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莫奕将手中的手电筒放在窗台上, 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迅速地拉开了自己的背包拉链,将那个金属制的音乐盒拿了出来。
他将音乐盒的盖子掀开, 手指轻车熟路地在丝绒垫子的周边滑动, 使了一个巧劲。
只听“喀”的一声轻响, 那个暗盒被他打了开来。
那个项链静静地躺在丝绒的暗盒里, 还没有变黑的斑驳银链与坠子在一旁手电筒的光照下闪烁着微光。
莫奕用手指将链子从盒子里挑了出来, 锈蚀的相框合页随着他的动作自动打了开来, 露出里面两个孩子黑白的模糊笑脸。
他凑近上去地观察着, 确定了——那确实是黑白照片。
那么……这个副本里的隐藏剧情, 至少也是发生在十九世纪之后了。
莫奕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深黑的眼眸中闪动着思虑的神色。
鼠疫在欧洲最后一次大规模的爆发,是1665年伦敦大瘟疫,在那次瘟疫中,伦敦的人口减少了几乎五分之一。
而在十七世纪之后,黑死病就基本上在欧洲绝迹了, 除了少部分地方小规模的有过因鼠疫而死亡的案例之外, 没有再爆发出蔓延至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疫情。
可是……不论是那些巨大的老鼠,还是鸟嘴面具, 还有刚才的那首童谣,无一不将线索指向了这个曾掠夺了欧洲三分之一人口的可怖存在——黑死病。
莫奕沉沉地注视着垂在自己掌心中的银质挂坠, 嘴唇紧抿。
脑海中犹如一团交缠错乱的线团, 理不清头绪, 找不到那个关键性线头。
他深吸一口气, 将音乐盒的盖子盖好,重新揣回了自己的背包内,但却将那个吊坠留在了手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莫奕总觉得他之后应该会用到它。
但是……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似乎不是很合适的样子。
莫奕犹豫了几秒,然后将自己的袖子挽了上去,准备将它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但是刚刚把袖子掀上去,他就愣住了。
只见在自己的手腕上,已经缠绕上了一条银色的缎带,严丝合缝地贴着他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皮肤,泛着流水一般的淡淡光华,仿佛那里就是它天经地义该在的地方一般。
但是,莫奕清楚的记得,在上个副本结束之后,他就把这个坑爹的新手礼包放在了家里,并没有把它带进入下一个副本的准备。
——可它却跟进来了。
莫奕伸出手指摸了摸缎带,上面带着体温的淡淡温度,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重量和厚度一般,
他又试着动了动手腕,完全没有任何滞留感,似乎他的手腕上并没有缠绕着这个碍事的带子一样。
挂不得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个不该跟过来的缎带。
虽然不知道这个新手礼包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但是既然不妨碍自己的行动,那就暂时不是他优先考虑的问题。
莫奕抿抿唇,将袖子放下,然后转手将那条吊坠缠绕上了自己的另外一只腕子上。
他垂下手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电筒。
光圈在那张写着血字的墙壁上停留了几秒,莫奕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仿佛要把上面的内容刻进脑海中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调转了视线,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屋子。
屋子的内部堆着不少的杂物,厚厚的灰尘积在上面,看上去格外的肮脏颓唐。
莫奕凑近前去细细辨认着,发现那是一堆劈碎的木头碎块和铁块,胡乱地堆放在地面上,似乎是椅子或床的碎片,零零散散地铺在地上。
其上则覆盖着一张大大的灰色床单,半遮半掩地覆盖着那一堆碎片,厚厚的尘埃积在床单上,几乎看不出曾经的颜色。
莫奕顿了顿,伸出手一把掀开了那张床单。
灰尘瞬间被扬起的漫天都是,呛的他连连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尘埃落定,莫奕用手背挡住口鼻,皱着眉头,凝眸看向那片被床单覆盖着的地方。
只见那篇木头和铁皮碎片堆成的小丘中间,竟然是中空的——只不过一直被床单覆盖着,所以无法看到下面的情形。
莫奕定睛一看,不禁被吓了一跳。
在手电筒摇晃灯光的照射下,那片空地中间,竟然对着无数累累白骨,在灯光下泛着森白的冷意。
一股混合着灰尘味道的腐朽气息瞬间扑面而来,这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呛的人几乎停止呼吸。
莫奕强忍着从心底泛上来的恶心感,向前再次凑近了几分,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那堆看上去格外诡异的骨骼。
他顺手捡起旁边的一截细长的木条,轻轻拨弄着地上的白骨。
那些骨头非常细小,并不属于人类。
多亏了那些骨殖保存的颇为完整,也多亏了他无聊时随手翻阅的解剖入门书还没有完全忘光,莫奕模糊地辨认出了猫、鸟和青蛙的骨头形状。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些……?
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莫奕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一丝模糊的想法划过脑海,但是却转瞬即逝,再回想时已经消失不见,再难捕捉了。
他将手中的木棍放回了原处,在黑暗中发出碰撞的轻响。
随着他的动作,手中的手电筒无意间上移,正好定格在了天花板上。
莫奕下意识抬起头来,目光同样落在了手电筒光圈照亮的地方,不禁微微一个愣怔。
他转动手腕,将稍稍偏移的光圈定在天花板上的一个点上。
那是一个铁质的环状钩子,死死的嵌在不平整的天花板里,仔细看去,那肮脏到辨别不出曾经颜色的表面上,有着四条黑色的缝隙,被灰尘堵的严严实实,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莫奕目光一亮——暗门。
他贴近墙壁,加快步伐绕着房间走动着,有些急切地在四周的墙壁上搜寻着什么。
终于,在那歪歪扭扭的窗框旁边投下的深深阴影中,莫奕找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那是一根长长的铁质钩子,弯弯曲曲的柄足足有一米多长,顶端是一个小小的铁钩,钩在窗框边墙上的铁钉上,深深地藏在黑暗中,与阴影的边缘恰巧重叠在一起。
——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它的存在。
莫奕将铁钩从墙上拿下,然后将它举过头顶,铁钩的尖端恰好卡在了天花板上的那个凸起的铁环中。
他用力向下一拉。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与锈蚀金属声,被四道缝隙框住那块的天花板松动了起来,扑簌簌地向下落着灰尘,然后便被猛地被拉了开来。
那个本该随着暗门的打开缓缓下放的木梯,或者是由于时间久远,以及松动的轴承无法再承受它的重量,便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猛地落下,冲着莫奕就是当头砸来。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怕是肯定会被砸个头破血流。
看着那个沉重的木梯,莫奕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颇有些死里逃生的错觉。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雾气缓缓地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以及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默地松了一口气,由于紧张而绷紧的下颚线条也放松了下来。
他重新退回了黑暗当中,仿佛那里就是属于他的地盘一般。
一双浅灰色的眼眸认真而专注地盯着那个不远处的挺拔身影,仿佛看到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一般,带着令人心悸的偏执。
莫奕背对着雾气,对身后的视线一无所知,只是认真地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暗门内。
黑洞洞的暗门内一片漆黑,在地面上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能感受到从暗门内隐隐约约送来的冰冷阴森的风,空洞地在耳边回响。
这种暗门其实在国外很多屋子里内都有,一般是通向负责装杂物的阁楼。
——而在副本里……就绝对不会只是装杂物这么简单了。
莫奕暗暗叹气,然后伸手扶住了木质的楼梯,弓起腰慢慢地向上爬去。
冰冷的气流拂过头顶,送来腐朽的木头的气味,混杂着浅浅的血腥气,脚下的木梯发出刺耳的呻.吟,因年久失修而不堪重负地震颤着,扑簌簌地向下落着灰尘。
越向上,越黑暗。
莫奕的半个身子已经完全伸了上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有如实质的黑暗凝滞住了,即使是用手电筒照去,也只能看到黑暗中起伏的模糊轮廓。
耳边是一片死寂。
他用手掌扶住身边的木梯,然后继续向上爬去,整个人都进入到了阁楼里。
就在他的脚落在阁楼地面的一刹那,毫无预兆的,阁楼中突然亮起了几点如豆的灯火,把莫奕吓了一跳。
牢牢地固定在阁楼中的几个角落的蜡烛亮起,昏昧的烛光将整个阁楼堪堪照亮。
阁楼并不大,形状奇怪的狭窄屋顶向内挤压而来,不仅几乎让人直不起身子,还极大地限制了人的视线,令莫奕完全没办法看清整个阁楼的全貌。
封闭的空间内压抑感愈发强烈。
莫奕弯下腰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头顶的空间骤然宽敞了起来。
他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身,但是头部猛地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莫奕猝不及防,不禁痛的一个闷哼,稍稍后退了几步,定睛细看——
只见一个巨大的山羊头骨挂在墙上,黑洞洞的眼窟冰冷的俯视着他,在那个头骨旁边,用细线挂着数十个小动物的完整的尸骨,森白的骨骼反射着火光,发出叮铃的轻微碰撞声。
阁楼的窗子大开着,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外面无垠的黑暗。
有如坟冢。
借着微弱的烛光,莫奕看到地下散落着数张沾满灰尘的泛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迹,在烛光下显得分外模糊。
莫奕屏住呼吸,弯腰将纸张捡了起来,正待细读时,余光却瞥到了窗外的倒计时
——距离这个小时结束还剩三分钟。
莫奕心头不由得一紧,呼吸微微一滞,然后动作迅速地将地上摞成一大叠的纸张捡了起来,也不细看,匆匆将它们全部塞进了包里。
他加快步伐向木梯走去。
如果他之前大猜想没有错的话……
童谣马上又要响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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