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只小猫咪

    雨势相当大,透过已经整个儿碎掉的玻璃呼呼地向里灌。好不容易钻进来的蛟龙张大嘴, 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猛地一听, 简直像是外头又响起了一声雷。

    司景被他吓了一跳, 差点儿从阚泽怀里蹿出来。

    片刻后,蛟龙才口吐人言“你们有衣服没”

    阚泽将自己没拆封的几件新衣服拿出来, 蛟龙道了句谢, 拿大嘴叼着,径直以地动山摇之势往客厅去了。过一会儿再回来时, 已经是个身高样貌都相当令人瞩目的年轻男人,挺拔高挑,倒与阚泽的身形差不许多。

    司景和他熟悉了,长长地喵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

    蛟龙没回答,反而饶有兴致地摸着遥控器,“这是什么”

    电视被按亮了, 他一哆嗦,瞧着那亮起来的屏幕,眼睛也跟着亮了,“哦”

    他在椅子上坐下,专心致志地开始调试电视。司景跳过去, 拿爪子踢踢他, 示意他解释解释。

    不年不节的, 突然下山是干什么

    你都多少年没下过山了

    倒是阚泽看出苗头, 问“您是为了最近的凶杀案而来的”

    蛟龙终于把头扭过来, 点了点头,余光还在瞥着电视上的小猪佩奇。

    “许久不见。”

    司景“喵。”

    许久不见。

    蛟龙又把头扭回去,打量着屏幕里那只粉红粉红的穿裙子的小胖猪,“这是个什么”

    “猪。”

    “猪”蛟龙显然很不能理解,“长成这样的猪我一口能吞十几头的那种”

    这么长时间没下山,养的猪都长成这样了么还得穿衣服

    司景开始头疼。

    德国黑背听见屋里头有动静,这会儿也已经颠颠跑来,灵活地打开门,一头钻进来。瞧见这个站在中间的陌生人,它迟疑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向房间里的主人看了几眼。

    阚泽把怀里的短腿猫抱得更紧,并没有什么具体指示。

    二黑担当起看家职能,下意识地冲着这龙叫了几声。

    “汪汪汪”

    蛟龙回过头,人头一下子变成了个硕大的龙头,嘴巴张大了,几百颗尖牙龇开,颗颗闪闪发光,嘴角一直开到耳根,冲着完全被这一幕吓懵了的二黑龇牙咧嘴,“吼”

    这景象实在太鬼畜了,二黑尾巴都炸了毛,被吓得连蹿带跳,一头又冲出去,躲回了客厅的狗窝里瑟瑟发抖。

    人身龙首的蛟龙把偌大的头变回来,心满意足,“有意思。”

    司景“”

    不是,你干嘛欺负我小弟

    蛟龙又问“有什么吃的没”

    龙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阚泽只好把怀里的猫放下,去冰箱里给他找吃的,第二天准备炖给猫崽子的鸡被拎了出来,几斤小黄鱼也翻了出来,蛟龙扯开塑料袋口往嘴里倒,鱼鳞都没剐,两口就嚼完了。

    末了摸摸肚子,“还有没”

    司景不可置信地冲着他喵喵。

    你刚才吃掉了我往后头好几天的伙食

    蛟龙说“这没办法。”

    他比划了下。

    “我这么大”

    又用手指比出拳头大小的一团。

    “你这么小。”

    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小。司大佬后腿蓄力,蹭的蹿出去,吊在蛟龙腿上亮出牙试图啃他,被蛟龙拎着后颈塞回到阚泽怀里。短腿猫张牙舞爪,心里仍然气不平。

    听见没

    他刚刚说我小

    还有没有天理了

    阚泽揉揉他的毛耳朵,低低地哄,同时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大祖宗。

    这不能在家里待。

    这妥妥是要吃破产的节奏啊

    谁叫来的谁带走。司景打了电话,妖怪酒馆的妖们被迫半夜上了门,因为听说要接个千年大妖,还给准备了加长林肯,前后八辆豪车围绕,车上还放了鲜花,活像是个婚车车队。司景开门时,外头的狐狸精正嚷嚷着指挥人铺红毯,“得铺到门口来对”

    他搓搓手,满面笑意地问司景,“司大明星,那位前辈呢”

    司景冲里头一扬脖,狐狸精压低声问“是不是很吓人”

    他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这年头的千年老妖太少了,小妖们修炼时间不长,彼此也都大多熟悉了,可像这种等级的老妖,却极其难得一见。这么多年过去,狐狸精也就见了这么一个。

    还是龙

    这块土地上,对龙的信仰几乎是根深蒂固的。狐狸精脸上的紧张压都压不住,整了整长发,向着房中走去,准备把这位地位尊贵的大前辈迎回去。

    进去一看,没瞧见龙,只看见司景的男人和另一个陌生男人,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小猪佩奇。一只挺高大的德国黑背蜷缩在角落里,尾巴都在抖,好像是吓尿了。

    狐狸精目瞪口呆。

    “不是,”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哪位是”

    阚泽冲着身旁比了比,刚刚生吞了只活鸡的蛟龙呸呸朝外头吐着鸡毛,眼睛还在盯着电视,“这猪生的可真别致。”

    “”狐狸精干笑,“您也很别致。”

    这和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啊喂

    蛟龙还没看够,要抱着电视机一起走,好继续看这只粉红粉红的小别致。狐狸精废了半天口舌试图和他解释清楚,这个玩意儿要电,还得要信号,就这么拔走了,真的看不成

    千年老蛟蹙起了眉头,问“为什么”

    这一下的威压实在是强。狐狸精腿一软,差点儿没当场跪下去,只好和他从最开始讲起,讲解了下电路的运行和信号的传输。讲完一节课,狐狸精心惊胆战问“您明白了”

    “明白了,”蛟龙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您说。”

    “为什么我把这东西拔走,”蛟龙问,“就不能看了”

    “”

    这特么不还是刚刚那个问题

    狐狸难得有了爆粗口的冲动,在心中亲切地问候了一下对方的仙人板板。

    司景说“你解释不清楚的。他上回下山时,新中国都还没成立呢,电器普及的不多,用的还是煤油灯。”

    狐狸恍然大悟,原来是个老古董。

    到头来还是司景给出了主意,拿手机在网上搜了,交给蛟龙一路拿着。蛟龙盯着看,还觉得不爽,提意见,“这太小了。”

    狐狸笑得咬牙切齿。

    “我给您找个iad,找个iad。”

    这才算是真的把援兵给哄走了。

    蛟龙踩在红毯上,施施然被一群大妖小妖簇拥走了,准备被带回去好吃好喝地供着。狐狸精堆着笑把人送上车,扭头悄悄对司景说“我宁愿你家这个是千年老妖。”

    这个龙,怎么看都像是脑袋有问题的。这么多年没下山,感觉和时代都脱节的差不多了。

    和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格格不入啊

    司景抱着臂,没说话,只若有所思扭头看了身旁男人一眼。过一会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有红毯呢,羡慕吗”他说,拖长了点生意,懒洋洋问,“千年老妖”

    阚泽眼皮都没动一下,张嘴便道“不羡慕。”

    司景奇道“为什么不羡慕”

    “他们没猫。”

    阚泽把自家的猫崽子按进怀里头,看向驶远了的车队,眼里满是同情。

    “一群没猫的可怜人。”

    司景勉强哼了声,把这话当做是猫薄荷对于他们这种强大威武的生物的夸奖。

    有了援兵,这几起案件,司景也不打算再管。他不是个工作狂,只在之后抽空去了趟妖怪酒馆,问候了下自己的老朋友。

    蛟龙这几天被喂得挺好,皮肤都红润细腻有光泽了许多,坐在桌子对面,给司景倒酒,“喝两杯”

    司景摇摇头,“我不喝酒。等会儿,这什么玩意儿,还在冒泡泡”

    他举起酒杯,端详了会儿,有些诧异,“可乐”

    蛟龙说“这个喝起来好。我听他们说,这个叫黑色毒药。”

    名字就配得上自己身份。

    司景沉默半晌,没忍心告诉他,这款饮料还有个接受度更广的别称,肥宅快乐水。

    蛟龙把空了的可乐瓶放至一边,这才抬起眼看他。

    “你怎么样”

    “挺好。”司景说,“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

    孰料蛟龙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还在遭天罚”

    瞧见司景闷声不吭,他道“当日化形时,我便告诉过你”

    司景头一回见着蛟龙时,蛟龙尚且还不是龙。人间有传说,四爪蛟需得修炼千年,方能化为龙形,只是需要有人承认,才能真正脱胎换骨,化身为龙。一般的蛟龙为了不使自己的修炼功亏一篑,提前许多天便会托梦于附近村庄的老人,以求得他们的肯定;偏偏这条千年老蛟脸黑的一批,恰巧遇上个乱世,等他下山那一天,底下的村庄基本被屠了个干净,半个活人都没给他剩下。

    天劫就在眼前,他跌跌撞撞于村子里摸索许久,原本以为便要这样无功而返,从头开始。

    好在遇上了司景。

    司景虽然只是只猫,可却已经开了神智,又机灵,远远地瞧见条蛟在村子里乱撞,立马喵呜把他叫了过来。蛟龙看时,这小东西还没自己半只龙爪大,可却是这村里目前唯一的活物了,天劫就在眼前,天上的云一层层累积的如同乌黑的幕布,雷电已经开始向下劈,他也无法再等,只能急匆匆吼叫着问“我是什么”

    司景拿爪子在地上画着,艰难地给他画出了一个字。

    “龙。”

    是龙

    猫虽弱小,却也是天道所承认的生物。有生物说蛟龙是龙,蛟龙便真的褪去了蛟身,风雨大作,逐渐拉长身形,生出五爪,腾云驾雾,一派威猛架势。他踩在云端上居高临下,问这只帮自己从天劫之中逃脱的猫“你想要什么”

    司景艰难地支起身子,两只前爪合在一处,冲着上头的龙拜了拜。他的毛脑袋上这会儿全是血,那是刚刚试图咬那群士兵时被摔出来的,若非躲得快,他已经成为了刺刀上头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成精。

    司景的眼睛被血糊了大半,却仍旧坚定地把身子伏了下去。他趴在地上,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这心跳和这片土地一起,都在张大嘴,哀嚎着,嘶声鸣叫着。

    成精。

    我想成精

    他若只是只猫,什么也做不得。他无法阻止那群畜生载着满满的战利品从这村子里开着车出去,也无法阻止他们点火,把他原先待过的地方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那些熟悉的人,曾经抚摸过他头的手,他逮过鱼的河如今全没了。

    他甚至无法把人都找回来。他们中有许多,都在刺刀和枪管的逼迫下脱下鞋子,走进了河里。枪炮声轰隆轰隆地响,他们谁都没能再上来。

    可他却只能于一旁看着。想要扑上前去咬,被那坚硬的军靴一踢,钉鞋的钉就让他疼的直打滚;他一头撞到石头上,还未复仇,便已经头破血流。

    司景寻不到别的法子,只有成精。

    蛟龙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并不愿这样帮他,“天道有定数,人世间的事,本不该妖插手。若是擅自插手,必遭天罚。”

    司景没吭声,只是又把毛脑袋垂下来,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下。蛟龙又劝说几番,见他仍然不为所动,只好问“你心意已定”

    已定。

    猫崽子眼中全是雪亮的光。

    他从蛟龙这儿得了一部分修为,凭借着自身灵性,成功化形。在那之后,他立刻辞别了蛟龙,跟着那队从村中离开的连队,趁着他们毫无防备,悄无声息地杀了许多人。

    初时尚且不太熟练,不知如何运用手中的力量;到后来,却渐渐运用的炉火纯青。

    他的爪子磨得光光亮,一下子就能撕开一个人的胸膛。他把五脏六腑都摆了出来,随即也点把火,烧了,又凑近另一个哀嚎着跪倒在他脚下求饶的人。

    那些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可那卑躬屈膝、跪地哀求的动作,司景却能懂。

    他也记得,当隔壁只有六岁的虎子被刺刀刺穿时,李大娘也是这么跪在地上哀求的。

    同样的一群人。

    司景心里连半分怜悯也没有生出来。他把从前一个人那里抢来的刀拿在手里,像猫玩老鼠一样欣赏着这些人的丑态,并没给他们个痛快。如今想起,那时候他甚至已完全失了理智,除了杀,别的什么也想不起、记不得。

    蛟龙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妖。他原本以为,这只猫妖怕是已经被逼疯了;可司景却解决了整个连队的人,随即对着村里一只白底黄花的猫伸出了手。

    “过来。”

    猫心惊胆战看着他手上的血,并不敢上前,脊背拱的老高,嘶声叫着。

    “过来。”

    司景又平和地重复了遍,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他找出了点吃的,向那只瑟瑟发抖的猫嘴里喂了一口,随即摸了摸猫的脑袋。

    那只土猫逐渐放松下来,拿尾巴卷他的手腕。

    “没事,”司景说,把那把滴答向下淌血的军刀随手扔到地上,“杀完了”

    他眼睛看着天,忽然一笑。

    “都被我杀完了。”

    蛟龙彻底看不懂他了。

    说是清醒,却不清醒;说是残虐,也不残虐。他也不懂,那么个小而弱的身体,怎么能支撑的起这么强烈的一颗复仇的心。

    直到如今,蛟龙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他瞧着对面的青年,眉眼里头满是肆意不羁,显然是日子过的不错,如今甚至更被娇宠出了几分脾气,哪儿还看得出当年杀红了眼、于千军万马之中任意屠戮的样子。

    “若是你诚心悔过,请人念经超度,天罚的罪还是可以免的,”蛟龙提醒,“也不需年年受这种苦,你知道的。”

    “我知道,”司景说,抬头笑笑,平静地打断了他,“可你也要知道,就那天,我把他们全都给杀了的那天”

    “那是我有史以来最痛快的一天了。”

    他冷笑一声。

    “超度他们还不配这两个字。”

    蛟龙一时哑口无言。半晌后,方问“你便打算这么一直忍着”

    司景说“忍着有什么不好”

    让他与那些东西道歉,那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了。

    蛟龙也知他做不到,但,“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司景并不在意。

    “有便有,没有便没有,反正,我也早已经习惯了。”

    他身体前倾了点,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我还真有东西想问问你。”

    蛟龙望着他。

    司景成精成的早,还是只奶猫,后头几十年又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上待着,没怎么和人相处,除了几部猫片储备,对于感情基本上一无所知。也只有个蛟龙当日助他修炼成形,说起来虽然有些缺心眼,但也亦师亦父了,因此司景吭吭哧哧半天,还是问了,“如果我看见一个人,就浑身不自在,心跳的还特别快那是什么毛病”

    蛟龙老父亲张大嘴,怔怔地瞧着他。

    司景被他瞧得几乎恼羞成怒。

    “说不说了总张着嘴干嘛呢”

    蛟龙猛地抽搐了下,随即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嗝。刚才喝下去的几斤可乐像是发挥了作用,他一个嗝儿接一个嗝儿地打,打的妖怪酒馆的墙壁都在颤,挂着的壁画掉下来好几幅。酒馆里的大妖小妖都撒开了丫子往外跑,司景太阳穴砰砰直跳,一巴掌挥在了这个老父亲的脑袋上,“行了没”

    被这么突兀地一吓,蛟龙终于停止了,抚着胸膛心有余悸。

    “真不愧是黑色毒药。”

    司景“”

    蛟龙又说“对于你方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他顿了顿,认真地道“你想和她交配繁衍了,这是很正常的事。现在是春天,你避开天罚,说不定能让我走之前看看你的崽子。”

    司景差点儿又照他脑袋糊一巴掌,低声咆哮“我是公的。”

    不生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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