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耀宗不肯出战, 哪怕夜国的大臣们说破了嘴皮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 他从始至终不松口。
没有办法, 夜国的大臣们只好去求傅老将军。
“傅老兄,你帮忙劝一劝!”跟傅耀宗有几分交情的老大人苦口婆心地说道, “不为了夜国的天下, 也为了夜国的百姓啊!”
傅老将军一脸为难地道“我劝过的。可是他不肯, 我有什么办法?他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他以前是我的儿子, 他现在不单单是我的儿子,他还是曜国的皇上啊!再说,我年纪大了,我指望他养老的。我若是惹恼了他,你们养我啊?”
几个老大人一听,气得脱了鞋就往他脸上砸“你个老混账!不应就不应,消遣我们做什么!”
打过一架之后,傅老将军才微微松了口风“你们傻啊?我儿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了?他不答应, 因为那不是他的百姓。你们……不就行了?”
话才说完, 又被其他几个老大人围住, 好一通打。
“唉!”打完之后,几个老大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唉声叹气,“摊上那样一个皇上,我们能怎么办?”
不管夜东麒是不是装傻, 是不是恶鬼附身,全都没有意义了——他现在是个蠢货,夜国指望他是没有救了。
“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我就不送了。”傅老将军掸了掸衣裳,站起身来,负着手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身后几个老大人相视一眼,全都神色复杂。
最终,夜国归降。
夜东麒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他被几个老大臣夺了玉玺,强行在归降书上按下印章,不管他愿不愿意,事情都成了定局。
“父皇,我对不起你!”夜东麒跪在先皇灵前,痛哭流涕。
他只是想从太子手里夺得皇位,他没想过将夜家江山拱手让人。可是现在,他不让也让了,他成了亡国之君,他是夜家的罪人。
他觉得没脸活在世上,想要自尽。
可是当匕首拿出来,锋利的冷刃抵在脖子上,他又动摇了。他觉得,他更没有脸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哐!”匕首掉在冰冷的地上,夜东麒双手捂脸,痛哭流涕。
夜国大臣们带着归降书再次求见傅耀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别的不说,直接跪下去,齐声喊道。
傅耀宗同意出战。
他率领十万大军,亲赴北境。
罗衣自动请缨,做了先锋,率领一队人马迎上北方蛮族。
热血飞溅,嘶喊声响彻天地。
罗衣杀到手软,浑身沾满敌人的血,素来平静的眸子染上三分火热。
胸腔中涌动着一股令人不抒发不痛快的情感,渐渐化作一股生生不息的力气,涌向四肢百骸,令她越杀越勇。
她在捍卫自己国家的百姓,在捍卫哥哥的子民,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使命感让她浑身迸出一股无形的气势,渐渐无人敢围在她周边,竟然形成一块惊人的空地。
罗衣杀掉长刀所及的最后一人,看了看身边形成的空白圈,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提着刀走向前方。
不远处,齐子文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一路追随着她的脚步,想要在她力所不及的时候保护她,毕竟她是一个女子,从来没有见过战场,也没有染过这等血腥,他唯恐她露怯。没有想到,她的勇武竟是他所不能及。
即便如此,他还是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身边的敌人,提刀追赶上去。
傅耀宗带兵从来都是勇猛无匹,五年前的一战叫蛮族铭记在心,此时战场上的一边倒更叫他们后悔不已,很快就撤退了。
“朕有生之年,不许你们踏足曜国一步!”傅耀宗在阵前放话。
对方不敢不应,签署了战后赔偿协议,此战结束。
傅耀宗赢得了百姓们一致的崇敬和爱戴。
夜东麒也接到了战报,他脸色十分难看“傅、耀、宗!”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说不出的妒忌。
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妒忌了。因为百姓们反了,纷纷涌到宫门前,叫他滚出去。
“妖邪滚出去!”
“把皇宫让出来!”
“我们的陛下要住进来!”
虽然傅耀宗定都郾城,但半数的百姓们抱着幻想,能够把他争取到原夜国的京城。
夜东麒没有被大臣们赶出去,却被百姓们和侍卫们赶了出去。
其他的妃嫔们全被大臣们接回家去了,只有赵婉如无人接,即便有人来接他也不肯放,此时被撵出皇宫,他仍然携带着赵婉如。
但赵婉如看向他的神情并没有多少感激和爱意。她伸出自己的残手,举到夜东麒的面前,幽幽地问他“东麒哥哥,你怎么不牵我这只手呢?”
夜东麒看向她残缺的左手,面色微变,随即他慢慢将她那只手压下,温柔地说道“婉儿,我是怕弄痛你,你不要多想。”
赵婉如似怨非怨地看着他“东麒哥哥,你对我真好。”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细眉圆眼,娇美可人的模样了。被斩小指、被捅破胞宫、被囚禁、被吊在城门口、被射中肩膀、被夜东麒嫌弃,早已经将她摧残成另外的模样。她眉毛稀疏,眼带怨恨,面容愁苦,俨然一副刻薄哀怨的模样。
即便是曾经深爱她的夜东麒,如今也不敢在她的寝宫里过夜,唯恐半夜醒来看见这样一副讨债脸,惊悸恐惧,噩梦缠身。他也早已经不那么爱她了,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他一定不会在郾城外犹豫,一定会下令让士兵们向前,一定不会败在傅耀宗的手中。
可他不甘心。他落到这一步,都是因为她,怎么容忍她离开他?
“东麒哥哥带你走。”夜东麒抓起她完好的那只手,一步步离开皇宫。
两人为免被百姓们发现,是穿了太监和宫女的衣裳离开的,这才免于遭到百姓们的袭击。然而离开皇宫没多久,他们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是两匹高头大马,一匹黑色,一匹棕色,皆是毛皮油亮水滑,四肢健硕,是上等的战马。
上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打扮朴素,其貌不扬,女的却穿着一身极精致的大红衣裙,长眉凤眼,神情慵懒,又漂亮又骄傲,像一只栖在梧桐枝上的凤凰。
她坐在马上,垂眼看着他,就好像栖在梧桐枝上的凤凰在看树下的蝼蚁。
那神态一下子激怒了他“是你们!”夜东麒从牙缝里挤出来,眼中充满憎恨“傅罗衣,你这个贱人——”
他话音未落,就被齐子文掷出的刀鞘抽在脸上,顿时痛得“嗷”的一声大叫,捂着脸吐出两颗牙齿。他又气又怒,又羞又恼,抬脸看向齐子文“你这个叛徒!”
“三皇子此言差矣。”齐子文对他用了从前的称呼,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淡淡地说道,“我说要辅佐你登上皇位,你便登上皇位了。只不过,后来你在这个位子上没有坐稳,却不关我的事。”
“你还有脸说?怎么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是你背叛了我,投靠这个贱人,我岂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夜东麒恶狠狠地看着他。
齐子文沉了脸,他轻轻夹了夹马腹,策动马儿走到他跟前,手腕一转,将刀尖抵在他的下颌处“你刚刚说什么?谁是贱人?”
冰凉的刀锋紧紧贴着皮肉,有少许都陷入进去,再稍稍用力一丝,便能叫他血溅当场。不,或许此刻他的皮肉已经破了。
夜东麒脸色发白,当下动也不敢动,眼中满是隐忍的恐惧和屈辱,他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问你话呢。”齐子文用刀尖拍了拍他的下颌,“谁是贱人?”
夜东麒的目光才往罗衣的方向瞥去,尚未说出半个字,顿觉下颌一痛,滚热的东西顺着脖子流入衣襟中,他变色大变,立刻捂住了脖子“你,你——”
“我?我是贱人?三皇子是这个意思吗?”齐子文不等他后退,便手腕一抬,将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退一步,登时便会血溅当场。
夜东麒当然不敢动,他捂着汩汩流血的下颌,浑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忍着屈辱和愤恨,低下头道“是我!我是——贱人!”
他几乎是用尽毕生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说完之后,他的脊背都佝偻几分,仿佛有什么被抽走了,从此再也挺不直。
“长公主殿下可有什么要对这个贱人说的?”齐子文将长刀架在夜东麒的脖子上,回过头来,微微笑着看向罗衣说道。
罗衣从始至终都是面带一点浅浅的笑意,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兴味盎然,她雪白的手指轻轻梳理着马鬃,棕色的硬毛衬得她像糯米团子捏起的柔软人儿。
但齐子文深深记得,她在北境的战场上,是如何的矫健凶猛,气势无匹。
这样漂亮又厉害的女人,夜东麒居然敢说她是贱人,齐子文心里想着,等到罗衣问完话,他立刻就把夜东麒的舌头割下来,丢在地上,让马儿踏成肉泥。
“我原本是有许多话想对你说的。”罗衣慢慢说道,她歪了歪头,忽然跳下马背,漫步到夜东麒的身前。
她跳下马背的一刹那,夜东麒的目光不由得凝在她惊人纤细但却柔韧有力的腰肢上,它比他见过的任何美人都要漂亮,他眼看着她迈动笔直修长的双腿,走到他面前。
他看着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容貌,目光闪烁着,低声说道“你恨我,是不是?”
她曾经是他的皇子妃,曾经跟他那样亲密,可他从来不识得她的美,反而嫌她粗鲁、没有女人味。他从来不曾喜欢过她,从来不曾把没有心机的她放在眼里,还想过将她满门抄斩,给婉儿让位。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今情势调转,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也许,她会念着往日的情谊,放他一马?毕竟,他们曾经同床共枕过几百个夜晚,虽然什么也没有做,但总归是一份情谊。她从来心软又善良,只要他对她低头,她会放过他?
如果她肯回心转意就更好了,毕竟是他们傅家造反,他没有做任何对不住她的事。他唯一做的,就是没有立刻封她为皇后。如果她回心转意,把他带在身边,招他为驸马,他是不是还有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他这样想着,眼神愈发闪烁起来。
齐子文在罗衣跳下马背后,就紧随着也下了马。他看着夜东麒低头对罗衣说话,而罗衣居然要微微仰起头看着他,顿时不悦地走过去,翻转刀背,狠狠劈在他的腿弯“好大胆,居然敢对长公主殿下不敬!”
淬不及防挨了这一下,夜东麒顿时跪倒在地。“噗通”一声闷响,他自己听着都疼。
脸色白了白,疼痛和屈辱打碎了他最后的伪装,他再也积攒不出反抗的力气,脸上满是厌恶、痛恨,仰起头嘶吼“你们这对贱人!”
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你们不得好死!”
罗衣笑吟吟地看着他,面对他的最后崩溃,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偏头看了赵婉如一眼,这个女人自始至终站在夜东麒的身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她笑了笑,对夜东麒说道“如果你杀了赵婉如,我就饶你一命。”
夜东麒本来在痛声咒骂,听到这一句,咒骂的声音立刻顿住,险些被口水呛到。他怔了一下,回头看了赵婉如一眼,随即又朝罗衣咒骂起来“你好歹毒的心肠!我和婉儿不会被你们挑拨!要死,我们一起死!”
罗衣笑了笑,看向赵婉如“你呢?你要跟他一起死吗?如果你肯杀了他,我就放过你。”
“你少做梦了!婉儿才不会被你们挑拨!”夜东麒嘴里这样说着,眼神却有些闪烁起来。他本是面朝罗衣跪在地上,此时膝盖微动,竟然朝向赵婉如的方向。
他闪烁的神情落在赵婉如的眼中,赵婉如丝毫不觉得惊讶,她脸上早已是冷笑“好,你给我刀,我杀了他。”
罗衣对齐子文抬了抬下巴“给她。”
齐子文便将手里的刀递给赵婉如。
“婉儿!把刀给我!”夜东麒目光闪烁地冲赵婉如伸出手,“齐子文不会武功,傅罗衣只是三脚猫的功夫,现在就他们两个,你把刀给我,我把他们都杀了!”
回应他的,是赵婉如毫不掩饰的厌恨,以及一道雪色寒光。
一切尘埃落定。
看着地上的鲜血,以及两具残破的尸首,罗衣淡淡地吩咐“收拾干净,别吓到人。”
说完,翻身上马。
暗中走出数人,一声不吭地收拾起狼藉。
回到郾城。
傅耀宗揉了揉罗衣的脑袋,俊脸上满是宠溺地笑“相中哪块地?哥哥给你建府。”
罗衣挑了一处热闹的地界“哥哥,我要这里。”
她喜欢听着人世间的烟火气。
“好!”傅耀宗无有不应。
三个月后,长公主府建成。
除了原来效忠过罗衣的两百亲卫,傅耀宗又拨了五百人给她做护卫。
“衣衣啊,你想不想招驸马?”傅老将军把罗衣叫进宫里,慈爱地看着她道,“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你看上了,只管跟你哥哥说,叫他给你们赐婚!”
从前是他们被别人赐婚,不想答应就只能抗旨。如今是他们给别人赐婚,轮到别人不想答应就得抗旨,面临被降罪的可能了。
傅老将军十分得意,对自己闺女道“只要你看中了,不论是谁,保管洗干净了给你抬进长公主府!”
他儿子是皇帝,他想干什么不行?傅老将军比从前更嚣张跋扈。
罗衣犹豫了下,说道“暂时还没有看中的。等有了,我再跟您说。”
她虽然喜欢人世间的热闹,却也只喜欢看而已,从来没有跟谁走得特别近。
除了性格如此,还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万一发展出感情来,耽误了别人总不好。想到因她而生出深情,在她走后十分难过的赵仁、王大林,她更是感觉如此。
傅老将军只以为她还没有从夜东麒的阴影中走出来,心里把夜东麒鞭尸了一遍又一遍,连挖了夜家祖坟的念头都生出来了,面上只不敢露出来,唯恐惹了她伤心,忙笑道“好,乖衣衣要慢慢挑,挑个俊的,性子好的,听你话的。”
罗衣笑着应了。
离开皇宫后,她在心里思索,傅罗衣究竟什么时候死的?她在看到傅家满门被抄斩后,人就疯了。也是因为她疯了,所以后面的记忆全都没有。
可是,一个疯子能活多久?恐怕是不久的。
“你不想再嫁人?”她才出宫不久,就被傅耀宗叫了回去,“爹说你还忘不了夜东麒,我不信。你到底为何不想再嫁?”
傅耀宗比傅老将军看得准一些。傅老将军把女儿看成个娇娇,傅耀宗却在北境见识过罗衣的另一面。他不认为罗衣是小女儿心性的人,再说,夜东麒都被她亲自收拾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没有不想再嫁。”罗衣每每在傅耀宗跟前,总是忍不住用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自从做了曜国的皇帝,傅耀宗身上的威势更浓了几分。但是面对她时,那份威势却从来不压迫,只叫她觉得安稳可靠,仿佛有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在她身后,叫她什么也不必担心。
傅耀宗每每被她这样看着,总是忍不住心软,他放柔了声音问道“是不好意思?不如这样,哥哥叫人把每家适龄的公子都报上来,年纪、家世、性格、爱好、相貌,全都做成册子给你看,可好?”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我选妃,你选驸马。不错,咱们老傅家正该如此。”
罗衣忍不住也笑了。
傅耀宗做事很干脆,他很快就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把这些事弄好。
虽然给长公主选驸马一事,着实有些出格,但谁叫傅耀宗得百姓的心呢?大家只说他是个好兄长,没有人说他作威作福。甚至不少有女儿的人家,都如此要求自己的儿子们,让他们学一学皇上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姐妹的?
至于罗衣,当初嫁给夜东麒之前,就已经美貌名动天下,何况在北境的一场大战,又给她添了英姿飒爽?因此上头的旨意一下来,众家公子小小矜持一下,就疯狂报名起来。
“首先要好看。”罗衣翻动着画册,对坐在她旁边,很热心地要帮她选驸马的皇上哥哥和太上皇父亲说道,“我不缺钱、不缺名利、不缺地位,所以好看最重要。”
“好,衣衣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太上皇父亲。
“男人要高大勇猛才好看。”皇上哥哥拧着眉头,点了点她选的人,“你挑的这几个是什么?弱质文士!连我一个拳头都接不住!”
柔弱巴巴的男人,怎么能给女人带来幸福呢?
最终罗衣各选了一半。十八个文质彬彬的,十八个高大挺拔的,又择了吉日,公开挑选驸马。
选驸马的流程,罗衣不是很熟,但她觉得齐子文学识渊博,说不定会知道呢?就询问了他的意见。
很遗憾的是,终于也有齐子文不懂,并且一点意见也提不出来的事,他为此羞愧得掩面奔走,好些日子没出现在罗衣面前。
然后他出现在了选驸马的场地中。
他穿了一件大红衣裳,下摆极长,走动起来妖娆动人,却又因为气势凌厉,叫人无法混淆他的性别。
他才一出场,就惊动了众多参与选拔驸马的公子们。文质彬彬的十八位,为自己的气势不足而惭愧。高大挺拔的十八位,为自己的容貌不足而惭愧。
齐子文艳压众驸马人选。
他今日没有再刻意掩藏自己的容貌,一双狭长的眸子充满凌厉,五官精致得叫人惊艳,身量修长挺拔,一身红衣被他穿得盛气凌人,魅惑众生。
“啊!我想起来了!他是齐宣的孙子!”
“是他!齐子文!”
不少人认出了他,纷纷惊呼出声。
罗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爷爷究竟是谁?扭过头去问傅老将军。
却见傅老将军正跟一个老头交头接耳,两人挤眉弄眼,不知道说什么,特别开心。
“爷爷。”正想着,就见齐子文走了过来,停在跟傅老将军说话的老头面前,行云流水地行了一礼。
老头抬起头,对他孙子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终于肯好好见人了。爷爷给你要了个名额,至于今天能不能嫁出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齐子文听罢,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偏头朝罗衣看过来。
他从来没用这样盛极的容貌面对他,罗衣忍不住遮了遮眼睛“啊,晃眼睛了!”
惹得傅老将军和齐老大人哈哈大笑。
最终,齐子文艳压文士,武压武士,脱颖而出成为长公主的驸马。
“他不过就是穿了一件好衣裳!”
“他不过就是比我多使了一招!”
被淘汰的公子们悻悻离去,出得宫门后,又都叹气“谁叫他是齐子文呢?”
齐子文的名声显于十二年前。那时的他刚满十岁,已经饱读诗书,言辞机变,叫众多学士都汗颜。而且,他容貌生得极好,品性又端庄,堪称绝世良配。他爷爷又是首辅大臣,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品貌,这样的才学,谁不想要这样的女婿?
然而天妒英才,一场大火烧毁了他的容貌,烧毁了他的嗓子,他从人人追捧的天才少年变成人见人惧的丑陋怪物。
他喜欢的红衣不再穿了,他喜欢在清晨大声读书也不再读了,他变得沉默又乖僻。
齐老大人致仕,带他离开京城。年复一年,他渐渐被人遗忘了。
“难怪你会腹语,还懂医术。”洞房花烛夜,罗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剖心扉的貌美驸马,终于明白了他的种种异常。
走后门获得入选资格,一举夺魁的驸马爷,此时将他的公主殿下按在身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我不再对你隐瞒,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嗯。”罗衣点点头,“我相信你了。”
然后她看到齐子文的眼睛闪了闪,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那你能告诉我,你赈灾的银子从哪儿来的吗?”
他自始至终没有想通,罗衣到底怎么变出银子来的?
罗衣愕然看着他“我的驸马大人,你非要在今天,在这种时候,问我这个问题吗?”
齐子文抿了抿唇,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想不出来,我难受。”
他从小就有这种坏习惯。一旦想什么问题想不明白,就始终是个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总也过不去,非得想明白不可。
罗衣的这个问题,已经折磨他很久了,只是因为各种事情接踵而来,总是打断他,让他经常忘了去想,才勉强度日。但是一旦闲下来,他就忍不住去想。
“真的很难受?比这个还难受吗?”罗衣不怀好意地笑着,手向下伸去。
齐子文身子一颤,喉咙里发出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声音“你、使、诈!”
一室香暖。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结~
明天开启新篇章,主题是“公主要和离”,傻白甜公主x狼子野心驸马,也很精彩哟,仙女们记得来看( ̄ ̄)出错了,请刷新重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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