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国宴那天, 大周皇都烟火璀璨。

    这天难得天晴, 到了晚上明月当空, 月色犹如银霜洒下大地。

    苏衍换了身新制的朝服, 朱红与玄色之间,衬得小皇帝眉目如画,色若皎然。

    朝臣们已经各自入座, 就连君长欢和苏桓也混杂其中。

    他们忽然发现,小皇帝今日气色极好,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喜色。

    反观他们太傅, 身体单薄,坐在那边一杯杯的喝着闷酒, 仿佛遇上了什么倒霉事似的,整个背景都是灰暗的。

    “小顺子,把太傅桌上的酒换成温和的桃花酿, 这么喝对身子不好”

    “诺。”

    殷牧悠神情沉重“”

    不看不看,坚决不看

    止不得他望上一眼, 他尾巴就要翘起老高呢。

    旁边的大臣小声提醒说“慕太傅,快谢恩呐”

    殷牧悠直勾勾的瞪了过去, 这没眼力见的, 不知道他在逃避现实吗

    殷牧悠一噎,只得站起身,朝高座上的苏衍道“多谢陛下关怀。”

    光这短暂的交集, 对方就跟啃到肉骨头似的, 眼神亮晶晶的泛着光“照顾太傅是应该的。”

    殷牧悠“”果然还是想把自己灌醉。

    苏衍席间瞥了殷牧悠好几次, 对方若是有一丁点儿的回应,苏衍整个表情都不同了,就跟春暖花开似的,整个人都充斥着笑容。

    而殷牧悠不理他了,苏衍就搭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也不敢闹殷牧悠。

    大臣们看到这一幕,都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夭寿了,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只活脱脱的狗精

    殷牧悠更丧了,现在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当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苏衍的表情都变了。

    殷牧悠欲哭无泪,他完全是被逼到了绝路才这么说了。

    而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谎话,对方竟然真的信以为真。还一把将他按在怀里,小脑袋还深埋入了他的脖颈。

    苏衍最喜欢这个动作,总是要在他脖间轻嗅,仿佛是在确认味道,又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味道。

    野性未消啊。

    当殷牧悠慌乱的解释起来,苏衍拿开了他的面具,一个吻就落到了他的唇间。

    “我好开心,原来今歌也是这么想的。”

    殷牧悠陡然被亲,一脸懵逼“不,我不是。”

    “我知道今歌是害羞,你都为了我这样了,不是喜欢是什么”

    殷牧悠差点哭出声“我真的不是。”

    他在哪里他怎么被亲了

    后来他无论说多少次他不喜欢他,苏衍都不相信了。

    苏衍还觉得他说不喜欢才是骗他的。

    抛开喜欢先帝这条,殷牧悠也解释不清楚他为什么护着苏衍了。

    殷牧悠丧得不能自拔,比起喜欢先帝还是喜欢先帝他儿子

    殷牧悠宁愿选择后者。

    死亡选择题。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殷牧悠嘴角一抽,这系统简直是嘴毒成精了

    我还能说我喜欢两个不成

    不,我说主人是小孩子。

    殷牧悠

    殷牧悠心情烦闷,又闷闷不乐的喝起了酒。

    而苏衍贪婪的注视着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穿着玄色的衣衫,腰带高束,将他的腰肢衬得纤细极了。

    殿内燃起了熏香,又加了格外多的银丝炭,屋内的暖意、沉水香气和酒香,混杂出一种格外勾人的味道。

    苏衍的嗓子发干,桌上的酒却无法止渴。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苏衍一身正装端坐于上方“众卿请饮。”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外面燃起了烟火,今年的元宵佳节格外喜庆热闹。

    有人奇怪的问“陛下,怎么不见聂将军出席”

    苏衍回答“聂将军托人传来书信,回京途中偶遇滋扰民众的山贼。他向孤请命,说是想剿灭山贼,为民除害。”

    那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既然聂添不归,今日的重头戏就少了一半儿。

    那聂添刚正不阿,连慕今歌都是正面刚的,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有他回皇都,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众人心知肚明,原以为元宵佳节有聂添在,会出什么纰漏。

    现在看来,倒是能过一个安稳的元宵佳节了。

    宴席上的酒香更重了,外面的烟火声,以及里面的歌舞声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气氛一派和乐,太平侯却起身站到了中央,朝苏衍深深一拜“陛下,臣听闻陛下前些时日赐荣王去富棠街的别苑居住,臣以为荣王身份尊贵,不该草率。”

    苏衍脸上的笑容一收“太平侯,你向来不关心朝政,怎会突然如此关心荣王之事不过可真是有趣,荣王来皇都不过数日,就和太平侯关系这般好了”

    太平侯脸色微变,只觉得苏衍和往日变化太多了。

    记忆里的苏衍,总是唯唯诺诺的坐在上方,如同一个摆设,所有事情都是交于殷牧悠做主的。

    而如今,苏衍却句句戳心,就差明着指责他和苏桓勾结在一起了。

    太平侯一时愣在原地,怔怔的望向苏衍。

    “臣只是只是觉得先帝所留子嗣不多,唯独只剩下荣王和陛下您,先帝子嗣凋零,所以今日才开了口。”

    苏衍眼底闪过一道冷芒“荣王是孤的亲兄长,孤又怎么会害他若非如此,荣王已经被押入天牢、听候审问了。此事该慎重,孤知晓,并不需要太平侯提醒。”

    苏桓原本在一旁喝酒,没想到太平侯竟主动为他求了情,便皱紧了眉头。

    果不其然,惹怒了苏衍。

    自上次之后,苏桓就不敢轻易小瞧了他这个弟弟。

    这几日他在别苑,又受到严加看管,自然没时间和太平侯联系。没想到太平侯也犯了和自己上次一样的错误,小看了苏衍。

    这不,太平侯这一求情,让自己的处境更为艰难了。

    朝臣们都嗅到了些许诡异,小皇帝今日的做派,竟有三分和太傅相似。

    殷牧悠站起身,走到了中央“陛下,臣有事启奏。”

    “太傅请讲。”

    “臣身体大不如前,已经无法完成先帝嘱托,陛下已经十六,该是亲政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饶是平日在苏衍面前大骂殷牧悠专权的詹旭然,也像是被打了脸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他竟然真的舍得放权

    詹旭然猛然抬起头,朝殷牧悠望去。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殷牧悠满是平静,没有丝毫的不满和算计。

    詹旭然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他不说,却有其他归顺殷牧悠的朝臣们站起来说话“陛下从未处理过朝政,这十年来都是太傅在帮着处理,就算是让陛下亲政,也不该这么突然”

    “是啊,陛下陡然接触这些,怎能一下子上手太傅还是得多多辅佐”

    “放肆”殷牧悠转过身,冰冷的扫视了一圈,“你们这是对陛下亲政有异议”

    “这臣不敢。”

    若是陛下开口,他们尚可强辩。

    而此时开口的,却是他们一心归顺的人,要他们如何去辩

    殷牧悠重新入座,方才的动怒,却让他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席间传来,任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反倒是苏衍,此刻恨不得能代替殷牧悠承受这些病痛的折磨,他每咳一声,自己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他的心里盛满了感动和酸楚,只要一想到殷牧悠为自己做的,他就满心欢喜。

    有这样一个人,无条件的护着自己,让他如何不欢喜

    底下的歌舞还在继续,仿佛方才殷牧悠说的话,只是短暂的插曲。

    大周朝堂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起来,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未来算计,根本无心欣赏这些歌舞。

    底下的苏桓自然也没了这种心思,不过他怎会忍受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

    以前是他太小看苏衍,可现在不会了。

    苏桓掩去眼底那道精光,站起身走到中央“陛下,臣有一物,特地进献。”

    来了

    殷牧悠抿着唇,眉头紧皱的朝苏桓望去。

    见殷牧悠如此,苏衍也来了几分兴趣“是什么”

    “扶苍珠。”

    这三个字,无异于一道闷雷,响彻在众人心头。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什么竟是扶苍珠”

    “扶苍珠乃我大周开国帝王之佩饰,是我大周的震运之宝,竟被荣王给找到了”

    “祥瑞啊失踪多年的扶苍珠竟然完璧归赵了。”

    底下的人还在讨论扶苍珠,一位妙龄的宫人就盈盈的走了上来。

    四角托盘里,一颗缥碧的珠子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里面炸开的是一朵蓝色的冰花,珠子看着晶莹剔透,幽幽的泛着光。

    苏衍闻到了一股莫名勾人的味道,瞬间死死盯住了扶苍珠。

    好奇怪这味道竟然

    “荣王寻回扶苍珠,乃是为我大周立了一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扔紧盯着扶苍珠。

    苏桓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一个笑容“愧不敢当。”

    果真如那白头宫人说的一样,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却是个令人不齿的杂种。

    扶苍珠泡了半个多月的特殊药汁,准儿能让他现形。

    今夜,怕是苏衍最后一个元宵佳节了。

    若非他以此事告知太平侯,那个总是明哲保身的胆小鬼,怎会在此时突然保他

    “赏。”

    苏桓弯着腰告退,期间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吸引太多的目光。

    他偶一抬头,便看到苏衍拿着扶苍珠,眼神透着迷离的样子。

    蠢货。

    今夜他一旦露出半点不对,就是他的死期。

    国宴已经到了尾声,苏衍很快便回了寝殿。

    殷牧悠心里焦急万分,害怕苏衍真的对扶苍珠上了瘾,便会中了苏桓的圈套。

    本想早些跟去,他又被慕家人给缠住。

    “今歌,祖父看到你能这么做,很是欣慰。”

    殷牧悠心里牵挂着苏衍,余光又瞥到了太平侯神色凝重的隐入了暗处,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殷牧悠顾不得礼节“慕老,从十年前的那件事起,叫慕今歌的士族公子就已经死了,剩下来的无非是个空有慕今歌躯壳的游魂,你何苦总是缠着我”

    慕老爷子眼底露出痛苦“祖父只是想补偿你”

    “补偿”殷牧悠嗤笑一声,“那个冬天,我跪在书房外求了你一夜,跪得腿都出了问题,以后每年冬天都会发寒疼痛。我说不想进宫做苏衍的太傅,祖父当初是如何说的”

    慕老爷子身体微微发颤,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你说,慕家总有一日会向陛下求情,会护我出宫。”

    “此情此景,慕今歌永世难忘。”

    “然而,祖父和慕家,却永远的违约了。”

    慕老爷子不敢看他的眼,后来他才从愉妃的口中知晓了些内情。今歌在紫寰宫被关半年之久,该是如何的绝望痛苦。

    他还坚信着,慕家会护他。

    是自己当初的话,惹得他苦等半年,不肯在先帝面前妥协。

    无法彻底绝望,仍保留一丝希望,这才是最痛苦的事。

    慕老爷子甚至在想,还不如当初就绝情,那样他死了心,至少不用相信着虚假的承诺。。

    “是慕家对不住你。”

    慕老爷子垂下了头,身体也微微的岣嵝了起来,此时更加痛不欲生。

    千万般悔恨,也无法再挽回。

    殷牧悠狠狠的咳嗽了起来,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若慕老真的愧疚,那便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

    “替我护好陛下。”

    深夜子时,元宵已过。

    明启宫外挂了许多盏宫灯,将四周照得通亮。

    自从紫寰宫被烧毁,苏衍就一直住在这边。明启宫外梅花悄然的绽放,由内而发的幽香在夜风里轻轻荡漾。

    而此时,苏衍回到了寝殿。

    自从扶苍珠被献上,苏衍就发现自己的眼神几乎无法离开这颗珠子。

    他手里握着扶苍珠,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缥碧的珠子晶莹剔透,触之生滑,外面浮了一层细腻的香脂。

    苏衍鬼使神差的凑近,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一口。

    虽然很淡,对于他来说却像是噬骨的毒,光是这种香气,就勾得人欲罢不能。

    只是比起那日在黑牢里闻到的气味,还是太淡了些。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边,殷牧悠飞快的朝着明启宫赶。

    殷牧悠越发心急如焚,生怕苏衍出了什么事。

    就在今夜,苏衍的秘密会被苏桓戳穿。

    如此迅速的移动,让殷牧悠胸腔都有些发疼,等好不容易到达了明启宫,殷牧悠的脸色已是极其苍白。

    李德忠站在外面,看到殷牧悠这般着急,便走了过来“太傅怎么跑过来的”

    “快去禀告,我要进去见陛下”

    李德忠笑道“陛下早有吩咐,只要太傅过来,无须禀告,太傅自可进去。”

    殷牧悠深吸一口气“多谢。”

    丢下这句话之后,殷牧悠便朝里面走了进去。

    李德忠还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见过太傅如此慌张的时候。

    屋内熟悉的沉水香,袅袅如烟丝,从熏笼里升腾而起。月色犹如银霜,透过白纱,从窗棂照到里面。

    殷牧悠看到了里面的苏衍,他坐在书案前,眼神迷离的盯着扶苍珠。

    这一画面,让殷牧悠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扶苍珠果然会对苏衍造成影响

    还好,赶上了。

    “今歌大半夜怎么这么着急”

    殷牧悠咬咬牙“臣斗胆,求陛下一件事。”

    “只要是你想要的,孤都会给。只是别用求这个字。”

    殷牧悠斩钉截铁“那好,臣想要扶苍珠”

    苏衍露出几分疑惑,转过头来看向手里的扶苍珠。

    不是他不舍,只是越靠近这扶苍珠,上面就跟有魔力似的,让他大脑兴奋。

    苏衍眼底带着几分迷醉,眩晕之下又吸了一口。

    殷牧悠见此情形,已经知道坏事。

    他方才跑得太着急,原本虚弱的身子就受不住,殷牧悠狠狠的咳嗽起来,终于忍不住咳出了血。

    殷牧悠身体一僵。

    只是,一切都晚了。

    那种噬魂摄骨的味道,就这么轻易的泄了出去,充斥在整个寝殿之中。

    这味道太好闻了,以至于苏衍的双眼瞬间变成了金色的兽瞳。

    同这股味道相比,扶苍珠上的气味就显得寡淡和刻意,远不及这味道的百分之一。

    如此令人迷醉,一旦沾染,就无法逃脱。

    再次抬眸,殷牧悠已经看到苏衍那带着强烈侵占欲的眼神,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猎物。

    哇,直勾勾的盯着主人看呢。

    闭嘴。

    殷牧悠早知道自己这破败身体撑不住,没想到危急时刻这么不顶用。

    闻到这股味道后,苏衍的眸子蒙了一层雾气似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下一秒,他就被苏衍钳制住了色如白瓷的手腕,而苏衍的眼底全然透着一片占有欲。

    殷牧悠寒毛都起来了,觉得自己会被苏衍一口吃掉。

    谁知他苏衍很快就拿开了面具,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唇角,细细的舔了起来。

    殷牧悠睁大了眼,下意识想反抗。

    可苏衍的力气极大,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开。

    完了,已经完全被兽性支配了。

    这甚至根本称不上一个吻了,殷牧悠连连喘息,冷汗也浸透了后背。

    “好香”

    这一声轻昵过后,殷牧悠终于忍不住了,使尽了全力推开了他。

    “苏衍”

    苏衍恢复了些理智,却见殷牧悠一脸的羞愤,因为激动,脸颊还浮现了一层薄红。

    对方的耳垂红得透亮,很适合含在嘴里轻咬。

    他唇瓣的颜色仿佛染了一层淡殷色的口脂,因为自己刚才的亲吻,才会泛出这样好看的水色。

    苏衍的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被这股味道勾得越发迷醉。

    他仿佛瘾君子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深深一嗅。

    仿佛这样,就能多闻到一些对方的气息。

    全身心被萦绕着这股味道的感觉,不知道有多好。

    当着面儿这样,殷牧悠忽然觉得羞耻“不准嗅。”

    他的脸色涨红,眼尾都带上一抹媚色,艳得犹如淬血。

    苏衍仍旧没能缓过神来,嗓子发干,喉头滚动。

    下一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凑了过去,深深的吻向了他钦慕的人。

    巨大的满足感笼罩了他。

    不过这股味道,还在勾着他,让他体内的血液沸腾,高喊着想要。

    殷牧悠没想到这丫的竟然还咬上了,刚想报复回去,就见苏衍眯弯了眸,金色的兽瞳宛如一汪深潭,里面裹着浓烈的欲。

    殷牧悠顿时忘了咬,勾起了对猫科动物的恐惧。

    仿佛总算是回过神来,苏衍停止了这个吻,直勾勾的望着他“我什么都不做,就是舔一舔。”

    骗谁呢

    刚才就咬了他一口

    “要舔拿扶苍珠舔去”殷牧悠嗓音沙哑,极度郁闷。

    他费尽心力想阻止苏衍对扶苍珠上瘾,没想到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殷牧悠心里在滴血,这个系统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毒舌到戳心。

    疼。

    我根本没想牺牲自己

    苏衍之前还格外喜欢扶苍珠,现在一瞥,竟十分嫌弃。

    “原来那天晚上在黑牢里闻到的味道就是你。”

    闻过了这样噬骨勾人的味道,那东西就成了个笑话。

    寻觅了这么久,竟就在自己眼前

    殷牧悠明明白白的看出了苏衍的嫌弃,心头一堵,不知苏桓看到这一幕该如何做想了。

    还好他流的血不多,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苏衍抱着他,不肯撒手,眼底带着渴望“我”

    “什么都不准。”

    苏衍有些委屈“我还什么都没说。”

    殷牧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不狠不行。

    苏衍瞧着局势不对,就把那句想舔舔的话给咽了回去,反而问“你连夜赶来,是知道这扶苍珠有问题在担心我吗”

    “”殷牧悠没有回答,一副被戳中了心事的样子。

    苏衍就跟吃了蜜一样甜,眉眼都笑得弯起。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眼前的人,光是这样陪在他身边还不够。

    还想要抱着,亲着,永远不许他离开自己半步。

    正当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荣王,太平侯,这你们不能进去啊陛下已经入眠,你们这是”

    “滚扶苍珠异动,紫寰宫走水,定然是这大周生出了妖孽你还拦着,届时陛下出事,第一个拿你是问”

    苏桓和太平侯带着三个大臣,外面又有小部分御军被他们所控制,显然是有备而来。

    苏衍眸子幽深,静静听着外面的争论,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殷牧悠是在帮他。

    倘若没有太傅的话他又中了别人的圈套。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我太蠢,这扶苍珠竟是引子。”

    殷牧悠还在生气,语气也硬邦邦的“不怪陛下,扶苍珠沾染了特殊的药汁,会让陛下不自觉的着迷。还好我及时赶到了,不至于酿成祸事。”

    “会不自觉的着迷就这破东西”

    这口气狂妄到,根本不像是方才捏着扶苍珠嗅的人。

    哦对了,他代替了扶苍珠的位置。

    殷牧悠“”

    苏衍压低了声音“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现在就快要闯进来了,陛下能否忍住”

    “什么”

    “扶苍珠倘若苏桓拿扶苍珠来试探陛下,陛下可否忍得住”

    苏衍刚想开口,李德忠就守不住了,外面的人就这样破门而入。

    原以为真如苏桓和太平侯所说,明启宫里会有妖孽。

    可谁知里面的场景,让众人吓了一大跳。

    陛下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身着玄色长袍,裙摆用金线以云纹勾边。

    那是一张极其清艳的脸,第一眼望去,就能吸了人的魂魄。

    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无任何血色,苍白得仿佛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寒星一般的眸子仿若点漆,像是侵染了雪水,透着冷意。

    这张脸极清,又极艳。

    仔细想想,大周朝竟无一人比得上他。

    上次参加过慕家寿宴的人,想起那日出尽风头的大周第一美人的慕雪兰,都不及眼前的人分毫。

    “这”

    “放肆,谁允许你们闯进来的”

    众人回过了神来,看事情不对,纷纷朝苏衍跪下“陛下恕罪。”

    殷牧悠忍住喉间的腥甜,朝苏衍说道“陛下,不如先问问他们闯进来是为了何事”

    听到如冰珠落盘的声音,他们才恍然间知晓,眼前这绝世的美人竟是太傅

    嘶

    可慕今歌不是毁容了吗

    苏桓的眼里也闪过一道惊艳,怎么也没猜出眼前的人是慕今歌。

    他站在原地,竟同其他人一样,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苏衍听了殷牧悠的劝,收敛了几分,耐着性子问“你们夜闯孤的寝殿,倘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孤定要治罪于尔等。”

    听罢,三个朝臣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打量了下苏衍。

    他们也纳了闷,明启宫明明没有妖孽啊,陛下也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难道荣王和太平侯拿他们当刀子使

    终于有一人忍不住,涨红了脸说“陛下,太傅,今日臣等夜闯寝宫,乃是受了太平侯跟荣王的蒙骗”

    “哦”苏衍把目光放到了为首的二人身上。

    原本是以苏桓为首的,他却迟迟未肯发声。

    强烈的违和感笼罩了他。

    苏衍为何没事

    见苏桓不肯开口,反倒是太平侯斩钉截铁的说“扶苍珠是大周宝物,能辟邪震运,陛下敢不敢拿起扶苍珠”

    苏衍脸色一变“太平侯这是什么意思”

    “臣只是担心外面的谣言,昨夜紫寰宫走水,必是上天的警告”

    “谣言什么谣言”

    那些人互相推辞,不敢多说。

    “说”

    其中一人只好硬着头皮“听说是程江生前传出去的,说是愉妃大逆不道,混杂了皇家血脉,陛下也是个妖孽”

    气氛几乎要凝固,苏衍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可怖。

    “所以你们今日来,也是为了一看究竟”

    所有人都沉默着“太平侯说扶苍珠是大周宝物,或可趁荣王进献扶苍珠之后,试探陛下。”

    苏衍心底发狠,眼瞳都沾染了浑浊的黑暗。

    他们这样说,完全把苏桓的嫌疑排除干净了。

    他这个兄长,果然有几分本事。

    “那些传言是叛臣程江之言你们竟然也信”

    “十年前的叛乱,程江也在紫寰宫他自然可以知道这些”太平侯斩钉截铁的说,“陛下若想自证清白,那便请陛下手握扶苍珠”

    苏衍紧紧看向了他,因为发怒而脸色涨红,俨然像是一个受了冤屈之人。

    这个太平侯,往日总是闷不做声,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太平侯手里捏着只有千数的士兵,也够不上威胁。

    可如今,太平侯竟然敢拿这千人来逼迫他了。

    殷牧悠自然要偏帮苏衍“若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尔等可就犯下了滔天大罪。我看你们就是欺辱陛下年幼,还未亲政,这才敢这么做”

    太平侯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臣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了太平侯,这个平日寡言的男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太平侯一人就能谋算如此大的事情,我绝不相信不过既然你都带了这么多大臣来,若不自证清白,恐怕你们是不信。”

    殷牧悠转过头来,又朝苏衍说道,“陛下,扶苍珠是大周重宝,理应由君主使用,陛下请吧。”

    苏衍当然要配合殷牧悠演戏,拿出了盒中的扶苍珠。

    众人目不转睛的望向了这边,苏衍的脸色泛着白,捏住扶苍珠的手也在微颤。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根本就没有太平侯所说的那些异样。

    苏衍深吸一口气“你们可还满意”

    太平侯也极度惊愕,走到苏衍面前,将扶苍珠凑近苏衍。

    哪知苏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眼瞳也没有变色。

    不该啊若是妖孽,在扶苍珠的震慑下,早就原形毕露了。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苏桓找到了照顾愉妃母子的白头宫人,这事可是从那宫人口中传出的。

    不仅如此,那种药汁他们尝试了许多人,都是有效果的。

    就算陛下忍住,眼眸也会因为兴奋而恢复原本的颜色。

    这么说陛下不是妖孽了

    太平侯睁大了眼,朝后面的苏桓望去。

    苏桓任何话都没有说,反倒用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眸打量着苏衍和殷牧悠。

    他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自己是中了苏桓的圈套。

    苏桓

    好一个荣王

    太平侯刚想喊出这话,苏桓就拉出门口御军腰间的长剑,瞬间就刺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沾染了剑柄,染湿了苏桓的袖口,而他的表情始终冰冷。

    “太平侯对陛下不敬,实在该杀。”

    下一秒,太平侯就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抽搐。

    鲜血很快顺着他的喉咙流了出来,太平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了。

    他死的时候,还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苏桓。

    这副死相格外惨烈,惹得那几位跟过来的大臣都心有戚戚,生怕受到牵连。

    “臣等有罪。”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除了苏桓,苏衍和殷牧悠三人。

    这一幕简直惊险万分,惹得殷牧悠后背都打湿了。

    好险。

    苏桓杀了人,也并未有任何害怕的迹象,反倒把沾染鲜血的剑呈上“今日臣等是受了太平侯的蛊惑,还请陛下恕罪。”

    苏衍双眼一眯,抓住了长剑的把柄“荣王进献扶苍珠,你却跟孤说,自己只是受到了太平侯的蛊惑”

    “自然是蛊惑,陛下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大臣。”

    那些大臣为了活命,自然得说真话“是啊陛下,我们都是受到了太平侯的欺骗,才深夜来此,我们绝无不敬之心”

    苏衍冷眼看着,这些人轻轻松松就能瞥开干系。

    他的好兄长喜欢君长欢,他为求自保还能一剑刺破太平侯,那可是君长欢的亲爹,他就不怕君长欢伤心吗

    可真是心狠。

    “为首的太平侯已经伏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所有人,官降一级,罚俸半年,回家面壁一月罢。”

    众人松了一口气,颇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苏衍觉得他们的嘴脸丑恶,他被人逼得如履薄冰,也有这些人的份儿。

    苏衍脸上带上了几分扭曲,隐藏在心头深处的暴虐无法发泄。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殷牧悠给阻止。

    “陛下宽宏大量,饶了尔等一命,还不下去。”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那三个大臣,简直是落荒而逃。

    屋内仅剩下苏桓一人,他还始终保持着方才呈剑的姿势,跪在地上。

    殷牧悠望向底下的尸体,心中染上烦闷“荣王这么做,就不怕长欢伤心吗”

    “太平侯其心不轨,臣不得不这么做。”

    苏桓声音极度沙哑,一直低垂着头。

    他不明白计划为何出了纰漏,明明扶苍珠震慑妖魔,苏衍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到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能解了自己在程江之事的困境。

    苏桓几乎不敢看地上的太平侯,若无人顶罪,他们极有可能查到他的头上。

    他终究做了不可饶恕之事,长欢一定会恨他。

    “这话你还是留着去对长欢解释吧。”殷牧悠面有不忍,太平侯到底是被人利用了。他蹲下身去,拿出怀里的方帕,为他盖好了脸。

    死者为大,总不能仪容不整的就走了。

    “荣王虽然对此事不知情,又伏诛罪臣有功。可此事毕竟是由扶苍珠而起,功过相抵吧。”

    “遵命。”

    苏桓很快就离开了明启宫,走的时候,他脚步虚浮,几乎快支撑不住。

    凄冷的夜风刮了进来,吹拂着明启宫内的朱色长纱。

    太平侯的死相太惨,方帕不足以遮住他的脸。夜风一吹,帕子就落到了流出的鲜血上,瞬间就被染成了血红。

    他死不瞑目。

    李德忠走了进来,吩咐宫人们赶忙把这些清理了。

    紫寰宫大火,明启宫又出了一条人命,近来可真是晦气。

    “陛下,太傅,明启宫今日是住不得人了,不若换个地方”

    “能换到哪里去”

    李德忠想了想“陛下尚未娶后,各宫都没住人,怕宫人也打扫得不妥当。唯有历代皇后所居住的丹临宫最为合适。”

    “便是那处吧。”

    “诺。”

    宫人们手里拿着宫灯,仔细的领着两人转移了位置。

    等到达那个地方,苏衍让所有宫人都出去,才问殷牧悠“刚才你为何阻止孤”

    “陛下马上要亲政了,如今处罚那几位大臣,还不如对他们施恩。这样一来,陛下亲政之时,他们会誓死效忠。”

    苏衍脑子嗡了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瞬消失殆尽,心上只剩下温暖而已。

    原来他方才阻挠自己,是一心为了自己着想。

    苏衍看向了他,嘴角微微弯起。

    “怎么了”被猫科动物这么看贼可怕。

    “你只说了一次心悦我,却说了二十三次不喜。今歌,你这么关心我,还想抵赖吗”

    殷牧悠“”

    “不,臣不是”

    苏衍抱紧了他,眼底藏着欢喜,根本不听他解释。

    殷牧悠一脸绝望,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在心里发出了呐喊

    我只是想给你铺铺路而已

    苏衍的怀里还拿着盒子,他从里面取出扶苍珠,声音沙哑的凑近殷牧悠“这东西果然还是会对我产生作用。”

    “陛下”

    “唔”他闷哼了一声,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殷牧悠不由的担心了起来,谁想苏衍很快就变成了幼豹的模样,从宽大的朝服中,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殷牧悠“”

    他认命的弯下腰,把苏衍抱到了寝殿的床上。

    殷牧悠余光瞥到了它的手,虽然苏衍恢复力惊人,但爪子的伤口还是没能痊愈。

    “别动,这宫里应当有包扎用的东西,我去找找。”

    “嗷”幼豹叼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殷牧悠心硬,内心毫无波动“松开。”

    幼豹呜呜两声,摊平了肚子,四脚朝上。

    殷牧悠嘴角一抽“陛下不是真的幼豹,怎可如此不要脸。”

    苏衍才不关心这个,不要脸怎么了

    “呜”

    殷牧悠眉头紧蹙,最终还是妥协,没有离开幼豹身边。

    夜色渐浓,在苏衍没恢复之前,殷牧悠又不敢真的离开。

    他就守在苏衍床头,朱红的床幔遮盖了里面的一切。

    不知不觉,殷牧悠的眼皮却开始打架,直接倒在了床边。

    墨色的发丝就这么逶迤至下,几缕散在了床侧,他鸦羽的长睫轻颤,还是没能抵抗住睡意,呼吸慢慢归至平稳。

    苏衍悄悄凑了过去,金色的兽瞳里满带温柔,然后在他脖颈狠狠一嗅。

    陡然被吸了一口的殷牧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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