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母的眼神如同法官审视罪犯一般审视着她们。
“来寒城这些天, 我发现你们天天往外跑。阮苏也就算了,毕竟有生意要管,你呢?你有什么往外跑的需要?要么一回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 吃饭都见不着人, 说!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啪, 勺子掉在桌面上,沈素心连忙解释道
“我没有啊, 只是城外难民众多,时常有饿死人的事发生。每月两次施粥已经供不应求, 我只好努力想想办法, 让他们能吃上一顿饱饭,起码……孩童能吃上。”
段母嗤之以鼻。
“那些孩子又不是你生养的,你管他们有没有饱饭吃?想办法?就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能想得出什么办法?我看八成是偷段家的米拿去喂他们吧!”
沈素心吓了一跳, 摆着手说
“怎么会呢?二爷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些粮食都是我与庙中的和尚尼姑们一起筹的, 绝对没有花段家一分钱。”
“哼,我信你才有鬼了。算了算了, 这点小钱我们段家出得起, 没必要跟你计较。不过……”
段母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从今往后你不要随便出门了, 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尽给段家招闲话。要是实在有事非出去不可,也得先告诉我,我同意了你才能出去。”
沈素心脸刷的一下白了, 不敢直接拒绝,委婉地说
“我保证不惹是生非行不行?或者每隔两天出去一次?太太,拜托你了,施粥上的许多事都是归我管的,我要是好几天不去,外面那些难民们都没有饭吃啊!”
“他们有手有脚,吃不起饭是自己活该,你没有必要在这种无能的人身上浪费同情心。”
“他们不是无能的人,他们在老家也是有家有业的。只是那边闹饥荒,政府又不管,他们实在没活路了才逃难逃到这里来。不然的话,谁愿意背井离乡住窝棚呢?”
段母道“为何别的地方不闹饥荒,单单他们那里闹饥荒?这说明命中合该有这么一遭,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那你就更无须插手了。逆天改命,你配吗?”
沈素心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胃口全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说
“我突然身体有点不舒服,你们吃吧。”
段母没有阻拦她,只悠悠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人守着你的房门。别给我搞什么花样,抓到的话没你好果子吃。”
她步伐停顿了片刻,终究走了。
餐厅门打开又关上,里面只剩下阮苏和段母。
段母似乎根本没有与她说话的打算,沈素心一走就开始吃饭了,进食姿势慢而优雅,透着十足的矜贵。
她不开口,阮苏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往枪口上撞,同时心底一片清明——对方在杀鸡给猴看。
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驯服她们,让她们成为老实本分的女人,还是逼到忍无可忍自动走人?
段母直到吃完也没有再开口,放下碗筷她喝了一口养生茶,由老妈子扶着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对阮苏说
“虽然我没提醒你,但是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做又该做到什么程度,你心里有分寸的,对吧?”
这时若是对她点了头,那无疑是向她妥协了,可摇头的话又太明目张胆,段瑞金不在,她也不好对她做什么,于是阮苏拿出自己许久不用的老把戏,故作天真单纯地眨了眨眼睛。
“你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明白呀。”
段母是老狐狸,怎会看不穿她的伪装,但是心里清楚她在段瑞金那里的地位不一样,不好逼迫她点头,冷笑了一声道
“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年轻做生意可是容易吃亏的。毕竟不是谁都会像瑞金一样,充满耐心的对待你。”
阮苏弯起眼睛笑,甜甜地说“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可是悄悄跟二爷学了不少本事呢,相信就算他不在,也没有人坑得了我。”
老狐狸与小狐狸在这温馨舒适的餐厅里,打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战役,谁都没分出胜负来。
段母的眼神有刹那的狰狞,但很快压下去,笑了笑说
“拭目以待。”
说完便转身走了。
餐厅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窗外鸟儿咕咕叫了两声,伴随着初夏的虫鸣。
灯光幽静,饭菜仍然散发着香味。
阮苏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气,陷入长久的沉思。
翌日,沈素心果然被限制行动,门口被老妈子把守了,没有段母的许可不准踏出半步。
段母还给了她一项任务,说是听说她喜欢抄经书,往她房间里送了一堆经书让她抄,算是为段家祈福。
阮苏特地没有去饭店,待在公馆里,想看看段母还有什么把戏。
偏偏这时剧院那边出了事,一盏灯掉下来砸到了人,她作为老板必须出面处理。
她带着小曼和赵祝升,在午饭前匆匆出门了,忙到晚饭后才将事情解决完毕,灯也重新买了一盏,剩下的事交给经理,她则抓紧时间回公馆。
汽车一开进门,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客厅里有惨叫声传出来!
小曼神色凝重,扒着车窗听了会儿,回头道“太太,好像是……是大太太的声音啊,该不会那老太婆又开始折磨人了吧?要不咱们别进去了,到阿升那边住一晚上,等二爷回来再住回来?”
阮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种时候搬到阿升那里住,相当于亲手将把柄往她手上送。进去吧,她也不是活神仙,没有神通。真闹起来,咱们也撕破脸好了。”
小曼听她这么说,也冒出点不死不休的气势,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面,为她开路。
离客厅越近,惨叫声就越渗人。期间还伴随着奇怪的抽打声,等阮苏走进客厅里,看见里面的情形才知道那声音从何而来。
沈素心跪在地上,被老妈子用一根藤条抽得满身伤痕。
段母坐在旁边悠悠闲闲地喝茶,宛如在看戏。
老妈子是干惯了活的,有一把堪比男人的好力气,光看手腕就老粗。
藤条大约是从笤帚上抽下来的,好几根拧成一股,末端还带着刺。打在沈素心单薄的身体上,一鞭一个血印子。
沈素心惨叫归惨叫,却不肯求饶。任凭鲜血浸透了衣衫,也打死不松口,脸上憋着一股劲儿,仿佛要跟她犟到底似的。
阮苏想都没想就叫道“住手!”
老妈子看了她一眼,继续抽。沈素心忍痛对她摇头,示意她别救自己。
段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淡淡地说“你来得正好,有条家规跟你说一说。”
“什么家规?”
段母瞥了眼身边的另一个老妈子,后者冷着脸背书一般念道“凡被禁足却偷偷出逃者,须受三百鞭,禁足加一个月,三天不许吃饭。”
三百鞭?是要活活打死人吗?打完还不给饭吃?
阮苏头一次听说如此残酷的家规,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段母见她表情有变化,十分满意,笑里藏刀地说
“做人呢就要守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说好了禁足,却要偷偷往外跑,是明目张胆的轻视家法吗?你们别觉得残忍,这些都是她该受的。要是有人敢犯她同样的错误,就做好挨这三百鞭的准备。”
阮苏自她到来,念在她是长辈,生育了段瑞金的份上,一直忍气吞声由她闹,心想等她走了就没事了。
可是在此时此刻,她决定不忍了。
“你给我们定规矩,谁来给你定规矩?”
段母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她没说话,大步走过去朝老妈子猛地一推,将其推倒在地后夺走她手里的藤条,劈头盖脸地朝她身上抽去。
老妈子嗷嗷惨叫,因身份不敢还手,拼命向段母求助。
段母给旁边的老妈子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帮忙。
老妈子仗着人高马大,抓小鸡似的抓住阮苏的胳膊,要扇她嘴巴子。
小曼不知从哪儿拿到一把水果刀,指着段母的鼻子说“你敢对她动手,我就敢一刀削了你的鼻子!”
段母自打嫁入段家,养尊处优多年,还从未碰见过如此野蛮的人,震惊地看着她。
“你敢用刀指着我?”
小曼冷笑一声,“我不光敢指着你,我还敢削你呢!让她们放手!”
段母气得直翻白眼,冲阮苏骂道“你管管你的人!”
阮苏被两个老妈子抓着,娇小的身躯在她们面前脆弱得像一根嫩笋。听见段母的怒骂,她笑眯眯地冲小曼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好。”
段母气急败坏,蹭地一下站起身。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敢对我动刀子!来人啊,来人!”
她喊得破了音,却无人进来。护卫是段瑞金雇来的,他不在,他们根本不知道听哪一位的,干脆缩头不吭声。
阮苏可悲地看着她。
“你以为你是天,是神,别人不听你的安排就活不了。其实二爷他们是因为你是母亲,所以才孝顺你。倘若你对待别人并无长辈的慈爱,又如何要求别人仍然尊重你?”
段母火冒三丈。
“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吃段家的住段家的穿段家的,你们这种女人就是寄生在段家的吸血虫!”
阮苏道“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带着她走好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你看如何?”
段母陷入迟疑。
她们走掉固然好,可自己还没有想好安抚儿子的办法。姨太太闹不要紧,儿子若是闹起来,那就不好办了,金矿的运作都仰仗着他。他回来看见阮苏不在了,能善罢甘休吗?
思来想去,她咽了咽唾沫,抬头道“做梦!段家在你们身上花了那么多钱,说走就走?今晚我不管你,但沈素心我是管定了,赵妈李妈,你们给我把她抬到楼上去好好关着,不许给她饭吃!”
两个老妈子松开阮苏,将已经抽到半死的沈素心抬上楼。
阮苏并未真的打算对段母动刀子,便冲小曼使了个眼色,后者没好气地收起刀,回到她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段母。
段母到底没怎么见过血,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呼吸略显急促,忍耐着说
“你既然对我不服气,那我就让瑞金快点回来,亲自管教你,看你到时怎么说。”
阮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拉着小曼回到房间。
小曼一进门就大叫了一声,在地上蹦了两圈。
“太好了!原来这老太婆是只纸老虎,也是怕刀子的!咱们以后不怕她了!”
阮苏直叹气。
“你真当人家没见过世面呢?今天是你拔刀太突然了,所以被你吓到。要是多来两次,保不准挨刀的就是你了。凭那两个老妈子的力气,你打得赢?”
小曼不服气,“打不赢就让阿升来,再不行把饭店里的人也叫来。这里是寒城,她能指挥得动的也就那两个老妈子,咱们怕她?”
“你呀,天真。”
阮苏说“打人杀人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可以拿枪把她杀了,可杀完以后呢?二爷回来如何交待?他又如何向晋城交待?他那重病的父亲知道了,怕是要直接气死过去。”
小曼还真没想那么远,只顾着出气了,闻言耷拉下嘴角,往床上一坐。
“照你这么说,咱们以后不能再像今天似的对付她了?”
阮苏笑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
“能用,只是要省着用。办法这种东西,一次两次有效果,到第三次人家就不怕你了,知道吗?”
小曼点点头,“好吧……你困不困?我放热水给你洗澡?”
阮苏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盒胭脂,递给她。
她满脸不解,“做什么?”
“送你呀,今晚你表现得好,值得表扬。”
小曼喜笑颜开,接过胭脂打开看了眼,赫然是她偷偷用过的那一盒。
她还以为阮苏不知道,原来只是没戳穿而已。
“谢谢太太!”
小曼收下胭脂,欢欢喜喜地放热水去了。
洗完澡她打算回自己的房间,阮苏却拉住她摇摇头。
“你今晚跟我睡。”
“啊,为什么?你以前不是不怕黑吗?”
“我是担心你啊。”阮苏说“她怕二爷生气,暂时不对付我。可是你拿着刀说要削掉她鼻子,让她下不来台,怕是心里已经恨死你了。晚上要是让老妈子遛进你房间揍你一顿,保管你跑都没地方跑!”
小曼听她这么说,也害怕起来,于是听她的安排留在她房间睡。洗完澡后穿着阮苏的一套旧睡衣,与她并肩躺在被窝里,两人宛如亲姐妹一般,聊了半宿才睡着。
夜里她起来上厕所,想到阮苏的话生出好奇心,蹑手蹑脚地走去佣人楼里看了眼,果然看见自己房门大大的敞开,里面还有人说话。
“太太这嘴也太灵了!”
她在心中惊叹,没有打搅她们,悄无声息地回到阮苏房间,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小曼持刀威胁段母的行为固然够解气,但阮苏已经大致了解段母的性格,不认为她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因此为了保证小曼的安全,接下来的两天她不管做什么都带着她,二人形影不离绝不分开。
饶是如此,对方仍然没有放弃。
一天晚上,她们从百德福回来。刚走进门老妈子就冲上来按住小曼,令她动弹不得。
阮苏抬起头,看见段母表情阴森地站在楼梯上,问“你抓她做什么?”
段母嗤了声,抬手一扔,一条男人的领带被扔在阮苏面前。
“这是我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她居高临下地说“你身为主子也太不小心了,连贴身丫头偷了男主人的领带藏起来都不知道。多亏有我在,不然你等着被她取而代之吧。段家一向是最不能容忍丫头作乱的,一旦发现,赶出去永不聘用。”
小曼惊愕的听她说完,立刻大声叫道“你放屁!是你陷害我的!我才没有藏领带!你撒谎!”
段母不以为意,根本没听她说话,一步步走到阮苏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太年轻,许多事都不懂。以为能帮你出气的就是朋友,实际上那些蠢货只会拖你的后腿。你该抬起头,往高处看,抓住往上爬的机会,人生中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懂吗?”
阮苏捏着那根领带,“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段母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把她赶出去,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你知道的,有了我的支持,你才能在段家待得长久,待得安稳。”
小曼本来一直在喊阮苏,让她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但是这句话一出来,她不敢说了,心中涌出强烈的恐惧。
长久安稳的待在段家,她的支持……多么诱人的条件啊,太太那么喜欢二爷,会为了她区区一个丫头,放弃自己留在段家的机会吗?
她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眼中无声地流出泪来。
“你一定不许她留下?”阮苏问。
段母含笑点头,“当然。”
阮苏将领带往她脖子上一挂,轻松地说“那我就只能带她一起走了。”
“走?”段母脸色变冷,心里一紧,“走去哪里?”
“去我自己家里。”
她讥嘲地笑了笑,转身推开老妈子,扶起小曼朝外走,当着她们的面,明目张胆地进了隔壁洋楼内。
小曼回想起她刚才做决定时说得话,还是难以相信。
“太太你居然没答应她?那么好的机会啊!”
阮苏摇摇头。
“什么机会?分明是陷阱,她才没那么好心。一旦我把你赶走了,在二爷回来之前我在公馆就是孤家寡人,你以为她会客气待我吗?”
小曼恍然大悟,不过又有些许失望,因为在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超过了二爷在太太心中的地位,沾沾自喜了好一会儿呢。
这时赵祝升在餐厅里吃饭,小狗蹲在他手边,眼巴巴地望着盘子里的排骨。
他正要夹一块给它吃,老妈子忽然进来通知他,五太太和小曼来了。
他连忙抱着狗走出去,与阮苏打了个照面,后者苦笑道“我恐怕要叨扰两天了。”
公馆里,段母并未就此罢休。
她知道那栋洋楼里住着一位赵姓男青年,说是什么合伙人。她早怀疑两人关系不干净,命令老妈子进去抓人。
谁知那洋楼门外不知何时也多了两个护卫,像铁门似的拦着不许人进。老妈子挤不进去,拿出自己另一项看家本事,坐在门口大骂起来,用尽各种极具侮辱性质的词汇,痛骂阮苏花段家的钱养小白脸。
邻居们推开窗户看热闹,路人也停下来围观,她们骂得更起劲了,势要将人逼出来。
过了一会儿,护卫让出道路,出来了一个人。却不是阮苏,而是赵祝升。
赵祝升一身黑衣裤,清瘦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见她们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串鞭炮,点燃了就往她们头顶丢。
老妈子吓得逃回段公馆,滑稽的模样引得围观者哄笑。
赵祝升把剩下的鞭炮交给护卫,吩咐道“她们再敢来,就用鞭炮炸烂她们的嘴。”
“是。”
赵祝升往回走,步伐透着雀跃。
他得感谢段瑞金那讨人厌的母亲,若不是她,阮苏大约永远不会到这里来住。
走进客厅,他看见她蹲在沙发边逗小狗。小狗追逐着她手中的一团绒线球,画面温馨得像电影一般。
赵祝升停下脚步不再往前,靠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她。心道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愿意耗尽一生欣赏这副画面。
可惜快乐是短暂的,阮苏住进来的第二天早上,段瑞金就回到寒城。
他是被段母千方百计支出去的,段母发现自己拿阮苏毫无办法后,又连夜打电话催他回来。
他走进家门,得知阮苏搬到隔壁住了,连母亲都没见,立马去找她。
阮苏还没来得及去店里,与小曼赵祝升在餐厅吃早饭,看见他进来便站起身,随他去花园里单独聊。
他们一出门,小曼赶紧放下碗筷,扒在窗边看。
看着看着,她感觉后脑勺有冷风一阵阵的吹,扭头一看看见了赵祝升,不情不愿让出半边位置,与他一起分享花园里的风景。
阮苏停在一株淡粉色的木槿花旁。
木槿花朝开暮萎,此时正舒展了每一片花瓣,花朵开得大大的,散发出幽幽清香。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花,问身后人“你是来责怪我的吗?”
段瑞金道“责怪你什么?”
“不听你话,没在家好好待着。顶撞你的母亲,还任由丫头用刀威胁她。”
段瑞金的眉毛跳了一下,“你们用刀威胁她?”
阮苏抓着衣角,不动声色地说“对啊。”
“看来你们比我胆子大,做了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他自嘲地说。
阮苏惊讶地看向他,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段瑞金苦笑,“我没烧,却比发了烧更无用。面对那样的她,我很想站出来保护大家,可是只要一见到她就会想起小时候发生过的许多事,就感觉她如同一个恶鬼一般,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阮苏咂舌,“不得了,你这是被她养出心理阴影来了啊。”
段瑞金没听明白她说什么,垂着眼帘黯然地说“我这辈子大概是逃不脱她的。”
二人认识这么久,阮苏还没有见过他如此颓丧的一面,简直不像平时的他。
但是想想段母的手段,一个小孩从小跟在她身边,日日被她管教,又怎么可能用正常的情感看待她。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段瑞金,却仿佛通过这副表象,看见了一位充满恐惧的小男孩。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但永远生活在母亲的压迫与安排中,毫无自由。
她走上前抱住他,低声说“你不用怕了,你已经长大了,而她老了。或许她还是很有手段,但是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自己赢不了她?就算输了也没关系,我还有钱,我可以当你的后盾。”
段瑞金怔怔地看着她,“你不会嫌弃我如此无能吗?”
阮苏笑道“每个人都有弱点,正是优点和弱点一起构成了活生生的我们。”
“你的弱点是什么?”
她愣了一秒,抬起眼帘坚定地回答“是你,要不是你,我早就走了,何苦与她纠缠。”
段瑞金心中一动,用力地抱住她,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松开手道
“等我。”
他大步往外走去,阳光洒落在他宽阔的肩上,雪白的衬衫折射出光晕。
阮苏很欣喜的发现,充满恐惧的小男孩不见了,他只是他,无往不胜的二爷。
她今天不去饭店了,就在这儿等他回来,接她回他们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阮苏我有一百种不去上班的借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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