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苏敏所想,到了农历九月底她就被冻得不成了。
每天感觉自己就是一根冰棍儿。
手凉脚凉浑身凉。
按着这情况,到了深冬她估计得被冻成帕金森。
虽然这个时间说算是农闲的时候,地里没什么大活儿,但其实压根儿闲不下来。
趁着天还没冷下去,地里庄稼也收了,就要挖河泥了。
这个时候虽然有化肥但每个生产队申请了也轮不到多少,而且买化肥得花钱。
那钱都是农民自己出。
为了肥田,就只能自己想法子。
河泥就是个好东西,趁着河水还没有结冰挖泥出来。
河泥夏天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挖一次,等秋收了陆队长就吆喝着再来一次。
河泥,就是河水中淤积的泥。
挖河泥就是把淤积河中的泥挖上来当作肥料来肥田。
一般是在夏天挖河泥。
社员们会跟着大河挖些比较浅的小河,引水进来,然后在小河里种些苜蓿,紫云英,草木犀。
这些都是绿肥作物,能增加土壤的肥力。
每到夏天,由于天气炎热,这些人工挖的小河又很浅,所以多半会发生干涸,没有干涸的也积水不多。
但水干涸了,泥还是湿湿的。
这个时候生产队的社员们就要挖河泥了。
这活儿也不轻松,得先用铁锨清除河底淤泥上面的杂草,不然有草根缀着会挖不动。
挖了杂草,再把积水排出去。
社员们要跳入淤泥中,先在自己身边挖一个小坑,让小坑积攒一些水。
再把手中的铁锨在水中湿一下,这算是做润滑,铲起湿润的泥土来也不费劲儿。
用湿过水的铁锨铲起那一块泥土,甩它到岸上。
甩上去的淤泥要等到好几天太阳暴晒才能完全晒干。
晒干后的淤泥就是很有肥力的土,这时就要赶紧把它们放在地里头。
一场大雨以后,这些泥巴就会随着下雨和原来地里的土成了一体的。
它们会给田地增加不少的肥力。
别的大队都是夏天挖淤泥,因为夏天人工挖的小河很容易干,天气也暖和,下水也不冷。
但陆队长却想着多弄一些肥,多一点肥就能多收一些庄稼。
连村子里本来的那条大河他都要领着社员去清清淤泥。
但这河和人挖的小河不一样,它更宽更深。
社员们只能挖河边的那些淤泥,一个人在河边上挖,腰上拴着麻绳以防栽河里。
另一个就帮着拉绳子,像苏敏她们这些女知青都是帮着拽人的。
每天十来点的时候水被太阳晒热点,人们就忙活开了。
这活儿比下地还累,而且一不小心溅上水那衣服不仅不能保暖,还会冻得你直哆嗦。
苏敏干了几天都快哭了,辛苦劳累她能忍受,但冻这就不成了。
她下了决心要先给自己做身棉衣穿,不然冬天一定会被冻死的。
可她没有票买棉花,何况棉花是很难买的,就是有票都不一定能抢上。
但不好弄也得想办法,哪怕先做个小马甲贴身穿着,只要前胸后背保了暖那就成。
棉花这东西很是紧俏。
以前苏敏和刘霞借的都是刘霞自己用了之后余下的票。
像是肥皂票,布票这些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到时限没用完那就过期了。
刘霞有这些票,但她也节省舍不得花钱,就把多余的票子救济了苏敏。
苏敏也是拿钱去买她的票,可人情也得记下。
刘霞也知道原主是真穷,都是每年过年的时候结算工分才让原主结这一年的帐。
可原主欠的也就是些小面额的布票,针线票,香皂肥皂票,牙膏牙刷票之类的,这些东西虽然零碎,但不算太值钱。
统共加起来也超不过十块钱。
棉花这种稀罕物儿她可不能去借,这个年代棉花不比银子差。
明知道这东西谁家都缺,她再去麻烦刘霞就太不知道好歹了。
在原主的小本本里写过一个地方,县里五金厂南边有个小巷子。
今年夏天知青们实在馋肉的不行就一起凑钱然后去买二斤肉,没花票三块钱就买到了。
估计那就是传说中的黑市。
只要钱不要票或者要的票很少。
苏敏就想着挖河泥结束趁着队长说让歇两日的工夫去县里瞧瞧,说不准真能买到些东西。
哪怕没有棉花但能买到其他也是好的。
因为她什么都缺。
原主其实没去过几次县里,她没有信需要往出寄,更没有包裹寄来,又舍不得花钱,自然去的少。
这次她也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便找陆队长写了个条子。
有的时候去了县里会被盘问哪里来的做什么的,开了证明会省不少事儿。
她虽然没去过这个县里,但以前她放假的时候瞎浪也没把自己弄丢过,何况在这治安很好的时候去小县城呢。
她已经打听了路怎么走,出了村子沿着大路一直走就能到了县城。
可朱红说得走两三个钟头,她们女知青都没有表,时间是估算的。
男知青们有表,但他们很少步行去县里,都是等村子里的驴车进城的时候蹭车呢。
苏敏觉得自己走路肯定没有朱红她们快。
而且一口气走两三个钟头也能要了她半条命,为了给路上留够休息的时间,她早上六点就出发了。
队里是有个钟表的,每天早上六点都会有人看着时间吹哨子让壮劳力们集合。
这是苏敏走过最僻静的路,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距离立冬也就剩半个月不到。
沿路的树有不少,叶子也都黄了。
六点的时候天还不算大亮,气温也低,一阵风吹过来苏敏就得抖一抖。
出了村子,她就一个人吭哧吭哧的走在大路上。
脚踩着破棉鞋,身穿着破棉衣,头发半个多月没洗,拿一截子麻线扎着,脸也被风吹的发红。
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现在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村姑了,苏敏苦中作乐的想。
她以前的同学还特意拍过一组照片,穿着红棉袄绿棉裤黑棉鞋,红头绳扎着两个麻花辫儿。
脸颊再涂的红扑扑的,土中带着简朴的气息,再加上小姑娘黑眼睛和小圆脸儿还挺好看的。
可苏敏现在棉衣棉裤棉鞋一穿,她都不敢照镜子。
刘霞结婚的时候买了一面小镜子,苏敏有次瞧了一眼就不敢多瞧了。
这原主五官和她倒是像,但架不住面黄肌瘦的。
她可是有着自信考电影学院的纯天然美少女脸啊,可现在看上去除了眼睛亮点儿再没有别的优点。
仔细说起来她们两人年纪差不多,但她现在真的是麻杆儿似的。
这和苏敏以前运动瘦下来的苗条不同,是真没机会胖的瘦。
头发枯黄,皮肤也没光泽,就很营养不良。
苏敏接手这么一副身子,只能慢慢养。
她这两天已经和村里大婶买了几个鸡蛋,村里人一家也只让养两三只母鸡,每天最多三个蛋。
这些蛋明说是不让买卖的,但私下管的没那么严格。
她这两天每天一个蛋虽然身体上没感觉真强壮了多少,但心里上总算有个期盼。
等营养跟上来,她一定还会和以前一样好看。
苏敏走了一段路,公社的劳动大队是按着地理位置分的。
苏敏她们是五队六队,再往县城的方向走经过的就是四三二一这几个大队。
县里四面有五条路,分别是不同的公社。
这路还是挺容易认的,就这么几条,想走丢都不容易。
没有表,不好估算时间。
苏敏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多久,但实在是累的不行,就靠着路边的树歇一歇。
边歇还拿脚踩着树下的叶子,嘎吱嘎吱响。
原本还觉得自己的破棉袄穿着冷的不行,但现在走了这么一阵,身体就热起来了。
苏敏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她自觉自己也算能吃苦,哪怕来到这破地方她也没撒手不干,或是厚着脸皮找个本村人嫁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吃苦的一段时间。
可心里确实还是不甘心,这过的什么日子啊,连最基本的日常需求都满足不了。
吃穿都是问题。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去坑原主父亲一笔钱。
他现在过得好着呢。
他是纺织厂的副厂长,苏敏厚着脸皮直接给纺织厂厂长,主任什么的写个信哭诉一下后妈的做法,再讨要一些生活费还是不难。
他们这些人总是要脸面的。
靠着这些讨来的东西还能撑一段时间。
可人家原主有骨气和自己亲爹断了亲,那苏敏也不好再去联系。
这个年代还是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说法,当爹的不疼女儿又有什么办法。
原主宁可没这个父亲,那苏敏以后就和他彻底断了来往就好。
苏敏也没有想过太长远的事情,她刚来那会儿忙着打听现在的情况,又生怕被人发现自己不对劲儿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后来她开始上工,每天累得要死,晚上都没有睡前思考的时间,天一黑就钻被窝里一秒进入梦乡。
如今走在这路上,前后没有一个人,苏敏不怕,但却开始惶恐。
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想自己以后就要过这样的生活了吗
她知道这样的历史不会太久,过几年就会恢复高考,然后改革开放,可她真的能撑到那几年吗
这样麻木的日子过久了,她会不会也变僵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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