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只小猫咪

    白猫没有作声。它眼睛微微眯着, 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忽的站起来, 舔了一把短腿猫脑袋上的毛,把那点小软毛舔得湿漉漉、软塌塌。

    司景被糊了半脑袋口水,又拍了它下,警告, “别舔我。”

    我可比你年纪大多了。

    白猫这才想起眼前的大人物虽然腿短, 可论年龄都是它祖宗了,规规矩矩蹲坐下来, 不敢再随意动嘴。

    司景甩了甩毛脑袋, 满意了。

    “行吧, ”他说, “就这”

    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笃笃, 笃笃。

    外头传来了阚泽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动其他人。

    “司景你在里面吗”

    司大佬差点儿蹿起来,赶忙拼命摇头, 示意白猫也安静下来, 不要叫。他这会儿酒醒多了, 警惕地竖着两只毛耳朵听着,橄榄青的圆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门。

    不在

    没人

    说了没人了, 你咋还不走

    短腿猫悄悄挠地毯。

    门外的阚泽沉默了会儿, 忽的笑了声。

    “你要是睡了, ”他说,“就算了。”

    “”

    心落回原地。

    “但是”

    心咻的一下又提了起来,系了个线似的晃晃荡荡。

    阚泽说“明天,记得来我这儿拿衣服。”

    拿衣服

    阚泽走开了,里头的司景愣了愣,诧异。

    难道是明天拍摄要用的衣服

    那也不应该啊,怎么会让阚泽给他

    等会儿。

    司景开始晃脑袋。

    等会儿等会儿

    他刚刚变了身。

    那他人形时候的衣服哪儿去了

    他衣服去哪儿了

    司景满房间地蹿,在阳台上转了好几圈,甚至把脑袋探出去看外头跳过的空调外机。然而那上头空空荡荡的,都没有。

    见了鬼了。

    短腿猫不得不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咽了口唾沫,有点儿心惊肉跳。

    他该不会,把所有衣服都扔在人形六神房间里了吧

    他窜上跳下的时候,阚泽正在自己房间里,把保温桶放置在了桌上。他的手伸到被子里,缓缓把里头的一条印了只胖鱼鱼的白色底裤也拉出来,大衣、毛衣、休闲裤、袜子全都散在地上,七扭八歪,被他一件件拾起来,都挂好了,搭在衣架上。

    衣服被揉得凌乱,似乎还能看见青年一个劲儿在被子里打滚的模样。眼里荡着薄薄一层水,脸上也是薄红,却还要装着骇人的模样瞪起眼睛。

    他定是从未以这副模样照过镜子。那眼睛瞪人,哪有半分力度;见着了,反而让人愈发想揉揉他了。

    揉揉他,看看他的尾巴到底会不会从后头悄悄冒出来。

    这些日子来,又是藏又是掖,怕都是为了这个吧

    阚泽禁不住抿了抿唇,心中已然验证了猜测。

    他把衣服往下解,解到最后,头顶忽然就冒出了两片碧绿碧绿的叶子。袖子里长出嫩芽儿,身形嗖嗖向下降,一株长得相当茂盛的猫薄荷草迈着自己的一条条根,动作优雅挥舞着根茎跑到行李箱前,开始翻腾。

    翻出来的是个瓷花盆,工艺不凡,看着就价值非常。猫薄荷把旁边的土袋子倒出来,随即心满意足一撑花盆边,把自己塞进了挖出来的坑里,拿着叶片扫土,好严严实实盖住自己的根。

    真挖坑给自己跳。

    灯灭了,猫薄荷草蹲在盆里,没有半点睡意。

    他掐着叶片算,这是第多少年

    算起来,已经是他成形的第一千零八十一年了。这样的年纪,即使在妖界里,也算得上是罕见的。相比之下,成精几十年的司景还是个崽子。

    阚泽心中隐隐有点儿担忧。

    他是株老草,司景却是个嫩猫。

    人家都说老牛吃嫩草,搁在他这儿,却是恰好反过来了。

    况且这嫩猫,与他的故人,还有几分相似。

    阚泽成精的时间久了,之前的千年,他专心修炼,几乎不曾想过要往人间走一遭。可偏偏五百年一次的飞升劫,他被劈回了原形,不得不随便把自己种在了个地方休养生息。

    找的地方就在村子里,可位置极偏,平常人都注意不到。他在那里安心修炼,倒也恢复的极快。

    直到后头,旁边一家农户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了个奄奄一息的猫崽子。

    天知道那猫崽子是什么鼻子,哪怕他用仅存的一点灵气把自己味道给遮掩住,还是被它给发现了,立马扯着那农户裤脚拉过来,非要把这猫薄荷连根挖出来,带回去养。

    阚泽这么个千年老妖,还是头一回被人一铁锹铲起来,给种到屋里的花盆中。

    简直是辱没身份。

    更别说这农户还打算给他施肥。

    头一回被施肥的时候,阚泽憋的叶片发青,才没把肥料扔回他们一身。

    不能伤人,不能暴露身份。这点基本的规矩,阚泽心中清楚。

    他只好乖乖留下来,给个还没完全断奶的小猫娃吸。

    呵。

    想打猫。

    也不是没想过逃跑。可一来,那猫把他当成宝贝守着,几乎寸步不离;二来,他的妖力也着实没恢复,以原形跑出去,跑也跑不了多远。

    阚泽只能忍,每天看着小猫高高兴兴蹿上来,张开嘴,白生生的牙啃他这个老妖精的叶子,吮的津津有味。那小奶牙咬着其实不疼,舌头舔过来都是一阵奶味儿,软乎乎的。

    说真的,倒还挺有意思。

    尤其这猫淘气的很,今天追着人家家鸡崽子满院子跑,明天又被狗追着风也似的蹿进屋里来,偶尔弄坏了东西被拎到门口罚站,橄榄青的圆眼睛就是一垂,丧眉耷眼的,能让农户心都化掉,忍不住捧起来再喊声“小花乖乖”。

    这惹下的烂摊子就算是过去了。

    猫崽子还会去追蝴蝶。

    透过纱窗,它在草丛里头一蹦一跳,费劲儿地拿爪子去够飞的低低的蝴蝶,结果只是把自己摔了个踉跄,摊成了张又小又圆的猫饼。猫薄荷看着,禁不住就把叶子贴在了纱窗上,晃来晃去,像是在笑。

    这样呆着,也还不错。

    那是阚泽头一回有这样的心思。

    他在山上久了,精怪少,能有胆子与他搭话的更少,当真寂寞。

    这猫崽子什么也不懂,分明只是那么小一团,却总想着自己是只猛虎,连他也来招惹,每日里活蹦乱跳,撒娇卖痴,的确算是少见。

    阚泽甚至想着,这猫平常就有灵性,修炼肯定也容易。等再过一年,他妖力恢复了,就把它带回去修炼去。如果有缘能修成人形,将来也能做个伴。

    如果不能,那也没什么关系。养在家中,他也并非养不起。

    只要再过一年。

    等再过一年

    可猫崽子没能等到那一年。

    那是乱世。

    人都要奔波逃命,何况是猫。

    阚泽看惯了人的生死,它却是头一回见。它呜呜叫着把村里人都拱了一遍,然后睁大了橄榄青的眼睛。窗台上的阚泽看得很清楚,那眼睛里头什么都没有,空茫一片。

    全都没了。

    什么也没了。

    猫崽子蹿出去,一天后才回来。

    又是空袭。

    外头全是轰隆隆的响声,尘土飞扬,溅的很高,阚泽连日带夜的修炼,只能护住这个屋子。只要它不出去,他还能保住它性命;只要它躲在这儿,就能逃过这一劫。

    可猫崽子跳到窗上,熟门熟路吸了吸他的叶子,最后一次闻了闻,随即昂着圆脑袋,头也不回,朝着外头去了。

    你去哪儿

    阚泽想问,却根本无法化形,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别出去,外面危险

    你先回来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已经抽出了根,站在了窗台上,徒劳地扒着窗子朝外望。

    别想着报仇,你自己根本做不到待我恢复,我带你报仇

    哪怕是血海深仇呢,哪怕是扛天罚呢我代你报

    可偏偏,他这些话一句也无法说出来,猫崽子喵喵叫着,眼里头也被映出了火光。它一头扎出去,冲进了火和灰里。

    它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那之后,阚泽见过很多猫。

    和平时候的,战争时候的。

    它们的眼睛是蓝的,是异色的,是青的。它们纯稚无辜,不小心眼,不暴脾气,腿很长,很会卖萌,也不会上来就咬他的叶子。

    它们都很好,可小花却是特殊的。

    阚泽再没从第二只猫的眼睛里看到那种光,直到他遇见司景。

    司景

    想起这个名字,叶片不禁也晃了晃。

    他和小花,真是像极了。

    倘若不是知道小花并非妖,他甚至都要以为,它们是同一只了。

    但不是也好。

    这孩子,不用经过那些磨难,那就最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司景上门来要衣服。

    他本不想过来,可翻了翻行李箱却记起来,那底裤上还有条鱼。眼睛鼓起来,胖乎乎、看起来就挺好吃的卡通鱼。

    这要是传出去,他几十年的老脸可都没了。

    趁着其他人都没起,他悄摸摸敲门。还没敲两下,门就开了,男人像是专门在门口等他,丹凤眼噙着笑,“来了”

    司景摸了摸自己脸上戴着的两层口罩,伸出手,瓮声瓮气,“把衣服给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上门打劫呢。

    阚泽没给他,反而侧了侧身,“先进来。”

    进六神味儿这么浓的地方老子又不傻

    司景怒目而视“不进。”

    阚泽也没急,反倒轻声笑了笑。

    “我记得,昨天你在我这儿,落下了五件衣服。”

    他伸出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又白皙,很好看。那手在司景面前晃了晃,看上去就很好啃,司景强压着上前咬一口回味下味道的冲动,瞪圆眼睛。

    “所以,”男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问,“你昨天,是怎么从我这儿回去的”

    艹

    司大佬还不知道自己猫的马甲已经掉了个一干二净,一点也不想让他白白看笑话,丝毫不服输。

    “老子光着从这儿回去的,不行”

    阚泽眉梢忽然一动,望向他后头。司景气势汹汹,压根儿不回头。

    这肯定是个陷阱。

    “”身后有人慢慢说,“你光着,从阚先生这儿回去的”

    “”

    司大佬顿了顿,脖子咔哒咔哒扭回去。他的经纪人袁方正站在他身后,表情说不出的茫然可怜,默然半晌,又问,“是我听错什么了吗”

    “”

    求求你们,就说是吧。

    救救我崩坏的三观吧。

    司景被经纪人拎走了。

    袁方一路扯着他后衣领,咬牙“哥,大哥,祖宗你真是一天不给我找事儿就发慌,你是怎么着搞行为艺术,准备向大众展示下你美丽的身体准备当法庭上的芙丽涅”

    司景问“那是谁”

    袁方把他后衣领拉的更紧,身心俱疲。

    “你抓重点的能力真是一顶一。”

    他把人扯到了酒店客服那里,委婉表示要看一下走廊监控。当然,也不能用“我家艺人可能喝多了酒在走廊上裸奔”这种原因,只含蓄地说“司景丢了样重要的东西。”

    是的,节操。

    兴许还有他的脸。

    不知道走廊上还能不能捡回来。

    司景在沙发上抖腿,“没拍到。”

    “你闭嘴。”

    袁方压根儿不信他,巧言巧语打发了酒店员工,自己盯着监控视频心惊胆战地看。一直快进到了早晨,也没看见司景从房间里狂欢着光着身子旋转蹦跶出去,只见到他衣冠楚楚去敲阚泽的门。

    再往前看,就是阚泽半扶半抱着他往屋里去的模样。

    好像没什么毛病。

    司景“我说过的。”

    我打了辆出租,师傅走的窗。

    怎么可能被监控拍到

    袁方也松了口气,正准备说还好,却看见视频里的司景拽着阚泽手,往自己身后头按。

    那是在要求男人确认他有没有冒出来尾巴。

    “”

    袁方盯了好一会儿,再回过头来,声音都变了。

    “你们睡了”

    所以才脱的衣服,不是因为发酒疯

    司景望着他,“我看你没睡醒。”

    大白天的瞎做梦。

    袁方“那他那手”

    放的也忒不是位置了吧

    司景咬牙,正准备找个理由,经纪人却忽然诡异地把自己的逻辑理通了,“是不是你那时候痔疮又犯了”

    “”

    司大佬开始考虑自己是什么时候犯的这病。

    袁方有理有据,“当时第一次跟阚泽见面,你就老捂后头,蹲厕所都起不来,我那时让你去医院,你还不去你说实话,是不是恶化了”

    他忧心忡忡,相当担心艺人身体健康,“出没出血”

    “”

    司大佬瞪着他。

    袁方倒吸一口冷气,“该不会脱落了吧”

    司景差点儿拍他一巴掌。

    脱落个锤子

    这到底什么毛病,一个二个都来关心特殊部位健康问题,谢谢,我没痔疮,也不便秘

    他扭头就走。

    半路上遇到了陈采采,女孩目不斜视,只是神色萎靡。司景与她擦肩而过,忽然又回过头来盯了眼她的背影,蹙了蹙眉。

    下午的游戏里,陈采采始终都不在状态。拍摄结束后,这一期综艺也暂告一段落,离下一回拍摄还有挺长一段时间,司景收拾收拾,顺带把白猫也装上车,准备带着一起走,往猫舍那边捎过去。

    快到年关了,这段时间,正是大小艺人最忙的时候。阚泽综艺结束就要去品牌发布会,远奔海外,没办法跟他们再同路,只能上另一辆车。

    他穿着人群,朝着司景走过来,望着他。

    “东西都准备好了”

    司景伸手点点,小鱼干、毛线球,还有个被他藏起来的逗猫棒,都带上了。

    阚泽不紧不慢,“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

    司景冷笑,谁稀罕。

    “之前品牌方送给我的衣服,”阚泽说,“我试过一次,不太合适。你愿意试试吗”

    试、试过的

    司大佬咽了口唾沫,伸出手。阚泽含着笑,把衣服袋子挂在他手腕上,司景打开,当即闻了闻。

    啊

    这味道。

    是的,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司景深吸了口气,装着无所谓把袋子放进车里,说的冠冕堂皇,“那我就试试吧,不一定能穿。”

    阚泽没戳穿他的口不对心,只笑了。

    唇角上扬,宠的毫不掩饰。

    “我很高兴。”

    司景被他笑的,心中猛然一突突。

    他不觉着这是什么悸动,这顶多只能算是气味对他影响太大,让他的心脏一时间不听话失去控制。

    这可真是要命的味道啊。

    想想阚泽这一走,就是十几天,他屋里存着的气味儿还真不怎么够。还好阚泽又送了件过来,这下也算是弹药充足。

    司景盘算盘算,可以准备着过冬了。

    他一扭头,却看见房渊道也站在他后头,没跟着阚泽走。

    “哎,你怎么还在这儿”

    房渊道说“工作室有事。”

    其实是阚泽不太放心,自己带着助理去海外,让这个踏实的经纪人留下来看着司景。万一又惹出什么事,好给他收拾残局。

    司景没品出这味道来,往车上钻。他钻进去了,一左一右两个经纪人紧挨着他坐,活像是两座大门神,一下子就把里头这个小猫妖给镇压了。

    被镇压的短腿猫浑然不觉,伸着两条腿睡得呼呼的,刚才还装在袋子里的衣服,这会儿已经披身上了,掖在下巴下面。

    嘻嘻。

    好闻。

    袁方不忍直视地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压低声,“梦里都在流口水。”

    瞧这衣服领上沾上的口水印子,一小滩一小滩,摊饼似的。

    房渊道“嗯。”

    他口水分泌的,可真快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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