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写信

小说:六零半路夫妻 作者:元月月半
    杜春分见他表情有几分不自然, 耳朵好像红了,不禁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次确定自己所看到的。

    “邵耀宗, 你,你咋这么有意思啊。”杜春分被他整没词了。

    她没点出来, 邵耀宗就装傻“我又怎么着你了”

    杜春分见他眼神闪烁,不敢正眼看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邵耀宗愈发不自在, 拿起烧火棍往锅底下戳。

    杜春分心说, 你就要面子吧。

    “知道为啥想他”

    邵耀宗瓮声道“他是你前夫,我哪知道。”

    “我想起去年蒸洋槐花。那时候他可能就跟区长的闺女好上了。让他帮我添把火, 他特别不耐烦, 像我欠他的。我当时就想收拾他。”

    邵耀宗心底暗暗可惜“那怎么没收拾”

    “当着他爹娘弟弟的面咋收拾双拳难敌四手。我又不傻。”杜春分半真半假道, “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可能在骂我。”

    邵耀宗诧异“他对不起你, 还有脸骂你”

    “他觉得我一个做饭的,带着俩孩子,要么嫁鳏夫,要么嫁二流子。结果我嫁个军官,条件比他好, 他能痛快”杜春分可不敢说,因为那几百块钱骂她。

    邵耀宗从最初坚持给他爹娘钱,到现在犹犹豫豫,一点点往后推,就是以为她身上有钱也不会太多。

    “那是他小人之心。”邵耀宗说出来,细想不对,“他怎么知道”

    杜春分“我二婶啊。”

    邵耀宗恍然大悟“你二婶娘家侄子。”眼角余光看到四个孩子从屋里跑出来, “小心,路不平。”

    甜儿撞到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往上爬。

    邵耀宗慌忙反手搂住她,“调皮。下来爹烧火。”

    “娘,我饿啦。”甜儿改缠杜春分。

    杜春分“锅底的柴烧完就好了。”

    小木柴烧的差不多,只剩一点火星,不用看着。邵耀宗带着几个孩子洗手。

    杜春分把蒸好的洋槐花放入干净的和面盆里,然后浇蒜泥和猪油,搅拌均匀盛菜盆里端去堂屋。

    邵耀宗一盆,她大半盆,四个孩子大半盆。不过孩子不用盆吃,杜春分拨她们碗里。

    家里的油票还没动,过几天又发了,杜春分用猪油拌洋槐花的时候很舍得,放了很大一块油。

    刚蒸好的洋槐花味寡淡,受不了洋槐花味儿的人吃不下去。

    多了蒜压住洋槐花的味儿,加上猪油,原本黏在一块的花变得松散,这道极简的蒸洋槐花不光有了极开胃的蒜味儿,也有花的清甜和猪油的香儿。

    甜儿用勺子挖一大口放嘴里,幸福的眯上眼。

    邵耀宗见她这样又想笑,轻轻捏捏她鼓鼓的腮帮子,“好好吃。”

    “好好吃。”甜儿睁开眼睛。

    邵耀宗噎了一下,“我是让你好好吃”

    小孩调皮的晃晃脑袋。

    杜春分“你能老实会儿吗跟平平和安安学学。”

    “娘,我也老实。”小美忍不住说。

    杜春分冷笑“那是你忙着吃好吃的,没空皮。”

    小孩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

    平平和安安忍不住笑了。

    邵耀宗眼底闪过意外,他离家前俩孩子可不会在饭桌上笑。

    “平平,安安,好不好吃”邵耀宗问。

    安安小声说“好吃。”

    “好吃。”平平弱弱地接道。

    邵耀宗鼻头发酸想哭俩孩子以前只知道点头摇头。

    “看啥呢”杜春分奇怪,“凉了就不好吃了。”

    邵耀宗收回视线,低下头使劲眨了眨眼睛,干咳一声,“没想到她们这么喜欢。”

    “树上还有。明天上午再去弄点。让姜玲看着她们,蒸好给姜玲送一碗。”

    邵耀宗明儿得回部队,“也行。老蔡明天回老家,也省得她做饭。”

    “早该把人接来。”

    邵耀宗“你不懂。”

    再复杂也没你爹娘糟心。

    杜春分故意问“他娘跟你娘一样,恨不得敲他的骨吸他的髓”

    邵耀宗的神色顿时变得极其复杂,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杜春分道“先看看平平和安安再说。”

    平平和安安不由地抬起头来。

    邵耀宗看到俩孩子吃的满嘴油光,又不由地想起一个多月前,俩孩子的脸起皮,嘴巴干的也起皮。

    反差这么大,要说还不怨前妻和他爹娘,那真是自欺欺人。

    平平禁不住眨了眨眼,还没看好吗。

    邵耀宗挤出一丝笑“先吃饭。”

    平平挖一大口塞嘴里。

    邵耀宗忙说“慢点,别噎着。”看到桌上没水,倒两搪瓷缸热水。

    饭毕,四个孩子吃渴了正好可以喝。

    杜春分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邵耀宗拿抹布擦桌子,暗暗点头,不错,眼里有活。

    男人只要想过下去,那是咋惯咋行。

    杜春分打小在外闯荡,骨子里可没有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思想。

    翌日清晨,杜春分花三毛钱从副食厂买两个大猪蹄子,回来邵耀宗刚好给孩子洗好脸。杜春分做葱油饼,叫邵耀宗洗衣服。

    邵耀宗不大乐意,抬眼看到他带回来的脏衣服已经干了,还是杜春分昨儿帮他洗的,立即去挑水。

    到路口碰到李慕珍。

    李慕珍奇怪“昨天傍晚刚挑的,这么快用完了”

    走出家门邵耀宗就想到杜春分没换衣服,她今天还得爬树勾洋槐花。所以要洗的衣服全是几个闺女的。

    伺候女人,这事传出去,不论领导还是手下的兵都得调侃他。给孩子洗衣服就另说了。

    邵耀宗直言道“挑两桶水给甜儿她们洗衣服。”

    “邵营长洗衣服”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邵耀宗只顾跟李慕珍说话,没注意后面有人,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邵耀宗后悔起太早,“月娥嫂子也来挑水”

    “你家衣服你洗”陈月娥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脸上的表情像是不认识邵耀宗一样。

    李慕珍忍不住说“你管谁洗”

    起初跟她不熟,李慕珍就以为陈月娥跟老家邻居大娘一样,只是爱说东家长西家短。最近知道陈月娥干的事,李慕珍看着她就烦。

    “谁洗也不能邵营长洗。”陈月娥自认为她没错,理直气壮地说,“哪有男人洗衣服的。邵营长把活都干了,要她杜春分干什么。”嗓门大的恨不得所有人听见。

    邵耀宗面露狐疑,她又想干什么,“月娥嫂子有所不知,春分在家做饭。”

    “做饭能用多久。做好饭不就洗了。半天时间,不洗衣服也是闲着。”陈月娥接道。

    邵耀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慕珍“就不许小杜累,邵营长帮一把。”

    邵耀宗连连点头“吃过饭春分还得看着几个孩子。”不待陈月娥开口,“嫂子没事的话,我先去挑水。”

    陈月娥颠颠跟上去,“邵耀宗倒是会疼媳妇。”

    邵耀宗不禁皱眉,怎么又跟疼媳妇扯上了。真要说也是疼孩子。

    陈月娥啧一声,道“真羡慕春分妹子。”

    “你羡慕的多着呢。”李慕珍看出邵耀宗说不过她,过去挤开她,“让让”

    陈月娥踉跄了一下,扔下水桶,“井又不是你家的你横什么横”

    “也不是你家的。”李慕珍瞥她一眼,“我们可没你命好,一天闲到晚,两天闲到黑,东家长西家短,整个军区被你议论个遍。”

    陈月娥张口结舌,“你你懂不懂先来后到”

    李慕珍楞了一瞬间,没料到她脸皮这么厚,“论先来也是我们先来。”

    邵耀宗冲李慕珍伸手“嫂子,桶给我。”

    “不用,不用。”李慕珍干惯农活力气大,手脚麻利,打水比邵耀宗快。

    陈月娥把桶递过去。

    邵耀宗愣住。

    李慕珍不禁说“要不要脸”

    邵耀宗意识到并不是他想多了这个女人真不要脸。挑起水就走。

    陈月娥正想反驳李慕珍,一看他跟飞起来一样,神色顿时变得很尴尬,“什么”眼角余光看到李慕珍,慌忙把“东西”两个字咽回去。

    李慕珍边打水边瞥她,“邵营长老实好欺负,小杜可不是好惹的。不想挨到身上,我劝你少惹他们。”

    陈月娥讥笑“你一个团长的妻子整天跟在一个营长的婆娘后面,你不嫌丢人不说,还好意思教训我。”

    李慕珍白了她一眼,“你好意思,有手有脚让人家给你打水。你没男人”

    “你,你说什么”陈月娥跳脚,指着她“再说一遍。”

    李慕珍“你让我说我就说你谁呀。一个小小的营长的婆娘也敢命令我”拿起扁担,挑起水就走。

    “有种别走”陈月娥大吼。

    李慕珍充耳不闻。

    陈月娥憋屈,到邵家门口停下来,吐口唾沫。

    啪

    瓢泼大雨从旁落下,飘进水桶里,还夹杂着淡淡地腥味。

    陈月娥停下,看到她半拉身子湿了一片,呆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不是下雨,而是人泼水,猛地转身,大门紧闭。

    扑通一下,两桶水落地。

    陈月娥扔下扁担就敲门“杜”

    门打开。

    陈月娥的手僵在半空中。

    杜春分放下痰盂。

    陈月娥瞳孔地震,指着痰盂,“你你你”

    “羡慕我邵营长会疼媳妇”杜春分面无表情地问。

    陈月娥心虚,尴尬,“你他,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什么事都跟女人说还是不是爷们”说着就朝里看。

    邵耀宗从厨房出来,“春分,进来,别跟她一般见识。”

    “看着锅里的饼。”

    邵耀宗没打算告诉杜春分,是杜春分见他面色不渝,心生好奇,他那个与人为善的脾气,惹他动怒可不容易。杜春分多嘴问一句,邵耀宗才说。

    杜春分活动手腕“想挨打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陈月娥吓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

    “我要是你,现在就滚回家换衣服去。”

    陈月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一条裤子全湿了,“你陪我裤子”

    “行啊。我们去赵政委那儿评评理,赵政委说我错了,我给你买条新的。”

    陈月娥的气焰顿消。

    杜春分“啪”一声把门关上。

    陈月娥吓得打个寒颤。

    杜春分洗洗手就回厨房。

    邵耀宗不禁说“不理她就是。”

    “她这样的人你越给她脸,她越不要脸。哪天我非得打她一顿,打怕她就老实了。”杜春分不禁朝东看一下,“跟臭虫苍蝇一样,你不嫌烦”

    邵耀宗当然嫌,否则也不会跟杜春分讲,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女人。杜春分也不会拿着准备浇菜的痰盂在门口堵她。

    杜春分“我再烙一个饼。你把她们几个的衣服泡上。”

    几个孩子的衣服上泥土最多,邵耀宗拿到门外朝墙摔几下,尘土摔出来,用洗衣粉泡一会儿。杜春分还没烙好饼,邵耀宗便直接洗了。

    杜春分端着饼去堂屋,看到邵耀宗还在洗衣服,就带着几个孩子洗手。

    “娘,我洗脸啦。”甜儿吸吸鼻子,眼睛一个劲往馍筐里瞅。

    杜春分拽着她的小手“我也没让你洗脸。”

    小孩语塞。

    邵耀宗忍不住笑出声来。

    “爹笑啥呢”甜儿好奇地问。

    邵耀宗“跟你娘耍滑头,你还嫩着点。”

    “我三岁啊。”甜儿伸出三根手指。

    杜春分给她擦擦,朝她手上拍一下,“让让。”

    甜儿让开,小美、平平和安安排队等娘擦手。

    邵耀宗快速捞起衣服搭绳上,帮忙拿筷子拿碗。杜春分端着煮了一早上的小米粥。

    看到焦黄的葱油饼,邵耀宗忍不住朝外看,“你那个大锅倒实用。”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杜春分做了三个葱油饼。邵耀宗饭量大,得吃一个半。所以三个饼其中一个切成六份,一个切成两份,一个没动。

    杜春分把完整的那个给邵耀宗,小块给四个孩子,她来半个,“你当时那眼神,就差没明说,你怎么不把家也搬过去。”

    “咳咳咳”邵耀宗慌忙别过脸,直到气顺了,“你,知道啊”

    杜春分“我干啥的”

    “厨师。”邵耀宗不明所以,怎么了。

    杜春分无语“你真是当兵当的跟社会脱节了。”

    挤兑的话听多了,邵耀宗的眼睛不带眨的。

    “我以前是学徒。给人当徒弟,要不机灵点,能二十岁当大厨”杜春分反问,“饭店是啥地方迎来送往。别看你在部队兵多将多,我认识的人不比你少。

    “你们部队大部分兵,肯定都跟你一样呆。我认识的人,形形色色,各行各业都有。再不知道你想啥,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有理有据,邵耀宗无法反驳。

    “你当时怎么不说”

    杜春分“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那么着急暴露自己干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还跟我用上兵法了”邵耀宗不敢信。

    杜春分点头“咋了”

    邵耀宗的嘴巴动了动,“没。你是真聪明。我服了。”

    “口服心不服。”杜春分瞥他一眼,“不急,有你服气的时候。来日方长。”

    邵耀宗决定闭嘴。

    一个厨师不看菜谱改看兵法,他说的过才怪。

    到部队,邵耀宗就改去炊事班。

    炊事班每天要买菜记账,有笔有本子。邵耀宗找班长要张纸和笔,把他所知道的兵书记下来。

    班长看看,不禁说“邵营长真爱学习。”

    邵耀宗想说,我也不想。

    “人的脑袋跟你切菜的刀一样,长时间不用就生锈了。再说,现在国家也不安定,指不定哪天我就得上战场。”

    班长赞同“着急吗”

    “不急。”邵耀宗给他钱,“有就买,没有没有换成菜谱。”

    班长“给嫂子买的”

    邵耀宗总觉得杜春分用不着。

    忽然想起一件小事,有次杜春分建议他先吃菜,他拿了块饼,杜春分看他,他不想跟杜春分叨叨,就把饼给她。杜春分当时的表情惊讶中好像还透着一点意外之喜。

    邵耀宗“挑名人写的,或者古书买。钱不够回头我再给你。”

    “成。还有别的事吗”

    邵耀宗想想,“暂时没了。我刚回来也不清楚家里缺什么。这个书,你知道就行。”

    班长以为他怕别的营长知道,笑道“邵营长放心吧。”

    两人相识多年,邵耀宗相信他,步履飞快地前往二营找人切磋。

    他再不勤加练习,以后家里得杜春分一言堂。

    “二营长邵耀宗”

    邵耀宗停下,“团长”

    二团长杨昌宏冲他招招手。

    “有事”邵耀宗过去。

    杨昌宏干咳一声,往四周看了看,哨兵离的远“一团长跟我说,就刚刚,一个小时前,你爱人又差点跟陈月娥打起来”

    邵耀宗不禁皱眉。

    “这次又因为什么”

    邵耀宗无语“至于吗。”

    “鸡毛蒜皮的小事”

    邵耀宗大概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杨团长忍不住皱眉,“就这么点事”

    邵耀宗刚刚没提李慕珍,道“三团的李慕珍嫂子也在。李慕珍嫂子烦她,回去肯定会告诉余团长。您可以问问余团长。”

    “这个老孔。”杨团长也不知该说什么,“上次陈月娥乱跑,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找你媳妇。这次陈月娥嘴贱,他又告到团里。他想干嘛啊他。”

    邵耀宗也想不通,“一团长那边怎么说”

    “说什么上次那么大的事和稀泥,这次这点事上纲上线,我还没找他呢。”杨团长忍不住瞪眼,“他还有脸说”

    这支部队是去年年底组建的。邵耀宗跟一团的人不熟。要搁以往,同在一个部队犯不着小题大做。

    “最近是不是有调动”

    杨团长“调动不会。上面真那个意思,不可能让一团跟咱们到这儿来。我们上面是师部。师长政委的年龄至少还能待五年。一团往哪儿调他就是小心眼。只能他们欺负别人,别人不能欺负他们。”

    邵耀宗想了想,“我们装聋作哑,会不会告到政委那儿”

    “上次给你媳妇扣那么大一顶帽子,差点让政委难做,你以为政委还搭理他们。”杨团长摆手,“这事你就别管了。陈月娥那女人也得你媳妇收拾。否则她一个人能把家属区搅得天翻地覆。”

    邵耀宗一走一个月,这一个月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她这么能搅合”

    “她就一搅屎棍。”杨团长不放心地叮嘱,“你可别小瞧她。”

    邵耀宗想想陈月娥被杜春分吃的死死的,不可能翻出什么风浪。可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上午半天在训练区累一身臭汗,中午邵耀宗回去先把此事告诉杜春分,然后才去舀水洗澡。

    杜春分无语“孔营长是不是男人”

    “小点声。”

    杜春分“东边是廖政委,西边是姜玲,没事。”说着把和面盆拿出来拌洋槐花。

    “你买的猪蹄怎么办”邵耀宗问道。

    杜春分家有煤剪,待他洗好澡,就让他点柴火,用煤剪夹着猪蹄在火上烤。

    “这样还能吃吗”邵耀宗忍不住问。

    杜春分边把洋槐花上大铁锅蒸边说“现在不能吃。看着点别烤糊了。我去做个青菜汤。”

    “有没有鸡蛋,给她们打几个鸡蛋。”

    杜春分三天两头吃鱼吃虾,以至于四月份买的鸡蛋还有几个。打到碗里搅均匀,便倒入青菜汤里。

    家里没啥调料,杜春分就加一点点胡椒粉提味。

    炉子封上,锅端去堂屋,杜春分蹲到邵耀宗身旁,看到猪蹄烤的差不多,接过去放洗菜盆里泡着。

    “这样就行了”邵耀宗烤第二个。

    杜春分“吃过饭再用刀收拾一下就差不多了。”

    “那晚上怎么吃红烧”

    杜春分之前让邵耀宗买黄豆和磨是打算磨豆浆,或者泡豆芽做豆腐。

    邵耀宗一走,她做饭洗衣服,照顾四个孩子,活不是很累,但很忙,连豆芽都懒得泡。

    杜春分挖半碗黄豆放案板上“用黄豆炖。吃过饭就放炉子上,等你下午回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邵耀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杜春分不禁打量他。

    “看什么呢”

    杜春分稀奇“你居然没说,黄豆跟猪蹄在一块咋吃别瞎折腾。”

    邵耀宗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不自在。

    杜春分哥俩好的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不知道的少说。”

    邵耀宗很不客气地拨开她的胳膊。

    没被质疑,杜春分心情不错,笑着说,“不用再添柴。”掀开锅盖,把洋槐花弄出来,用调好的蒜泥和猪油搅拌均匀,给姜玲送一大碗。

    姜玲身子笨重,杜春分跟她说中午别做了,这次就没逞强。

    饭后,碗给杜春分送来,见她在剁猪蹄,“嫂子,听我老家人说猪蹄下奶。是不是真的”

    “甜儿和小美小的时候我没喝。我也不知道。”生儿育女的大事,杜春分不敢胡扯,“你婆婆要不嫌麻烦,就让她做。再说了,副食厂也不是天天杀猪。偶尔一次也不累。”

    猪蹄比最便宜的鱼还便宜,姜玲心动“回头就试试。”

    “从你老家到这儿来回得几天”

    姜玲“差不多五天。”

    “这么远”杜春分吃惊。

    姜玲点一下头,“我们那儿还好,离车站近。远的地方得六七天。”

    “那回去一趟真不容易。”杜春分不禁摇了摇头。

    姜玲想想老家的爹娘,叹气道“是呀。孩子生了我也没法回去。再想回去得等明年老蔡休假。”看向杜春分,“嫂子家离得近,甜儿她们还懂事,嫂子想回去看看,随时都能回去。”

    “我无父无母,没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跟我关系好的年轻有工作,不用我惦记,回去干啥”好给邵耀宗的爹娘机会糊弄他吗。

    这一两年杜春分没打算回去。邵耀宗也甭想回去。

    姜玲“您舅舅姨母呢”

    “我娘外地的。”

    姜玲头一次听说,心生好奇“外地”

    “我爷爷干过游击,我说过吧我爹也干过。”杜春分胡扯,“不过不是在我老家。”

    姜玲试探着问“那您母亲呢”

    “转移途中不幸牺牲。”

    用到“牺牲”这个词,姜玲不需要再问下去,肯定是个八路。

    姜玲换个话题,“嫂子也没试着联系那边”

    杜春分心说,我都不知道我娘姓氏名谁,是黑是白,咋个联系。

    “当年我还小,只有我爹知道具体地址。”

    姜玲不好再问下去。

    见她往钢筋锅里兑水加黄豆,“嫂子,不需要把炉子拉开吗”

    “不用。封上炉子就是我们常说的小火慢炖。你该知道的,封着炉子,一锅冷水放炉子上,半天也能烧烫。”

    姜玲“这个我知道。我担心炖不烂。”

    “晚上不急着吃饭,等邵耀宗下班还没炖烂,拉开炉子再炖。”杜春分擦擦手,带着姜玲去堂屋。

    李慕珍来帮杜春分缝衣服那天得知她没鞋样,缝好几个孩子的衣服,就帮她找齐一家六口的鞋样。

    杜春分不爱碰针线,她奶奶压着她学,担心以后没人帮她做,她作难。

    早几天闲着没事,杜春分糊一些布,用来做鞋帮。

    那些布还没干,没法照着鞋样剪下来备用,杜春分就翻出针线纳鞋底。

    姜玲坐着都难受,得靠着墙,不敢再说帮她,就陪她聊天。

    有人闲唠嗑,时间过的快,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

    姜玲走后,杜春分就把鞋底收起来,炉子拉开,往钢筋锅里放一个箅子热窝窝头。

    四个小孩在卧室玩一天过家家玩累了饿了,出来找娘了。

    杜春分不禁说“你们也就这时候知道还有个娘。”

    “娘”甜儿抱住她的腿。

    杜春分无语又想笑“现在撒娇晚了。松开”

    “不松”甜儿朝她身上蹭蹭。

    杜春分揪住她的小耳朵,“洗手吃饭。”

    甜儿立马放手“爹呢”

    四个孩子排队洗得好一会儿,杜春分算算时间,道“洗好就回来了。”

    甜儿挽袖子。然而人小手也小,架势很足,跟衣袖较半天劲也没能挽起来。气得小孩往上一撸。

    邵耀宗迈进家门,正好看到甜儿豪放的动作,活脱脱小一号杜春分。

    “干嘛呢”邵耀宗疾过去。

    甜儿举起胳膊“衣袖不听我话。”

    邵耀宗帮她挽到手肘。

    小孩双手往盆里使劲一拍,溅起一片水花,所有人都没能幸免。

    杜春分朝她后脑勺一巴掌。

    甜儿懵了,反应过来瘪瘪嘴就哭。

    邵耀宗赶忙蹲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不哭,不哭,你娘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小孩噙着眼泪大声指责。

    杜春分睨着她“我故意的咋了”

    邵耀宗不禁皱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跟个孩子,你怎么也这样。

    “她不调皮,我吃饱了撑的打她。”杜春分居高临下地说“瞅瞅我和你爹身上。”

    小甜儿看看娘又看了看爹,上面好多水啊。

    眼珠转了转,扭身往堂屋跑。

    邵耀宗愣了愣神,忍俊不禁,“心虚了过来,手还没擦。”

    小孩装没听见。

    邵耀宗给小美、平平和安安擦好手,拿着毛巾找她。

    杜春分端着钢筋锅去堂屋。

    甜儿的双手从她爹手中解放出来就摸锅盖。

    嘶

    甜儿的小手缩回去。

    杜春分看了看,红了一点点,没大问题,“再皮手给你烫掉。”

    平平搬个小板凳给她,“姐姐。”

    甜儿接过去老老实实坐下。

    邵耀宗又一次感到意外。

    一个多月前,他给平平板凳,小孩都不甚敢坐下。

    思及此,邵耀宗不禁看看杜春分。

    “看啥”

    部队养的猪大,猪脚也很大,两个猪脚剁了二十多块。

    杜春分给邵耀宗盛点汤和黄豆,又给他挑四块猪脚,“接过去。”

    邵耀宗下意识伸手,“给她们吃吧。”

    “吃不了那么多。晚上吃太多肉不消化。”杜春分给每个孩子盛两块,没盛汤,“吃完再喝汤。”

    甜儿伸手就抓,烫的吸溜嘴。

    杜春分想揍她,“这么急干啥吃完饭你还有工作”

    “爹,痛”小孩找邵耀宗。

    邵耀宗拉住她的小手,“爹给你吹吹。”随便吹两下,“好了吗”

    小孩要的不过是个态度。连连点头,拿起桌上的筷子往猪蹄上插。

    邵耀宗想说什么,看到小孩挑起猪蹄咬一口,又烫的吸溜嘴也没吐出来。

    杜春分没眼看“你是饿了多少天”

    “好多好多天。”甜儿吧唧吧唧嘴,“好香啊。”

    邵耀宗好奇“里面放的什么”

    “盐、姜和一点大料。”杜春分解释,“猪肉本就比其他肉香。”发现平平和安安眼巴巴盯着碗,就是不敢伸手,拿起筷子插两块,递给俩孩子,“不热了就用手。”

    平平和安安慌忙接过去。

    小美直接用手抓。

    邵耀宗见状,看不下去,敛下眉眼,对比太明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平平和安安是他的继女。

    杜春分递给他一个窝窝头。

    邵耀宗抬起头来,神色已恢复如常,“你不吃”

    “我想吃点猪蹄和黄豆就差不多了。你吃一个,别半夜饿的睡不着。”

    邵耀宗接过去。

    杜春分端起汤喝一口,不如以前在饭店做的味道好,不过也不差。

    比起黄豆炖猪蹄,杜春分更喜欢猪蹄冻。

    “邵耀宗,这边平均多久杀一次猪”杜春分算了算,四个猪蹄做一锅猪蹄冻,够他们一家吃上一天。

    邵耀宗“看肉票。一个月几斤肉票就杀几次。”

    杜春分仔细想想“两次”

    “上个月两斤肉票”

    杜春分点头,“江凤仪嫂子亲自送来的。”

    “那就没错。下个月可能多点。”

    杜春分好奇“为啥”

    “六月初是端午。多发点留着过端午节。”

    甜儿赶忙提醒“娘,过节吃肉。”

    “你手里拿的啥”

    甜儿看了看猪脚,“大骨头。我要吃大块大块的肉。”

    平平和安安忍不住抿抿嘴。

    邵耀宗眼角余光注意到这点,对杜春分道“端午节那天你去早点。”

    “爹去买”甜儿不相信她亲娘。

    邵耀宗“早上杀上午卖,那时候爹还没下班。”

    甜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娘身上,“爹提醒娘,娘记性不好。”

    杜春分扬起巴掌。

    甜儿吓得一下站起来。

    邵耀宗拦住,“先吃饭。吃好了你想怎么打怎么打。”

    甜儿难以置信。

    邵耀宗连忙给她使眼色,我骗你娘。

    甜儿吃完就往邵耀宗怀里扑。

    邵耀宗没有准备,脸上身上被她抹的全是黏糊糊的猪皮胶。

    杜春分顿时忍不住幸灾乐祸“活该让你帮她。”

    邵耀宗后悔了,拎起甜儿的两个小爪子推开她。

    甜儿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

    今天刚穿的衣服啊。

    有训练还好。

    偏偏一点汗没出,不需要换衣服。

    邵耀宗真是够了“看看你的手”

    甜儿看了看,心虚的不行。可比起心虚,更怕她娘收拾她,搬个小板凳挨着邵耀宗坐。

    邵耀宗磨叽不下去,三两口喝完汤,带她去洗手洗脸。

    杜春分忍着笑收起碗筷。

    经甜儿这么一闹,小美、平平和安安也不敢让衣服上蹭,看到甜儿洗干净就跑过去。

    邵耀宗伺候好四个小祖宗,累得腰疼,“幸亏一个月杀两次猪。这要是天天吃,我得天天换衣服。”

    “那你幸亏不是我。”杜春分不禁说。

    邵耀宗没懂。

    “你不在的这些天,谁给她们洗的”

    邵耀宗理亏,第二天早上没容杜春分提醒,就给孩子穿衣洗脸。

    洋槐花是季节性东西,杜春分又勾两次,花就败了。

    姜玲得坐月子,没空帮她看孩子。哪天想吃鱼,不容她把网拿出来,邵耀宗就跑去副食厂买两条,导致整个五月杜春分连河边也没去过。

    转眼到阳历六月,端午节来临,一大早杜春分还没做饭,就被甜儿和小美拉去副食厂。

    杜春分本以为白跑一趟。副食厂的职工大概想让军属过个舒心的节日,早把猪肉就摆到案板上。

    剔的干干净净的大骨头没人要,杜春分买了,然后又买一斤五花肉和一把酸菜。

    吃了简单的早饭小米粥,窝窝头夹小葱。杜春分就按一比一的比例做酸菜猪肉饺子。

    邵耀宗部队过节,中午没回来,杜春分给他留一碗。

    饭毕,打发四个孩子玩儿去,杜春分把她泡的红薯淀粉弄出来,用铝漏勺做粉丝。

    红薯粉丝搁水里泡着,杜春分把大骨头劈开煮骨头汤。

    晚上吃粉丝汤。

    没啥调料,杜春分就往粉丝里加一点胡椒粉增辣,然后加一点醋、酱油和葱花。

    漏勺做的红薯粉比卖的粗,很有弹性。骨头汤虽然清淡,因为是猪骨头,所以很香。热乎乎的汤配上滑溜溜的粉,味道微酸开胃,还有一点点辣,不比调料齐全的饭店做的差。邵耀宗整天在部队,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粉丝汤啊。

    杜春分给他留的饺子,邵耀宗就吃两个。这次不是佯装不喜欢留给孩子吃,而是他更喜欢粉丝汤。尤其是汤里的粉丝。

    邵耀宗喝满满一粗瓷大碗,抹掉额头上的汗,忍不住问“粉丝哪儿买的”

    “我做的。红薯粉是在副食厂买的。咋样”

    邵耀宗又盛一碗。

    锅里的粉丝并没有腻到一块去。

    邵耀宗“你这么会做,回头学校该收学生多少钱和粮票”

    “跟我有啥关系”

    邵耀宗想了想,“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四五年级和初中的小男生都能吃。味道一般般,他们肯定吃个八分饱。你做的好吃,还不得拼命往肚子里塞。”

    “对哦。”杜春分恍然大悟,“校长啥时候过来我得找他聊聊。”

    邵耀宗“跟中学生一块过来。”

    “那我过些天再写菜单。”

    邵耀宗听到“写”字,想起给他爹娘的信。

    今晚吃太饱,邵耀宗只想打盹。

    周日上午,邵耀宗拿出信纸和笔。

    书桌在床边,杜春分就坐在床沿指点,“别写具体日期。要是一个月后收到,你爹娘误以为你我六月底结的婚,说不定还能理解。”

    邵耀宗换张信纸。

    杜春分又说“别写我是厨师,写我在学校食堂帮忙打饭。”

    “这也瞒”邵耀宗不禁看她。

    杜春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大姐、李大哥和饭店领导知道我嫁个军人,对上你爹娘的儿媳妇是大厨,保不齐哪天就猜到是我。他们猜到还好,让我二婶知道咋办”

    林香兰给杜春分介绍的人要不是她外甥,邵耀宗都不担心。外甥媳妇跟他走了,换成他是林香兰心里也不痛快。林香兰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

    邵耀宗想想,“你考虑的有道理。你怎么不写”

    “一张书桌你用着,我趴床上写”

    邵耀宗“那我写快点。”

    “写好领她们出去玩儿会。她们这些天就跟我去过副食厂。”杜春分不能留他在身边,“去河边。河边人多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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