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轰的一下,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气血不涌,惊怒攻心。贾赦不信邪的将那三十张银票再重头到尾的辨别一遍。
没错,就是假的。
不光是假的,做工也极是粗糙。抬头看看明亮的屋子,再想到那人非要半夜三更的时候交易呸,什么掩人耳目,不过是想要掩住他的眼睛,不叫他发现这些银票的猫腻罢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贾赦踉跄的跳下床,随即就不管不顾的朝屋外跑去。
门外侍候的丫头和小厮见贾赦自己出来还愣了一下,随即就发现贾赦只穿了中衣不说,还光着脚的朝后院狂奔。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贾赦,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的跟上去。
光着脚在府里狂奔,贾赦仿佛都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路跑到邢夫人正院时,才体力不支的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时有追上来的小厮将袍子披在贾赦身上,正想着低头将鞋给贾赦套在脚上,贾赦却只稍微歇了歇,就一甩肩膀,将搭上肩上的衣服甩掉又继续不管不顾的去了邢夫人院西边的小跨院。
这小跨院就是巧姐,惜春和邢岫烟居住的院子。凤姐儿的院子给巧姐儿留了间屋子,这个小跨院里邢夫人也给巧姐儿收拾了间屋子。不过自打巧姐儿离开后,这院子里就剩下迎春和邢岫烟了。然而昨天迎春被卖了后,院子里就只有邢岫烟了。
邢岫烟不知道迎春发生了什么事,可昨晚迎春离开时,邢岫烟并未睡下。今早又见迎春不在,心里便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
迎春房里的气氛不对劲,大大小小的丫头一早就守在迎春房里,既不说话也不做事,仿佛在等着什么。
邢岫烟去给大太太请安时,大太太还诧异的问她怎么没跟二丫头一块过来。
邢岫烟想了想,只将她知道的告诉了姑母,“昨儿戌时末,姑父派人将二姐姐叫走了。”
邢夫人一开始还没明白这跟迎春没来给她请安有什么联系,不过她也不笨,眨眼间便倒抽了一口气,“你是说二丫头一夜未归”
邢岫烟点头,“篆儿打听过,说是一个丫头都没叫跟着,而且二姐姐去见大老爷时,还拿了两个包袱。”
邢夫人闻言,也在猜测这是出了什么事。可因着畏惧大老爷,邢夫人便只叫了心腹王善宝家的去悄悄打听消息,有心先装糊涂应付着。
邢岫烟见此,深知此举不妥,想了想提醒自自己亲姑母,您到底是二姑娘的嫡母,如今庶女一夜未归,谁都能装糊涂,唯有您不能。“好歹问一嘴,纵是被大老爷搪塞了,也怪不到您身上。”
邢夫人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便叫人去问贾赦在哪。听说昨夜宿在前面书房,这会儿还没起呢。邢夫人想到贾赦的脾气,便叫邢岫烟陪自己吃早饭,吃过早饭,等贾赦醒了再去。
邢岫烟也知道大老爷脾气不好,起床气尤甚。见自家姑母不去,邢岫烟也没说什么,陪着用了顿早饭,想着一会儿邢夫人还有事,便带着丫头回房了。
贾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跑到小跨院的时候,邢岫烟正在房里做针线。听到丫头们或是惊呼,或是请安的声音,邢岫烟便站了起来。
“姑娘快别出去,姑老爷衣衫不整的在外面呢。”篆儿从外面进来就见邢岫烟往外走,连忙拦住她。
篆儿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大老爷的事,但她们入京晚,来的时候大老爷那一房的莺莺燕燕都已经被遣散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大老爷几乎从来不到这边来,接触的也少,便也只当那些听来的东西夸大其词。
可如今一个当老子的,外衣都没穿,只一身中衣,赤着脚的来到女儿的院子,也着实不像样子了些。
尤其是这院子里住的还不止他闺女呢。
邢屾烟听到篆儿这么说,自是不会出去。想到荣国府最近发生的事,邢岫烟也有了去意。她叫篆儿去收拾东西,这两天她们就家去。
梁园虽好,终不是久居之地。
篆儿闻言,又有些舍不得走。不提旁的,光是荣国府的伙食和份例就挺叫人舍不得的。不过她也是个听话的,得了吩咐后,自去收拾不提。
贾赦跑到跨院,便直接冲进了正中间的屋子。
他是知道迎春住哪一间的。
司棋等人见贾赦进来,连忙行礼。贾赦看一眼迎春的屋子,又在原地转了两圈,怒目圆睁的问司棋,“你们姑娘呢”
司棋一愣,连忙回道“不是老爷派人将姑娘叫走了吗”
还带着两包行李。
司棋记得前天姑娘从大老爷那里回来时的神情,是那样的绝望决绝。
姑娘哭了好久,她怎么问姑娘都不说。夜里,姑娘一夜未睡,呆呆傻傻的看着烛火发了一夜的呆。
天色渐亮的时候,姑娘叫自己给她收拾行李。姑娘没什么贵重头面,也没多少私房银子,不过是几件家常首饰。
这些东西都装不满一个包袱,司棋又将迎春今年新做的衣裳和早前做的相对贵重的料子都装了起来,勉强装了两个包袱。
她没敢问,可心里却有了些猜测。
姑娘一共有三十六两私房银子,这还得算上这个月的月钱。姑娘留下二十两,剩下的十六两交给了她。
姑娘叫她今天早上将这十六两分给她屋里的这些人。她和绣橘各五两,其的丫头每人一两。
再之后,就是昨天晚上,她亲眼看着自己从小侍候大的姑娘跟着大老爷派来的婆子走了。
如今府里正是多事之秋,琏二爷被关在大理寺,琏二奶奶又回了娘家,大老爷去求老太太,老太太骂了大老爷一通后,应付了几句就将大老爷打发回来了。
大老爷没去找二老爷帮忙,二老爷到是主动提起帮忙,一副尽释前嫌的样子,可是府里不少人,尤其是他们大房的人都认为琏二爷的事就是二房的手笔,二老爷又怎么可能真心帮忙
不过是做做样子吧。
姑娘长的美,又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如今老爷叫了姑娘去说话,姑娘回来又是这副样子,无论是司棋还是绣橘,她们都觉得这是大老爷为了捞琏二爷将她们姑娘送人了。
这也是迎春不说,她们也没敢深问的原因。
问又能如何,也阻止不了被送人的命运。还不如等到这事过去了,再打听姑娘的下落呢。
司棋和绣橘都是泼辣的性子,那些年若不是她们不惜得罪人的维护,迎春依旧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而保护迎春仿佛已经成了司棋的生活重心。如今看着迎春离开,司棋心里是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努力的目标。
原本还在想着迎春到底怎么了呢,贾赦就跟中了降头似的进来,司棋更不由担心起迎春来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贾赦走了,司棋看看绣橘,又看看屋里其他神色间全是茫然和慌乱的丫头,苦笑了一声。
“姑娘赏你们的。”转头去放银子的地方,拿出六两银子,给屋里的六个小丫头一人分了一两,“放你们两天假,自己玩去吧。”
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悄悄的退了出去。绣橘没走,她知道迎春赏了旁人,不可能不赏自己。司棋这会儿没给她,估计就是想要私下里给她,可能还有话跟她说。
果然,旁的丫头都退出去了,司棋又拿了十两银子过来,分了绣橘五两,“姑娘赏了咱们俩一人五两银子。”
绣橘握着银子,想着这些年她们与迎春共患过的难,“早年姑娘就二两银子的月钱,还总被那老虔婆把着。一年到头,一文都落不到姑娘手里。”
“可不就是这样。打发了那老虔婆,咱们的日子才好过些。去年九月后,姑娘们的月钱变成了十两,姑娘手里也终于有了些积蓄。”不过要用钱的地方不少,府里又都是势力眼,纵二姑娘有了些体面,除了叫自己手头宽裕些外,还得打点各处。能剩下这么多,也是不容易。
“我想去王家找琏二奶奶。”看大老爷这个样子,便知道姑娘一定出事了。不是她们瞧不起大老爷,而是府里的爷们就没一个能让人瞧得上的。想要救迎春,就得去找琏二奶奶。
绣橘点头,“我也去。”
贾赦也是急疯了,才会跑到这里来的。缓了缓神,贾赦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叫人去将角门上昨夜看门下人找来。
等看门的下人过来了,贾赦就叫府里的管事带着他们去打听昨夜那辆马车的下落。
马车就是最普通的样子,马也没什么特别的。若说找马车,还不如说他们找的是昨天跟贾赦说话和赶马车的车夫呢。
贾赦他们交易的那个时辰,京城都宵禁了。路上没什么人,那马车又特意躲着巡逻官兵走,因此无论是想要寻马车还是寻人,都非易事。
在城里还罢了,地毯式的搜找,总能找到些线索。但若是出了城,那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尤其是城门天亮之时就开了,离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若是那一行人已经出城了,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天刚蒙蒙亮时,迎春就已经被人叫起来吃早饭了。
早饭并不精致,最普通的白米粥,样子也不见精致的包子,馒头和两样小咸菜。
再不受宠,也没吃过这种对荣国府的人来说粗糙简陋的吃食了。
迎春没什么胃口,但她胆子小。这会儿人生地不熟的,她连不吃这种话都不敢说。人家给她送来了,好不好吃的,她也硬叫自己吃了些。
吃过了早饭,天也亮了。迎春又听话的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此时巳时二刻多,贾赦叫人去找马车,司棋和绣橘俩个也叫人套了辆马车去找凤姐儿。但迎春早就出了城门,马车一路狂奔的到了目的地。
一下马车,迎春就看见等在门口的莺儿,可能是见到熟人了,又或者是知道自己安全了,迎春一下子就软倒在了莺儿身上。
被莺儿扶进宅子,迎春还有些惊魂未定。等见到听说她来了从屋里跑出来的巧姐儿时,迎春才后知后觉的猜到了些什么。
迎春的事,瞒不了人。不过个把时辰整个荣国府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老爷为了救琏二爷,将二姑娘卖了。今早才发现卖二姑娘的银票都是假的。
国公府邸娇养了十几年的千金大小姐就这么被骗走了
是的,就是这样。
贾母气坏了。
她虽然不心疼迎春被卖,可她觉得丢人呀。
气得将大老爷叫过来就是一通喝骂不说,还将邢夫人也骂了个狗血喷头。
探春躲在一侧,默默流泪,既心疼那个温柔可亲,从小一块长大的堂姐,又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大老爷平时都不见多疼琏二哥,琏二哥出事时都能想到卖女救儿。宝玉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心肝宝,若是为了宝玉,她的下场未必会比二姐姐好。
宝玉还没跟着圣驾出京呢,听到迎春被骗卖的消息,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兄妹俩都在那里哭,而在两人身侧的惜春却只红了眼眶。
这个脏污的世界
惜春年纪小,性子也有些怪。她原本就有些信佛,后来住进大观园后,也时常去栊翠庵,时不时的也能跟妙玉讨论点佛经上的东西。如今迎春的事一出,惜春就更升起了出家避世的念头。想了两日后,四姑娘就自己跑到栊翠庵出家了。
只是她自来不受人重视,想什么做什么怕是要等上许久才会有发现。
另一边,此时司棋和绣橘俩个已经到了王子腾府上,也顺利的见到了凤姐儿。
除了找人制作假银票花了些银子外,凤姐儿几乎算是空手套白狼了。因此她心情贼好的请了个说书先生给她讲三国演义。
人常说少不看西游,老不看三国。从这里就能知道西游和三国的差异。如今叫凤姐儿抱本三国看,她也未必看得进去。不过换种方法,让说书先生给她讲三国,不光节省了时间,也能叫她学得进去。
司棋和绣橘来的时候,凤姐儿正好听到第五十五回玄德智激孙夫人,孔明二气周公瑾。
两人在门口听到那句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时候,都不觉得这话好应景。
两人来的路上的都商量好了,一见到凤姐儿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将迎春的事说了,一边一停的磕头求凤姐儿想办法救了迎春回来。
“难为你们一片忠心,只是二丫头被人骗卖出府都半天一夜了,怕是阖家上下都知道了。找不回来便罢了,若是找了回来,她这样没了名声的姑娘,好一点是送到家庙里出家。差一点为了阖族姑娘的名声和娘娘的体面,保不齐是要勒死沉塘的。要我说,就叫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吧,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
二人没想到凤姐儿会这么说,但她们也不得不承认凤姐儿说的有道理。可那是她们自小侍候大的姑娘呀,哪能就这么不管她了。于是司棋和绣橘对视一眼,还是又求凤姐儿帮忙找迎春回来,又说迎春待巧姐儿的心,待嫂子的情义,求凤姐儿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搭把手,说是送到家庙出家也比不知死活的落在外面好。
在她们看来,能将迎春骗卖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人,迎春落在他们手里指不定要受什么罪呢。将迎春救回来,也叫迎春少受些磋磨。
凤姐儿又说什么迎春被找回来,要是送到庙里出家,怕是你们俩个贴身丫头也得送到庙里去陪着迎春云云。
这话一出,司棋和绣橘都愣住了。司棋与她表弟早就私定了终身,因双方老子娘都不满这门亲事,迎春也没出阁,这才一直耽搁下来。如今见凤姐儿这么说,司棋一下子就想到了她表弟。
姑娘出嫁,不光要有陪嫁丫头,还要有几房陪房。司棋原本是想等迎春的亲事定下来后,求迎春成全她和她表弟,之后以陪房的身份陪着迎春出嫁。
司棋是王善宝家的外孙女,王善家的又是大太太原的心腹。所以司棋的亲事不光主子可以做主,就连她的老子娘也能求来恩典,叫他们家自己做主。司棋知道迎春嫁不出去了,陪房这条路是想都不要想了。
所以等着她的,要么是陪迎春出家,要么是由着老娘做主配人。
如果不能嫁给又安,那,那还不如出家呢。
不等司棋表明决心,一旁的绣橘便抢先对凤姐儿磕头,道“奴婢愿意不嫁人,一辈子侍候姑娘。”
一旁的司棋见状,也连忙说出自己的心意。
凤姐儿一直关注着面前这两个丫头的神情,司棋从最开始的犹豫不决,再到不舍难过,最后的义无返顾,都落在了凤姐儿眼里。
凤姐儿眼珠子转了两圈,便知道司棋这丫头应该是有心上人了。
只是有了心上人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到也算忠心了。不过这样的忠心未必能经得住岁月侵蚀。好在“罢了,罢了,谁叫我心软呢。”
二人一听凤姐儿这么说,便都听出凤姐儿话里的意思,绣橘满心欢喜,司棋欢喜之余还多了几分失落。
“二丫头这个事,不能明着找。我让人带上你们俩,悄悄的去找吧。你二人回去收拾些细软,最好将所有东西都带上,等找到了二丫头就直接送你们去家庙。”顿了顿,“二姑娘回府定要再生事端。直接送到家庙去,总能保住性命。”
凤姐儿说完,司棋和绣橘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叩谢了凤姐儿后,又确定了出发的时辰,二人便回府收拾东西去了。
不过绣橘是真的在收拾东西,而司棋将自己的东西匆匆打包后,便先回了家。她知道自己老娘是什么脾性,因此并未说真话,只说二奶奶听说了她们姑娘的事了,也派了人出去找人,叫她和绣橘跟着一块去。
与自家老娘说了一通话,司棋想着就算陪着姑娘去家庙,老娘想她了,或是她想自家老娘了,也是能见到的。便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以收拾行李为由跟她老娘道辞走了。
出了自己家,司棋便去了她姑姑家。司棋妈与她姑姑向来势同水火,若非如此,也不会到了姑姑家,与对她同样不冷不热的姑姑说了两句话,便叫上表弟潘又安出去了。
以前司棋还会掩饰一下她和表弟的关系,可如今也没啥掩饰的必要了。同样的理由说完后,司棋看着她表弟到底是哭了。
司棋性子烈,脾气爆,司棋的表弟却是个性格懦弱,胆小怕事的,但他对司棋的感情却不比司棋少。一见司棋这般,立时就慌了。
关于找到迎春以后的安排,司棋到底是什么都没对潘又安说,两人就在巷子口说了一通话,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凤姐儿的人仔细的认了一回潘又安的脸,然后又认了一回潘家的门,打听了潘又安的事,这才回了王家。
知道是谁了,凤姐儿便也知道了怎么办了。因潘又安是宁国府的小厮,所以凤姐儿便叫人去宁国府找尤氏。
尤氏一听说凤姐儿派人来找她,当即吓了一跳。凤姐儿什么人,她忒清楚了。如今贾琏因着偷娶尤二姐被关进去了,她就想着凤姐儿会不会来找她讲道理。等了好几天,都不见凤姐儿派人来,可越是这样,尤氏就越害怕。如今人来了,一直提着的心是落下去了,可更大的恐慌却又出现了。
那就是个吃人的母老虎。
然而尤氏却猜错了,凤姐儿派人过来并不是想要对她做什么,而是从她要一个小厮的身契。
因有前事在那里摆着,尤氏连问都没问,就叫人去找来给凤姐儿。凤姐儿的人接了身契后,便先去了潘又安家里,叫他收拾行李,明儿跟着府里的管事出门寻二姑娘,之后才拿着身契去衙门。
司棋和绣橘的身契,凤姐儿早就提前找出来了。就算司棋和绣橘不来找她,她也会想办法将这两个泼辣丫头给迎春送过去。
就在司棋和绣橘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找迎春的时候,贾母将贾赦叫了过来。叫他不要再去找迎春了。
如今贾母将探春看得很重,她准备将探春打造成她的第二张王牌。贾母是担心迎春这事会影响宫里的元春,甚至是影响探春的亲事。再一个,就像凤姐儿之前说的,迎春找回来也没了名声,是个废人了。
与其花精力,闹得满城风雨的找她,还不如“全当她死了吧。”
贾赦一听这话,自然不同意。
他不能啥也没捞到,还赔个闺女出去吧。
不行,他不同意。他一定要将那骗子找出来。
贾母气得没法,又见贾赦这般,最后拿出了一万两银票出来息事宁人。
得了银票的贾赦虽然嫌少,到底妥协了。
于是当天晚膳时,二姑娘得了急症暴毙的消息就正式公布出来了。
司棋和绣橘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心寒,却又可悲的能理想这种作法。看一眼打包好的行李,二人不约而同的又继续打包。二人从凤姐儿那里回来后,又悄悄的商量了一回她们自己养活自己的可能性以及可操作性。
干嘛一定要呆在家庙里呢,先借着二奶奶的人手将姑娘找回来,然后她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租个小院子。她们都会针线活,平时可以卖绣品。
“我仿佛记得去年那个刘姥姥来时曾说过,一两银子就够他们家吃一个月了,他们一家还五口人呢。咱们俭省着些,一个月二两银子也尽够了。一亩上等田才几两银子,买上几亩田收租子,平时再做些针线活,咋都能活了。”
二人这么一合计,又扫视了一回迎春的房间,那真真是什么值钱拿什么了。
屋里各种易携带的小摆件,三人的大毛衣裳,迎春的玉石棋盘等等,等等都打包了起来。
翌日一早,司棋绣橘二人带着好几个包袱,坐上马车,然后跟着凤姐儿的人出发了。
上马车时,司棋就发现了她表弟潘又安,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等找到二姑娘,再卖了她们带出来的那些金贵摆件,他们就带着姑娘和绣橘私奔吧。
凤姐儿并没有直接叫人送他们去迎春那里,而是真的带着她们满天下的找人。
呃,也不能说满天下了。
凤姐儿嫁妆里有庄子,这一两年也在各地置办了好几个庄子,正好借着找人的理由,视察一回庄子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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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派人出去找迎春的事,凤姐儿也没瞒着旁人。哪怕府里决定叫迎春暴毙了,也没谁去特意通知凤姐儿不用去找死人了。
不光如此,司棋和绣橘出府找人时,谁都没拦着她们,仿佛没看见一般的就叫她们出府了。
二人走时,迎春的房门也跟巧姐那间一样上锁了。邢夫人听说了也没往心里去,只有些头疼的看着来辞行的邢岫烟。
住在府里,每月都能有十两银子拿,不好吗
邢岫烟去意坚绝,邢夫人见留不住人,只好叫人送邢岫烟主仆回家。
邢岫烟在府里住了几个月,也不算白做。她虽然没想占荣国府的便宜,却到底是占了许多便宜。
尤其是过年时得的那些赏银以及每个月的月钱和衣裳首饰都叫邢岫烟不必担心家中生计。
邢家在离宁荣街不算远的地方租了间小院子,院子不大,租金也不贵。这邢大舅没什么长技,日常打些零工。邢舅妈便在家里做些绣品,或是接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日子过得清苦却也能过得去。
进京后,邢岫烟住在荣国府里,得了月钱和赏赐也往家里送,生活也渐渐有了起色。
邢岫烟家来的事并没有提前与父母商量,但她一回家就将迎春被骗卖的事跟父母提了,又说了一回那府里的情形以及住在姑姑家里的不方便。
她也是大姑娘了,姑父衣裳不整的出入内院,多少有些不方便。哪怕是情有可缘,也不能不避讳一些。
二人一听闺女这么说,当即便觉得邢岫烟回来的对。之后邢岫烟留在家里,带着小丫头篆儿做些绣花,或是接些抄书的活计,日子虽没有在荣国府时娇贵富余,却也悠然自得。
更何况她心性淡薄,也极少会被外物影响。这样的生活于她来说,虽非做好的,却也不是最差的。
以凤姐儿对财物的痴迷和执着,司棋他们得找到明年去。不过时间长了,很多事情,很多人也就一点一点被人淡忘了。
此时回到当下,迎春出事的第二天,正好是圣驾离京的日子。当今带着人先去承德避了几日暑,然后就杀向了草原。
别看迎春才暴毙,但贾母也没多少心思放在她身上,她给宝玉准备了不少东西,又担心他出门照顾不好自己,还特意叫袭人跟着一块去了。
宝玉骑着一匹好马,身后又跟着一辆装行李和袭人的马车。两个长随,一个小厮,主仆五人听从内务府的安排插进了队伍靠后的位置。
王夫人至今也没能从宫里出来,元春也因着身体抱恙错过了这一次的巡塞。
宜妃和郭贵人到是都跟着当今出门了,姐妹俩两辆马车,因宜妃的马车规格高,空间大,加之姐妹俩凑在一起路上也能说说话,便都坐了宜妃的马车。马车里虽然摆了冰盆,可却闷热的紧,二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没头没尾的说着各种嫌弃的话。
什么好事,谁特么愿意陪那死麻子出门呀。
热得妆都脱了的二人,锁性将脸上的脂粉都洗了。
驻车休息的时候,两人也没下马车,不过却从马车里看到了贾宝玉。
她二人是不认识贾宝玉的,可架不住有人对贾宝玉这位朱三太子指指点点,小声议论。顺着窗子看过去,二人也不得不说这小子长的还不错。
不过跟十一兄弟几个却是没的比的。
“我至今都在庆幸孩子们长的不像他。”
宜妃在一旁点头,当今那长相,就算没有脸上的麻印,也确实就是一般般。
姐妹俩又说了一回话,话题又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十一身上。
十一在宫里时,身子总是不好,大部分时候是真不好。但十一去了小汤山后,身体还真就比在宫里时好太多了。
虽有时也会故意瞒着消息不叫宫里知道,但十一的身体情况比在宫里时好确是不争的事实。
既是这样,姐妹俩便是为了儿子好,也不会叫儿子回宫里受罪了。而十一开府的事,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说起十一,郭贵人就笑了,“咱们倒是小瞧了那小子,他院里的消息竟是丁点不透。”
俩人总觉得十一那里有什么蹊跷事,知道田果那里未必问得出来,便想从旁的地方着手。然而将手伸到小汤山别院后,二人才发现自小养在眼皮子底下的儿子却在驭下这方面有些过人之处。
他院子里的下人,嘴巴极严。哪怕搬出她们俩,那些下人也绝不肯将十一的情况说出去。
可越是问不到,二人就越是好奇,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
“薛家那边到是好动作,可惜,”并没什么卵用。
薛姨妈和薛蟠两个都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性子,宝琴品性极好,薛蝌也不错。府里下人有些小心思,但都没什么坏心眼。
因此妙玉换了家常衣裙,时常去薛家庄子这事,姐妹俩还是挺乐见的。
毕竟这一家子的性情还是挺叫人放心的。
说起妙玉,就不由想到妙玉的年纪,姐妹俩又开始扒拉京城才俊。可惜与妙玉适龄的儿郎不是已经定亲了,就是已经成亲了。更有的,都准备娶继室了。如今看来,想要一份四角俱全的亲事,比掰正妙玉的性子都难呢。
长辈们还在愁着妙玉的亲事时。妙玉却一脸兴灾乐祸的坐在左晞床边,看着左晞抱着个汤婆子可惜兮兮的躺在那里。
天热了以后,左晞就极爱吃水果冰碗。她爱吃,又吃得起,十一也惯着她,宠着她,冰碗,冰棍,雪糕什么的有的是早就有的,有的是左晞跟据现代记忆自己折腾出来的。
十一见她吃得多了,也劝过她两句,怕太凉伤了脾胃。左晞也听劝,可惜她到底嘴馋,只减少了量,却没真不吃。
然后月事来了,就遭罪了。
疼的时候,甭管左晞还是旁人,都会一脸坚定要痛改前非。但等不疼了,真能坚持的却没几个。
左晞就是这样。
上个月就闹过一回,这个月又没逃得了。
妙玉见左晞有两天没理她了,问了一回身边的丫头和婆子才知道左晞月事来了腹疼难忍在窝里趴着呢。
妙玉一听,当即就乐了。连忙叫丫头给她梳洗,以比往常快了两倍的速度杀到了左晞房里。
君子报仇,何需十年。
叫人端了加了水果丁的冰碗过来,就坐在那里一边吃冰碗,一边看着左晞笑。
妙玉那碗里水果丁占了三分之二以上,碎冰却不足三分之一。而这三分之一的碎冰还是加了牛奶的。
水果的甜香掺着牛奶的纯香,空气里还有丝丝凉意倾泻,哪怕肚子疼得只能抱着汤婆子,左晞还是嘴馋的咽口水。
吃了一碗水果冰碗,妙玉才得意的带人下山。
她和宝琴约了要去不远处的河边采风。
左晞“”丫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妙玉走了,左晞在心里想了好一会儿怎么将妙玉气得吱哇乱叫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着的左晞还不知道,文杏又上山了。
她是来告诉左晞,迎春被骗卖的消息的。不过她刚来就被十一叫了过去。
十一没叫文杏见左晞,只问她的来意。文杏想到上次她来送消息,十一就留下来旁听了,便没多想的将贾家的事说了。
当然了,主要也是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已经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文杏知道自家姑娘极喜欢贾家的表姑娘,也知道自家姑娘对贾家的几位姑娘都挺友善的,所以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文杏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可惜她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见到自家姑娘。
十一没想到贾家还能出这种事,听完直接愣住了。
若不是田果就站在他跟前,同样一脸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样子,十一都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足不出户,就能见识世间百态。十一算是知道左晞为什么那么关注贾家的人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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