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滚走了的桃桃很生气,他觉得爹爹就是故意的,要不然他怎么光理那个老爷爷却不理桃桃呢,他不理桃桃,那桃桃也不理他了。

    趁着没人注意,大胖桃找了个藏身之处,殿里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他。桃桃躲的不算隐蔽,为的就是让爹爹看到他然后哄哄他。

    可惜郁泽还沉浸在疯病更甚的噩耗中,燕公公也忘记了这里原本还有个桃。

    被赦免的宫人们放回平日里休息的地方,在侍卫的看管下,每人只能捎带一些贴身衣物离宫,外面有人拿刀守着。

    刚刚经历生死关头,如今回了住所大家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心里是止不住的后怕。

    人群中隐隐有啜泣声,一个宫女声音中带着怨气,“到底是谁手脚不干净,平白连累了我们。”

    她手上动作不停,扔衣服都带着怒气。伺候疯子虽然对方喜怒无常,可是在这宫中赚的也多。

    能出宫固然是好事,但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宫,这样她们即便出去了也没人敢上门提亲,平白无故就背上了一口大黑锅,怕是下半辈子也不好过了。

    开口的宫女怨愤的看着侍卫,“诸位大人可要好好搜查,可别让那人得逞夹带出去东西。”

    这等小事自然不必旁人嘱托,出宫门前,她们要经历三道检查 。宫里的嬷嬷查的仔细,都让她们把衣服脱去认真检查。

    那偷东西的大抵是知道害怕了,不知道何时将偷来的东西藏在了宫里的哪个角落,三道检查竟没有找出一个可疑之人。丢失的东西也没个踪影,但是有圣令在,反正皇上口谕是将她们赶出去,搜不到东西也无所谓,这些人尽数被带出宫。

    侍卫们将宫人带到了宫外的安置处,往常宫女入宫的日子这里才会热闹。如今看起来像个杂草丛生的破败地,在这里她们可以等待着家人来接。

    做完这一切,侍卫们回宫复命。

    小小的安置处里挤满了人,多年前她们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引入宫,那时候的她们一个个还怀揣着梦想,希望在宫里能够飞黄腾达,如果凭借姿色被皇上或是什么达官贵人看上那后半生就衣食无忧了。

    谁都没想到入宫不仅提心吊胆,还差点丢了命。

    一个小宫女抹着眼泪,“前不久家里还来信,我娘重病,都等着我的月俸去抓药。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有人劝慰道,“咱们有手有脚,去做绣娘去洗衣也能赚口吃的,能活着从那暴君手里走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有人疯狂摆手让她噤声,生怕再因为口舌惹上什么祸端。

    有人感慨自己摘了个桃子,还没来得及尝一口甜不甜就被赶出宫了。

    所有人之中,只有一个眼角有痣的女人静静的坐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时不时的望向窗外。

    过了好一阵,外面传来马蹄声。女人精神一震,她面露喜色站起身来跑出去。

    被逐出宫的宫人们面面相觑,难道又是刚才那批侍卫折返回来了有人壮着胆子去看,第一个跑出去那女人的头颅沾满了热血,咕噜噜滚进来,正好滚到她的脚下。

    一时间小小的地方乱成一团,所有人惊恐的尖叫,逃跑,却毫无例外被斩杀。

    一批宫女的消失丝毫没有什么影响,宫中有关圣上生辰宴的事情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郁泽殿里换了一批新人,她们得了告诫一个个的不敢造次,生怕自己就是下一批消失的人。

    为给圣上贺寿,多方官员入京,也有许多故人不辞辛苦赶回来。

    圣上恩师已辞官多年,如今正隐居边关,他年岁已大路程又过于遥远,所以特意派了得意门生来为圣上贺寿。

    来的也是熟人,裕王肇信。

    他非皇室宗亲,只是圣上恩师收养的孤儿,自幼和圣上一起长大,圣上登基顺手给他封了个王。

    当时有官员跳出来死谏,直言于礼不合,皇室列祖列宗有灵也不会答应。

    圣上只用了一句话就堵住了悠悠众口,记得当时郁泽十分诚恳回应道,“答不答应朕也听不到了,劳烦您下去问问。”

    于是当场赐了对方一条白绫,下朝后派了人敲锣打鼓的就把人家梆硬的尸体护送回家了。

    明明走时还是活生生的人,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句尸体了,家中妻妾哭的可伤心了。为首的太监说,圣上仁慈,有哪位夫人实在不舍,他们也能送一程。

    惨烈的哭声就那么断在了嗓子眼。

    从此以后再有人出来死谏都得掂量掂量,圣上不一般,有人死谏他是真敢杀啊,一点儿台阶都不留。

    郁泽疯的不止这一件,久而久之就没人敢惹他了。只是面上不敢作对,背地里抱怨的很。

    肇信一路前来,听了不少有关郁泽的话,总而言之没一句好话。

    这位年轻的帝王在他的臣民心中就是惑世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路肇信越走脸色越沉重,等真正见到了天子,他满肚子话都说不出来了,明明半年前他才见过郁泽,可是如今的郁泽和半年前相差过大。以至于肇信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他来的有些晚了,赶在宫门落锁前入宫。大殿里昏沉沉的,肇信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他和郁泽交谈时没有那种小心翼翼,“怎么不让人掌灯”

    郁泽不喜外人,肇信便没有叫人过来,他亲自点了两盏灯,借着跳跃的烛火,他才发现郁泽的手上鲜红一片,他心内一惊,再定睛一看,桌上满是郁泽捏碎的葡萄。

    肇信松了一口气。

    他取出自己的帕子一根根的擦拭着郁泽的手,郁泽也不说话,就任凭肇信伺候着,他则是死死的盯着对方。

    等肇信擦干净他的手指,想要将脏帕子揣回去的时候,郁泽才像是刚醒一般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打招呼。

    仿佛刚才死死打量对方的不是他一样。

    “你来了。”

    “我又弄脏了你的帕子。”

    肇信闻言笑了笑,他像是一个充满了耐心的兄长,“难为你还记得,以前你老是把自己弄的脏兮兮,每一次都是我给你擦干净。”

    郁泽看着对方忽然就自嘲般的笑了,“怎么说你也觉得我疯的糊涂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肇信哑然,他张口想要解释,郁泽又换了幅表情,他小孩恶作剧得逞般拍手笑着,“吓着了,我在和你开玩笑。”

    郁泽阴沉不定,这一点肇信最是清楚,小时候他可没少被这小狼崽子咬。

    面对着郁泽,肇信的眼中有一丝责备,“你是天子了,不该自称我。”

    “让人听见又该参你了。”

    郁泽洒脱惯了,他歪歪头,“朕是天子了,还不是想说什么说什么。”

    肇信无奈,但摆明了是不赞成的。

    刚才还好好的郁泽立马神经质的拉紧了肇信的手,“师兄和老师不肯要泽儿了吗,老师不是说你们和朕是一家人吗”

    看着越来越激动的郁泽,肇信知道他这又是犯病了,他安抚般的拍着郁泽的后背,“没有不要你,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没有安全感的帝王在一声声安抚中冷静下来。

    肇信掏出老师配置的药丸来,“近日老师又拜访了许多名医,调整了药方制作出了新药”

    还不等他说完,郁泽就抬起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朕又要吃药了吗”

    “这药治你的病,吃了,病才会好。”

    昏暗的大殿中,火光跳跃着正好映在肇信的脸上,郁泽不情不愿的咽下了药丸,肇信连忙塞上一个蜜饯,

    郁泽嚼着蜜饯咽下去,张口给对方展示自己真的吃药了。

    肇信宛如哄孩童般夸他,郁泽出口惊人,“师兄,火光映在你脸色,你好像个恶鬼啊。”

    肇信的眼中有不解,郁泽继续道,“逼人吃药的恶鬼。”

    他拽着肇信的衣袖,将他拽坐到地上,自己则舒舒服服的将头倚靠在对方的腿上,他自顾自的开口道,“师兄,老师的药似乎无用。”

    “我近来好像更厉害了。”

    肇信眉心一紧,老师的确说过随着郁泽年龄越大这病就会越厉害,最后神志不清一命呜呼,“有何征兆。”

    他带了些许急迫的上手去试探,“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郁泽摇了摇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然后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我最近老是听见一个声音。”

    肇信皱着眉头,郁泽继续道,“那个声音老是叫我,爹爹爹爹”

    “叫得急了,他就生气了。”

    “他生气了还骂我。”

    “啊”肇信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脸上有了一丝疑惑。

    郁泽继续道,“听闻我父皇死前也听见了声音,不过是恶鬼索命,他说他听见了大将军,尹贵妃还有我母后的声音,他听见那些声音是他心中有愧。”

    “师兄,你说说我这是怎么回事呢。”

    肇信还真是被难倒了,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尽力的组织语言,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回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

    “年纪大了就会有些想法。”

    他悄悄注意着郁泽的脸色,最后直言道,“是不是最近思春了啊。”

    因为思春所以想当爹,久而久之就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叫他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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