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板, 恭喜恭喜啊。”
“段老板, 您真是有福气,娶到阮小姐那样的佳人。”
“段老板,何时请我们吃满月酒啊?哈哈。”
宾客相继到达, 车来车往。段瑞金与段瑞琪在外迎接,耳中听到各式各样的道贺声。
他平静的把他们迎进去, 众人皆知他的心性,对他冷淡的模样并未起疑,热热闹闹地坐到了桌边。
今日天气凉爽, 又没有下雨。段福派人在草地上摆了二三十张圆形餐桌,每张桌子十个位置,位置上放有宾客的名字, 方便他们寻找。此时那些桌上已经摆满了瓜果点心,供人在正餐前暂时打打牙祭。
段瑞琪平时里是很热情开朗的人,今天想到即将发生的事, 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愁眉苦脸地站在他身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打击。
又一位客人到来, 段瑞琪很勉强地挤出一抹干笑。
等客人走后,段瑞金道“既然你没心思迎宾,就回房间去吧。”
段瑞琪讶然,“真的可以吗?但我是你弟弟,也是寒城里你唯一的家人,得帮忙啊。”
又一辆车开过来, 段瑞金认出是市长的,端正了身姿,头都没回地说“我自己可以。”
段瑞琪见状只好离开,免得给他添麻烦。但是真的回房间又太不好意思,干脆留在一楼帮段福招待宾客。
市长下了车,大腹便便的他身边是同样大腹便便的太太。二人走到段瑞金面前,眼睛一亮,由衷地夸赞道
“段老板真是一表人才!”
这话不是客套,他今日的模样的确值得惊叹。
为了配合阮苏的大红喜服,他难得的脱下了衬衫西裤,换上长袍马褂,上身套了件红色的马甲,胸前一朵大红花。
普通人穿这身衣服,要么丑得滑稽,要么帅得文雅。而他眉眼凌厉,鼻梁极高,脸极窄,气质从里到外的清冷,硬是将如此喜庆的衣服穿出了几分飒气,令人过目难忘。
段瑞金从不在意自己的美丑,或者说不在意除阮苏以外,其他人眼里的美丑。
听到这句夸赞,他淡淡地道了谢,宛如无意地说“我还以为您今日不会来。”
市长愣了愣,“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们寒城的贵人呐,你的好日子我当然要来。”
“可我听闻您已包下一截火车车厢,明日下午便携全家要去瑞城乘车……”
市长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已被他人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一惊,忙道“那是谣言!越到这种时候,就越有人喜欢散播谣言引起恐慌。我生在寒城长在寒城,寒城百姓都是我的亲人,绝不会在这种关头丢下亲人不管,自己逃走的。”
段瑞金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没追问,只道“今日不谈政事了,请进。”
“哈哈,不谈不谈。”
市长干笑着往里走,等到无人注意时,偷偷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段瑞金继续迎接客人,等到所有人都到达后,最后一辆车姗姗来迟。
车身一看就是经过改造的,所用材料坚不可摧。停下后打开车门,先跳下来几个警卫,齐心协力把高得像小山一般的荣凌云搀扶下来,准备扶着他进门。
他摆摆手,拿来一根拐杖,受伤的脚悬空,单腿跳着前行。
二人目光交接,碰撞出无形的电光火石,表面上却是一片祥和。
荣凌云率先开口,“段老板,恭喜。”
段瑞金云淡风轻,“有劳大帅带伤赴宴,请进。”
他亲自将其领进公馆,期间二人不动声色地观察彼此的细微动作,都没有发现异常。
因为荣凌云有脚伤,段瑞金直接把他领到主桌上,命人为他倒茶。
佣人倒来一杯普洱,他正要递过去,忽然皱了皱眉。
“这种杯子怎么好意思拿来招待客人?换一个。”
“是。”
佣人换了一个新茶杯,为荣凌云倒了茶,带着那只被嫌弃的杯子去了厨房,放在角落的木桶里,等婚宴结束后会有专人来处理这些垃圾。
她走后不久,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哼着歌,漫不经心地来到桶边,见无人注意,立刻捡起那只杯子翻开底部,看见一团小小的油渍。
他心中了然,把杯子放回原位,穿过厨房来到后院。
林清与几个下属伪装成杂役在削土豆,来者走到他身边,极小声地说“来了。”
林清抬起头,冲众人使了个眼色,顿时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与此同时,荣凌云带来的警卫借解手之名探完了整座公馆,回到他身后,为他倒茶时低声禀报
“大帅,没看见可疑人物。”
荣凌云并未因此放松警惕,反而更加戒备——可疑人物不在明处,那肯定就在暗处,比明处更加危险。
时辰到,段瑞金去隔壁迎亲,领来了阮苏。
因为只隔着一堵墙,便没有用轿子汽车接送,他采取了一种更恩爱的方法——直接把阮苏从这扇门,抱进了那扇门。
二人进门后段福让人点起了鞭炮,在喜庆热闹的鞭炮声中,宾客们见到了新娘子的真容,热烈地鼓起掌来。
阮苏一袭大红喜服,黄金头冠,没带盖头,一张精心描绘过的脸坦荡荡地露在外面。
她本就长得精致灵动,只是因为年纪小,常常略显单薄青涩。如今被脂粉一修饰,美得无可挑剔,堪称绝色了。
面对院中的宾客,她也不像普通新娘似的羞涩,大大方方地从小曼手里接过篮子,沿路撒糖果给孩子们吃。
城门关闭期间物资匮乏,地主家都没了余粮,在场的孩子皆生在富贵人家,最近零食却得省着吃,看见金灿灿的巧克力直流口水,忍不住一窝蜂地冲上去,居然引发一场小小的交通堵塞。
耗光了那一篮子的糖果,二人总算走到主婚人前。
段瑞金松开手,阮苏双脚落地,回头笑问“重不重?”
他故作认真地想了想,“再抱一辈子,大约也是撑得住的。”
“去你的。”
阮苏推了他一下,心中甜蜜,但是转身看见宾客们,又知今日不是甜蜜的日子。
不过没有容她伤感太久,主婚人很快就喊着拜天地了。
三拜结束,喝了交杯酒,段瑞金忽然走向荣凌云,一个家丁跟在他身后,手里托盘放着两杯酒。
他端起其中一杯,对荣凌云道“大帅身负重伤,却仍然赏脸来为我段某证婚,实在感激不尽。今日这第一杯酒,就敬荣大帅吧。”
另一杯酒被端到了荣凌云面前,酒夜清澈见底,酒杯也并无异常。
但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拂了段瑞金的面子。身边的警卫很知趣地站出来劝阻,“大帅,您腿伤未愈,医生说不让喝酒。”
荣凌云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下段瑞金,突然改变主意,拿起酒杯,训斥他道
“大喜的日子,怎可因我扫兴?再说只要段老板能与太太白头偕老,我舍一条腿又何妨?”
说罢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段瑞金微笑地看着他,拍了拍手掌。
“荣大帅,您真是骁勇仁义之人。”
二人分开,段瑞金去敬其他人的酒。荣凌云回到座位上,闭眼调整身体里的气息。
白酒入腹,除了辛辣之外并无异样。他静心感受了许久,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又好奇起来。
既然不在酒上做文章,他们准备何时下手?
荣凌云抬起头,在人头攒动的酒桌间寻觅段瑞金的身影,最后在客厅门口看见了他与阮苏。
两人穿着喜服,又长相出众,显得那么醒目。他们牵着彼此的手,神色匆匆地往里走,似乎要做什么。
荣凌云吩咐警卫派人盯着他们,然而等警卫走进客厅,却已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这时候,阮苏与段瑞金已经来到公馆后面,一辆汽车停在那里。
段瑞琪、赵祝升、小曼,都在车上等她。
阮苏紧紧握着段瑞金的手,“我们就在城外等你,你要是不去找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段瑞金轻笑,“你这么凶,我怎敢不听。”
“别开玩笑!”
“好好……”他收敛笑容,认真地说“就算我死,也要死在你面前,绝不分开。”
阮苏非常难过,她以为自己看过知道剧情,大可以多赚些钱然后从容不迫的离开。谁知剧情变化,她也变得像书中普通老百姓一样,为了逃命狼狈不堪,还得与挚爱分开。
“我什么都不好,就是记性好,你的话我死也不会忘的。”
她眼眶通红,“你要是不来,我就一直在那里等你,谁都别想让我走!”
段瑞金苦笑,眼中满含宠溺,揉了揉她的头发,吁了口气道“上车吧。”
小曼伸出手,搀扶她上车。
她恋恋不舍地坐进车里,过于华丽的头冠被车顶撞掉了。段瑞金下意识往前走一步,要扶,但赵祝升已将头冠拿在手上。
他笑笑收回手,关上车门。
汽车发动,缓慢加速,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二爷。”段福提醒,“我们快去前面吧,不然要被人发现了。”
他回头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家仆,突然间发现,遇见阮苏前他身边只有段福。现在阮苏走了,留在他身边的仍然是段福。
一切都回到了。
“走吧。”
他整理衣冠,收起落寞,回到热闹的宾客里。
没过多久,段瑞金再次来到荣凌云身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远远看去,二人身材高大,相貌不凡,说话客客气气,仿佛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交谈。
只有他们心里清楚,局势已到了命悬一线之际。
段瑞金为他倒了酒,“大帅,是否后悔回到寒城?倘若没有回来,您现在可不必忍受枪伤之苦。”
荣凌云冷笑一声。
“机遇从来都与危险并存,段老板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段瑞金看着他把酒喝下去,叹气道“我只是很好奇,一个人的究竟满足到什么程度才会停止?有了一万想要十万,有了十万想要一百万。人人都去争当人上人,谁来当人下人?”
荣凌云惊讶于他身为段家之子,金矿矿主,竟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正要说话,眼前陡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段瑞金早有预备,平静地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嘴角噙着冷冰冰的笑意。
“自然是失败的蠢货来当人下人……来人,大帅喝醉了,送他去楼上客房歇息。”
等候已久的林清立即带人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走昏迷不醒的荣凌云,抬向二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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