更惨,这一点闾丘衡很清楚,所以即使他再嫉妒再生气都不会要了颜长君的命。
白上神持美行凶有恃无恐的模样让黑七很不爽。
老奸巨猾。
诡计多端。
颜长君被秦太尉带入宫中讲理。
面对秦太尉暴跳如雷的控诉,颜长君只是埋着头保持沉默,不争执,不辩驳,不置一词的他似乎是对秦太尉的指控全部默认。
正如白上神所料想的一样,闾丘衡虽看颜长君不爽明里暗里给他的穿小鞋,但的确不能真下令砍了他。
颜长君伤秦冕一事最后的判决是,暂且免掉官职思过,前往太尉府陪同在秦冕左右直至他伤愈,并得到对方的原谅。
听完黑七口头直播的白上神有点不解,他本以为颜长君多少会辩解几句,但他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
这叫白岐不禁真有点好奇事情的始末了。
廷尉平范立,左京辅都尉程翰,廷尉府王钊。
三个朝廷官员接连遇害,前太子冤魂作祟的谣言愈传愈凶,闹的京城人心惶惶,当年太子咒害先皇的旧事也开始被重新提及。
当年太子闾丘靖仁德忠孝,且宅心仁厚嘉言懿行,在民间享誉极高的美名。
后来咒害先皇一案发生后根本没多少人信,可当时的局势是嵻元帝病重,诸王间明争暗斗腥风血雨一个不留意便会惹祸上身,谁也不敢在当时替闾丘靖出头。
现在美人图索命诡事一出,当年那些早已尘封叫人讳莫如深如禁忌一样不敢触碰的旧事开始被翻了出来。
雍世王府。
闾丘恭昱仰靠在书房的桌案后,阖着眼眉头紧锁,一脸倦色。
自从那日从王钊府邸回来,他便将自个锁在书房不吃不喝不出门已有两日了。
三个朝廷官员的命案在外面闹的满城风雨,说是靖二哥的冤魂在作祟。
但查眀后的闾丘恭昱清楚的知道不是靖二哥。
可虽不是靖二哥,但此案背后却是鲜血淋漓。
闾丘恭昱呆在屋内闭门不出三天。
第三日下午,在府中下人的苦苦哀求下开了门。
他平静的出了书房,命人侍候着打水洗漱,简单用了一些清淡的素食后出了府邸,直奔南姝韵馆。
闾丘恭昱是南姝韵馆的常客,他一入门立即有不少美人相迎,一口一个王爷叫的甜腻无比。
但今日的闾丘恭昱并无心和她们调笑嬉耍,屏退了四周的美人后直径上楼前往杜璇卿的房间。
闾丘恭昱来的突然,让杜璇卿有点惊讶,但很快便挂上柔和的笑招呼他坐下并从柜中拿出最好的茶来冲泡。
“王爷忙于查案,今日怎的得空来璇卿这来了”杜璇卿笑问。
闾丘恭昱凝视着杜璇卿一笑倾城的一颦一笑,以前有多赏心悦目现在便有多刺眼。
“璇卿本家是哪里的”
“西陵。”杜璇卿回道。
“家中遭了难,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京城入了南姝韵馆。”
“璇卿可知东郡蕉县林家”闾丘恭昱问。
杜璇卿泡茶的手微微一抖,埋在阴影下的脸有点晦暗不明。
半响。
杜璇卿回身,捧着茶盅笑盈盈的走向闾丘恭昱,“东郡离西陵有千里距离,璇卿不知。”
“东郡蕉县有个姓林的一家,是一个小县的县长。”
闾丘恭昱似是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般语气漠然,“这位林县长家中有一副祖传的宝贝,十一卿画图。”
“后来,此县长通匪下狱,满门抄斩,此画也随之失踪。”
杜璇卿袖中的手不断收紧,面上含笑问,“王爷同璇卿讲这些作甚”
闾丘恭昱站起,来到梳妆台左侧梨木柜上的一株盆栽前,用手慢慢拨弄着上面的花苞。
“廷尉平和左京辅都尉的死亡现场都有生罗烟香粉的味道。”
“本王查了京中所有购买过生罗烟的人,但似乎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包括你。”
“范立是在南姝韵馆遇害的,当晚本王便住在他隔壁,而你则和本王呆在一起,但本王那晚醉的不省人事似乎替你证明不了什么。”
杜璇卿此时已敛了笑,“王爷此话是何意”
“本王长年混迹在脂粉堆中,痴爱制作香粉胭脂膏子一类的,故而非常敏感香料的气味。”
“一次偶然,本王发现遇害人现场除了生罗烟还有一种很淡的气味,那是白鸢花的花粉。”
“白鸢花是一种二月的花,娇贵难活,京中少有人养,而开出花的似乎只有璇卿你房中了吧”
话止于此,闾丘恭昱的话意已很明显了,杜璇卿明白如若再装糊涂便有点刻意了。
“王爷怀疑璇卿是凶手”
“我派人去了东郡查了当年的案宗,东郡蕉县林家当年有个嫡小姐,出事时刚七岁。”
“林县长下狱时曾随母亲入京替父申冤,但病死在了路上。”
“本王命人在东郡蕉县暗访当年林家旧事,才十几年而已,知情人不少。”
“据他们讲,林家小姐是林县长的独女,虽是个姑娘但不爱红妆偏爱舞枪弄棒,曾因在街上打抱不平撞翻了油馍馍摊上的油锅,烫伤了腿。”
杜璇卿裙摆下的腿微抖一下,垂眸沉默不作答。
闾丘恭昱盯着杜璇卿,突然眸中一冷,袖中划出一把匕首朝她的心口刺去。
杜璇卿一惊,几乎来不及思考,本能的抬手格挡。
杜璇卿“”
闾丘恭昱收手,苦笑,“你果然懂武功。”
原本他还不肯相信凶手是杜璇卿,但前日收到亓官垣的信告诉他杜璇卿懂武功,他才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本王知道,仅一株白鸢花和根据一些往事的推测算不上有决断性的铁证。”
“王钊死前是病着的,不停的念叨着有鬼,报仇,应该是你曾出面吓唬过他吧”
“王钊不是你所杀,应该是有人怕泄露当年的事而灭口。”
“本王在王钊书房墙上寻到了一个暗格,在里面找到很多脏东西,包括林家一事的证据。”
“当年林县长的妻女入京申冤并非病死,而是叫人灭了口。”
杜璇卿笑了,不似从前般柔和温雅,而是透着一股薄凉淡漠。
“王爷可知林县长当年为何会下狱”
“十一卿画图。”
“的确。”杜璇卿苦笑。
“县长上面有县令,他觊觎林家的十一卿画图试图买来进献入京谋一个前程,林县长不允,于是他便同谋蕉县县尉,主簿,设计陷害林县长通匪。”
“林县长妻女入京申冤,但当时十一卿画图已当作寿礼献给了太子闾丘靖。”
“怕二人闹事,廷尉府明面上诓骗二人受理此案,但事后却派人灭口,当初动手灭口的人便是现在的左京辅都尉程翰。”
“而范立便是那个县令。”
“当年林夫人重伤濒死,撑着一口气将女儿藏起,也亏得她命大,被一伙过路的商人救起带走。”
闾丘恭昱盯着杜璇卿,心中像压着一块巨石一样沉甸甸的很难受。
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后转身离开。
“王爷”
杜璇卿叫住闾丘恭昱。
“当初您曾说愿迎璇卿入府可是真心的。”
闾丘恭昱沉默许久,应声,“是。”
闾丘恭昱出了南姝韵馆,望着人来人往热闹繁华的街道心中却毫无暖意。
一个护卫上前低声询问,“王爷,回府吗”
“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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