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段瑞金和阮苏的孩子!
看到他们之前他可以欺骗自己不存在, 可是看到了这样的两张脸,尤其是那小男孩……长得那么像,说他是段瑞金小时候,别人也会信。
这些年来赵祝升一直在想阮苏, 幻想着自己找到她,那时世界上已经没有段瑞金这个人, 自己将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可以努力赚钱,让她过上以前一样的生活。
现在,三年来的美梦全打消了。
段瑞金已不在人世,却依然能占据阮苏的全部。
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比不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无法热情地说些什么, 也无法扭头就走。
安安警惕地看着这位叔叔,音音抛弃了糖葫芦, 步伐踉跄地朝他走来,抓住他的黑色长裤, 努力地踮着脚尖, 另一只手极力伸高。
他看她似乎想要什么东西,低头瞧见了自己胸前口袋里的手帕, 拿下来给她。
音音捧在手里, 欢欢喜喜地展开。
“漂酿!”
手帕是深蓝色的, 绣着淡金色的花纹,的确很漂亮。
音音把它围在腰间,开心地说“裙子!”
阮苏忍俊不禁, 走过来摸摸她的头。
“这是手帕,音音乖,还给叔叔。”
“我不……”
小姑娘扁着嘴撒娇。
“音音,娘改天带你去买裙子,把手帕还给叔叔好不好?”阮苏蹲下来,想伸手去拿。
谁知她反应更快,掀起上衣往胸口一塞,躲去哥哥背后。
阮苏要追,赵祝升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出声道“让她留着吧。”
阮苏回头看他,“那怎么好意思。”
“一条手帕而已,我还有很多。”
“嗯……好吧。音音,谢谢叔叔。”
音音笑逐颜开地跑出来,“谢谢叔叔。”
赵祝升看着对方太阳花一般灿烂的脸,忽然又感觉似乎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阮苏向他发出邀请,“进去看看吗?”
“好……好。”
阮苏听出他的紧张,笑容更温和了些,带着他走进去,参观了小院。
赵祝升跟着她看完院子、客厅、厨房、最后停在卧室,看着那张整洁的铺了粉色床单的小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以前过得是怎样奢侈的生活啊,现在呢?简直无法想象她用多大的勇气才接受这一切。
阮苏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还挺自豪地说
“怎么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而且每一样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价格便宜但质量绝对好,保姆也是我自己去雇的,一个月十块大洋,在我上班的时候帮我照看他们。像洗衣服做饭这种事我晚上回来做,可以省下不少钱。”
赵祝升浓眉紧锁,“你这里太艰苦了,搬去跟我住吧!”
“什么?”
“我的薪水还可以,这两年也攒了一点钱。我换一套大房子,多雇几个下人。”
阮苏好笑地说“你的钱你自己留着,给我花做什么?对了,你还没娶妻生子吧?”
他摇头。
“那就是了,你一个单身汉,又没爹娘,赚得钱自己存着,这样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才有底气说我爱你呀。”
他喜欢的姑娘就是她啊……赵祝升无法说出这句话,赌气似的说“我不想结婚,我也没有喜欢的人。”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一辈子不结婚,钱也可以攒着做生意啊,你肯定不想给商元良打一辈子的工吧?”
他无论说什么,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被她轻飘飘地给推回来。赵祝升生气了,提高音量问
“我就想照顾你不可以吗?我就想给你花钱不可以吗?当初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你收留了我,我现在也想报答你啊!”
阮苏被他吼得愣了下,忍不住笑起来。
“谁拦着你报答了?只是我已经是个寡妇,你又是单身汉,住一起不合适。你要是真想帮我的忙……唔……”
她想了想,去院里拿皮包,取出一份修改产量的文件道“就把这个签了,好让我回去交差吧,这是他给我的第一个任务。”
他想都没有想,掏出钢笔就要签。阮苏倒是缩了下手,捂着文件问“等等!这种事会让你很为难吗?如果有影响的话,我还是去找厂长吧。”
“有我在你找什么厂长?瞧不起我吗?”
他不由分说地夺走文件,在底下签了自己的名字,没好气地递给阮苏“拿去!”
阮苏讪笑着接过来,收进皮包里,“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你肯定还有事吧?那我就不留了,慢走。”
赵祝升“……”
她的模样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这股子让人恨不起来的狡猾劲儿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无语地往外走,音音本来在跟安安玩手帕,看见他的身影特地跑到门边喊“叔叔再见……”
“再见。”
赵祝升挥挥手,转过身后才发现自己脸上挂着笑,暗骂了一声真是贱,收敛表情冷冷地走出巷子。
阮苏完成了棘手的任务,心情大好,下午便回去复命。
进公司大门时孙老六在一楼跟销售员说话,看见她立刻正色走了过来,冷冷地问
“中午怎么不见你人?”
“公司不是规定外出就不算考勤吗?”
“这种小事也算外出?呵呵,随便你吧……文件他们签了没有?”
阮苏抬头看了眼楼梯,“良爷在办公室吗?”
“对啊。”
“多谢。”
她说完绕过他,直接往楼上走。
孙老六气急败坏,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她没有回头,快步走到办公室外,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有讲话声,仔细一听像打电话。
她放下手站在外面,电话挂断后又等了两分钟,才接着敲门。
“进来。”商元良笑眯眯地哄着怀里的黑猫,抚摸它顺滑的皮毛。
阮苏进去说“良爷,文件已经签字了。”
“拿来看看。”
她递过去,商元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抬头笑道“你还挺会办事。”
“只是运气好,正好碰上了认识的人。”
“人脉也是能力的一种,何况你又是一个外来的女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有本事了。”
他放下文件,手伸向抽屉,“正好我这里还有件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办,不如你试试?”
阮苏接来一看,是张货款清单,显示有个王姓分销商陆陆续续从安丰拿了几个月的货,却始终拖欠货款没有还清。
对方的意思是……让她去取回货款?
商元良见她表情并不是很乐意,轻轻摸着黑猫,和蔼地说
“我知道这种工作跟你的本职相差有点远,不过说句实在话,翻译这活儿没多大难度,任谁下苦功夫学他几个月都能干,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在这种职位上待一辈子,对吧?”
阮苏问“那要是我拿回来货款,会升职吗?”
商元良笑意加深,“安丰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职位,具体能不能升,得看你的工作结果。”
阮苏踌躇起来。
对方给她开得几乎是张空头支票,谁知道最后能不能得到想要的酬劳。而收货款这事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她傻头傻脑地跑过去,搞不好是要吃亏的。
商元良等了一会儿,见她始终不说话,笑着说“当然,你一个女性做这种工作还是有些为难的,我看翻译挺好,安全又舒适,这活儿我还是去找别人干吧。”
他说着就要把清单拿回去,当他的指尖碰到清单时,阮苏猛然抓紧。
二人对视,她下决心般地说“我想试试。”
商元良笑着坐回去,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圆框眼睛令他看起来非常温和无害。
“你知道么?我那天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不是一般的女人。”
“良爷谬赞了。”
“不不。”他摇摇手指,大拇指上的扳指十分醒目,“普通女性或许可以留洋,当个高级知识分子。或许可以打扮得时尚靓丽,当个交际花。或许可以学习持家之术,当个贤内助,但极少有人能做到失去一切后重新开始,从那名动全城家财万贯的阔姨太,摇身一变成为自力更生的求职会计,还适应得这般如鱼得水,是吧阮小姐?”
阮苏起初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有点不对劲,听到最后那个称呼时,几乎脑中轰隆一声,差点失态。
她这人有个习惯,紧张到极致时脸上越是冷漠,心底越是清醒。
看着商元良不变的笑容,她平静地问“你知道了?”
商元良道“我也只是随便让人一查,毕竟王爱英这名字可不像配得上你的。”
“良爷是如何查到的?”
他抬起手来,露出那枚血玉扳指。
“此物名叫踏雪寻梅,乃前朝第三任皇帝心爱之物,驾崩后被太监偷偷卖到民间。几番周折,五年前落入荣凌云大帅唯一的弟弟,亦是知名富商荣闲音手中。”
商元良另一只手将黑猫往前一托,那活物敏锐落地,跳上窗台,趴在上面舔毛。
他则缓缓走到阮苏面前,似笑非笑,“三年前,荣闲音的尸首被人发现在一个农家杂院里,与他死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戏子,二人皆是中枪身亡,却没有找到枪在何处。根据当地人流传出来的说法,他是被自己囚禁的一名女子所杀害,而当时段瑞金的五姨太不知去向。”
他虽然没有身在现场,甚至根本没有见过他所说的这些人,却把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
阮苏不得不佩服他,好奇地问“良爷既然已经知道,打算怎么办?把我交给林清?”
商元良哈哈大笑,引得黑猫都回头看了眼。
“阮小姐真会说笑,如今你是我的翻译,他与我八竿子打不着,何必巴巴地送过去。”
“那……多谢良爷?”
商元良收住笑容,拍了拍她的肩。
“阮小姐,我这人不爱钱不好赌,生平就一个爱好——求才若渴,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阮苏笑不出来,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
“我先下去了,希望能给良爷带来好消息。”
商元良点点头,不再看她,冲着黑猫伸出手,嘴中亲热地喊着“宝贝儿”。
阮苏为他关了门,快步下楼。路过一楼时似乎看到了孙老六,没心情搭理他,径自走出两条街,才做贼似的,在一家包子铺门口停下来。
天气不热,可她大汗淋漓,发丝杂乱地黏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商元良的笑容。
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连喘气都得把握着分寸,生怕对方话里有话,将她引入那万劫不复的陷阱里去。
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呆在他身边为他做事吗?
商元良蛊惑般的话语在脑中回荡,让她无法痛下决心来放弃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切。
包子铺伙计好奇地看着她,“小姐,小姐,您要买包子吗?我们已经打烊了。”
阮苏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快步走掉。
第二天,她去找了那位王姓分销商。
对方全名王四全,干得是开赌场的勾当,因为赌徒大多烟不离嘴,于是为了增加收入,他很早以前就开始与安丰合作,直接从他们这里拿货,卖给赌徒们。
他的生意原本做得很不错,财大气粗,手下养着一帮打手看管赌场,道上的人遇见了得尊称他一声全老大。
可惜半年前,一位高管子弟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来他这里赌博,连赌三天欠下十几万的赌债,对家没有认出来他,为了收到赌债砍了他两根手指当订金。
那少爷鬼哭狼嚎血渍呼啦地回家后,第二天晋城警察出动,在局长的带领下,把王四全的赌场给一锅端了。
他四处走关系,想把自己的饭碗捞出来,但是无人敢卖他面子。
眼看饭都要吃不起了,王四全不得不放下身份,游荡在各大赌场间,成为一名“流动供货商”,卷烟、雪茄、洋酒、甚至鸦片都能从他这儿买得到。但凡赚了点钱就赶紧拿去赌,企图赢一笔大的,东山再起。
偏偏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他生意做得不顺利,时常被人举报。赌运也不佳,投入多少都是打水漂,渐渐地连货款都给不起了,光安丰这里他就欠了好几千块。
阮苏打听到了他今日的所在,位于一家叫老西门的小赌坊。她来到那赌场门口,看着乌烟瘴气的里面不想进去,便想了个法子——报警说王四全欠债不还,拜托警察把他抓了出来。
她并不指望着那些警察能帮她把钱要出来,但是借他们的手段,她不用进赌场,在警察局里看到了王四全。
王四全是个高大的山东汉子,因这半年来的失意瘦成了一只大刀螂,且对警局充满憎恨,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阮苏走到他面前,他眼睛微微一亮,听完她的身份后又把脸瞥向一边,冷哼了一声。
阮苏平静地说“王老板,我知道你最近手头周转不灵,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算闹到总统面前去也是这个理,否则不必坐在这里了。”
王四全也不知听没在听,从兜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卷烟打算抽,被警察劈手夺走扔进了垃圾桶。
阮苏很有耐心地看着他。
“王老板,你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人在社会上混,不管开赌场也好做生意也罢,最讲究的就是个信誉,有信誉别人才肯跟你合作。一家独大的人除非去当土匪,做刀口舔血的买卖,否则是赚不到钱的。你若是没了钱,只要信誉在,有朋友,大家拉你一把你也就起来了。可若是连信誉都失去……就算你找到了赚钱的路子,谁信你呢?”
他抬起头来,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讥嘲。
“你这女人,讲起大道理来头头是道,莫非以前是当律师的?”
阮苏道“大道理并非打官司才用得着,人活在世也得讲道理。我若是你,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货款还上,晋城的供货商都知道你是个欠债不还的了,等你卖完手头那些货,谁还肯放货给你?”
王四全无所谓地抖了抖二郎腿。
“你不是我,你要是我就该知道我已经倾家荡产,什么东山再起?什么从头再来?都是狗屁。我现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就拿去,没本事啊……你天天报警抓我也可以,横竖我没钱吃饭,来这里喝两口稀粥,也算一顿饭了。”
阮苏看着他这副模样,深吸一口气,冷冷道“那你就慢慢喝粥吧。”
说完转身走出了警察局。
街上人来人往,她心情烦乱,见旁边有家咖啡厅,进去要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喝。
刚才她已经问过警察了,说是这种欠债不还的人他们也没办法,关可以关着,又不能总关着白养他,一般也就是关个三四天就放出来了。
那王四全估计就是笃定她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才如此嚣张。
不过看他这破衣烂衫的模样,真的能还出钱吗?
要是实在一毛都拿不出了,自己逼他逼得有什么意思。
阮苏正想着,桌边的玻璃窗突然被人敲响。她抬头一看,看见了赵祝升的脸。
阳光灿烂,他皮肤白皙,头发与眉眼都是漆黑的,映在玻璃上简直像一张明星画片。
他冲她微笑了下,做了个手势,询问是否可以进来。
阮苏点点头,没过多久,“画片”就坐在了她面前。
“一杯咖啡,三份糖,谢谢。”
赵祝升对洋人侍者说。
侍者退下,阮苏忍不住笑。
他有点生气,“你在笑什么?”
“我笑你长得像个大人,口味还是小孩子。”
小小的一杯咖啡要加三份糖,何不直接去喝糖水?
赵祝升撇撇嘴,“我是不喜欢咖啡的苦味的,要吃苦干脆喝中药,这种味道有什么好呢?巴掌大的杯子,还得坐下来慢慢喝。”
他说话时无意识地撅着嘴,显得很稚气,那一瞬间,阮苏恍惚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寒城。
明亮富丽的咖啡厅,光可鉴人的小银勺,衣着整齐的侍者,与从窗外投进来的灿烂阳光,还有桌上那盆盛开的小甘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苦难在此地无法立足。
但她又很清楚,这不可能是寒城。
寒城洋人罕见,侍者绝不会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寒城最好的车是荣闲音的庞蒂克,而这里的大街上各种豪车在飞驰。
寒城娱乐之地就那么多,走到哪儿都能遇见认识的人。晋城犹如一片汪洋,她是融入汪洋中的一滴墨水,无论多么的格格不入,都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阮苏垂着眼帘,捏着银勺在咖啡里搅了搅,问“你怎么会来?”
赵祝升回去苦想了一晚上,做出一个决定,想告诉她。于是上午去了总公司,却得知她出来做事了,便一路找了过来。
看着她眉眼间淡淡的烦恼,他情不自禁把那个决定咽了回去,改口说
“我过来处理点公事,正好看见你,就进来坐坐。你呢,你为什么来?”
阮苏没有隐瞒,把自己的任务告诉了他,说完便问“你在晋城也呆了三年,认识这个王四全吗?他现在还有没有还款的能力?”
赵祝升谈起正事,脸上的稚气消失,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
“没见过,倒是听说过。先前厂里也有个经理老去他那儿赌博,还偷货款去赌,被发现后开除了。我跟他聊过几次,听说王四全是从外地来的,刚来时仗着力气大肯卖命跟着帮派混,后来自立门户,还算有胆识,可惜走偏路。”
既然是个有脑子的人,干着开赌场那样的事,会不给自己提前留后路吗?
阮苏有些怀疑。
赵祝升道“你遇到了麻烦吗?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
“他是硬骨头,但晋城里有的是比他更硬的。”
阮苏点点头,冲他招手,“来。”
他以为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赞同,倾身把脑袋伸过去。
阮苏拍西瓜似的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发出清脆声响。
赵祝升连忙缩头,捂着脑袋很委屈,“你打我做什么?”
“不是鲁智深,充什么梁山好汉?”阮苏训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别动不动就以恶制恶。要是被抓进局子里还好,可要是缺个胳膊少条腿,让我养你一辈子啊?”
赵祝升被她说得耳根发红,却忍不住幻想起自己残疾后她贴身照顾的画面。
如果他真的为她而死,她会铭记他一辈子吗?在她心中的地位会比段瑞金更高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几乎蠢蠢欲动了,偏偏这时阮苏说“这件事我有解决的办法了,你不要插手。”
赵祝升啊了一声,沮丧地看着她。
他模样实在俊秀又可爱,阮苏忍不住伸出手,揉乱了他的七分头。
赵祝升握住她的手,那只手修长白皙,柔嫩匀称,饱满圆润的指甲透出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得像个艺术品。
他克制着自己亲吻她手指的冲动,用那双小狗似的眼睛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
“等你处理完这件事了,可以去我住得地方做客吗?我有个惊喜想给你看。”
“惊喜?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
三年时间如云烟过境,不留痕迹,他期待地看着她,相貌蜕变成熟了,内里依然是那个热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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