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是什么话。”白宏礼低声教育, “别让别人听见。”

    桓俞眼睛弯弯, 说“好。好”

    白宏礼骤然有了种自己才是孩子的错觉。

    “那平角裤”

    大胖鲤鱼的头嗡嗡响,“想也别想”

    桓俞遗憾地扭过头去。

    电影拍摄远比想象中的进度要快。桓俞每天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角落看白宏礼拍戏, 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目不转睛。纵使是白宏礼这种热爱演戏愿意为演艺事业付出一生的人,也着实无法忽视这样灼热的目光,接连吃了几回ng。

    导演喊了卡。

    “宏礼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点不在状态”

    白宏礼说了抱歉, 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汗, 迈开腿走到青年面前。桓俞支着下巴,仰着头,含笑望着他。

    “哥哥”

    “你,”白宏礼脸有些泛红,却还是坚持道, “你先换个地方坐。”

    桓俞“怎么”

    “你正好处在摄像机的方向。”白影帝说, “我有点静不下心。”

    “这样抱歉抱歉,”桓俞拎着他的小板凳站起来, 并没有丝毫不乐意, 向着另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那我坐那儿, 还会干扰到哥哥吗”

    白宏礼心下隐约生出了愧疚。他说“是我自己不能集中”

    “没事, ”桓俞截断了他的话, 支着下巴对他一笑, “这么说我其实很开心。因为哥哥比想象中要重视我呢。”

    “”

    白宏礼一时间竟有些哑口无言。

    “而且换个地方也好, ”桓俞低下头唰唰往后翻剧本, “这个角度是到时候我和哥哥要拍吻戏时候的角度吧正好我可以提前习惯习惯。”

    大胖鲤鱼的大脑忽然炸成了烟花。

    拍

    什么

    “吻戏”拍戏间隙,导演告诉他,“而且这一场一定要拍的缱绻又唯美,这是男主的初恋,心里的白月光,不敢亵渎的神,你得和桓俞多酝酿酝酿,私下多相处相处。”

    这要怎么酝酿白宏礼说“我记得这部戏里没有吻戏”

    “咱们不是换了个投资商吗,”导演解释,“投资商觉得,有吻戏的爱情戏才更有卖点。这也是没办法,增加点剧情总比把关系户塞进剧组来当女二好吧”

    说真的,白宏礼还真看不出哪个选择更差一点。

    都是一样的让人疯魔。

    “我也知道桓俞是个男人,”导演说,“但是咱们这是拍戏,不是真的让你和他发展出什么就演一演,以你的演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拍拍手,把桓俞也叫过来。

    “实在不行,你们俩在底下也练练,那一天我一定要最好的效果。”

    “”

    白宏礼尾巴都蔫了。

    他其实并非对吻戏这种事多么在意。虽然说起来似乎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可事实上,大胖鲤鱼往日配吻戏时,心内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都是平静无波的;他不过是在演剧中的角色,剧中的角色喜欢对手戏演员的角色,这与他个人毫无干系。

    更别说这真的是演员的必修课。

    然而与桓俞搭戏多少有些不同。一来是桓俞与他从小便认识,与熟悉的人拍,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臊感,好像是刚偷看了乱七八糟的书被教导主任给逮了个正着的学生;二来是桓俞比他小,又是刚刚才踏入演艺圈,白宏礼要是真和他拍了,总有种将人家孩子头一次给夺走了的错觉。

    桓俞对此倒挺热衷,得了导演这一句话,立马巴不得地拉住他,喜气洋洋意气风发,“哥哥,我们去我屋里练。”

    白宏礼一路被他扯过去,说话都磕磕绊绊,“你之前有没有女朋友”

    桓俞说“没有。”

    他眼睛一弯,笑了。“哥哥忘了,在来找你之前,我自己就是女孩子。”

    大胖鲤鱼回想起女装大佬前女后男的身份,更蛋疼,小声问“那这一场”

    桓俞“是我的初吻。”

    这句话话音刚落,他便见到了极为奇特的一面。白宏礼像是被这句话冲昏了头,晕晕乎乎看了桓俞好几眼,随即惊惶地像个兔子似的并拢腿蹦跶着从门里跃出去。

    桓俞独自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失笑。

    “真是只兔子就好了,”他喃喃道,“还可以守株待兔。”

    他已经张开了双臂等着了,那只平日看着正儿八经的傻兔子肯定会看不见他这棵树,一头撞进他怀抱里来。

    桓俞对这一场亲密接触的戏萌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一天能发个十几条消息,拐弯抹角地试图与白宏礼提前尝试尝试。

    今晚试试吧,哥哥。

    再不试,到时候要出丑的。

    还有三天。

    还有两天。

    还有一天。

    正式拍摄前,我想和哥哥尝试一下。哥哥不担心,我头一次拍这种戏,还是很担心的,能工出巧匠,熟能生巧,私下要多练。

    尝试个什么啊白宏礼怒而掀桌。

    怎么小孩看起来不仅满怀期待,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

    尝试怎么和竹马一同做这种事

    那还不如把他每天千辛万苦从出生的那条江里舀来的水倒掉,让他干死算了。

    话虽如此说,可白宏礼最不缺的就是敬业。纵使觉得有些不太合适,白宏礼还是严格按照导演的要求来了,没事要往桓俞的房间坐一坐。

    美其名曰,联络感情。

    桓俞的酒店房间与他的布局相同,却远比他房间的规规矩矩好辨别主人,空气里好像还缠绕着青年独有的清新又冷冽的气息,像是寒冬扑簌簌抖动叶子的白桦树。床头摆着一摞财经杂志,白宏礼粗略翻了翻,桓俞便举着茶杯过来坐,问“哥哥要不要喝水”

    白宏礼没接他的话,反而对着那财经杂志上的照片,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有些诧异。

    “你还看这个”

    这里头牵扯到的专业只是不少,有许多白宏礼自己都不知道,桓俞却像是如数家珍,一个个地报过去,等白宏礼将目光投过来后,这才笑的含蓄,从身后把一本母猪的养育与产后护理拿出来。

    “我觉得之后会有用,”桓俞正儿八经道,“所以提前看看财经板块,看公司是怎么运营的,要是我真的红不起来需要去继承煎饼果子摊,到时候也好应对全球性金融危机。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养猪。”

    白宏礼肃然起敬。

    他就敬佩这种对人生和未来有规划的人。

    “这场戏对我还真的很重要,”桓俞笑得很好看,“所以,咱们先练练”

    白宏礼莫名觉得房间有些燥热,讷讷地解开扣子,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外套暂且挂了起来。桓俞像是对他的不自在丝毫没有察觉,兀自一扬眉,微微笑着,白宏礼心跳的有些快,手在床边上拍了拍,咳了声,说“练练,练练。”

    窗帘被拉上了,门也关的严实。他的脸都红透了,像是处在温度不断上升的锅里,蒸的浑身上下都烧着。

    “哥哥”

    面前人不知何时俯身过来,白宏礼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向后缩,却被他托了下后脑勺,嘴角噙着笑。桓俞的指尖有点儿凉,抚过他的额头,低声道“哥哥好像很紧张。”

    “汗都下来了。”

    他指腹上沾染的是滚烫的汗珠。

    白宏礼羞臊更甚,重新把前辈与哥哥的架子端起来,“没只是屋里有点热”

    这样的秋季,热什么

    桓俞没反驳他,只是若有若无盯了他好一会儿。白宏礼被他盯得头脑紧张,理智集体出逃,思绪乱的理不清,只能瞧着他一点点凑近。眼看着就要贴上了,桓俞却噗嗤一声笑了,低声提醒“哥哥演的是男主,应该是哥哥亲我。”

    “嗯”

    白宏礼勉强把神智拉回来一点,撑起胳膊,固定住他的头。

    对,他是男主。

    他是男主

    桓俞就只是男主的初恋而已,怎么能让女孩子主动,肯定要自己来

    他靠近了。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径直凑了上去。

    这一下子撞得有点猛,白宏礼甚至品尝到了点腥甜的血腥味儿。他惶惶不安,忙往后撤,却被桓俞不轻不重抚了把背,头一低,反而让方才只是浅尝辄止的动作进行的更深。眼前好像是一片一片掀起的海浪,白宏礼被这海浪打的懵了,几乎不能动弹。

    恍恍惚惚之中,他似乎腿也软了。耳边是桓俞讶异的低声轻笑,“哥哥”

    大胖鲤鱼迷迷瞪瞪。

    “嗯”

    “尾巴。”

    桓俞把地上的大尾巴抱了个正着,“出来了。”

    “”

    白宏礼着实是惊了惊,再一看,西装裤早已经掉落在了地板上,被撑得成了烂布条。一条白红的鱼尾巴这会儿正温顺地躺在桓俞怀里,尾端轻拍着,像是只被安抚了的小动物,得意洋洋翘着首。

    这怎么回事

    白影帝大臊,忙从他怀里挣下去,靠着鱼尾巴晃晃悠悠立在地上,仍旧震惊地打量,“怎么突然出来了”

    桓俞专心地盯着看,眼里头颜色有些暗。

    “哥哥的鳞片颜色好漂亮。”

    大胖鲤鱼举着衣服,艰难地把自己的大尾巴往衣服后头藏。

    夸鳞片漂亮,相当于夸对方有令鱼倾心甚至想交尾的魅力。白宏礼有些不自在,勉强挣着说“我又不是雌鱼。”

    “那也漂亮。”

    桓俞仍旧牢牢盯着,忽然间笑了笑。

    “真漂亮看起来,正好适合被人抱在怀里呢。”

    白宏礼靠鱼尾在地板上蹦跶,道“别乱说,我又不是什么漂亮的鱼那种热带鱼才漂亮。”他忽的想起桓俞就是海里鱼,补充道,“你应该见过不少吧热带鱼。”

    桓俞支着下巴,随便道“没注意过。”

    “鲤鱼还是吃的多,”白宏礼说着就牙疼,“红烧鲤鱼人类都挺爱吃的。要是再好看一点,兴许吃的人还少一些。”

    桓俞说“按照哥哥的说法,我们恐怕是要灭族了。”

    毕竟他们这个种族的长相,实在是有些过分别致。

    “怎么会”白宏礼不赞同地反驳,“你小的时候红通通的照片现在还在我手机里,明明就很活泼灵动。”

    桓俞“那现在”

    大胖鲤鱼卡了下壳,依旧坚持,“现在也很活泼灵动。”

    是的,那隆起来的额头,一看就储存了满满的智慧。

    桓俞笑了,喟叹,“哥哥不嫌弃我。”

    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小是吃了多少苦。家境不太好,长得又有点容易被歧视,白宏礼看着,忽的有些心疼。只是他素来严肃冷淡,纵使这会儿心疼了也并不明摆着体现出来,只静静用满怀慈爱的眼神看了他好几眼。

    他们还没找到机会多练两遍,便已经要正式开拍这一场吻戏了。白宏礼把这一段台词复习了好几遍,可等真的到了镜头前,对着换上了裙子画上了妆的桓俞,却还是打了绊子,“就像就像”

    他深呼吸了一口,对着导演满怀歉意地挥了下手,重新掏出台词本。

    “就像中间的那么多年都不存在一样。”面前的桓俞忽然开口,主动接过了这一句,眼睛注视着他,里头泛着粼粼水波一样的柔光。

    “当你再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了。”

    “那些全是过往,但你”

    “你是我的终点。”

    白宏礼与他的目光对视上,像是被灼烫了一般飞快移开了。这是电影中男主角的台词。面对少年时青梅竹马的初恋,许多年后他们再见,纵使发现对方与自己记忆之中已经相差甚远,却还是揣着那一颗跳动不安的心,依旧被同样的灵魂所吸引。

    这是男主,又是他自己。白宏礼有些恍惚,好像这几句话竟是桓俞说给自己听的,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下的台词册,微微抬起头,就能看见青年眼睛里熠熠的光。

    是俊朗的青年,也是当年踢踏着水花的孩童。

    隔阂悄无声息地碎了个干净。白宏礼舔舔嘴唇,下意识要把这台词接下去,“你”

    摄像机始终在亮着,两个人却根本不曾看见。

    桓俞的嘴唇突兀地碰上来,简单地蹭了蹭。

    触感温润。白宏礼迷迷瞪瞪,甚至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方,直到听见导演一声突兀的“卡”,才猛地一清明,后退了步。导演意犹未尽盯着摄像机拍下的画面,感叹“还挺不错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你们俩还挺有创意啊,让女主角来说这段台词,居然也像模像样,回头再把配音加上,基本就完美了刚才的半身镜头记得处理下,台词本不要入镜”

    桓俞早已挺直了身,微微笑着。

    “那真是太好了。”

    白宏礼仍旧怔怔的,许久未曾反应过来。桓俞接连喊了几句哥哥,他只是盯着空中一点,最终被拍了拍肩膀,才迷迷糊糊跟着一同走了。

    休息室里,桓俞递给他一瓶水,仍然含着笑。

    白宏礼对着水发呆,手下意识往嘴边举了举,差点儿没灌自己一脖子。

    “哥哥。”

    桓俞拉住他,“小心点。”

    大胖鲤鱼“嗯。”

    “其实还挺可惜的,”桓俞没头没脑地感叹,“本来还想要多来几次cut。”

    白宏礼回过神,听见这一句,不由得奇怪,“一遍过不好”

    桓俞“不好。想多试几回”

    他喉头微微动了动。

    “只是担心失去控制。”

    白宏礼当时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平日里看着相当严肃冷淡的一个人,只有偶尔犯迷糊时会沾点烟火气,居然也会有那种神色出现;眼睛里好像有潮湿的水汽,从每一个表情里透出懵懂。

    桓俞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又担心导演看出不对,对白宏礼后续发展不好,半天才勉强自己抽身而退。

    白宏礼没听出他话里的隐藏意思,只觉着不安,匆匆站起身。

    “我”

    他靠近门,手放在门把上,“我去下洗手间。”

    桓俞说“好。”

    大胖鲤鱼受了惊一样飞快挪过去,把洗手间门一关,手握成拳,对着镜子无声呐喊。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还有点怀恋刚才那场戏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是应该找条小雌鱼在春天造鱼卵的

    白宏礼纠结不安了半日,最后拿冷水泼了半天脸,袖子都泼湿了一半。好容易觉得冷静点回去休息室,一拉开门就看见桓俞拿指腹缓缓摩挲自己嘴唇,眼睫低垂,像是回味无穷。

    白宏礼打扰了。

    他被这个表情刺激的又疾步到洗手间冷静了好一会儿,撑着镜子强行清醒,几乎想化成原型跳进洗手池里游几圈。

    可与此同时,也有另一个念头慢慢映入他脑海。

    桓俞其实真的挺好。

    白宏礼不是朋友遍天下的性格。他对别人要求高,对自己要求更高,这圈子里人多要尊敬他这个影帝几分,没什么人敢和他做朋友。真不在乎他那严肃外壳的,只有个对着他的鱼尾巴垂涎三尺的司景。

    桓俞是第二个。好像与他在一处,并不需要刻意考虑些什么,自然而然便有话题。出门在外,吃的用的,桓俞考虑的十分周到,也不需要他去勉强费心。即使是在最初不能接受对方居然变为男性的阶段,白宏礼也不得不承认,这并不是让人觉得累的交往。

    更像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年幼时的感情一点点被重新唤起来,不说话也觉得亲近。

    可这份亲近,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的味道

    白宏礼把头低到水管下,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要是

    “不舒服吗,哥哥”

    后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含着关切。大胖鲤鱼一颤,抬起头扭头看时,青年就立在他身后,瞧见他的神情,上前碰了碰他的额头。

    “是不是有哪里难受”

    白宏礼没动弹。桓俞更凑近了些,才听见对方含混说了句没事。

    “走了。”

    白宏礼拍拍脸,率先走出洗手间。他往休息室里去,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桓俞的包,里面有什么东西散了出来。

    “不好意思嗯”

    白宏礼从里面拎出了条手帕,又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侧口袋。

    这不是他的

    桓俞眉梢一挑,几步上前,“没事,我来就好。”

    “撒开,”白宏礼难得凶他,“让我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什么”

    桓俞挡着,“没”

    东西很快都被白宏礼倒了出来。他不小心掉下来的纽扣,他扔掉的电动牙刷头,甚至还有他不知道哪一年的鳞片林林总总,简直是个宝藏。大胖鲤鱼蹲在这一片东西里头,简直叹为观止,“你怎么弄来的”

    这里面还有不少是桓俞不在的时候的啊

    桓俞眼见避不过去,低声说“我来看过你几次。”

    “几次”

    “一年一回。”

    “”白宏礼惊诧道,“怎么不和我说”

    “因为知道自己之后会变性,”桓俞道,“比起妹妹更想让哥哥看见我作为男人时的样子。”

    白宏礼心中一动,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更多一些。可欣喜也藏不住,他看着眼前的青年,隐约有些明白自己之前的情绪了。

    难怪会对他所喜爱的东西如此了解,难怪会有说也说不完的话题。

    原来都是因为花了心思。

    这几乎已经能算是表白了。桓俞站着,难得有些可怜模样,巴巴地望着他。

    算了。

    大胖鲤鱼一心软。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来回买机票每年都来看他,也不容易。

    “放过你这一回。”

    桓俞眼睛骤亮,大型犬一样绕着他转圈圈,来回地晃动,俨然是还想些别的。白宏礼强行掰过去他的脸,含糊道“其它的以后再说。”

    大胖鲤鱼想着,起码得等到春天吧。

    这才符合他的生物本能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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