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江维桢的不靠谱程度时常出乎齐让的预料。

    明明是过去给正疯玩的一大一小送水,顺便叫他们回来休息,话说了没几句,居然也跟着玩到了一起。

    齐让看着在一声声的惊呼赞叹里逐渐迷失,开始展现各种踢技的江维桢沉默了一瞬,最后笑着摇了摇头,也由着他去了。

    临近晌午,阳光格外明媚,直晃得人睁不开眼,手里的书也愈发地看不下去。

    不远处正踢筑球的三个人愈发吵闹,齐让听着,却觉得莫名的心安这是他以前很少能体验到的感受,毕竟从坐上那个皇位开始,他就再也没享受过当下这种闲适。

    虽然还有前世种种遗憾横亘在眼前,但当下这一刻,他只想闭上眼睛,就这么什么都不想的坐一会。

    然后就真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慢慢生起的睡意。

    半梦半醒间,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坐到了旁边的软椅上。

    “玩够了”齐让微睁眼,意外地发现身边坐着的居然不是江维桢,而是明显吓了一跳的齐子元。

    “皇兄,”齐子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齐让的表情,“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还行,没他们吵。”齐让朝院里看了一眼,发现江维桢正试图教许戎用胸口接球,明显没在意身边已经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齐子元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发自内心夸赞道“江公子好厉害,我还没见过有人能用这么多花样踢球”

    在乾州整日吃喝玩乐的人居然没玩过鞠球

    齐让有些意外地偏过头,却发现齐子元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地身上去摸脚踝,不由挑眉“脚踝怎么了”

    “嘘”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齐让发现,齐子元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扭头朝着侍立在不远处的陈敬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什么事的。”

    齐让诧异“你怕陈敬”

    “不是怕,”齐子元说着,语气有点无奈,“陈敬知道了就会叫太医过来,闹到母后知道,仁明殿的人就都要受责罚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扭到什么程度,只觉得脚踝处稍微一动就痛得厉害,但既不想扫了许戎的兴,也不想惊动其他人,才强忍着走到游廊上想休息一会,结果打扰了在小憩的齐让。

    刚才的好心情也散了不少。

    瞧见那张不知道是因为懊恼还是疼痛而皱起的脸,齐让沉默了一瞬,抬眼看向陈敬的方向,突然开口“陈敬”

    陈敬愣了愣,先看了齐子元一眼,才应声道“太上皇有何吩咐”

    “圣上待会在永安殿用午膳,”齐让淡淡道,“你去尚食局吩咐一声,备好的膳食直接送过来。”

    陈敬满眼都写着惊讶,忍不住又看向了齐子元“陛下”

    对于这个决定同样意外的齐子元心虚地抿了抿唇,而后点头“去吧。”

    陈敬顿了顿,应声“是。”

    眼看着陈敬一头雾水地出了门,齐子元长长地舒了口气,回过神后立刻朝着齐让道“谢谢皇兄。”

    “不用,”齐让垂眸,目光在他脚踝上扫了一眼,“进殿,让维桢给你看看。”

    齐子元下意识想要拒绝,迎上齐让微挑的眉头,乖乖应声“那麻烦了。”

    江维桢玩得正兴起,蓦得被齐让叫进殿内正要抱怨,一眼瞧见了垂着头坐在软榻上的齐子元,和他脱了鞋袜之后露出的肿得老高的脚踝。

    “这是刚刚扭的”江维桢伸手在肿起的地方捏了捏,惊奇道,“就踢了会鞠球,居然能扭成这样”

    “嘶”齐子元被他捏的倒抽一口凉气,前额也沁出了冷汗,声音颤抖着替自己辩解,“有块青石砖上结了冰。”

    “小不点都没”

    江维桢还要再嘲笑几句,却被人在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齐让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子元的脚踝“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错位而已,”江维桢说着话,挽起了袖子,“推回去就好了。”

    “推回去”原打算默默承受江维桢嘲笑的齐子元终于忍不住,“不然还是先冷敷一下,消了肿再说”

    “确定”江维桢耸了耸肩,“不恢复原位的话,这脚踝可要一直歪着了。”

    “可”

    齐子元抬头看了看江维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怎么也开不了口答应。

    江维桢瞧着他的样子,不满地皱起眉“陛下要是不信我,也可以召太医来。”

    “没有,不是不相信江公子,”齐子元连忙道,“朕”

    支支吾吾地,却一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趴在软榻边看着齐子元的许戎突然接话“哥哥是不是怕疼”

    居然被一个小孩戳穿,齐子元无奈掩面,但还是承认“是,从小到大都怕疼。”

    “陛下还真是坦率,”江维桢忍不住笑了一声,态度倒是好了点,“放心,这种小伤我从小就会治,在军中”

    “我来吧,”齐让突然开口打断了江维桢的话,“你替军士处理惯了,下手难免失了轻重。”

    “你”江维桢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确实没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立刻起身让出位置,“也行,反正当年你练武错位的时候也都是自己处理的。”

    室内烧了炭盆,齐子元只穿了身单衣也没觉得冷,齐让的手却几乎是冰的,落到脚踝上让齐子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疼”齐让动作微顿,抬眼朝齐子元脸上看去。

    向上的视线看起来是有些凶的,齐子元却莫名地感觉到了其中的关切,连忙摇头“不疼,不疼。”

    齐让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回头朝江维桢道“把药酒拿过来。”

    药酒搓过的掌心变得温热起来,虽然指尖还是凉的,但因为动作足够轻柔,齐子元倒也没什么明显感觉。

    他甚至能分出注意力去打量那双原本是苍白,又因为沾了药酒而泛红的手。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却因为过于清瘦,手背上的青筋显得格外的突兀。

    “你”

    齐让在脚踝处仔细摸过,找到了错位的位置,刚想知会一声,抬眸却发现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停顿下来,齐子元微抬眼,“是要推了吗”

    齐让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近了,从他的角度甚至能看清齐子元因为紧张而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眼睫。

    “还等会,”齐让收回视线,“现在疼吗”

    “哦,”齐子元绷紧的神经稍微松了些,“还好,能忍得了。”

    “嗯,”齐让应了一声,手上突然用力,然后在齐子元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放开了手“好了。”

    “什”

    齐子元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脚踝,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刚刚那一瞬留下的疼。

    齐让接过江维桢递过来的湿布巾擦了擦手,回眸看向还盯着脚踝发愣的齐子元“很疼”

    “还,还好,”齐子元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了按脚踝,红肿还是有的,却明显再没有刚刚那种无法忍受的痛感,稍微活动了一下,也自然的多,便稍稍松了口气,“就是太突然了,一时没准备。”

    “只疼那么一瞬,提前告知的话,你却要一直担心,”齐让看着齐子元明显发红的眼睛,隐隐的有水光闪过,忍不住道,“又哭了”

    这个“又”字,让齐子元一时沉默,尤其旁边还有上次在御花园里都见过自己哭的一大一小,更没法去反驳。

    他摸了摸眼角,最后开口“正常的生理本能。”

    齐让一愣“什么”

    “人会笑,自然也会哭,”齐子元理所当然道,“开心了会笑,疼极了会哭,都是本能使然,所以我不觉得丢人。”

    齐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半天才点了点头“嗯,不丢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皇兄,”脚踝复位了,齐子元心情也好了起来,笑眯眯地弯了弯眼睛,“也谢谢江公子。”

    说完,又伸手戳了戳一直趴在自己身边的许戎,“还有阿咬。”

    齐让没说话,看着阿咬趁这会工夫已经爬到了软榻上,凑近了去打量齐子元还红肿的脚踝,轻轻笑了一声,起身来到书案前,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一个药瓶“这个药膏涂上,几天就能消肿。”

    “好,”正跟阿咬说话的齐子元应了声,抬眼看见齐让已经打开了药瓶,连忙伸手,“我自己来就可以。”

    齐让把开了的药瓶递到他手里,有些奇怪道“不然呢,还要等陈敬回来”

    “自然不等,”齐子元接了药瓶,先凑近闻了闻,才道,“是怕再麻烦皇兄。”

    “不麻烦,”齐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清了清嗓子,“先上药吧,待会陈敬就回来了。”

    齐子元点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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