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与商队主事交易后,容奚瞅着金发碧眼, 有些犯难。

    主事见他神色, 恐其反悔,遂道“小郎君, 天色不早,某须尽快进城,否则城门落下, 某就得野宿了。”

    言毕, 急忙招呼人进城。

    寒风中, 金发碧眸颤抖站立, 如丧家之犬, 可怜兮兮瞅向容奚。

    商队主事尚不算黑心, 留下毛毯, 供他披身御寒。

    三个人,两匹马, 如何归宅

    容奚不禁看向秦恪, 正欲启口,却听秦恪冷漠嗓音。

    “你我共乘,雪泥予他。”

    此举可行,然这异域人会马术吗

    不及他问,金发碧眼便手指自己, 再指雪泥, 狠狠点头。

    “你能听懂”容奚神色微喜。

    金发碧眼开心展颜, 再次点头, 后轻戳自己小指指甲盖,表示他仅懂一点。

    他神情夸张,形态滑稽,容奚不自禁笑出声来,又觉自己不厚道,忙抿唇克制。

    金发碧眼见他笑,极为高兴,双掌贴合,似是作揖拜谢。

    他举动实在有趣,连秦恪也不禁柔和了神色。

    金发碧眼颤巍巍爬上马背,好在雪泥温顺,若是赤焰,被陌生人碰触,定会蹄足相加。

    容奚在秦恪助力下,落于赤焰背上,娴熟抱腰。

    及申时正,三人方归宅。

    容连几人正于宅中等候,见容奚、秦恪二人并骑,均面露讶色,后见金发碧眼,更是目瞪口呆。

    刘和瞪大眼睛,问“郎君,您怎么捡了个色目人”

    刘小少年和洗砚,则好奇打量金发碧眼,并凑近小声评价。

    “发色为金,太神奇了”洗砚眼中盛满惊叹。

    刘子实狠狠点头,“眼珠子也不一样。”

    容奚嘱咐刘和“你且去烧水,稍候将他拾掇干净。”

    刘和领命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容奚示意金发碧眸坐于软垫上,放缓语速,问他。

    金发碧眸抓耳挠腮,终吐出几个音节。

    容连等人“”

    叫什么没听清啊。

    容奚无奈一笑,继续问“你以后就叫金吉利,如何”

    他观吉利发色如金子般耀眼,便借用金姓。“吉利”二字,则是音译而来。

    金吉利迅速点头,咧嘴一笑。

    于容连等人而言,金吉利相貌奇特,不合几人审美,只觉怪异。

    容奚后世常见异国之人,不觉为奇。他细观金吉利容貌,天庭饱满,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肤色极白,当真算得上美男子。

    尤其是眼眸,碧色如洗,清澈透亮,令人见之忘俗。

    见他紧盯金吉利面容,秦恪长睫低垂,忽问“何时用膳”

    容奚这才回神,速起身歉然笑道“刘翁应已备好食材,我这便去。”

    他正欲离屋,却被金吉利扯住袖口,不禁低首望去。

    金吉利似被主人抛弃的金毛犬,一双大眼睛碧汪汪的,好不可怜。

    让人不自觉心软。

    容奚伸手摸摸金发,嗓音低柔“我有事,你松开。”

    金吉利傻笑,却未松手。

    在城门口时,他本满心绝望,但见容奚注视自己,面容柔善,应是好心之人,遂拼命求助。

    他赌运不差,竟真遇上善心主人。

    秦恪眸中暗芒闪逝,倏然上前一步,面容沉肃,强硬将容奚袖口从金吉利手中救出,低首冷视。

    许是他目光过于寒冽,金吉利不禁瑟缩一下,神情略显害怕。

    “子实,稍候你引他沐浴。”容奚嘱咐后,离屋去往灶房。

    不久,膳食置案,金吉利亦洗刷干净。

    容奚、秦恪、容连三人共食,金吉利被刘子实拖拽至灶房用食。

    膳食之丰盛,令金吉利流出几滴眼泪。

    他发誓,自己打死也不会离开小主人

    膳毕,容连回屋读书。

    容奚本欲去书房,似想起什么,直接转身,却恰与他身后的秦恪碰上。

    眉心与下颔相撞,容奚迅速后退一步,伸手捂额,秦恪虽有痛意,可此等小痛,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倒是容大郎皮肤白嫩,令他心忧。

    他虚握容奚手腕,移离额头,见其眉心泛红,眸中懊恼闪现,道“去陈川谷处取药。”

    容奚摇首无奈笑道“无碍,不疼。我正要问,近日为何不见陈兄”

    若是平常,陈川谷定日日来蹭食。

    见他确实无事,秦恪心中稍定,回道“他正替人治病。”

    既是私事,容奚便不再多问。

    两人至书房,并坐高案前,容奚于案屉取图纸,凑近秦恪,声音极轻。

    “今日将图纸交予程叔,图上所绘,仅地表坊室而已,”容奚眸如晨星,神色似在邀赏,“我欲在地下设密室。”

    秦恪眉梢微挑,极感兴趣,“密室作何之用”

    “避免有心人窥伺,”容奚复取纸,其上布满铅笔字迹,“地表可取木材营造,至于地下,我欲以新式材料修建。”

    作为军工厂,怎能没有地下暗室

    “新式材料”秦恪眸色愈暗,凝视容奚玉白面容,低笑道,“大郎又生妙思”

    容奚微笑颔首,作乖巧无辜状。

    烛光下,少年愈发秀致温雅,观之可亲。

    秦恪心随意动,伸手捏少年脸颊,确实如想象般绵软,同他性情一般。

    脸颊突被袭击,容奚蓦然愣住,傻傻任由秦恪反复揉捏,待男人离手,他方回神,诧异道“肆之兄”

    捏人脸颊这番举动,似与某战神人设不符啊

    原书中,战神秦恪虽仅为配角,然被刻画极深,性格冷漠,不喜与人亲近,俱为其独特之处。

    可眼前之人,虽琥珀色眼眸略显冷淡,然眉目柔和,笑意弥漫眼尾、唇角,与刻板印象中的大魏战神截然不同。

    但更具人情味,更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秦恪方才未曾多思,见容奚满目诧异不解,顿觉自己过于孟浪无礼,然事已做出,无法挽回,遂故作轻描淡写,转换话题“你不必再减重。”

    如此,甚好。

    容奚“”

    他揉揉脸颊,弯眸调侃道“减重之事,当持之以恒。”

    秦恪抿唇,注视他良久,方低叹道“也罢,随你。”

    浅淡眼眸中,似染几分溺宠,但转瞬即逝,仿若从未有过。

    两人细谈至亥时,方各自回屋歇下。

    躺下前,容奚眉心微蹙,似有什么事忘了。罢,不想了,睡觉

    与此同时,金吉利眼泪汪汪,被刘氏祖孙绑于卧房,阻其打扰郎君。

    金吉利欲哭无泪,他只是想前去拜谢而已

    翌日清晨,金轮初现,容奚同刘子实于院中锻炼。

    秦恪在旁教授刘子实拳脚,容奚独自慢跑。

    须臾,一道金色闯入眼帘,金吉利兴奋而至,见容奚,笑容大盛,手舞足蹈,口吐异语。

    因古语与后世之语存在差异,故容奚听得一知半解,只能捕捉几处关键音节,推测其意。

    容奚笑言“不必谢我,我不白养你,你需做事。”

    他语速极缓,避免金吉利听不明白。

    金吉利好似听懂,狠狠点头,后躬身及地,连拜数次,方直腰,伸手指指灶房。

    容奚颔首,“去罢。”

    得少年应允,他立刻奔去灶房,作势要帮刘和添柴加火。

    被囚于商队时,商队主事常令他做粗使活计,他相当擅长。

    刘和见他娴熟,赞他一句。金吉利只微微一笑,与在容奚面前迥异。

    院中,刘子实得秦恪指点,激动地左右挥拳,练得极认真努力。

    秦恪不再管他,行至容奚身旁,问“可愿习几分制敌之术”

    此前容宅遭贼人硬闯,若非秦恪未雨绸缪及两小少年拼死相护,容奚恐已遭难。

    日后他若远离容大郎,容大郎习得制敌之法,便多几分破敌之机。

    容奚闻言,惊喜道“肆之兄愿意教我”

    他确实有此想法,然素有自知之明。于学问理论一事上,他无甚压力,可涉及武学,他当真不敢自夸。

    毕竟他在体能课程上,素来只得低分。

    秦恪见他有意,心中微喜,“为何不愿”

    容大郎若想学,他自当尽力教授。

    幸容奚已锻炼身体数月,学习招式不算过于吃力。只因年纪不小,身体略显僵硬。

    秦恪稍稍一瞧,便知他确无天赋。可即便如此,他亦乐意之至,不惜光阴。

    须臾,容奚额际细汗滋生,气息微喘,腿足手臂俱酸痛难忍。

    见他吃力,秦恪心有不忍,但思及少年安全,他略一狠心,继续教授。

    至金轮光芒大盛,容奚方得停歇,已汗如雨下,四肢酸软。

    抬步上阶时,忽足软相绊,眼见欲倒,斜后方伸出长臂,轻松一揽,将人带至怀中。

    容奚顿觉羞赧,于秦恪扶持下立身,道“多谢肆之兄相救。”

    “是我苛求,致你劳累。”秦恪眸色歉然,“今日于宅歇息罢。”

    容奚笑,“无碍,朝食后,我欲往工坊,你去否”

    秦恪颔首,容大郎相邀,何来拒绝之理

    沐浴后,容奚与秦恪、容连共食。

    用膳之际,容连数次抬眸看容奚,欲言又止。

    容奚身疲体乏,未曾注意,秦恪虽瞧见,然容连之事,与他无关。

    膳毕,容连行至容奚面前,郑重问“阿兄,冬至将至,你是否同我共祭先祖”

    容奚先是一愣,后恍然回神。

    容尚书虽将灵牌带至盛京,但祖坟未迁。

    冬至祭祖,乃大魏风俗。

    容奚颔首,“自当与你共祭先祖。”

    他承原身之恩,定会尽原身之责。

    容连微微一笑,朗若清风。复面色羞赧,低声问“阿兄,我日后能否与你一同锻炼体魄”

    至临溪后,他每日坐于屋中读书,膳食丰盛美味,不过数月,便增重不少。

    长此以往,定体貌大变。

    容奚闻言,脑中忽闪某些情节,面上一热,轻咳一声,“二弟确需强健体魄,日后”

    毕竟是要做人上人的,嗯。

    挥散脑中不可描述之情节,容奚一时难以正视容连,撇脸继续道,“日后你若枵腹从公,体魄强健甚为重要。”

    容连颔首,“阿兄,你亦需保重。”

    言毕,转身回屋读书。

    容奚目送他背影,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秦恪见他神色有异,虽好奇,却未问,只言“何时前往工坊”

    “这便去。”

    容奚心存羞惭,容连如今是他二弟,不再是书中之人,他不能再多想。

    两人正欲同出宅院,却听身后急促脚步声,容奚回首望去,只见金发耀目,碧眸清透。

    金吉利咿咿呀呀,秦恪在旁半句不懂,但见容奚认真聆听,心中不免困惑。

    昨日他观两人交谈,已觉容大郎似通晓异语,只是藏于心中,未及相问。

    然眼前一幕,当真令他惊奇。

    金吉利言毕,容奚思虑几息,笑道“你在家中,随刘翁做事,我与肆之兄申时归来。”

    金吉利狠狠点头,目光极热烈,又叽里呱啦说上一通。

    “可。”容奚颔首应允,“让洗砚教你。”

    言罢,转身离宅。

    秦恪与他同行,不知为何,刚迈几步,不由回首望去。

    只见金吉利依旧立于宅门内,凝视容奚背影,目光极热,仿若将容奚奉为毕生信念。

    他心中微沉,暗生不悦。

    金吉利接收他冷冽目光,顿往门内一缩。

    为什么小主人要跟这种人做朋友金毛光泽黯淡,相当悲伤。

    两人交锋,容奚不知。

    他正欲翻身上马,然腿足手臂俱酸,乍一用力,只觉肌肉筋脉牵动,顿力道不足,险些跌于地上。

    幸秦恪一直关注于他,见状伸臂相扶,容奚方逃过一劫。

    今日两次被救,容奚颇觉羞愧,面颊飘红,目光躲闪,低声道“奚不慎,又劳烦肆之兄。”

    秦恪低应一声,后吩咐刘子实,将马车牵出。

    “今日乘车。”

    容奚乖乖入车,本以为会是子实驱车,却见秦恪坐于帘外,手握缰绳。

    “肆之兄”他惊讶询问。

    秦恪淡瞥他一眼,驱车道“勿忧,我驾车之术不比旁人差。”

    容奚“”

    他非此意,而是堂堂大魏战神,竟屈尊替他驾车,令他相当震惊,顿生虚浮云端之感。

    稍有不慎,便跌入地底。

    至于某郡王为何不遣健仆驱车,想必自有深意,外人无从揣测。

    两人一路无话,车至工坊。

    程皓正督工,得仆通禀,立刻前来,先给秦恪见礼,后笑看容奚,“大郎,你来得巧,我正欲寻你。”

    “程叔,您说。”容奚作聆听状。

    程皓叹声“你昨日予我之图,我观后虽觉新奇,然若建工坊,仅以木材为原料,是否欠妥”

    在他看来,青砖、石块应更为稳固。

    秦恪忽道“户部拨款有限,砖石更耗人力物力。”

    此言有理,然军器监之用,虽尚不明显,可及日后,定能成就一番辉煌。

    程皓有此宏愿,自然希望监所更为安定稳固。

    他正欲再启口,不远处一阵惊呼传来,颇有些轰动。

    三人循声望去,惟见众匠围拢,看不真切。

    程皓唤健仆先去问询,须臾,健仆返,回道“禀侍郎,方才匠工吊运木材时,因木块沉重,致绳索断裂,木块坠落,险些砸伤其余匠工。”

    “我去瞧瞧。”容奚言罢,径直前往。

    秦恪与之同行,程皓亦不甘落后。

    三人至,匠人俱停歇行礼。

    容奚见地上木材,观之确实沉重,匠人于高台上,以滑车提举重物,物重绳断,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观那滑车,仅仅定向做功,可改变施力方向,却无法省力。

    滑车即为后世滑轮。

    容奚忽问“程叔,匠工有无滑车组”

    “滑车组”程皓不解,“那是何物”

    容奚环视四周,见枯枝于旁,遂捡拾而起,于地面戳画。

    “程叔,百姓常用辘轳取井水,匠工常用滑车挈重物,两者之理无差,是否”

    程皓认真颔首,“的确相同。”

    众工匠俱围拢而来,聆听容奚之言。

    容奚于地画图,继续道“滑车仅改施力方向,不能省力。若借助滑车组,或可。”

    一套完整滑车组,跃然地面,众人虽一时未能理解,然不乏聪颖之人。

    程皓颇具天赋,蹙眉仔细观摩地面,沉思半晌,脑中灵光一闪,似打通任督二脉,眸中光芒大盛,胡须颤动。

    “善甚善”他忽朗声大笑,惊得众匠连退数步。

    容奚如逢知己,心中甚慰,展颜一笑。

    少年肤色白皙,面容俊秀,笑时眸弯似月,唇绽如莲,轻易叫人心生欢喜。

    秦恪亦微扬唇角,凝神视之。

    待程皓平复激动情绪,容奚道“滑车组有诸多式样,我归宅后详述于纸,遣人送来。”

    省时省力,何乐不为

    程皓连连称赞,观容奚如同亲子。

    “程叔,我欲制新料,需石灰石、黏土、铁矿、石膏,俱以粉末为佳。”容奚毫不客气,直接说明原料。

    听他欲制新料,程皓心中极好奇,但新料未成,问也白问,只豪爽道“大郎且放心,定及时助你寻来。”

    容奚感激一笑,“运至窑炉即可。”

    他之要求,程皓必定满足。

    “我且令人多造滑车,待大郎图纸至,营造之事定能事半功倍。”

    程皓眉飞色舞,止不住喜色,“郡王,下官尚有公事缠身,先行告辞。”

    秦恪冷淡颔首。

    待他离去,容奚仰首问秦恪“是否归家”

    男人神情转柔和,“我先送你回宅。”

    容奚闻言,便知他另有事务,遂不多言。

    两人乘车而归,于宅门前停歇,容奚下车,刚入前院,便见一头金色闪现。

    金吉利耳力不俗,早闻宅外车马动静,遂直奔而来。

    “郎、君。”

    他语调生涩,但发音尚算正确,显然练习良久。

    容奚笑赞“甚好。”

    金吉利咧嘴笑开,又接连叫唤几声,坠于容奚身后,一步也不肯落。

    “大郎。”秦恪忽然出声。

    容奚侧首望去,见他神色淡淡,问“肆之兄”

    “家中豆腐已无,不如研磨些许,于晚膳享用。”秦恪神色正经,继续道,“刘翁年迈无力,子实需练武,洗砚体弱,此前商队主事言吉利力比双仆,不若由他推磨”

    安排相当合理,容奚竟无法反驳。

    秦恪与金吉利,容奚自然偏向秦恪,遂颔首道“可,我这便让刘翁取豆来。”

    因语速不慢,且词句甚多,金吉利不知秦恪所言,正茫然无措。

    秦恪骑马离宅后,刘翁取豆至石磨旁。

    幸众人都喜豆腐,故刘和一直浸泡豆子不断,取来便可上磨。

    容奚正欲教授金吉利推磨,金吉利却已哼哧推动。

    他一脸兴奋,指指自己,叽里呱啦重复音节。

    容奚听罢,啼笑皆非。

    他在说,我会。

    因一时心软,从商队手中换出金吉利,如今见他颇为省心,容奚甚慰。

    金吉利力气确实不俗,当然,食量亦胜于常人。

    容奚不再管他,兀自回书房,伏案绘图。

    申时将至,图绘毕,豆腐亦成。容奚至灶房,洗手做羹。

    膳食备足,恰秦恪乘马归来。

    “肆之兄,入席用膳。”容奚笑容真挚,语音软和,“晚膳以清淡为佳,我仅以豆腐调羹。”

    秦恪口味咸鲜,豆腐羹于他而言,较为寡淡。

    他观碗中之羹,其中香蕈、松仁等物点缀,瞧之便生食欲。

    “大郎辛苦烹调,我甚喜。”他面上淡笑一闪而逝。

    容连素来只安静用食,作旁观状。且他亦喜清淡菜肴,豆腐羹深得他心。

    阿兄烹调之术,当真犹如神技。

    而灶房中,金吉利再次眼泪汪汪,郎君神般人物

    膳毕,容奚绕院消食,秦恪并行。

    “冬至将至,我需返京。”秦恪仰观月色,音调低沉。

    容奚微愣,心中顿泛起不舍,面上却道“祭祖乃大事,确需回京。”

    秦恪颔首,但并非仅为此事。

    他已二十有五,此前守疆杀敌,未曾论及婚嫁之事。他虽无娶妻之意,然家中长辈殷切期盼,他也无法。

    思及战场风云变幻,稍有不慎,便马革裹尸,总得给阿耶阿娘留些念想。

    只是

    他凝视容奚侧脸,唯觉临溪月色独美。

    淡弱月光如白练,轻抚容大郎鬓发、眉目、鼻唇,终汇于那双温润眼眸,其中仿若有九天星辰,璀璨生辉。

    “肆之兄何日启程”容奚压下不舍,故作轻松姿态。

    秦恪扬唇轻笑,取一瓷瓶,交于容奚之手。

    “此乃陈川谷配制,可缓解酸痛。”

    掌中瓷瓶触之温凉,容奚心生暖意,弯唇笑言“有劳肆之兄了。”

    秦恪长睫低垂,顿生绵绵不舍,其中夹杂陌生情绪,令他恍然失神。

    “你所喜女子,是何模样”他忽问。

    容奚怔愣半晌,方回“你我为友,奚不欲隐瞒。虽此前强迫梁小郎君为假,然喜爱男子为真。”

    他自嘲一笑,“肆之兄若觉不妥,我日后定不扰你。”

    秦恪却只觉,心如擂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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