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听到太后说出“杖毙”的那一刻,浑身发凉,脑子都木了。68
她要死了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乱棍打死
这时,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突然说道,“且慢。”
这两个字使得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动了一些,不少人将目光投向说这话的人顺妃。
田七也呆呆地看着她。
顺妃很想当皇后,太后很不想顺妃当皇后。这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不过顺妃没有任何忤逆太后的资本,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对太后的恭敬与顺从,这也是大家看在眼里的。所以没人会想到,顺妃会在这个时候,公然站出来,跟太后对着干,而目的,只是为一个太监求情。
有几个妃子甚至想捏一捏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在做梦。
太后皱了皱眉眉,“顺妃,你有何话要说”
顺妃笑道,“太后娘娘帮皇上管教奴才,本是天经地义。只是臣妾以为,一个奴才的命倒不打紧,怕的是皇上会多想。太后您有什么教诲,当着皇上的面说,皇上岂有不听的莫说一个奴才,便是十个不听话的奴才,您看不上眼了,皇上也会眉毛不眨一下地把他们料理掉。臣妾说句逾越的话,母子之间本不需避讳什么,若是因为这奴才,使得太后和皇上母子有些误会,这狗奴才便是死一万次也难偿其罪。”
这世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你的敌人说出了让你无从反驳的话。太后虽然讨厌顺妃,但是终于还是被她说服了,觉得反正是个奴才,用不着背着儿子去做,闹得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她于是挥退了上来按着田七的人,又道,“你的脑袋先寄着,回头哀家跟皇上说了,照样不轻饶你。”
田七顶着一脑门冷汗,战战兢兢地退下去了。
纪衡一回到乾清宫就找田七,可惜田七不在。他想找个人问问,又心虚怕被察觉,于是给盛安怀使了个眼色。
盛安怀会意,跑去门口对看门的一个小太监问道,“知道田七去哪里了吗”
纪衡正竖着耳朵听他们那边的动静。小太监刻意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盛爷爷,我听说太后娘娘把田公公打死了”
那一瞬间,纪衡只觉自己像是被无数大冰雹兜头砸下来,砸得他浑身冰冷,脑中一片茫然。他脸色阴沉,握紧拳头向外走,目标那胡说八道的太监竟然敢说田七死了,真是该一拳打死
盛安怀心里一咯噔,但是表面装作淡定无比,狐疑道,“真的我怎么没听说”他一抬头,发现了渐渐逼近的皇上。但是皇上的脸色太可怕了,他一时张口结舌,发不出声音。
纪衡冷冷地看着小太监,默默地举起了拳头。
小太监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一摊手,“假的赵大康亲眼看到田公公活着从慈宁宫走出来。”
纪衡“”
他有一种虚脱感,无力地扶着门框。
小太监发现了面色不善的皇上,赶紧跪下了。
盛安怀过去扶住纪衡的胳膊,说着只有两人才能理解的话,“皇上,您请放心。”
纪衡怒瞪着小太监,眼珠子像是要爆裂出来,“滚”
小太监跌跌撞撞地滚了。
盛安怀立刻去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很快带来整个事件的准确描述。纪衡冷静下来之后,智力飞快上涨,仅仅从“妖言惑主”这四个字里就分析出来太后的顾虑。
他往手上戴了一串大佛珠,立刻去了慈宁宫。
太后见纪衡来,知道他已经听说了此事。太后有些担心皇上为田七说话,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她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不过幸好皇上没有,他只是说道,“母后您看谁不顺眼,直接知会儿子一声,朕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何劳您亲自下令,脏了自己的手,还惹佛祖不高兴。”
太后便放了些心,“惹佛祖不高兴”这种事情也确实让她有点后怕。她轻易并不要人性命的,只不过田七太戳她的逆鳞了。太后想想自己儿子做的那些好事,又忧愁道,“哀家还不是怕你被他带坏了,你不能重蹈你父皇的覆辙。”母子二人独处,便不是很避讳对先帝的批判。
纪衡点了一下头,“朕最近确实懈怠了一些,田七没有劝着些朕,是他的失责,一会儿回去朕就结果了他,好让母后放心。”一边说着,一边还抚弄着腕上那串大佛珠。
太后终于放心了。田七不算什么,皇上并没有把这个太监很当回事,这让太后又找回了安全感。当一个人不配做你的对手,你就特别容易对他宽容。太后看着纪衡腕上醒目的佛珠,叹了口气道,“算了,教训他几句便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用不着一定要杀了他。”
纪衡悄悄松了口气。
太后又觉得不对劲,“不过田七身上怎么会穿着名贵的裘衣呢”
纪衡想也不想胡诌道,“什么裘衣,母后您指的是他自己用耗子皮缝的那件他跟盛安怀显摆过,朕看了都想吐。”
太后听着也想吐。
太后又道,“哀家不知道你在外头被什么人勾住了脚,你既然喜欢,不如把她放在宫里头,省得你劳累奔波。”说到这里,话里已经带了几丝讥诮。
纪衡摇了摇头,“朕有悔过之意,再不会胡闹了。”
太后淡笑着点了点头。
纪衡面色如常,心中却是一片阴霾。
田七后来去了趟含光殿。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顺妃都救了她一命,她得道个谢,顺便想办法把恩情还回来。她以为顺妃出手就她是为了套近乎拉关系,以便更频繁地接近皇上大部分跟她示好的人都是这个目的。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些事情她没意料到。
顺妃屏退众人,笑意盈盈地看着田七,笑道,“田公公,你以为本宫说那些话,是为了什么”
田七低着头打马虎眼,“自然是为了太后和皇上。”
“这倒也没错,本宫确实是为了皇上,”顺妃走近一些,“你抬起头来。”
田七依言抬头。
顺妃轻轻抬了一下田七的下巴。她食指的指甲有半寸长,硬硬的抵在田七颌下柔软的肌肤上,使田七十分不自在。
“果然是美人无双,我见犹怜,”顺妃笑道,“这样一个人若是死在乱棍之下,皇上该有多心疼啊。”
田七浑身僵硬,惊讶地看着顺妃。她刚想开口,却被顺妃阻止。
顺妃抬起食指在田七面前摇了摇,说道,“本宫什么也没说,你无需否认。”
真是高明。田七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她低头沉默半晌,问道,“不知顺妃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顺妃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莞尔一笑,“本宫以后还全仗着田公公的成全呢。”
还是想接近皇上。田七全明白了,顺妃这是拿着她跟皇上的事儿当把柄威胁她呢。她对顺妃的感激之情被冲淡了不少,又装傻说了几句废话,顺妃也不逼她,放她离开了。
在顺妃看来,一个被皇上玩弄的小太监,又差一点被太后杖毙,在无依无靠的恐惧之中,实在没有理由不选择和她合作。
田七走出含光殿时,依然带着一脑门冷汗。她今天连着被吓两场,现在简直要脱了力。
顺妃知道了,还以此为要挟。这事儿要真让太后知道了,她不死也得死了。
田七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她简直像是在悬崖之外荡秋千,小命就这么一直晃过来晃过去,没一刻安宁。她早晚有一天得摔下去,粉身碎骨。
她有些沮丧。但是即便被人这样威逼,她也没想过要和顺妃合作她没办法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到别的女人怀里。书上说这是女人贤德的体现,田七觉得那是男人们编出来的屁话。
田七心事重重地回了乾清宫自己的房间,刚一进门,就落入一个怀抱。田七一惊,差一点脱口而出喊“救命”,不过鼻端的气息太过熟悉,她把那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纪衡紧紧地抱着她,勒得她身上都有些不舒服。他低头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着,“田七,对不起。”
田七回抱住他,“你怎么了”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纪衡颇自责。
田七笑道,“我这不好好的吗”
纪衡叹了口气,“你不懂。”
他一开始也不懂。他以为对一个人的保护就该是多给她撑腰,使得别人不敢欺负她。但这样远远不够。田七的坚强几乎蒙蔽了他,使得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田七待的位置太危险,危险到脆弱的地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某件事而不必担心被惩罚,但惩罚并不是不存在,它们很可能被转嫁到最终的受害者身上,那就是他的小变态。
他从未如此企盼过和田七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并不只是为了他,也是为她。
爱一个人,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有安身立命的倚仗。该把最好的给她。
“田七,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要过名分”纪衡说这话时,语气略有些幽怨。好像田七不跟他纠缠这些,就是不重视他。
田七埋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纪衡拉着田七躺在她的床上,两人在窄小的床上紧紧搂在一起,闲闲地聊着天。他开始认真考虑给田七名分这个问题了,男人要主动为自己的女人想这些,总不能等着别人要的时候才给。再有,也不用一定要等田七怀孕才能怎样,他想早一些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主子,不用那样小心翼翼,当着所有人的靶子。
田七靠在纪衡的怀里,她一手揽着他的腰,心想,这是我的人,至少现在是我的人,我是死也不会把他给别人的。
纪衡用手肘撑着身体,他的胳膊肘往枕头外蹭了蹭,蹭到一个硬物。他摸过来一看,是个小瓶子。
田七看到那小瓶子,却是脸色一变。
纪衡觉得有古怪,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田七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这个是丰胸丸。”说完把头扎到枕头下躲起来。
纪衡呵呵低笑着去拉枕头,满腔的柔情几乎要破胸而出,“快出来,别憋着我不嫌弃你,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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