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小说:将军总被欺负哭 作者:龚心文
    绛城的垢予街, 是这个国都内生活在最底层人群时常汇聚的市井。

    这里人声嘈杂,到处拥挤着穿着褐色短衣,绔裤, 踏着草鞋的平民。

    以及衣衫褴褛, 满身污渍的低贱奴隶。

    一队鲜衣亮甲, 佩虎头鞶囊、系绶、持长剑的士师, 分开人群。

    簇拥着一位眉目俊朗,绛衣博袍, 戴着獬冠的年轻男子, 登上了市集中心的宣台。

    “王。”

    “是王。”

    “主公,这位便是主公。”

    人群骚动了起来, 虽然生活在王城,但大部分底层的平民, 都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的君主。

    甲士们用长戟分开人群,维护着秩序。

    程千叶在一把交椅上坐下, 待人群安静下来。

    一位郎官立于台上, 指着台前的一个铜鼎,朗声宣布“奉主君之命, 能举此鼎之士,赏十金。”

    这个时候,一石米约80钱左右, 金一两接近600钱, 十金就是大致75石的小米。这可基本是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的口粮。

    这个铜鼎放置在此地已久, 每逢祭拜之时, 焚香之用,并不算太重。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便宜之事吗

    人们简直不敢相信,人群中嗡嗡响起议论之声。不少人偷偷抬头看着高台上的程千叶,一时间无人上前尝试。

    程千叶开口“能举之士,赐五十金。”

    五十金的诱惑实在太大,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抑制住对面君王的畏惧之心,分开人群,来到台前,伏地叩首“小人愿意一试。”

    只见他来到鼎前,两脚岔立,双手攀住鼎腹,喝了一声。

    果然,摇摇晃晃地将鼎举起,他在台前绕了三圈,又砰的一声,将鼎放回原地。

    人群中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同那位壮汉一般,抬头看着高台上的君主。

    只见程千叶一手微抬,展博袖,道一声“赏。”

    便有侍从托出一个漆盘,上堆着明晃晃的五十两黄金。交到了那位壮汉手中。

    那男子涨红了面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好运。他伏地连连叩首,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人群有如水入油锅,哄的一声喧闹起来,有人兴奋,有人懊恼,有人嫉妒,不一而足。

    那位宣读的郎官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再度指着广场上的数根粗 壮的旗杆道“先攀上杆顶者,赏十金。”

    此次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涌出十来名身手矫健之人跃跃欲试。

    最终一名擅长此道的男子,兴高采烈的领了赏赐。

    回到人群,他的几名兄弟迅速围了上了,和他勾肩搭背挤在一起,摸着他手中的黄金,齐声道贺起来。

    随后,那位郎官在人们期待的眼神中,捧出一卷黄娟,迎风展开,贴在告示板上,大声宣读,

    “军功受爵制”

    随着郎官的颂读和解释,人群中渐渐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军功授爵”

    “砍下敌人的首级,便可以赏赐田地”

    “一级的公士。能得一倾田。”

    “二级以上能减免不少赋税呢。”

    “二十级爵位啊。”

    “奴隶立了功,也有资格成为正规甲士。”

    “这是真的吗”

    “主公亲自来颂布的政令,有可能假吗”

    城郊,

    一座简陋的民房内,年轻的妇人一边拍着背上的孩子,一边围着锅台忙碌。

    透着窟窿的土墙,传来一声声咳嗽。

    “二妞,把灶上的药给你阿奶端去。”妇人喊道。

    “娘亲,我来啦。”二妞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她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男孩走过来,小心的端起锅台上缺了一个角的碗,向屋内走去。

    门帘掀起,一名肤色黝黑,身材壮实的男子,背着一捆柴,跨进屋来。

    他看着锅中稀稀拉拉飘着野菜的糙米粥,皱起了眉头。

    “阿元,你回来了。”那位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接过男子背上的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阿娘还病着,日日都要喝药,只好在口粮上省一些。”

    他的男人阿元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阿娟,主公近日征兵去汴州,我想去从军。”

    名叫阿娟的女子吃了一惊,抬起头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夫君。

    阿元道“我今日去城中,听说开始实施新政了。”

    “新政那个什么受爵制吗今日里正也挨家挨户的宣读了呢。”

    阿元点点头“上战场虽然危险,但我有得是力气,若是拼一把,砍得十个人头回来,咱家便可以得到一倾田,属于我们自己的一倾田”

    他拽了一下拳头“我们家这么多口人,种井田永远 能分到百步之地,每年还要先种公田,服徭役,不论我们两再怎么拼命,也只够勉强糊口而已。”

    阿娟犹豫了“可是,上战场”

    她的男人伸出那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结实的手掌,摸了摸妻子的面庞“新政上说了,只要挣得军功,即便是人没了,儿子也可以继承赏赐。只要我争口气,得个一级的公士回来。”

    他看了一眼妻子背上背着的男孩“我们家就终归是有田了。”

    夜间。

    在奴隶的营区中,

    像牛马一样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回到污脏的休息区。

    他们大部分人瘦骨嶙峋,神情麻木,排队领取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劣质食物。

    有些老弱之人,一领到食物便匆忙的往口中塞去,以免在半路上被他人肆意抢夺。

    一个身材强壮筋肉结实的男子,好整以暇的眯着眼睛坐在草垛上,等着他的“小弟”,给他端来食物。

    “盛哥,盛哥。”

    几名年轻的男人围坐在他的周围,带着一点敬服和讨好。

    这个被称为盛哥的奴隶,半张面孔上横跨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鼻梁一直到耳朵,半边的耳朵因此裂开着一个口子。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孔显有些扭曲恐怖。

    “盛哥。”一个身量瘦小的男人端着食物跑了过来,喘着气,兴奋地说道,“听说了吗新政新政”

    “新什么政,看把你这个六猴儿激动的。”草垛上的一个男子嗤笑道,“贵人们的游戏,和我们这些奴隶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外号叫六猴儿的奴隶,咽了咽口水,喘了口气,“都在说呢,王推行军功受爵制斩一首,脱奴籍,成为正规甲士”

    “什么”几个男人都坐直了背,连那位盛哥,都睁开了冰冷的双目。

    “真的,只要上了战场,砍下一个敌人的脑袋,我们就不是奴隶了。能和正规的甲士一般待遇”

    “怎么可能,我们是属于王的财产,这天底下哪会有人这么随便就放弃自己的财物。莫不是大人们想要我们去汴州送死,又怕我们不尽力,画个饼忽悠人的吧。”盛哥冷冷开口道。

    “告示写的清清楚楚,贴得城内到处都是,还有专门的士官在详细解释。”六猴儿吞了吞口水,“我听了很久,不止是废奴籍,后面还有爵位,一共二十级的爵位。”

    “你仔细说。”盛哥坐起了身子。

    “成为甲士后,砍十个脑袋,就是一级公士。”六猴儿掰着手指道,“可以有一倾的田呢。”

    “二级叫做上造,赏赐更多东西,三级三级,唉记不住。反正就是杀的敌人越多,奖赏的越多,有田,有房子,可以娶老婆,还可以减少赋税。”

    几个在场的奴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到了四级以上,那就更不一样了,有机会成为贵人老爷,当官像是亭长老爷,啬夫老爷这些,都是有可能坐上的。”六猴儿觉得心中被不敢相信的美梦所充满,“到时候,穿着簇新的棉布衣服,跨着刀,挺着肚子,在街上走来走去,抓点小贼,每个月就有白花花的黍米领了。”

    人群笑了起来,“就你这猴儿,还想当官吏老爷”

    六猴儿脸红了,“我当然是当不了,我只望能拼着命,砍下敌人一个脑袋,脱了这奴籍,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如果跟着咱盛哥混,能得个第一级的公士,有点田,回头再娶个婆娘,就是死了也值了。”他摸了摸脑袋,“那四级以上的爵位,非立了大功是得不到的,咱武艺又不行,也没啥见识,想都不用想了。”

    “但咱盛哥不同啊,”六猴儿狗腿的接了一句,“咱盛哥有了这机会,肯定有希望到那四级,五级的爵位啊。到时候,成了乡里的亭长或者县里的衙役老爷,带着俺们也跟着沾点光不是。”

    人群便哄笑了起来,六猴儿带来的消息,仿佛在这无边的黑夜中,投下了点点薪火,让他们依稀看见了光,不再是永恒的绝望。

    此刻的汴州城,城内的晋军和城外嵬名山所率的犬戎部队,已经对峙了十来日。

    硝烟熏黑的城墙内侧,张贴着一张盖着王印的告示。

    阿凤和数十名奴隶围在告示前,听着士官宣讲其中的内容。

    阿凤抬着头,死死凝望着白纸黑字书写的那一行字。

    “得一首者,脱奴籍。”

    他那染着血的手,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轻轻颤抖。

    在绛城军营的演武场上,

    贺兰贞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他喘了口气,举手喊停。

    “桥生,你最近是怎么了,也太拼了,我这都快招架不过来。”

    墨桥生赤着上身,汗似雨下,微微喘气。但他眼中盛着光芒,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刻也不愿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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