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尚主啊

    回公主府的路上, 沈云毅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府里,他仍然沉着一张脸, 只吩咐了一句“打水来。”

    他褪下染血的外衣, 自己拧了毛巾,擦拭脸上的伤口。

    罗衣就在旁边看着, 顺便挤出了担忧和心痛的表情。

    他应该很疼, 她心里想, 因为他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抽搐。可他一声不吭,连下意识的抽气声都忍住了, 说明他的隐忍远超常人。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沈郎,你是不是生气了?”她轻轻开口,“我没让他打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云毅放下毛巾,偏头朝她看过来。

    他的目光又黑又沉,毫无温度,刺得人皮肤发痛。

    罗衣的目光闪动着, 慢慢露出几分怯意。

    既然他打量她, 想找出她的破绽和弱点, 那么肯定是想要攻击她。她便给他一个切入口,看看他究竟打算如何做?

    果然,看到她露出怯意的下一刻,他的目光一闪,陡然气势大盛。

    “公主殿下今日很威风啊?”他冷冷说道, 将毛巾甩到水盆里,顿时激起几片水花,将地面打湿一片。

    他似乎没注意到,抬起脚步,慢慢朝罗衣走过来。一直走到她身前,两人之间只有拳头的距离,他才停下来。

    低下头,又黑又沉的目光攫住她。

    “先是叫我在朋友面前大失颜面,又叫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狼狈不堪。眼下我是名声没有了,脸面也没有了,公主殿下可满意?”他一字一顿地道。

    罗衣轻轻摇头,软声说道“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一个不是故意的。”他慢慢拍手,“公主殿下不是故意的,就让我落到这种境地。倘若公主殿下哪日故意了,我是不是就死无全尸了?”

    他恶毒地咒骂着自己,丝毫不放在心上,只用更加阴沉的目光看着罗衣。

    他的目光深处藏着浓浓的恶意,如果他对自己的诅咒是无心的恶毒,那么他对罗衣的恶意就是既深且浓,并且全然出于故意。

    罗衣再一次疑惑起来。他为何对公主有如此深的恶意?

    初见时,他毫不掩饰的轻蔑。后来被她戳穿,他便藏了起来。若非她擅于观察人的神情,今日也瞧不出他藏在目光深处的恶意。

    若说是因为拆散了他和林氏,可也没叫他们家破人亡,还给了林氏大笔财富和一座大宅院。怎么说,他也不该有如此深的恶意?

    反过来说,既然他有这么深的恶意,就说明他有这么深的抵触。若是这般,他当初可以拒绝做驸马,虽然可能对他的仕途有影响,却绝对不会耽误他和林氏白头偕老。

    再说,当今圣上虽然爱女如珠,却也不是糊涂透顶的昏君。就算此一时,他因为沈云毅不肯娶自己的女儿而动怒,压着沈云毅不让他往上走,可公主年岁大了,最多再有两三年,她就要嫁人了。到那时,皇上难道还会记着这个仇?

    就算耽误他的仕途,也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而已。他当初在大街上不避嫌,那样撩拨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叫他栽这个跟头,很过分吗?他却那样卑鄙地对一个动了情的少女,不仅在闺房里羞辱她,还在人前表演恩爱,叫她有苦无处说,说了也没人信。后来,更是跟林氏藕断丝连,通奸生子,然后害了她的性命。

    心中这样想着,罗衣面上不露异色,很配合地做出慌乱的模样,摇着头道“不是,我没有,不会害你的,沈郎不要这样咒自己。”

    沈云毅没有察觉到异样,只以为她当真被自己唬住了,眼底深处再次划过轻蔑,开口说道“现在人人都知道我不行,还在外面害得公主受了委屈,哭着跑出茶楼。不日传到皇上耳中,大约会砍了我的头?毕竟,谁不知道皇上宠爱公主呢?”

    “公主一直不喜欢我,也不肯跟我圆房,今日还这般羞辱于我,想必是早就厌恶我了?假如皇上把我砍了,公主便像今日一样,看似求情,其实根本没用力,叫皇上把我砍了好了!”

    说着说着,他的眉头渐渐拧紧了。

    他本来是刺激她,想叫她说出“咱们今晚就圆房”、“我不会让父皇杀了你的”这样的话。可是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罗衣拉架的时候,正如他口中所说,看似求情,其实根本是出工不出力!

    他一时毛骨悚然。

    他后退一步,戒备的目光直直盯着罗衣。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个仰着脸,满脸慌乱和害怕,眼中泪光点点,柔弱又可怜的少女。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也不会让父皇砍了你的。”她摇着头,仿佛泪光都要摇出来。

    她是如此情真意切,以至于沈云毅愕然了。

    怎么会是这样?他一时错乱起来,觉得自己其实想对了,她其实满腹心机。又觉得自己把人都想得太复杂了,这明明就是一个蠢姑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他一个眼神就迷住了,吵着闹着要嫁给他。

    可是,这样一个蠢姑娘,会把自己弄到这样尴尬、下不来台、颜面尽失的地步吗?

    那她得多厉害?!

    沈云毅不相信,他认为一个蠢人不可能如此好运,不仅击破他的计划,还反将他一军。

    是真蠢还是假蠢,他一试便知。

    “公主如果喜欢我,今晚就跟我圆房,让人知道我不是不行。”他盯着她的眼睛,试探着说道。

    罗衣犹豫了下,没有立时回答。

    他眼神一闪,几分杀意从他眼底划过。果然,她就是装的。她根本不蠢。

    就在他想要抓住她,把她拖到床上,强行圆房时,却见她抬起头来。

    她脸上带了一点腼腆和羞涩,还有些不好意思“沈郎,过两日好吗?等你的脸上,嗯,好一点了,我们就圆房,好吗?”

    沈云毅一愣。

    他下意识地摸脸。

    一片刺痛。

    “你嫌我丑?”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起来。

    罗衣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用脚尖划圈圈“第一次,我想美好一点。”

    “……”原来一个人蠢,也能作为武器,他现在就快被她的蠢给气死了。

    深吸一口气,沈云毅应道“好!那就过两日!”

    不知是不是被气狠了,他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太浓的气愤了,只觉得心里很累。

    他懒得再动脑筋、费心神,叫了下人送吃的来,祭五脏庙。

    他不说话,屋里便很安静,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声音。

    吃完饭后,沈云毅又有了力气。

    “你今日太过分了。”他对她说道,“虽然你是无意,可你害得我名声尽失,还让我被打成这样,好些日子都出不了门。我不怪你了,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罗衣抬起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沈郎,你真好。”

    “你知道就好。”他轻哼一声,微微抬起了下巴,“过几日,等我脸上好一些,我们在府里举办一个宴会,邀请朋友们来,到时我跟他们解释,你不要插嘴,明白了吗?”

    罗衣愧疚又乖巧地点头“好,我不说话。”

    一转眼,过去数日。

    沈云毅脸上的伤渐渐好了,宴会也举办起来。

    “我想请几个朋友来。”罗衣说道,“还有明玉,她那次一定误会狠了,我叫她来,对她说明白,免得她总记恨你,还要打你。”

    沈云毅的脸皮抽了抽,说道“好。”

    两人各自请朋友。

    很快,宴会那日到了。

    “盈盈!”见到罗衣的一瞬间,贺明玉的眼睛便是一亮,小跑过来。

    罗衣笑着道“明玉,我没有食言,又约你玩了。”

    贺明玉一脸快乐,用力点头“我就知道,盈盈是说话算话的人!”

    一同来了,还有其他的小姐妹,有些已经嫁人了,有些还没有,聚在一起,说起话来。

    自然要说起那日在茶馆里发生的事。

    “盈盈,驸马待你真的好吗?”

    “盈盈,你是公主,可别学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为了好名声,就什么也不说。”

    “是啊,如果驸马待你不好,一定要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让他们给你做主。”

    听着这些关心的话,罗衣心中叹息不已。

    窦盈盈其实有不少亲密的小姐妹。她人虽然有些傻气,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因此好些公侯家的小姐很愿意跟她来往,还担心她吃亏。

    只不过,在她的那一世,沈云毅伪装得太好了,人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温柔的、包容的、纵容窦盈盈任性胡闹的好男人,而且他哄得窦盈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过得好是不好,每每对人提起,人家都以为她在秀恩爱,没有当一回事。

    “他待我很好,真的。”罗衣笑着说道,“他还买了玉镯给我,你们瞧。”

    说着,她抬起手腕,给她们看自己腕上的一只玉镯。

    不够绿,也不够通透,看起来只比石头好一点。

    小姐妹们的神情都很复杂。

    “是不大好看啦。”罗衣羞涩地放下袖子,珍爱地抚摸着玉镯,“这是驸马自己的俸禄,他说,他以后会给我买更好的。”

    小姐妹们面面相觑。

    “盈盈,你这里怎么回事?!”忽然,贺明玉抓起她的手,掀开她的衣袖,指着内侧几个已经变淡的手指印,眼神锐利。

    罗衣连忙抽回手,有些慌乱地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说!”贺明玉抓着她的手不放,紧紧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抓的?是不是驸马?!”

    其他小姐妹见贺明玉这么生气,也都朝罗衣的手臂看过来,但袖子已经被她放下了,她们看不清楚。但她们相信贺明玉,因此也都关切地道“是啊,盈盈,你说啊?”

    罗衣只是摇头“不行,驸马不让我说。”

    “他不让说?他凭什么不让你说?”贺明玉一下子炸了。

    罗衣仍然是摇头“你不要问了。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解释清楚那天的误会。驸马说,我不会说话,会让别人误会他,让我今天什么都不要说。你不要问了,我答应了驸马,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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