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嬷嬷一边让人悄悄地通知贾赦,一边推说要给迎春换件见客的大衣裳,虽说是拖延时间的借口,但眼下时近年关,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贾嬷嬷也不知邢夫人会把迎春留到何时,便让人拿了件荔色哆罗呢的袄子给迎春换上。
这荔色哆罗呢是西洋进上来的布料,特色是即轻且暖,穿在身上即保暖又不厚重,而且西洋染色极为巧妙,颜色鲜艳不说,即使洗过几次之后也不会掉色。
因为是西洋进贡上来的布料,没点门路的人家还弄不到手,大凡人家即使有这料子,也绝计不会舍得给孩子做衣裳,也就只有大老爷这般疼孩子的,这才不惜成本的给二姑娘做袄子。
不过贾嬷嬷让人挑了这件出来,倒不是因为它有价无市,而是贪其轻暖的特色,毕竟做嫡母最常用来拿捏庶出子女的方法就是在晨昏定省时让孩子在寒风天在房门外吹着寒风等着。
别看这似乎只是件小事,可因此冷病的孩子着实不少,王夫人平时最爱拿这招折腾环哥儿,只是环哥儿的身子骨着实不错,这些年也没被王夫人给折腾出什么病。
但迎春的身子骨可没这么好,要是被邢夫人折腾出病了可就不好了,是以贾嬷嬷特意让人寻了这件袄子出来,即使迎春在院子外头久站,也不会冷到。
费婆子等了许久,才见到穿着一身荔色哆罗呢袄子的迎春出来,瞧着迎春身上的哆罗呢袄子,费婆子暗暗羡慕了几分。
旁人不知道,她倒是略略听说了一点,这荔色哆罗呢是甄家今年送来的年礼之一,老祖宗本来想留给宝玉用的,那知道被大老爷看见了,二话不说的便直接拿了回来,把老祖宗给气的半死,偏生拿大老爷没办法。
没想到大老爷竟然不是给自个用,而是给了迎春做袄子。想着大老爷这般疼着迎春,费婆子也有几分担心把迎春送回贾母处后,会不会反而惹得大老爷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即使没迎春这事,大老爷也不会高看大太太几分,相比之下,还是讨老祖宗高兴才是最要紧的。
费婆婆匆匆让人把迎春抱到邢夫人的院子中,迎春生的可爱,穿着荔色的哆罗呢也越发衬托出她小脸粉扑扑的,气色极好,可见得这阵子在贾赦膝下过的极为舒心,可迎春的小日子过的越好,邢夫人却越发不舒服。
先不说她和迎春姨娘之间不可说的故事,再则,这阵子她没少被贾母折腾,反倒是罪魁祸首迎春被贾赦护着,一点罪都没遭上,难免让她有些心里不平衡了。
她也懒得和迎春虚与委蛇,只是冷着脸道“你也太不懂规矩了,回东院这么久,可曾想过养育你的老太太,这些日子竟然都不曾去老太太院里请安,你这些年读的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邢夫人这话不可谓之不重,一开口便给迎春打了个不孝的罪名,吓的迎春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邢夫人一边骂,一边用手指甲狠捏着迎春的小脸,直把迎春的小脸捏出好些指甲印子,不悦道“你这般不孝,累的我也跟着没脸。罢了,你等会就跟我到荣庆堂好好的跟老太太请罪。”
一听到这话,迎春愣了愣,她记得老爷说过,让他们几个都不许再去荣国府的,特别是她还有琏二哥哥与琏二嫂子,更是千叮万嘱不让他们去荣国府的。
她嚅嚅的说道“可是老爷说了,在把大晋律背熟之前,大伙都不许再去荣国府。”
邢夫人怒道“谁教你的规矩竟然敢跟嫡母顶嘴”
见邢夫人发怒,迎春下意识的一缩,不敢再说话,这时她虽然没被养成之后就算是针扎一下都不敢喊痛的性子,但邢夫人多年的威严也让她不敢跟嫡母顶嘴。
邢夫人狠狠的训斥了迎春一番,让人备轿,准备带着迎春到荣国府,亲自向老太太赔罪。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任谁都挑不出任何不对,费婆子得意洋洋的让东院下人备车之时,结果还没走到二门外便让人拦了下来。
二门外的家丁虽然态度恭敬,可说什么都不帮她们备轿,话里话外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没大老爷的吩咐,今日谁都不许离开东院。
费婆子发了好几次怒,甚至将邢夫人都搬了出来都无效,无奈之下,只能回去禀告邢夫人。
邢夫人气的柳眉倒竖,她不过是让人把迎春抱过来而已,这东院上下倒是把她当贼一样防了吗
她怒道“反了吗我亲自过去,我倒要瞧瞧,谁敢阻止我带迎春给老太太请安”
她做为嫡母,带着孩子给婆婆请安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倒要看看,谁敢拦她
说着,邢夫人便拉着迎春往外走,没想到这步伐还没踏出去呢,便听见贾赦阴恻恻的问道“你想带迎春去那”
邢夫人顿时僵住,她尴尬的转过身来,干巴巴的给大老爷福了一福,温婉的低声道“妾身带迎春给老太太请安呢。”
她顿了顿又笑道“老太太多日不见迎春,着实想的很,吩咐了妾身过去请安时别忘了把迎春也带过去瞧瞧。”
这话当然是假的,但她警觉到贾赦肯定不高兴她把孩子带过去的事儿,推到贾母身上正好,横竖即使贾赦去问贾母时,贾母怎么也不可能回一句她完全不曾想过迎春的话吧。
可惜她碰到的是穿越后的贾赦,而不是以往的贾赦,以往的贾赦虽然不信任贾母,但对贾母还是有几分孝心的,说不定还真会把迎春送到贾母处让贾母玩。
当然啦,如果是穿越前的贾赦,也不会做出为了迎春大闹荣国府的事了。
贾赦冷笑一声,不客气的骂道“老太太会想迎春你当我糊涂了吗”
先不说贾母有宝玉与黛玉就够了,旁的孙女,哪怕是出身二房的探春都不见得被她放在心上,更别提迎春了。
他冷声道“说你带迎春过去,是打什么主意”
邢夫人低头不敢说话,贾赦向贾忠使了个眼色,贾忠会意,直接让人把费婆子绑了起来。
“老爷”邢夫人这时才变了脸。
一个王善保家的都快让她成了府里的笑话了,要是连费婆子都被赶了出去,以后她还有什么脸管家。
贾赦淡淡道“你既然不肯说,总是会有人肯说的。”
他也懒得跟邢夫人说话,直接向迎春笑着伸手道“迎春乖,咱们回去”
“嗯。”迎春连忙扑向贾赦,虽然才到邢夫人院子里不到一刻钟,但她却觉得好似过了大半天一般的难捱,即使是以往在老太太院里在老太太跟前凑趣时都没有这么难受。
贾赦顺手直接把迎春给抱了起来,一瞧这姿势,就知道贾赦是抱习惯的。
贾忠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时代讲究抱孙不抱子,二姑娘虽是女孩,但也是子,按说大老爷不该抱二姑娘的,可瞧大老爷这么自然的模样,便知道这阵子大老爷没少抱二姑娘。
此事虽小,但可以瞧得出来大老爷是真疼爱二姑娘,他心下琢磨着得把二姑娘的份例再提上一提,可不能比琏二爷差了。
且不说下人们的小心思,先前迎春还可以强忍着,可到了父亲的怀里,便忍不住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她虽然还小,但也感觉得出嫡母对她不怀好意。
贾赦直接把迎春抱回自己屋里,安抚了迎春好一阵子,这才把迎春给哄好,就在这时,贾忠也将费婆子审问清楚,将证词送了过来。
一看到邢夫人竟然打算把迎春送到贾母处,给贾母做出气桶,贾赦顿时怒了,“她好大的胆子她可还记得她可是迎春的嫡母”
他也不求邢夫人照顾迎春,又或者视迎春如己出,但她竟然连半点慈心都没有,遇事只想把迎春推出去消灾,着实让他失望
贾忠也不由得一叹,和当年大老爷的原配──张夫人相比,邢夫人当真哪哪都不成,不过这一次想把迎春丢出去给老太太做出气桶这种异想天开之举,还是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他低声问道“老爷,这事”
虽然郁闷邢夫人的行为,但邢夫人毕竟是大老爷的正妻,做嫡母的要是硬拉着庶女给贾母请安,无论是谁都不好说个不是。
贾赦冷哼一声,“先把邢氏给我拘起来,不许她离开正院,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婆子,包含王善保家的一家子全都给我送到庄子上。”
只要没了费婆子和王善保家的,邢夫人就如同没了牙的老虎一般,再也凶不起来。
贾赦顿了顿又道“让人告诉她,如果她再不安份,我不介意休妻或让她病逝”
说到此处时,贾赦的脸难得的阴冷了起来。
病逝一事当然只是吓的,他毕竟是现代来的人,即使再讨厌邢夫人,也不可能要她的命,但休妻一事倒是真的,而且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动了休妻的想法。
说起来,对于邢夫人,贾赦多少有几分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按理来说,总归是原身的正妻,很该给她留点体面,但邢夫人的所做所为着实让他失望。
先不说王嬷嬷就是王善保家的家里人,要不是王善保家的给她兜着,王嬷嬷怎么敢做的这么过份至于王善保家的那来的底气自然是源于邢夫人了。
王嬷嬷对迎春的虐待或许邢夫人并不知情,但自迎春回来之后,邢夫人故意苛扣迎春的份例,便让贾赦着实反感了。
而且贾赦给贾琏还有王熙凤上课时,也曾想过要不要连邢夫人一起教,示意让她也前来学习,没想到邢夫人就来了一下,之后想尽办法逃课,最后压根连来都不来了。
做为曾经的教授,贾赦最讨厌的就是逃学的学生,如今再添上这事,一瞬间,贾赦当真起了休妻的念头,要不是知道古代妇女被休之后日子难过,他又不愿意逼死人,说不定他还真休妻,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虽然贾赦不过是吓吓,不过邢夫人还真的被吓到了,不只不敢再找迎春的麻烦,甚至连荣国府也不敢过去了,就怕惹得贾赦不高兴,当真休妻了。
好不容易压制住了邢夫人,总算暂时东院和荣国府之间断了连系,不过邢夫人对迎春的指责也让贾赦提了个醒。
眼下他是拿王熙凤放印子钱,管教儿子、儿媳,和王夫人没照顾好迎春为由暂时和荣国府远了,但这点子理由绝对不够让他和荣国府完全切断,还得有个更名正言顺的理由才可,不然贾母要真用不孝来拿捏他,也是头疼。
正当贾赦为难间,总算,王家那边有了点回应。
王子腾直接了当的把周瑞家的娘家一家子的身契给送了过来,不只送了身契,就连周瑞家的娘家人一家子都送过来了。
不只如此,王子腾还让管家跟贾赦赔不是,他们王家的奴才不懂事,做了不该做的事,让贾赦不用客气,要打要杀尽管打杀去。
这么大方的态度,让贾赦也惊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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