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沈卫民和同组的其他三个人到旁边的小会议室开会。
最关键的还是商量明天的解答会。
“到时候肯定会有人举例对比两家问为何他家不在名单上，而另一家在。之前整理出来的资料，都仔细看过了吧。”沈卫民一边看手里的资料,一边问道。
他们三人明天要和他一起出席解答会，到时候被敞开工人怼的哑口无言,也实属正常情况。关乎切身利益,每个人都非常敏感,并且他们要掌握的是所有人的资料，而找茬的人只需要找出一家即可，双方时间和精力分配严重不平衡。
不过这是他们的工作，就算是再难,也不能有怨言。只能尽力准备充分,以应对可能会出现的所有情况。
“不会吧,他们会拿着条例一条一条对应”男同事惊恐。
“不要小瞧大家对房子的执着,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愿意挤在筒子楼格子间。”沈卫民温声说道，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且因为所站立场不同,对各家情况的解读也有所不同,他们站在第三方已经算是公平公正了吧,不一样还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出现。
“对,我同意组长的意见,恐怕不只是会逐条对,还会要求我们说出谁家谁家符合什么条件。未免出现慌乱,我觉得资料还是随身携带一份，别到时候被怼的哑口无言，还没有任何办法脱身。”
虽然说脱稿很好,在工人同事们问问题的同时，他们立刻就能回答上来是理想的情况。但在一些数据，尤其是谁谁得过什么荣誉这方面，要准确的给出回答可不容易，所以还是提前做好准备为好。
田桐说完，抬头就发现包括沈卫民在内的三个组员都拿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田桐强装镇定的反问。
沈卫民摇头，“没有，你说的很有道理。”
两个男同事反应更大些，还鼓上掌了。
也不怪乎他们
三个觉得惊讶。他们组成小组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其中沈卫民组织他们开过很多次会议，一天中三四次的时候都有，但是田桐从来没有发表过意见，就算是补充说明也没有。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说明自己的意见。
沈卫民也觉得田桐今天有些不一样，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有一点肯定有被新来的同事给刺激到。向暖那些话，虽然她自认为没有什么，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出自好心，毕竟她没藏着掖着，想把自己掌握的技巧教给同事，如果换一个人恐怕当场就答应了。
但是田大小姐是什么人呢上班不认真，工作潦草马虎，你一个新进来的员工竟然批评前辈的工作效率，虽然现在不讲究论资排辈那些事情乐，但是谁心里都有一杆秤，超过了就是不好。
如果是真正认真工作的员工，遇到其他同事帮忙会欣然答应，正因为没有什么能力，所以才义正言辞的拒绝别人的伸手相助。看来新同事对田桐的影响不小。
沈卫民低咳两声:“我们准备的资料很齐全，有些问题就算不能当场回答，也要力求准确。说到底，我们是拿数据说话。”算是肯定了田桐刚刚的提议。
“好。”“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沈卫民总体还算满意。他们四个之中唯一的短板就是田桐，当她自愿补上来的时候，虽然短时间内难见成效，不过有这份心很重要，就算不能锦上添花，起码得拿个及格分吧。
“那行都回去继续做准备吧。早上花姐告诉我，明天上午我们不用来上班，下午的时候咱再过来就行，解答会定在晚上，那会儿工人们最清闲。”沈卫民笑着说道。
三人都说知道了，推门走了出去。
沈卫民落在最后一个，过去明天这一关，他在省机械厂的任务基本告一段落，后续再有什么问题，也都不是大问题了。条例生成，名单生成，剩下的建设问题就得由省机械厂自己裁定了。
中午下班，沈卫民是最后一个走出
办公室的。工会的同事大都住在附近，一下班都开始家去，省机械厂的食堂没有县城机械厂受欢迎，大家是能回家吃饭就回家吃饭，节省，而且味道也好些。
走出办公室，却发现向暖正在办公室门口。沈卫民冲她点点头，径直往前走。
“沈同志，沈同志。”向暖小跑着跟上来。
沈卫民停下脚步，“有事儿”
“沈同志，你是不是因为昨天在饭店的事情，对我说有什么误会”向暖开门见山，“我和叶建和的事情只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你和她是朋友，和我也没有关系。现在我们成了同事，我希望我们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一样好好相处，彼此都不要先入为主的给对方下定义。”
如果仅仅只有昨天上午在饭店中的事情，向暖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一番话，且言辞诚恳，表情认真，沈卫民是可能松口答应的。不过现在他不想和向暖有任何牵扯，不管是关系交好，还是交恶。
“向同志误会了，我对谁都一样的态度。”沈卫民继续往前走。
“你这样整就没劲了，我好言好语的过来给你解释，你怎么完全不昂在心上似的。以后大家还要在工会共事，说开比彼此拿着架子舒服。”向暖说的直接。
沈卫民再次停下脚步，看向向暖，“什么话都让向同志说去了，你刚进办公室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能说得通道理的。现在来看是我想多了。”虽然说态度上比任何人都好。但固执己见，一旦心里有裁量，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很难改变固有想法。
向暖这种人，也不是说不好，最适合做强大的实业女性，工会这座小庙可关不住人家。本来也是，人家好好的女主角，第一份工作就是个跳板，以后好日子多的是呢。
沈卫民心情愉悦的想着，走去了食堂。
这一整天，工会办公室因为新同事的到来，充满躁动和不安，唯有沈卫民岿然不动。
沈家沟不知道正从哪天开
始有了一个流言。本来只是极个别人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愈演愈烈，到最后竟然舞到李招娣跟前了。
“二嫂，现在大家都在说。沈宏志不是你家大孙子，他亲爹另有其人呢。”沈六婶凑近李招娣跟前与她分享秘密。
李招娣本来没想把沈六婶说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个天生的碎嘴子，说话跟放屁一样，要是都放在心上，不知道要纠结到哪年哪月去。不过听到这话当即“腾”就站了起来，上前就要撕沈六婶的嘴。
“你个老婆子胡咧咧什么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自己不会分辨谁傻到替人家养孩子，还养到十六。今儿就算了，要是下次我在听见你口无遮拦，看我不提菜刀坎你家门去。”
李招娣可不是替沈大柱杨小青出头，只是这样的名声她家不能沾，再咋的，他们和老儿子还是亲兄弟，有个这么窝囊的大哥，传出去没得影响她老儿子的名声。
“那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的，我这不是好奇跟着问问吗”沈六婶还觉得委屈呢，她也是听人说的，都没有添油加醋，对方竟然还怪她。不过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李招娣的对手，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六婶站起身，拍拍屁股走远了。
不过，接下来她没管住自己的嘴，遇见个人都要跟嘀咕嘀咕。
李招娣看着沈六婶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心里却不是完全没有涟漪，要说别人不清楚，她是清楚地知道的，杨小青过门的时候已有身孕在身，要不是这样，她和新乾咋都不能同意这门婚事。杨家太恶心人了，竟然盯上了他家沈秀。
但要说沈宏志这孩子是别人家的，李招娣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沈宏志的长相虽然随杨小青多些，但是的脾气和沈大柱简直如出一辙，优柔寡断、自私自利。
想到这里，李招娣冷笑一声，这些和她没有多大关系，要是可以她恨不得沈大柱沈二柱家里每天都一地鸡毛，就凭他们当初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李招娣就永远不会原谅他们。要不是要考虑老
头子和老儿子，她犯得着管别人说什么吗还不是怕老头子知道后伤神，老大老二再怎么样，沈宏志都是他大孙子呢。
这样的事情说不清，搞不明，不过是捕风捉影，久而久之就能不攻自破。李招娣本来以为这个流言也是如此，没想到内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等李招娣终于从两个孙子身上分出心神看向周围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时候。
这天正编着筐呢，沈新乾叹了一口气，被李招娣抓了个正着。
“干嘛想老儿子啦有俩孙子陪着你还不够我瞧着他俩可比老儿子有用。”李招娣明知道啥事却故意装傻。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儿子那也是我的心头肉。”沈新乾反驳。
“得了吧，我老儿子在家的时候可没见你因为他的事这么伤神过。”李招娣不客气的戳破。
“那不是，事情不一样吗”沈新乾说不出口。关于这事儿，村里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竟然连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都出来了。信息越多越容易辩假也容易辩真，要说沈新乾本来是完全不相信的，现在也渐渐开始动摇了，难道沈宏志真的不是他们老沈家的娃
要是真的被落了这个名声，那可不咋好听。你说要是自家人先知道还能想法设法的补救补救，但是这事一早就从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现在像遮掩都遮掩不了了。
“行了，想这些干嘛，分家的时候就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当时为了娶杨小青付出那么多力气，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俩一定会把日子过好。婚姻是他自己选择的，又不是我们强迫的。就算真有这事，他也只能怨他自己。”李招娣冷酷无情。
沈新乾叹气“你说的在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因果早在十六年前就定下了，现在说什么有用
“我说的当然都在理了，你把编好的筐拆开干嘛”李招娣突然看清沈新乾手里的动作。
“还看不出来呢，这是上次你老儿子在家的时候编的。他在我这坐了半小时，给我编了仨筐，动作是挺快
，活儿也是真差，我瞅到现在闹心，决定还是拆开。”
“那说明我老儿子的是个天生享福的命，以后肯定不用靠编筐活着。”李招娣有话等着他呢。
老两口拌着嘴，时间过的非常快。
沈强挑着一个扁担到沈家，现在山上坚果都成熟了，村里不少人上山捡坚果，也因此，沈强现在送来的都是坚果。看到给他开门的是李招娣，“二伯娘，我又过来了。今天坚果的品相好，我尽挑着大个捡的。”
“我和你伯伯不管这个，等回头我让琪妮儿给你结钱。”李招娣笑着说道。
“行，”沈强答应的爽快，帮着把竹筐给提到西屋，“伯娘，三柱子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个把月了吧”
“可不是，前几天打电话说还得几天呢，人省城大厂规矩多，前后适应就花了不少时候。”李招娣随口答道。
恋人跟刚送西屋出来，就去听见门外有个人在喊她，“二婶子不好了，你家大柱子要把他媳妇儿打死了。”“二婶子，你还不快过去看看。”
李招娣一听这话，哪还顾得上其他，撒开脚丫子就往门外跑。沈大柱这个杀天刀的，要是惹祸耽误了她老儿子的前途，看她不收拾他。之前说是为了不让三兄弟产生矛盾，各家宅基地都分得很开，说到底就是她不想见到沈大柱和沈二柱，这时候就体现出缺点来了，他们走了好久才到沈大柱家。
沈大柱本来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如果揭开真相，证明此事属实，沈大柱就是最大的受害人，也将是被伤的最重的那个。没有谁那么不开眼，把这话直接杵到他脸前头。
不过，沈大柱最近倒是感觉到了村里人对他的不寻常。大家凑在一起说话，他走过去之前说说笑笑，他走过去后，大家就都不说话了。下地干活，他总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这种情况出现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偶然，三次沈大柱就不得不在意了。
沈大柱首先是反思最近自己有没有
做什么破格的事，还是当年他迫害沈三柱的事情被揭发出来了不，不可能的。李招娣根本没有证据，事情过去了十几年，沈卫民又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就算报了公安也定不了罪。
再说现在家都分了，李招娣没有理由突然提起。
沈大柱分析着自己可能面临的情况，去地头喝水。正巧听见地头有人说话，时不时的还提到自己的名字。
沈大柱站在原地没动，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没有刻意隐蔽，那几个人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不过现在地头几个正说的热火朝天，哪有空回头。
“你说沈大柱他媳妇儿真是破鞋”
“应该是有几分真实性的，大家私底下都传遍了。还有不人说沈大毛的亲生父亲是咱们公社煤场的运输工秦小石呢。”
“那沈大柱当年轰轰烈烈的就搞了个破鞋回家。”
有些人惯常会幸灾乐祸，看到人家倒霉，他们就高兴，沈大柱这件事情上亦如是。说到兴奋处，还发出几声猥琐的笑。
要说沈老二沈新乾家在他们村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了，住着砖瓦房，男丁充足，就算分了家给两家儿子的家活式儿也不老少。沈大柱差他爹是差了远了，也就娶个媳妇还算水灵。村里经常有人在背后嘀咕，沈大柱当年为了这个媳妇要死要活，也算值了
现在就是这个真值的媳妇，貌似给他戴了绿帽子。
沈大柱站在那里，明显感觉到自己脑海中崩着的弦儿一根一根崩断了。
“我揍死你们几个胡说霸道，败坏我名声的狗东西。”沈大柱大呵一声，提起手里的农具就朝地头几个人拍去。
这是正常情况下听说这件事情的当事人的正常反应。
也就是地头几个人跑的快，要不然非得被一铁锨拍在地上，不重伤也得脱身皮。
沈大柱顾不上撵他们，提起手里农具就往家走。今天老人、妇女、小孩休息，地里全都是汉子。看到沈大柱怒气冲冲的往家里去，所有
人都吓了一跳，这是要出大事啊。
“赶快谁跑得快，赶紧去村里，拉着点沈大柱可千万让他别冲动。”
“也派人去和招娣婶子说一声，让她赶紧过去。”
论起这事，他们都是外人，拉个架还行，真正解决问题还得是沈家人出面。虽然已经分家了，但总比他们外人近一层。
沈大柱才不管他们，他快步走回家，推开大门又“砰”的一声关晌。
杨小青正在烧水做饭，看到沈大柱回来，高兴的招呼道“快过来坐下谢谢，饭菜就好了”
农家没有什么好吃食，不过最近杨小青认真研究了很久，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她做的饭菜味道也还是一般。
沈大柱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杨小青。
“咋”杨小青不解。
“你知道公社煤场的秦小石这个人吗”沈大柱瓮声瓮气的问道。
杨小青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她略微低头。“不认识，咋了”
她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可没逃过沈大柱的眼睛。他伸出手掐上杨小青的脖子，把她按在旁边的黄泥墙上。
“大柱，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杨小青吓了一跳，立刻开始挣扎。不过她怎么可能挣扎过沈大柱的力道，感受到沈大柱的手在慢慢收紧，杨小青害怕极了。
“大柱，大柱，你想干什么”张小青掰着沈大柱的手，想呼吸到新鲜空气。
“你真的认识秦小石，是不是还和他有过一段”沈大柱问道。
“没有”杨小青想都不想的回答，她看着沈大柱逐渐发红的眼睛，心里的恐惧不断加大。
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杨小青越来越绝望。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最近沈大柱情绪变化极大，稍不如意就发脾气。上次还想甩她一巴掌泄愤，不过到最后没下去手。这次却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了，这是要掐死她吗
杨小青的意识逐渐开始迷糊，突然沈大柱的手松开了。杨小青直接摔倒在地上，她贪婪
地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
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他们家院子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来瞧热闹的，当然也救了她。
李招娣到的时候，沈大柱家里一团乱。两口子已经被拉开了，不过杨小青脖子上那明显的掐痕，让人触目惊心。沈大柱站在那里不说话，杨小青受了天大的委屈在一旁抽噎不断。
眼看沈大柱还不甘心的朝杨小青瞥去，吴和平照着他腿就是一脚。
“我们都在这站着呢，你还想耍熊夫妻两个什么事情不能摊开了说上来就是要打，要杀。你把她掐死了，你还能活那半大孩子就没了”
吴和平作为沈家沟的大队长，村里的大事小情上说话都很有分量。这会儿他是真的有些生气，这要是在他治下出了一桩命案，别说评优秀了，他明天就得卸任。
要说沈大柱这事办也冲动。虽然村里说的有鼻子有眼，不过基本就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如此就算说又怎样，反正没谁确定。现在你把媳妇儿打一顿，可不就是落实了这个传言是真的。
不过另一方面，吴和平又能理解沈大柱的做法。同为男人，如果碰见这事的是他，他恐怕也会失控。
沈大柱梗着脖子不说话，表情的阴沉却越来越重。任哪个男人被说长子不是自己的，能不生气就连奸夫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叫人不多想都难。
“二嫂，你看”吴和平看向李招娣，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沈家的私事，并不适合外人在场。
“你二哥腿脚慢，这就过来了。你把人都带走吧，这件事我们自己解决，放心，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李招娣缓缓说道。
“那成，二嫂，这事儿就交给你和二哥解决了。”说完就招呼说院子里人都走了，也有那想留下瞧热闹的，最后被吴和平一人一脚给踹走了。
院子里很快就剩下沈大柱夫妇，李招娣和后赶来的沈新乾。
“你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我告诉你。”李招娣把流言说给杨小青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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