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新邻居

小说:六零半路夫妻 作者:元月月半
    邵耀宗扭头走人“我去拉桌子摆板凳。”

    杜春分扯了扯嘴角, 满眼笑意。

    鸡腿肉好认,一会就挑出来。感觉太少,杜春分又挑几块鸡肝和木耳。

    “娘, 甜儿回来啦。”

    心无旁骛的杜春分的手一抖,吓得锅铲险些掉地上,“要不要娘迎迎你”

    外面安静下来。

    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杜春分端着盆转身出去, 邵耀宗端着盆进来,不是盛菜盆, 是洗脸盆。

    “我倒点热水给她们洗手。”

    杜春分停下, “甜儿, 你送鸡肉,你姜玲姨咋说”

    “不要,不要,留你们吃。”甜儿说着话还学姜玲摆手摇头。

    姜玲正跟蔡营长聊, 是不是应该给几个孩子做点好吃的。闻言两口子同时闭嘴, 听到杜春分又问“你咋说的”

    小美接道“我们家有这么大一锅。”伸出小手画个大大的圆。

    杜春分看甜儿“然后呢”

    “她不要,我就放桌上啦。”甜儿转向平平和安安。

    两个小孩伸出手, 同时回答“放桌上。”

    杜春分明白, 这俩孩子指的是剪刀和篦子。

    “她没追你们”

    甜儿“我说, 不许追再追不跟你玩儿。”

    一墙之隔,姜玲和蔡副营长哭笑不得。

    杜春分“说的对。去洗手。”

    邵耀宗伺候好四个孩子, 端着饼过去。

    杜春分侧目。

    邵耀宗“我怕她们想吃。”问四个孩子, “要不要饼你娘刚做的。”

    甜儿和小美果断摇头, 攥着筷子扒拉肉。

    平平和安安犹豫不决,是不要呢还是不吃呢

    杜春分见俩孩子一脸为难,夺走饼筐,“又不是小孩子, 想吃自己会拿。吃菜”

    邵耀宗想了想,她说的有道理。

    这里是平平和安安的家,在家就不能跟客人似的,干什么都要他招呼。

    “那,吃菜。”邵耀宗拿起筷子,左手空空,别扭的难受,起身拿块玉米面饼子。

    杜春分不禁转向他。

    邵耀宗想也没想把饼递过去。

    杜春分愣了愣,“给,给我的”

    “不吃那我放回去。”邵耀宗说着又起来。

    杜春分拿过去放菜上,“先吃菜。菜不够吃再吃饼。”

    邵耀宗习惯两口饼一口菜,不碰饼心慌。虽然暂时吃不上,看着心里也踏实,“那你挑肉吃。”

    “吃不多了不消化。”杜春分道。

    邵耀宗不禁看她,这年月你还能吃多

    杜春分“想啥呢我是吃多过几次,可不是偷偷开小灶。”

    “那就是上山打猎下河摸鱼”

    杜春分点头“你让我”

    “我不让,你就不去了”邵耀宗看一眼面前的两盆菜。

    杜春分想了想,问“那要是我”

    “不行”邵耀宗一见她变脸,赶紧解释,“偶尔一次行。你要是天天去,天天炖一锅鸡肉,不说陈月娥,姜玲心里也不舒服。”

    杜春分代入姜玲想想,隔壁鸡鱼肉蛋,她天天白菜豆腐,“那就不上山。”

    改下河吗

    邵耀宗看她一下,下河也好,水流急,没人帮她拉网,不一定抓到鱼。

    碰巧抓到,鱼有大有小,小的也没人羡慕。陈月娥那样的人还得挤兑她没吃过东西,什么鱼都往家弄。再说,副食厂的鸡贵鱼便宜,她弄到大鱼,人家也会说她不嫌麻烦,几毛钱的事还下河。

    翌日,邵耀宗的假期最后一天。他在家杜春分可不敢捣鼓渔网。否则又得跟师父一样念叨她。

    大老爷们,也不知道咋那么多话。

    早上煮一锅小米粥,热几个玉米饼。

    一家人喝粥就饼吃七分饱,邵耀宗去挑水。

    姜玲见大门敞开着,不由地人过来,看到杜春分面前的盆,盆里的衣服,心底诧异,原来让邵营长洗衣服只是嘴上说说。

    “嫂子。”

    母女五人,十只眼睛齐刷刷转向大门。

    姜玲停下来,试探着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是,没有不是时候。”

    杜春分没料到她昨天上午下午过来,今天又来,可真不见外啊。

    “甜儿,板凳”

    “不用了。”姜玲刚吃过饭,坐了一早上,医生说快生了,不能整天坐着,“邵营长去部队了”不禁朝屋里看。

    杜春分“挑水去了。你来的不巧,我得去副食厂。”

    “买菜吗”

    国家不富裕,她在饭店的时候补贴时有时无,部队啥情况她也不知道,米面油都得省着点吃。可天天清汤寡水也不行。

    杜春分琢磨琢磨,道“买鱼。”

    “买鱼”一见杜春分看她,姜玲下意识解释“我,我的意思”

    杜春分“不用解释。我算过,青菜要钱,鱼也要钱。吃青菜没营养,炒菜放再少的油也得放油。买鱼省得放油,酸白菜还比青菜便宜。”

    甜儿不禁说“鱼汤好喝,我喜欢吃鱼。”

    “我也喜欢吃鱼。”小美抿抿嘴唇,“娘,啥时候买鱼啊”

    蹲在杜春分对面的平平和安安抬起头来。

    姜玲趁机算一笔账,越算越觉得买鱼合算,“嫂子,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副食厂又不是我家的。”

    姜玲昨天很不习惯杜春分直来直去的话,听了一天知道她没别的意思,不禁笑了,“那等我一下,我锁门。”

    “不急。不用干农活,咱们半天就这点事。”杜春分话音落下,邵耀宗挑水回来,“衣服泡一会儿再洗。”

    姜玲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原来只是泡衣服。洗衣服的还是邵营长。

    邵耀宗“那我先浇菜。”

    “别浇太多,菜籽扒在里面出不来。”

    “我知道。”

    “你种过菜”城乡结合部也能种地吗。

    姜玲笑道“嫂子,咱们部队除了米面油煤外面定期送,像猪肉、鱼肉、还有一些菜,都是自给自足。”

    杜春分转向邵耀宗。

    姜玲“老蔡说,东边很大很大一片地,有养猪场和菜地。”

    邵耀宗接着说“以前一个团,盖的养猪场和整的菜地小不够吃,我们过来又盖几个。副食厂卖的猪肉是我们自己养的。”

    “难怪过了早市还在卖。杀晚了”杜春分问。

    邵耀宗“我不清楚。得问炊事班。”

    “嫂子,老蔡说不一定。部队觉得该杀几头猪给官兵补补身体,副食厂就有。部队不杀,咱有票也没地儿买。”

    杜春分打量邵耀宗,“你们边防兵不应该比其他部队待遇好”

    “工资高。”邵耀宗道。

    杜春分不禁瞪眼“那有啥用。”

    姜玲又想笑“现在比早两年好多了。老蔡说以前养的猪只能留一两头逢年过节打打牙祭,其他的不是送给别的部队,就是给科研单位。”

    “平时咋办”

    姜玲“当然是”

    “该去买菜了。”邵耀宗慌忙打断她的话。

    姜玲不禁看杜春分。

    杜春分冷笑,边擦手边看邵耀宗“不让姜玲说我就不知道上山打猎”

    邵耀宗的脸色微变,三分尴尬,三分心虚,四分担忧,欲言又止地看着杜春分,希望她给他留点面子。

    堂前教女,枕边教夫。

    这么浅显的道理杜春分能不懂吗。

    可杜春分一想到邵耀宗跟她胡扯部队不许打猎,就来气,瞪他一眼才回屋拿钱。

    她一走,邵耀宗就忍不住冲姜玲摇头。

    姜玲小声问“不能让嫂子知道”

    “娘,姜姨说,不可以让嫂子知道。”甜儿朝屋里大喊。

    姜玲和邵耀宗面面相觑。

    杜春分出来,甜儿甜甜地笑笑,快夸夸我吧。

    “学话精”杜春分瞥一眼闺女,“这事还用你说娘早就知道。也就你爹,以为我乡下来的啥也不懂。”

    邵耀宗尴尬。

    姜玲期期艾艾地说“嫂子,我,我”

    “没怪你。”杜春分看向邵耀宗,“以为我贪得无厌邵耀宗,这样你就小瞧我杜春分了。我也懂抓鱼抓大放小。春天不打母,秋天不打公。”

    邵耀宗非常意外,他不许杜春分打猎,就是怕她乱打一通。

    “是我小人之心。”

    勇于承认错误,杜春分的气就消了,大手一挥,“甜儿,小美,平平,安安,跟娘买鱼去。”

    姜玲不禁看邵耀宗,这就好了。

    邵耀宗轻微点一下头,她说话直,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嫂子,除了鱼还买啥”姜玲锁上门,跟上她就忍不住问。

    杜春分看一眼跑到前面的俩闺女,“等等平平和安安。”这才对姜玲说,“鸡蛋要票不”

    姜玲想想“鸡蛋限购。听说人家城里有副食本。咱们这边不规范,暂时没有。但买多少都会记下来。份额用完这个月就不能再买。”

    “鸡也是部队养的”

    “可能是吧。路那么颠,从城里拉回来还不得颠的稀巴烂。”

    “他们这些当兵的,也不容易啊。”杜春分不禁感慨。

    姜玲感慨“是呀。自给自足,经常执勤,年龄到了没升上去就得转业回家。”

    “这几年需要人能宽松点。”

    姜玲不禁转向她,邵营长说的吗。

    杜春分沉吟片刻,决定把她的猜测说出来。姜玲佩服她,以后“追随”她,陈月娥再惹她,她揍陈月娥也有人帮她证明,错不在她,先撩者贱。

    “南边打仗,常凯申的飞机三天两头来,咱又跟苏联老大哥闹掰了,北边边境线那么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就得不少人。这边以前一个团,现在重兵把守,不就是防着这些邻国。”

    姜玲下意识往四周看,没旁人才放心“嫂子听谁说的”

    邵耀宗连上山打猎都不告诉她,不可能跟她说这些。

    “猜的。”

    “猜,猜的”

    杜春分颔首。

    她以前也不知道。

    昨天邵耀宗洗脚,脚上白,脸黑的跟炭一样,在这边天天在外面,脸被冬天的风吹裂了也不可能晒这么黑。他以前肯定在大西北。

    现在想想,张大姐说他一走两年了无音讯。那个时间段正好是国家研发蘑菇云的时候。邵耀宗不是担任保卫工作,就是帮助研究所运送物资或者零部件。

    东北可是重工业基地。

    姜玲想了想“南边不是苏联。”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啊。”杜春分为了证她的话,又补一句,“人家古人就说过,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说明啥”

    姜玲“真朋友难。”

    “对啊。咱们国家内忧外患,谁也不能保证周边国家会不会趁火打劫。

    姜玲越想越觉得她的话十分有道理,“嫂子真厉害。邵营长知道吗”

    “知道啥”

    “你厉害啊。”

    杜春分想也没想就说“我俩见面那天他就说我厉害。我跟你说的这事,可不能告诉别人。”

    姜玲“我知道。问老蔡,老蔡也是说没有的事。嫂子以前是不是也,也干过革命”

    杜春分仔细想想“不算。建国前送过几次信。建国后帮滨海市公安局抓过几次特务。那些特务经常去饭店吃饭,被我看出来了。”

    姜玲张了张口,“这,还不算建国前你你才多大”

    “不小,十多岁了。”

    姜玲想说什么,忽然想到王二小牺牲时才十来岁,顿时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来。

    “嫂子,不怕吗”不禁轻声问。

    “年纪小,不知道危险。我爷爷说,要让小鬼子当家作主,没咱们的好日子过,不如死了算了。”

    姜玲感慨“难怪嫂子啥都懂。”顿了顿,“我就啥也不懂。”

    “你在饭店待十几年,你比我懂。副食厂到了。”杜春分朝南边努一下嘴。

    副食厂门朝西,姜玲看到四个孩子拐进去,“咱们也快点。甜儿胆子真大。”

    “有我在后面。”杜春分想一下,“可能觉得这儿跟村里差不多,没啥可怕的。”

    姜玲一把拉住杜春分。

    杜春分吓了一跳,看看胳膊上的手,又看了看她,咋了啊不是要生了吧。

    “嫂子,别抬头。陈月娥刚从西边拐过来。”姜玲说着就把她往副食厂拉。

    杜春分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怕她我五岁就敢翻小鬼子的尸体,八岁就敢拿国军的枪”

    “嫂子,嫂子,知道你厉害,可这里是部队,不能打架。”

    杜春分“不打。骂”

    “那你也不是她们的对手。”姜玲看几人越来越近,压低声音说“这些妇女骂起架血难听血难听。”

    杜春分拨开她的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姜玲张张嘴,听到杜春分一脸和气地打招呼“嫂子也来买东西”话卡在嘴边,难以置信地看杜春分笑的跟见着解放区的亲人一样她原来也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

    陈月娥的脸色有几分尴尬,跟她一起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面露警惕。

    “嫂子咋了”

    邵耀宗跟孔营长是竞争关系,杜春分也没打算跟陈月娥闹僵。可这个老女人居然敢把错推到她一个人头上。

    真当她杜春分初来乍到畏首畏尾。

    当着邵耀宗的面,她不能太过,男人的面子是要给的。天天咄咄逼人,跟个斗鸡似的,邵耀宗为了孩子拼命忍,也忍不了几年。现在邵耀宗离得远,等他知道黄花菜都凉了,她再忍气吞声,就不是杜春分。

    这几人里面有没有哪位领导的爱人,杜春分也不想管。

    “陈世美”一个小科员都敢跟她离婚。邵耀宗现在老实,她为了邵耀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帮他升官发财,等平平和安安大了,不需要她照顾,谁能保证他不是下一个“陈世美”,一脚把她踹开。

    她可不想当“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怨妇。

    杜春分挑了挑眉头“嫂子咋不说话啊。野猪吓的”

    “野猪”将将从副食厂里出来的人停下,“哪儿有野猪”

    陈月娥张口欲说些什么。

    杜春分抢白“您没听说吗我昨天运气好,在山脚下弄只野鸡,月娥嫂子也想吃,就跟几个人一起上山找。可能迷路了,碰到野猪群。幸好卫兵发现的及时。不然你我再想见月娥嫂子,只能下辈子啦。”

    那人稀奇“昨天什么时候的事”

    “得问月娥嫂子。”杜春分笑看着陈月娥,“嫂子,以后可不能这么贪嘴。”

    陈月娥的脸色涨成猪肝色“你”

    杜春分敛起笑容,眼神锐利。

    陈月娥吓得心里打鼓。

    “本来还想去山脚下碰碰运气。月娥嫂子惹到野猪群,我可不敢再去。”

    杜春分来这么一出,是担心陈月娥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把遇到野猪的事推到她身上她是贪吃的那个,险些害了好几条人命。

    可惜地摇了摇头,杜春分叹气“那你们聊,我去买菜。”往左转进副食厂,不管她死活。

    姜玲身子笨重,慢几步,结果看到杜春分一进去,陈月娥几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杜春分。

    “嫂子。”姜玲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看陈月娥。

    杜春分不看也知道,“这只是开始。”

    “开始”姜玲不由得跟上她问。

    杜春分“我厉害不”

    姜玲点头。不算电影、报纸和听说,杜春分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

    “我师傅说,不遭人妒是庸才。像我这么厉害的人,她们以后知道我家里家外一把抓,嫉妒就会化为恨。有力气不如等那时候使。”

    姜玲想想,莫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她们搁背后败坏你的名声咋办”

    “我都说了,碰到野猪是她贪嘴。她还咋败坏说我生不出儿子这话对我可没用。”杜春分悠悠道,“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再说了,又不敢当着我的面说。闹到首长面前,丢脸的也是孔营长。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姜玲要是第一天认识她,心底肯定别扭。熟悉一天,知道是关心她,感动之余又觉得好笑杜春分还没她大。

    “嫂子只买鱼”

    “我先看看。”杜春分从头挨个看今天有啥菜。

    葱姜蒜苗、菠菜、小青菜,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野菜。上面的土有的黑色,有的黄色。不像是从一块地里弄来的。

    杜春分怀疑这些菜是从安东县农副产品收购站拉来的。

    邵耀宗和他俩闺女得好好补补,杜春分越过这些菜去买鸡蛋。

    发现有番薯粉,杜春分买一包番薯粉。这个东西比白米白面便宜,不要票。最后买两条鱼。每一条都有三斤左右。

    姜玲买条小一点的。

    杜春分叫上四个孩子,又买一瓶醋。

    “娘,我帮你。”甜儿伸出小手。

    路不平,杜春分宁愿自个累点,“不需要拉着平平和安安。她俩走丢了,娘就把你扔到山上喂狼。”

    “我可不是吓大的。”小孩皱皱鼻子,拉住平平和安安的手,“呜”一声,像雏鹰展翅一样,晃晃悠悠飞出去。

    姜玲不禁咳一声。

    杜春分扭头看她满眼笑意,“我家这俩,我怀疑投错胎了。”

    “挺好。”

    甜儿要是黑不溜秋,小眼睛,塌鼻梁,还这样调皮,姜玲会烦。

    孩子白白嫩嫩,可可爱爱,还给她送一碗鸡肉,姜玲喜欢,“我肚子里的这个要是女儿,能像甜儿一样就好了。”顿了顿,“嫂子,我们从西边吧。”

    杜春分朝西看去,“从那边干啥”

    从副食厂往北,再往东就是她们两家。往西再往北再往东得多走几十米。

    姜玲拉着她的手臂,“离我家近。”

    杜春分转向北,就要喊几个孩子,北边路口,陈月娥家那边站着几个女人,赫然是刚刚碰见的那几位。

    “刚说不要你瞎操心,又瞎操心。”杜春分说着就看胳膊上的手。

    姜玲神色讪讪地松开她,“嫂子,一次两次别人向着你。三次四次,人家会觉得你得理不饶人。”

    “我又不是陈月娥,没那么蠢。”她要收拾陈月娥,可不会挑家门口。邵耀宗听见,又得教她做人。

    姜玲不放心“真的”

    杜春分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姜玲浑不在意地笑笑,“那从这边。”

    四个小孩蹲在地上,托着下巴面向杜春分。

    杜春分走到跟前,奇怪“咋不走了”

    “等娘啊。”甜儿老气横秋,“你可真是慢死啦。”

    杜春分一手拎着鱼,一手拿着醋,身上挎包里还有鸡蛋,不敢有大动作,“回去再收拾你”

    小孩麻利的起来,转身伸出手。

    平平和安安立即把手递过去。

    “慢点”路不平整,平平和安安身体小而瘦弱,可经不起甜儿和小美跑跑停停的折腾。

    准备“起飞”的甜儿老老实实的走起小碎步。

    姜玲见她这么会作怪,想笑“甜儿”

    甜儿大喝一声“快跑”

    平平和安安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迈开腿追甜儿和小美。像风一样,姐妹四个瞬间越过陈月娥几人。

    姜玲忙问,“咋了”

    杜春分先瞥一眼离她只有五步之遥的陈月娥。

    陈月娥惊觉不好,提高警惕准备反击。

    “我跟几个孩子说,以后遇到坏人快跑。”

    陈月娥的呼吸停下来,心口憋得难受。

    姜玲不禁问“坏人”看到陈月娥表情不对,惊得微微张口,就看杜春分。

    “小孩子不懂事,难保被有心人骗进野猪窝。”杜春分凉凉地说完,越过陈月娥。

    陈月娥大怒“杜春分”

    杜春分猛然回头,面若寒霜,眼神凛冽。

    陈月娥就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打算帮腔的几人的身体被她不善的样子冻住。

    杜春分转过身,发现隔壁紧闭的门敞开,不由得朝院里看,很多东西,桌椅板凳,“这家有人”

    姜玲点头“应该刚搬来。”

    “谁呀”杜春分没那么大好奇心,看一眼收回视线。

    姜玲“团长政委。”

    杜春分想说啥,转身往家去,眼角余光看到在墙角聊天的几个女人,“陈月娥她们也不说帮帮忙。”

    “咱们团政委。孔营长是一团,老蔡和邵营长属二团。”

    杜春分恍然大悟,难怪陈月娥不怕得罪她,孔营长不怕跟邵耀宗闹起来。上面有空缺,二团上去,一团和其他团就得转业。还有一种可能,邵耀宗早两年执行任务,一团没得去,心里有疙瘩。

    她相信在战场上孔营长不会在邵耀宗身后放黑枪,也愿意相信孔营长为了救邵耀宗能豁出命。但有个前提,战场。

    下了战场,军人也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俗人啊。

    杜春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好吧”姜玲小声说,“邵营长是二营长,还有一营长和三营长。我们好心帮忙,被有心人一说,显得咱们巴结领导。”

    杜春分想想“不去也行。我四个孩子,你怀着孩子,政委家的嫂子能理解。哎,你不回家”看到姜玲跟她进来,“别指望我给你切鱼片。”

    姜玲愣了愣,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人可真直接。然而就是太直接,都不好跟她生气,“天还早,我回家也是一个人发呆。”

    “那你坐下。我帮你收拾一下鱼。”

    姜玲忙说“不用,不用。”

    “会做衣服不”

    姜玲下意识点头。

    找人做衣服贵,姜玲家不舍得,所以十岁就学会自个做衣服。

    “改天有了布票,帮我做衣服。”杜春分眼角余光发现邵耀宗看她,“几个孩子夏天的衣服小了。”

    邵耀宗收回视线,以后发布票不能再寄给爹娘,不论他们在信里怎么哭穷,都得留着给孩子们做衣服。

    姜玲不再客气。

    杜春分找出杀鱼的刀,五分钟就把三条鱼收拾干净。

    姜玲羡慕又佩服“嫂子真厉害。”

    “这才哪跟哪儿。”

    杜春分把她的鱼放盆里,拎着自家两条鱼去厨房,剔出鱼骨。一条切成鱼片备用,一条挑出鱼刺剁成鱼泥。

    姜玲好奇地问“嫂子做鱼肉饺子”

    “没这么多白面。”杜春分把鱼肉放和面盆里,加盐、鸡蛋和番薯粉,“做鱼丸。”

    姜玲“鱼丸”不禁朝四周看,她家不是没多少油,“嫂子拿啥炸丸子”

    “鱼丸不用炸。”杜春分快速搅拌抓打。她力气大,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摸摸钢筋锅里的水,水温合适,杜春分把鱼泥弄出来放盛菜盆里,和面盆刷干净,锅里的水倒盆里,像挤丸子一样,挤出来丢入水中。

    姜玲想提醒,这样不行,就看到白嫩嫩的鱼丸并没有散开。

    “这好神奇”

    邵耀宗忍不住进来,和面盆里好些白丸子,跟正月十五的汤圆似的。禁不住打量杜春分。

    “不夸我两句”杜春分笑着问。

    邵耀宗想说点什么,一时又不知该说啥,闻言反倒笑了,“要不要我帮忙”

    “钢筋锅里加水煮鱼汤。”杜春分指着案板上的鱼骨和鱼头,“多放点水,一半留着炖酸菜,一边留着晚上煮丸子。”

    姜玲又学一招,“嫂子,我们家没鱼丸,我该煮啥”说出来赶紧补一句,“我没别的意思。”

    “煮好以后鱼汤舀出来一半再下酸菜。那一半煮挂面,放一点青菜。有荤有素,合算吧”

    一条鱼一天两顿荤,大人小孩都有营养,太合算了。果然跟她娘说的一样,跟着有本事的人,人家吃肉,她能喝汤。

    思及此,姜玲待不住“嫂子,我家也该做饭了。”

    “去吧,去吧。”厨房小,多她一个有孕在身的人,杜春分干啥都束手束脚。

    邵耀宗勾头看着她出去,“你其实挺好的。”

    “啥”杜春分看邵耀宗,“跟我说话”

    邵耀宗干咳一声,表情有几分不自在,“没听见算了。”

    一个在案板旁,一个在门边,相隔不过一步,杜春分咋可能没听见,只是不敢信邵耀宗突然这么诚实。

    “一个大老爷们,吞吞吐吐跟个大家闺秀一样,你可真行。”

    邵耀宗不禁问“听见还问”

    “我听见是我耳朵灵。”杜春分白了他一眼,“要买的东西里面再加个漏勺。”

    话题跳的太快,邵耀宗没懂。

    杜春分找来勺子轻轻搅动一下盆里的鱼丸。

    邵耀宗赶紧去堂屋拿他的小册子记下,回头好给炊事班。

    炊事班三天两头去城里拉菜,让他们买最方便。

    杜春分听到脚步声,朝外看去,邵耀宗又来了,“白菜洗了。”

    “洗一颗”

    杜春分“再热四个饼够吧你我一个,几个孩子一人半个。”

    衣服洗好,鞋刷干净,菜也浇好,下午啥事没有,吃那么多干什么。

    “差不多。”邵耀宗说着,一手拎半桶水一手端着菜盆去院里洗菜,“咦,嫂子”

    杜春分露出头来,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清秀,气质却很好。转向邵耀宗,这人谁呀。

    “嫂子,这是我爱人杜春分。春分这是廖政委的爱人,江凤仪嫂子,就住咱家东边。”

    原来她就是东边刚搬来的那家。

    杜春分出来,看到勺子,赶忙放案板上,撩起围裙擦擦手,“嫂子好,叫我小杜或春分都行。”

    江凤仪看清杜春分的长相眼中一亮,好漂亮,“你好,春分。做饭呢”

    “刚做。嫂子家做了吗要不中午就在我们家吃。”

    江凤仪知道这是客套话,彼此不熟,哪能刚来就在人家家吃饭。可听着心里舒坦,不禁笑道“谢谢。我们家也在做。对了,只顾说话,听老廖说你们把孩子接来了,这个是给孩子的。”

    杜春分下意识看过去“大白兔奶糖这个不行,不行,太贵重。”

    “就半斤,别嫌少。”江凤仪不由分说地塞杜春分手里。

    杜春分立马不再客气,“谢谢嫂子。”

    江凤仪诧异。她不论去谁家,谁都跟她推来让去好几次。邵耀宗的这个妻子,可,可真是,江凤仪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语言形容。

    怕失态,江凤仪道“那你们忙。”

    “我送送嫂子。”杜春分道。

    江凤仪微笑道“不用,就在隔壁又不远。”

    “嫂子慢走。”杜春分转身就朝屋里喊,“平平,安安,甜儿,小美,出来吃糖。东边廖家伯母送的。”

    江凤仪的脚步一顿,摇了摇头,笑着到家,忍不住跟正在搬家具的爱人道“小邵这个爱人,倒是有趣得紧。”

    “有趣”廖政委没听明白。

    江凤仪想了想,还是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说不上来。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吃什么”

    “随便做点吧。”廖政委说完就擦家具。

    江凤仪不擅长做饭,廖政委做饭的手艺糙,孩子上学暂时没来,家里就他俩人,“煮点粥,热几个你买的馒头,先这样吃”

    部队的房子比农村好,也比农村干净,可有一点跟农村一模一样,那就是在院里说话,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杜春分小声说“回头做好菜给廖政委送一碗。”

    大白兔奶香浓郁,价格很美丽,一斤两块五。两块五够买二十斤大米。杜春分买的两条大鱼也就半斤奶糖钱。

    邵耀宗用同样小的声音问“一碗会不会太少”

    “太多人家肯定不要。”

    这种跟女人来往的事邵耀宗没干过“那你看着办。”顿了顿,“要不加两个鱼丸”

    “两个”杜春分转向他,不嫌丢人啊。

    邵耀宗解释“泛指,泛指。不想加当我没说。”大步往屋里去,“甜儿,小美,不能吃太多,等会儿吃饭。”

    “不吃啦。”甜儿分的,一人俩,征求了妹妹们的意见,剩下的全放柜子里,“爹,给”

    邵耀宗看到小孩递来的糖,欣慰地笑了“爹等着吃你娘做的鱼。你不吃就放兜里,留下午吃。”

    平平和安安立即把剩下的一个糖放兜里。

    小美想吃,可看到她俩的动作,担心她娘削她,乖乖地说“我下午再吃。”

    “真听话。”邵耀宗让几个孩子让一下他拉桌子。

    杜春分撇撇嘴,把鱼头鱼骨过滤出来,留一半汤,剩下的倒入酸菜盖上锅煮。

    炉火正旺,几分钟就好。加入鱼片,勺背轻轻推一下,鱼肉变了颜色,加少许盐,盛出一碗。

    杜春分也没刻意,肉一半菜一半,用碗盖上送去隔壁。

    江凤仪愣住,看看碗,又看了看杜春分,“这是”

    “我用酸菜炖的鱼,嫂子别嫌弃。鱼不啥好鱼,副食厂最便宜的鲤鱼。嫂子,快接过去,烫手。”

    江凤仪赶忙接过去,见她就要走,“等等,等等。”顾不上寒暄,倒出来把碗给她。

    杜春分接过去“那我先走了。”不待她开口,大步往外走。

    一切发生的太快,要不是案板上确实多出一碗酸菜和鱼,江凤仪险些以为出现幻觉。

    “谁呀”廖政委拿着抹布进来,吸吸鼻子,“什么这么香”惊呼一声,“猪肉炖酸菜谁送的”说着朝外看。

    江凤仪确定她不是做梦,朝隔壁努一下嘴。

    廖政委压低声音问“小邵的爱人”

    “对。你什么眼神,这是鱼肉。”

    廖政委笑道“鱼肉猪肉我还能看错”

    江凤仪夹一块,肉碎成两半。

    廖政委看清楚了,“真是鱼肉”

    “这鱼真嫩。”江凤仪轻轻地夹一块鱼片,洁白如雪,“我尝尝”

    廖政委二话不说,夹一块放自个口中,“啧,什么鱼”

    “鲤鱼。”

    廖政委看他妻子。

    “小邵的爱人说的。她又不知道我今天来,还能专门做大黄鱼等着啊。”

    廖政委忽然想起一件事,早几天邵耀宗给他的资料“我想起来了。小邵的这个妻子是厨师。小邵还说他妻子想去学校食堂上班”停顿一下,转向他爱人。

    江凤仪吃一块才说“这事你一定得答应。不,必须答应这手艺,赶上省城饭店的厨师了。”

    廖政委又挑一快鱼。刚刚跟猪八戒吞人参果一样,没尝出滋味。这次慢慢品尝,“我明天,不,下午就跟首长聊聊。”

    “可别忘了。”

    廖政委又夹一块,连连摇头,忘不了。

    “粥还煮不煮”

    廖政委想想,有了这么好的菜,喝白开水也行。

    “热几个馒头。”

    江凤仪伸手把碗端走“别吃了馒头热好就让你吃完了。”

    廖政委讪讪地放下筷子,却不愿从厨房出去,眼巴巴盯着炉子。不等馒头热透就说好了。

    两口子工资高,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不舍得下馆子,很久没吃过这么有滋有味的菜。狼吞虎咽吃完,发现一件事,汤是奶白色。

    夫妻俩互相看了看,江凤仪找出两个勺子。

    两人试着喝一点,江凤仪忍不住舔了舔唇角,“真没想到,我在这里居然能吃到,吃到省城饭店的手艺。要是在省城,这一碗得两块钱。”

    “还是差一点。”

    江凤仪“当然。她这个鱼里没放油,也没别的调料。回头你们多给点补贴,人家做的绝对不比省城大饭店差。”

    廖政委可不想为这点事跟爱人争吵,“你说得对。难怪你说小邵的这个爱人有趣。”

    江凤仪的嘴巴动了动,想解释她不是这个意思。忽然想到杜春分那么干脆的收下奶糖,可能就想到给她送菜。

    真是个爽快又聪明的女子。

    杜春分揉揉耳朵,“邵耀宗,帮我看一下,是不是红了”

    邵耀宗看过去,通红通红,忍不住摸摸“病了”

    “你才病了。肯定是二婶在骂我。幸亏当时谁也没说。否则现在该打到你家去了。”

    邵耀宗点头“你考虑的对。你说,什么时候写信告诉爹娘我打算端午前写。”

    “咋寄我也想给张大姐写封信。”

    邵耀宗“给邮递员就行了。”

    杜春分装作无意地说“那你下午教教我,回头我帮你寄。我写信慢,给二壮的一封信写大半天,没把我累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是这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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