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达这个老匹夫说什么匡复我大景皇室正统,不过是假公济私罢了。那凌弘光若非他姑母所生,是他的姑表兄弟,他会扶持他为帝倒是在天下人眼中赢了个再造王室的不世功勋。”
林如兰显然对孟明达极其的不满,说起这番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脸上艳丽的五官都随之微微的扭曲起来。
相较她的激动,林星承却表现的十分平静。
“孟明达再如何的假公济私,他再造大景王室的这个功勋还是当得起的。”
手中的茶杯放到桌面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林星承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当年孟明达率军入京勤王,单华晖伏诛之时,国家无主。当时他在军中朝中威望极高,手中兵权鼎盛。若他是有野心之人,本可借此机会自己登上皇位,旁人自然也不敢有异议,但孟明达对此却毫无所动。”
“至于他选择扶持凌弘光为帝,自然有他的私心在内,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不失为忠良之臣。”
可惜林星承的这番中肯评价却不能得到林如兰的认同。
甚至因着愤怒,她一双柳眉竖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这是在反驳我的话”
林星承面上神情并无任何变化,不过眉眼却微微的垂了下来,不再看林如兰。
“弟弟不敢。”
林如兰不说话,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的头顶。
她这个弟弟有一头鸦羽似的黑发,甚至有好些女子都比不上。
这会儿他的黑发整整齐齐的束在头顶,只簪了一根成色一般的青玉簪子,没有戴冠。
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简简单单的青色襕衫。
但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他身上隐隐的冷清高贵气质。
林如兰说不清自己现在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想。
有的时候觉得林星承的沉稳冷静是很好的事,这才是做大事的人该有的样子,但有的时候,譬如现在,她就会觉得林星承冷漠的不近人情。
偏偏他看起来始终都是无懈可击的,经常会让她觉得束手无策。
但即便这样,她也没办法容忍林星承反驳违背她的话,脱离她的掌控。
于是林如兰面上的神色就越发的严厉起来。她开始教导林星承。
“即便当年确实是孟明达平了叛乱,但那又如何凌弘光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大景皇族宗室的一个分支罢了,他也敢登上皇位。你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这皇位原本该是你的。所以你该恨孟明达和凌弘光才是。他日等你登上皇位,你势必不能饶过他二人。”
林星承眉眼依然低垂着,没有看林如兰,声音平静的应了一声是。
林如兰见状,转而说起当年单华晖叛乱之时,她是如何带着林星承艰险的逃出京城的。逃亡途中被几拨人马追杀,他们姐弟两个又是如何的艰难。最后为保活命,她又是如何的自甘堕落,改姓换名,委身给薛博平做个低贱的妾室。
说完这些之后,她总结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受了多少苦,现在有多低贱都没有关系,只要往后你有再重登皇位的一天,那我做的这一切就都值了。他日纵然我死了,九泉之下也有颜面去见父亲母亲。”
即便这些话林星承已经听了无数遍,甚至都能够倒背如流,但是现在再一次听林如兰说起,他心中依然不能平静。
这个人到底是他的长姐。当年逃亡途中,他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也确实是为了躲避各路追杀,长姐才会改名换姓,甘愿委身给薛博平做个妾室。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在哪,她的弟弟就要在哪。
“是。长姐说的话,我记住了。”
相较刚刚的过于冷静,这一次林星承回答的话语中终于带上了些许起伏。
林如兰对他的这个表现还是满意的。
于是语声又渐渐的缓和下来,叮嘱他好好读书。
“父亲纵然还有些忠心旧部在,也愿意继续追随我们,但可惜势力单薄,无法与凌弘光对抗,所以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你是个聪明的,去年童子试考中小三元,足见你的才学很好。明年就是乡试年,你一定要考中举人。随后的会试,殿试,你也都要考中,不能出半点差错。到时等你进入仕途,我自会联络父亲旧部,让你仕途无阻。等你成了权臣,能够接近凌弘光,剩下的事情自然就很容易了。”
这是要让他成为另一个单华晖
林星承心中有些自嘲的笑了一笑,不过面上的神情却依然恭顺“是。我知道了。”
次早薛清宁是被雨声给吵醒的。
她在绣着兰花蝴蝶的粉色绸缎软枕上侧了侧头,就听到窗外急促的雨声打在树叶和屋瓦上的声音。
看来今晚是别想赏月了。
薛清宁有些懊恼的想着,继续在温暖的被窝里面窝了一会儿,才懒洋洋的掀开被子起床。
绿檀昨晚就已经将今日她要穿的衣裳拿出来了,叠的整整齐齐的,就放在她的床头。
是一件粉紫色色织银梅兰菊花卉纹样的缎面夹袄,和一件品蓝色的绵绫裙,都是今年秋季才做的新衣裳。因着今年秋季天气反常的热,所以这一套衣裙今儿才头一次上身。
薛清宁才刚将衣裳穿好,绿檀正好掀开碧纱橱上吊着的软绸帘子,想看她醒了没有。
一见她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裙,就笑着说道“姑娘原来已经起来了怎么不叫奴婢进来伺候”
说完,扭头叫小桃快提水过来,自己则抬脚跨进了屋,忙着铺床叠被。
薛清宁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侧耳细听了一番,问道“大姐已经来了”
她口中的大姐名叫薛清雪,是罗姨娘生的长女,也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儿。
“不但大姑娘,罗姨娘,二姑娘和冯姨娘也早就过来给夫人请安了呢。”
屋角摆放了一只朱漆洗脸架子,上面放了一只打磨的光可鉴人的黄铜盆。
小桃提水进来,将已经兑好的水倾入铜盆中,过来请薛清宁洗漱。
因听到她的问话,便笑着回答了。
薛清宁点了点头。
她这世的父亲,薛博明身边虽然有几个通房丫鬟,但这些年被抬为姨娘的却只有罗姨娘和冯姨娘。
其中罗姨娘和薛博明是表兄妹,自小儿一块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虽然迫于父母之命不得不娶徐氏为正妻,但他依然跟罗姨娘难舍难分。
就是在跟徐氏成婚之后的头一个月里,他也依然因着这件事在父母面前闹腾了数次,完全不顾及徐氏新嫁娘的脸面和心情。
反倒是徐氏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亲自出面,劝说公婆让薛博明纳罗姨娘为妾,在公婆面前赢得了个贤惠,能容人的名声,也让薛博明挑不出她的半点儿错来。
又在罗姨娘有了身孕之后,将自己陪嫁丫鬟中相貌最好的一个丫鬟给了薛博明,也照样抬为了姨娘。这就是冯姨娘了。
不想罗姨娘是个没福的。头胎怀到六个月上的时候忽然大出血,流下一个成型的男胎来。此后好几年她都未曾再怀上。徐氏倒是在这几年中接连生下了薛元韶和薛元青,越发的坐稳了荣昌伯夫人这个位置。
即便后来罗姨娘又怀上了,生下来的也是个女儿。其后数十年也再不曾生育,只在前年终于如愿以偿的生了个哥儿。
但有薛元韶和薛元青这两位已经长大的嫡子在前,纵然她再生几个哥儿也是没有用的。
冯姨娘这些年则只生了一个女儿,名叫薛清芸,在府中排行第二。
另因着薛清璇虽然跟着父亲远在外地任上,但年数较薛清宁大,所以府中的人现在都称呼薛清宁为四姑娘。
至于三房,她三叔薛博平的年数较薛博明要小十岁,成亲相应的也要晚个近十年,所以孩子的排行较他们就要更加的靠后了。
大家族的关系可真是错综复杂。
薛清宁一面拿着雪白的布巾擦脸,一面心里暗暗的想着。不过没有办法,这一世她既然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她也没法子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去改变什么。
而且,即便她真的想要改变什么,只怕落在其他人的眼中,会觉得她中了邪崇。搞不好就会将她关起来,又或是干脆烧死淹死了事。
薛清宁承认她是个胆子不大的人,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好像就只有随遇而安,入乡随俗这一条路了。
洗漱好,她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绿檀拿着桃木梳子,给她梳了个双丫髻。
往常因着她年岁还小,头上是很少戴首饰的,但今儿毕竟是中秋佳节,所以还是戴了数朵粉色碧玺石做成的钿花。
待梳妆好,接过小丫鬟拿过来的银耳汤喝了两口,薛清宁起身站起来往外走。
这时就听到屋外有道清脆的声音在笑着说道“四妹妹难道还没有起来好懒的丫头我这就去闹了她起来。”
薛清宁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见挂在碧纱橱上的那面粉色绣折枝花卉的软绸帘子被掀开,有个略显粗壮的人影风风火火的正往屋里闯了进来。
薛清宁眼中明明瞧见,想要躲避,但无奈那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压根就躲避不及。当下就被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正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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