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唐教授的脸色已经沉得要滴水了,门外,白冬每天挠门要进来。研究所外头,上一次滕将军重伤濒危时,搅风搅雨王家被灭了大半势力,剩下的还不甘就此沉寂,抓住机会就要兴风作浪,滕将军承受着压力,应付的同时也只能让唐教授想办法。
唐教授想不出办法
技术本来就不完善,大脑又是那么精密的部位,他哪里敢强硬将人唤醒要是唤醒的是两个植物人,那他一定会后悔得杀了自己。
他连觉醒实验都没有心思去做了,将任务交给信得过的弟子后,他专心盯着苏涵苏沅两姐妹,随时掌握她们的动态,以及为她们补充身体营养。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还不醒”
白冬等不了了,很多次他都想不顾一切变成原型,用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咬破那扇可恶的白色大门,冲进去将小涵抢出来。
可是小涵说过,让他回家去等她,不能乱来,不能任性。
就算她很久才会出来,也不能闹。
“不要给唐教授添麻烦,要是他生气了,也许会把你抓了炖了。”
白冬想起苏涵叮嘱他的话,烦躁地用手抓墙。贺炜聪过来时就看到他这幅不像人类的举动,哪个人类会五指成爪去挠墙呢
他越看白冬越觉得哪里奇怪,不过他没有心情去深究,只低声问“你真的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吗”
“不知道我讨厌你,你不要靠近我。”
贺炜聪脸一僵,看着白冬这张帅气又情绪外露的脸,决定不跟苏涵这个来历不明的表弟计较,继续问“你不需要喜欢我,只是我的女朋友跟你的苏涵表姐一样都在里面生死不明,我实在太担心了,看在我们两个受同一种痛苦的份上,你能给我一点消息吗”
他跟白冬不一样,白冬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守在门口,没有人会来赶他,有时候甚至唐教授都会搬凳子坐在白冬身边聊天,贺炜聪只被允许被半个月来一次。每次来,贺炜聪都能看见白冬守在这里,有两回还看见白冬跟唐教授相谈甚欢是唐教授单方面跟白冬谈得起劲。所以贺炜聪认为,白冬应该比他知道得更多。
“不是表姐,苏涵是我在追求的人。”白冬认真地纠正他。
“原、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努力,等小涵出来你加油追那你知道她们的消息吗”
也许是贺炜聪尴尬的鼓励让白冬高兴了,他谢过贺炜聪的祝福“我会努力的,她们都活着,你别担心。”
贺炜聪苦笑“我知道她们还活着,可是具体情况呢”
“就是在睡觉,白胡子老头说的,唉,我也很担心的,可是小涵交代我要耐心等她出来。你的女朋友进去之前没有交代你吗”
“交代了,可是我还是止不住担心,担心她出不来,也担心出来的不是她。”
白冬给他一个“你好麻烦啊”的眼神,就不再搭理他了。
苦着脸蹲在白冬身边,半个小时候贺炜聪就被守卫请出去了。
临走前他看着白冬张了张嘴吧,却见白冬正认真地盯着那扇门,丝毫没有发现他离开了。叹口气,贺炜聪到底没再说什么,说了也没有用,这里没有信号无法通讯,白冬又不出门,即使得到第一手消息,白冬也无法通知他的。
实验室外的人度日如年,实验室里,苏涵却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事实上,从实验开始后,她就来到一片虚无。
不是黑暗,是虚无,一切都被吞没的虚无。
她摸索着走了一圈后没有着急忙慌到处撞,而是停在原地没有动。
这片虚无的空间给人带来无助、恐慌与没有尽头的绝望,苏涵努力让自己不要慌张失措,平静下来寻找出路。
如果不是苏沅疑似被控制,她怀疑苏沅身上有神秘力量,也许借着苏沅的身体能够找到这丝力量,然后顺藤摸瓜寻迹到这丝力量的源头,她也不会走这步险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心随意动,苏涵手中出现一副龙骨。上次尝试时她就弄清楚了这里的机制,只要自己想要什么,就能够构建出来,所以上回白冬才能幻想出一大片森林,砍树造屋。
这幅龙骨落地后不停长大,龙首以狰狞强悍的姿态呼啸着,发出无声的威慑。
很快,龙骨就化得跟原先在空间里一样大了。它嚣张狂妄地伸展着,盘踞着,撑开了这一片虚无。苏涵爬上去坐在龙骨头上,俯瞰着这一片空间,驱使着龙骨向前逡巡。
在虚无之上,龙骨无畏向前,透射着苏涵的意志所在。
逡巡着,碾压着,苏涵驾驭着龙骨不停向前,不知疲惫,从不停止。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涵终于找到了一丝破绽。那是一丝怪异的折射光,只一瞬就消失了,苏涵认为那有可能是突破点,让龙尾重重地敲击。
空的。
苏涵闭上眼睛。
龙骨的尾巴翘起来。
她睁眼,眼中有金芒掠过,同时龙骨重重砸下。
砰
砸中实物。
苏涵眼中金芒闪动,龙尾一下又一下地翘起再砸下,砰砰砰
这片空间响起了一声声闷响,不知道砸了多少下,苏涵终于听见一声清脆悦耳的碎裂声。
裂缝开了,龙首随心而动,俯首探去。
空荡的龙首眼睛处浮起两团金色幽光,苏涵借着龙首的眼睛“看到”了裂缝后的东西那是苏家村
惊疑之下,苏涵眼前骤然疯狂旋转,像在滚筒洗衣机里高速转动,思绪也搅和成一团乱糊。等那股让人痛苦的失重感消失后,苏涵觉得眼前有亮光,她难受地睁开眼睛,张开嘴巴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肚子里还有一个,二嫂你撑住啊,还有一个呢”
耳边嘈嘈嚷嚷的,苏涵哭得更大声了,她感觉到自己被轻柔地放到了柔软的被子上,鼻尖是太阳晒过的棉花被的味道。
真好啊,真舒服。她的哭声渐熄,闭上眼睛睡着了。
苏涵六岁时,才明白村里人调笑时说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你娘生小弟弟了,不会疼你了”
“你要不要回你自己家啊”
“还是亲娘好,抱养的到底隔一层”
回到家后,她妈骂她“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疯玩,赶紧把你弟弟的尿布洗了”
她去后院提井水,就着冰凉的井水洗弟弟的尿布,想啊想,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她不是亲生的,前面巷子的二叔家才是她的家。
那是真的吗
苏涵忍不住去偷看二叔和二婶,好像自己长得是有些像他们啊。还有妹妹,她拉着妹妹问“你知道我是你亲姐姐吗”
妹妹懵懂地看着她“你不就是我姐姐吗”
隔天,妹妹开开心心跑来找她“我问了你是我的亲姐姐啊太好啦我真高兴,我有亲姐姐啦”
苏涵抿嘴笑,脸颊红红的。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妈又因为家务琐事骂她,说她懒,干什么都不成。
“月娥,你别这么刻薄”
“她克我你弟骗人算账就不错了”
“唉”
苏涵隐约听见父母在屋里争吵,她很伤心,觉得弟弟出生后妈妈就不疼她了。她踩着柴垛子看二叔家,看到二叔二婶对妹妹那么好,说话慈爱,给妹妹试穿新买的过年衣服,还有红头绳,心里密密麻麻泛起酸,眼睛也酸。
终于有一天,她找了个机会跑到地里去,她大声喊“二婶”
她想要二婶看见她时能露出惊喜的眼神,也许会跟对待妹妹一样,温柔地把她牵到一边,然后再温柔地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那她就会偷偷地、小声地喊一句“妈妈”。
可是二婶从地里抬头,看见她时脸色大变,恶狠狠地蹬她“叫魂呐滚开点”
那一刻,苏涵如遭雷击。
二叔从旁边过来,皱着眉头“你来干什么还不回家去干活,别又被你妈骂。”
那一天,苏涵哭了很久。
时间飞快,苏涵初中毕业了,家里给她安排了一个进厂工作的机会。
在出成绩那天,苏涵在车间里心神不宁,下班后她拿了五毛钱去打公共电话。家里没有电话,她打的是村长家。村长过了一会儿把她妈喊过来,她妈大声说“没考上对没考上,你爸去学校看了你安心在厂里做着,别老想着回来,好了电话费贵,我挂了”
这一天,苏涵一直心不在焉的,还犯了几个错误。工友问她怎么了,她红着眼睛“我中考失误了,没能考上高中。”
“你平时成绩怎么样啊”工友问,听苏涵说了几个排名后惊讶道,“会不会是分数打错了你上学校问问嘛。”
“太远了,也太麻烦了。”软弱不敢生事的苏涵瑟缩了。
她就这样继续打工生涯,接受贺炜聪的告白,两人恋爱,后来跟着贺炜聪前往大学的城市,在那里重新找工作。工作一份份地换,最后在超市收银员的位置定下来,直到这一天,同事柳哲纠缠她,她不堪其扰快步离开超市,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风在急速接近她。
苏涵转头,一块烟灰缸飞来,在她的瞳孔中慢慢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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