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的事儿,给乾隆气的够呛,他本就不怎么喜欢八阿哥,如今八阿哥还闹出这种事,更是让乾隆面上无光。
他甚至为了此事,亲自下了一道手谕,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也把自己惩罚八阿哥师傅和谙达的原因解释了一下,来证明自是个公正宽大的人。
静容听说了之后觉着实在是没有必要,你明摆着是迁怒,还非得论证一下,这不是当了那啥立那啥吗没有意义。
但是乾隆既然喜欢干这事儿,静容也不能拦着,索性她如今也忙得很。
如今宁楚格已经十七岁了,出阁的日子也一日近过一日,静容得开始准备这个了。
乾隆早已经给宁楚格在京城选好了公主府,还给宁楚格的嫁妆里添了一个当铺,这算是他单独的补贴,本利加到一起都得好几万两银子,有这个荣幸的,如今也只有成了婚的永瑄,还有和嘉公主。
至于宁楚格的封号,乾隆也早就定下了,着吉日,册封皇五女为固伦和敏公主。
册封那一日,静容又是哭又是笑,只觉得孩子长大了,但是却也明白,孩子终究要离开自己了。
倒是宁楚格看着落落大方,甚至还安慰静容“额娘难过什么,拉旺多尔济和我一同长大,他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清楚,再说了,儿臣嫁给他,也不会去蒙古,就住在京城,额娘要是想儿臣了,额娘就给儿臣捎个话,儿臣就进来看额娘。”
静容听着这话,只觉得这个咋咋呼呼的孩子总算是长大了,这样的道理也能说出来,可见心里是个清楚的。
她拉着宁楚格的手,柔声道“你如今也长大了,多余的话,额娘也不多说,只一句,无论身处什么境地,都要保全自身,要好好过日子,不要自苦。”
宁楚格看着静容,淡淡一笑“额娘,儿臣长在您膝下,知道您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了,更明白您的心思,您放心,儿臣会好好过日子的,哪怕日后和拉旺多尔济过不到一起去,也不会苦了自己。”
静容顿时泪如雨下,这孩子,是真的明白,可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难受,宁楚格虽然也是龙子凤孙,可是在清朝,公主就是个联姻工具,皇帝对她又有几分真心,哪怕是受宠如和嘉,嫁给了福隆安,不也要忍着病痛陪着乾隆南巡,最后死了虽然荣耀加身,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宁楚格皇宠比不得和嘉,静容也不敢奢望乾隆会为了这个女儿做到什么程度,她只盼望这个孩子是个聪明的,能不辜负她封号中的那个敏。
母女俩这一晚说了一夜的话,静容几乎想把自己两辈子加在一起的人生经验都传授给她,宁楚格竟也由着她,十分温顺的听她说话。
册封之后,成婚的日子也定下了,就定在三十五年七月。
那是最热的时候,静容觉得有些不好,但是乾隆让钦天监算好的日子,哪里容得了静容多言。
静容也只能想着法的给宁楚格做几件降温的小工具。
同时她也开始给宁楚格挑选出嫁的陪嫁。
陪嫁嬷嬷自然是一直跟在宁楚格身边的教引嬷嬷,这个嬷嬷打从宁楚格小的时候静容就是给她选好了的,温柔细心聪明不擅权,这样的人,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敢去轻易拿捏宁楚格。
而陪嫁的丫鬟,静容倒是挑选了一番,宁楚格贴身的几个自然得都带上,但是在外面伺候的,静容则是选了几个老实不爱说话的,宁楚格自来喜欢机敏的丫鬟,可是静容知道,机敏有机敏的好处,老实也有老实的好处。
选完了丫鬟,静容又特意让人找了一些专业方面的人才,比方说算账专业的,厨艺方面的,管理内政方面的等等,这些人在内务府都能找得到,但是最后还是在懂中医和药膳的医女这个问题上碰了壁,后来还是讷苏肯出马,给静容推荐了一个。
自打三十年之后,讷苏肯就去了阿克苏当办事大臣,如今才回了京,结果一回来乾隆就给他升了官,他办差得力,当上了礼部侍郎,如今也算是在阿桂手底下办差。
讷苏肯人生得意马蹄疾,给表妹找个医女当然是小意思,他很快就在京中找了个十分负有盛名的医女,调查了一番之后,推荐给了静容。
静容特特见了那医女一面,是个汉人,见着她时也不见多卑躬屈膝,反而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静容第一面就有些喜欢她,又和她说了会儿话,觉着这个人心态平和,言辞谨慎端方,心中更觉满意。
但是到底事关重大,静容也没第一时间定下,而是找了永瑄,让他再查一遍。
永瑄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查了三天,就说这人身世背景清白,可用。
静容这才把人定下,而且也按着医女的意思,签了活契,算是雇佣。
宁楚格有些不解“额娘为何不与她签死契,当公主府的人,不比在外面经受风雨强而且签了活契的人也不好用,万一知道些主家阴私,岂不是不好打发。”
静容点了点宁楚格的脑袋“有本事的人,自有她自己的性格,哪里愿意将自己一辈子卖给别人,再说了,你可是固伦公主,她长了几个脑袋了,敢泄露你的阴私,而且我雇她是为了让她给你调养身子,你若是有阴私事,自然有旁人为你代劳。”
宁楚格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是儿臣多想了。”
等备好了这些,宁楚格成婚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
静容倒是每晚每晚的有些睡不着觉。
两个儿子成婚,那还是住在紫禁城里,在自己跟前,可是女儿不一样,她就要出去了,离开自己,成为另一个家庭的当家主母,静容这么多年来,对宁楚格几乎都是娇养过来的,虽然管事算账这些基本功也没落下,但是难免没有经历过事,她只怕孩子会有些天真。
此时她又有些怨怪自己,不应该总是想着孩子还小,就把孩子拢到手头,不让她经历世事,但是这个念头过去,又觉得她本身这辈子的清闲日子也就在宫里这几日了,自己又何必逼她,她到底是公主,就算某些方面不太行,也有人为他代劳,拉旺多尔济又是个好孩子,不会慢待她的。
这样的念头在静容脑子里拉扯来拉扯去,不过几日,静容就憔悴的眼窝都陷下去了一些。
赵嬷嬷在边上着急的不行,最后想着娘娘这样,多半是为了公主,便去找了宁楚格,想让她劝劝静容。
宁楚格想了想,便多少明白了静容的心情,她应下了赵嬷嬷的请求,又把屋里的奴才都遣了下去,这才进了静容所在的里间。
见着宁楚格来了,静容有些惊讶,忙招呼她过来坐。
“你怎么来了,后日就是你的好日子,如今你正该在屋里多歇息才是,我听你嫂子说,大婚的时候可累了。”
宁楚格看着额娘絮絮叨叨的样子,宁楚格神思有些恍惚,在她的心目中,额娘一直都是温柔的含蓄的镇定的,即便有感情上的波动,那也多半是因为激动或者开心,她还从没见过额娘这样焦虑,这样手足无措过。
而她如今这样,都是因为担心自己,想到这儿,宁楚格心中有些酸涩,又有些感动。
她一把拉住了静容的手,轻声道“额娘,你别怕,我虽然没有十哥聪明,但是我也不糊涂,这宫里的纷纷扰扰我虽然看不透彻,却也都明白,宫里都能这样,等我嫁出去了,外面还能比宫里更厉害不成”
静容愣住了,呆呆看着宁楚格。
宁楚格看着额娘这样,忍不住笑出声,她轻轻凑到静容耳边,低声道“额娘,我知道是三嫂联合豫嫔害死三哥的。”
静容整个人像是被电打了一下一样,从头麻到脚,她竟然知道了。
静容突然想起那天宁楚格说起豫嫔的事儿的时候,突然提起博尔济吉特氏时的样子。
她说,豫嫔和三嫂走得近,豫嫔害了郭贵人,三哥也没了,这宫里不会被人冲撞了吧。
就是这一句话点醒了自己,可是,现在想想,宁楚格怎么会想起这个呢,除非她觉着,豫嫔害了郭贵人,三嫂害了三哥,这两件事才能相提并论
而且第一个告诉她豫嫔和博尔济吉特氏走的近的人,就是宁楚格
静容有些震惊的看着她,她不会早就知道这两人在谋划什么吧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
似乎是看穿了静容的心思,宁楚格笑了笑道“额娘,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们竟然在谋划这个,这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静容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这才清醒一些。
是啊,宁楚格若是早知道,绝不会不告诉自己的,她想到哪儿去了。
可是
静容皱眉看着宁楚格,轻声道“你既然知道这事儿,那你是怎么想的”
宁楚格皱了皱眉,小声道“纯妃娘娘老是和额娘作对,还想害死十哥,儿臣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三哥他们,而且三哥对三嫂也不好,还害了三嫂的孩子,这是恶有恶报”
看着这孩子斩钉截铁的话,静容突然觉着,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孩子。
在她眼中,宁楚格是纯真的,善良的,有些咋咋呼呼和小性子,但是却也是能一眼就望到底的人,可是现在,这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认知。
她什么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当年纯妃做的那些事儿,是谁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猜出来的静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她只能紧紧的拉着宁楚格的手,轻声道“好孩子,你答应额娘,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手上沾血”
宁楚格有些诧异的看着静容“额娘说到哪儿去了,儿臣怎么会呢,儿臣可是公主,多得是人帮儿臣办事。”
静容一时哑然,她真的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孩子,他们长在深宫,基因里似乎就带着阴谋诡计的血统,哪怕看着再纯真,她内里的心思,你猜都猜不到。
静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即将颠覆的三观,之前的那些担忧,现在已经烟消云散,她现在反倒是怕这孩子过于狠辣,闹出什么事端来,你现在光听她说话,就能听出话语间的冷漠和凉薄。
“好孩子,是额娘想岔了,只是有一点你记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做什么事,立身要正,不要因为一些阴私诡谲就脏了自己的手,但是也不要对人太过信任,这世上拼尽一切想着你的,也就只有额娘和你自己。”
宁楚格觉得额娘捏着她的手有些疼,不过这话倒是正理,她点了点头“额娘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静容苦笑,她的确不糊涂,甚至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明,怎么自己之前从未注意到呢或许这世上之人都喜欢自欺欺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看到的,而不愿去探究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之后两晚,宁楚格都在静容屋里度过,静容这几天也再没和她说什么人生经验了,而是又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母女俩做最后的亲近,和最后的告别,静容也顺势给她教导了一下生理卫生课程。
大婚当日,紫禁城十里红妆。
静容看着宁楚格按品大妆的过来拜别,亲自把宁楚格送上出嫁的轿子。
一开始静容是冷静的,她笑着与她作别,看着她坐在轿子上远走,然后瞬间泪如雨下。
她的心肝肉,她的小宁楚格,从一点点小团子,一点一点养大,如今也终于要离开她了。
静容哭的站不住,富察氏和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两边扶着她。
后来她是被两个儿媳架回去的,她坐在翊坤宫主位上,眼泪依旧止不住,赵嬷嬷红着眼圈劝她,两个儿媳妇也劝她。
可是这样的伤心,旁人如何能体会,静容靠在椅背上,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许久才终于道“好了,我就是一时有些难受,你们都回去吧。”
她看了眼永璂媳妇,她嫁进来也有一年多了,如今还怀了身子,不过月份不大,才两个月,前几日刚诊出来,今天静容原本就不想她出来劳累的,但是她想着到底是丈夫的亲妹妹成婚,到底还是来了。
“尤其是永璂媳妇,刚刚扶着我的时候,可抻着了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去歇着吧。”
博尔济吉特氏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儿臣没事,皇额娘心理难受,不如儿臣和您说说话。”
静容苦笑着摆摆手“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
富察氏和静容相处的时间久,看出来静容是想一个人待着,也就不再多言了,拉着博尔济吉特氏起身给静容告辞“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皇额娘了,您也好好休息才是。”
静容点了点头,两人这才告辞离开。
看着人走了,静容回过神,对赵嬷嬷道“找个太医去给永璂媳妇请个脉,她今儿也累着了。”
赵嬷嬷急忙应了,转身下去了。
静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殿中,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有些寂寞,现在她膝下没有成婚的,就只剩下永璟了,可是永璟如今也有十五岁了,明年选秀,他是必然要选一个福晋出来的,听说人选乾隆都看好了。
等到永璟成了婚,她也就彻底成了空巢老人,之前还没觉得,如今却发现,当空巢老人,真不是那么好受的。
静容又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想着离开前,宁楚格对她行大礼拜别的模样,她就心中难受,孩子啊,总要离开家的,你再不舍,再难受,时间的轮轴不会停歇。
宁楚格出阁这一晚,乾隆来了静容宫里。
看着静容眼睛肿成那样,乾隆心中也难免有些怜惜,还安慰了静容几句“你也别难过了,宁楚格就嫁在京里,日后见的时间还多着呢。”
静容勉强笑了笑,不想提这事儿,转而说起了别的。
如今,令妃的六公主也有十三四了,成婚的年纪也到了,而且之前静容也答应过令妃,会给她说说好话,因此静容就把话题移到了这个上头。
乾隆对这个女儿没啥印象,不过到底也是自己为数不多长到成年的女儿之一,他倒也有几分怜惜之情。
而静容也就接着这份怜惜之情说话。
“六公主打从生下来就身体弱,后来让太后养了几年这才好了些,但是长大之后,又是三灾八难的,让人看着揪心,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只怕令妃那边也着急啊。”
静容暗示了这一句,乾隆果然皱起了眉,许久才道“既身子不好,那就晚些成婚。”
静容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好闭了嘴,转而说起了别的“明年又是选秀年了,皇上对永璟的婚事可有章程”
乾隆说起这个倒是开心多了“朕早就给永璟看好了福晋的人选,这小子爱静不爱动,又是个痴迷书画的,定得给他找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才是,朕觉着领侍卫内大臣努三之女瓜尔佳氏该当良配。”
静容回忆了一下这位努三,御前侍卫出身,如今混到领侍卫内大臣,说明已经是乾隆的心腹了,这样的人物给永璟当岳父,那是绰绰有余。
静容也不敢挑拣,点了点头“皇上选的自然好。”
乾隆哈哈一笑“你也别记着奉承朕,等到选秀当天,你自己看就是了,若是看不上,咱们再选旁的。”
静容不知乾隆这话真假,也就只笑笑不说话,一时间因为宁楚格嫁人的难受倒是消散了许多。
宁楚格出嫁后还没两天,回门都没来得及回门呢,宫外突然传信,和亲王弘昼不行了。
乾隆一听说,就招了御医过去看诊,等御医回来给乾隆回了话,乾隆就决定第二天去看看弘昼。
静容知道这个消息,便明白,弘昼这只怕是真的不行了,皇帝都去看了,行也不行啊
乾隆从弘昼府邸回来之后,情绪很低落。
他们兄弟俩关系算好的,乾隆对这个弟弟也多有优容,当年弟弟没去救他,也只是臭骂一顿罚了些俸禄,就可见乾隆对这个弟弟的态度。
可是如今,弟弟也要没了,这让乾隆对于人的生死无常,又多了几分惧怕。
他比弘昼年纪还大,而且身为皇帝,也比弘昼要累得多,可是弘昼这样一个老纨绔,却要死到他前头。
在这一刻,乾隆对于死这个字,真的是畏惧到了极点。
两日之后,和亲王弘昼薨。
薨了没几天,宁楚格正好九日回门,大好的日子,却只能穿得十分素净。
不过宁楚格却看着不大在意,眉眼间依旧是以前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看她这样,静容倒是松了口气,这也证明这孩子过得很好。
但是静容多少还是问了几句,倒是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宁楚格给问的脸红了,小声道“拉旺多尔济对儿臣很好,额娘您就放心吧。”
看着她羞涩的样子,静容也不好多问,只能笑着点点头“他对你好就行,只是夫妻之间相处,也要有商有量,你虽然是公主,也得把握住这一点。”
宁楚格笑着点点头“这个儿臣自然明白,儿臣嫁给他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又不是为了去他们家当山大王。”
静容被这话给惹笑了,这个时候还能说笑,看起来真的过得很好。
说完这话,又不免说起弘昼的死,宁楚格叹了口气“叔王平日里多么豁达的人,竟这样早早去了,实在可惜,儿臣听说,皇阿玛要让永璧堂兄袭亲王爵位呢,不降等。”
说起这个静容也觉得愁“你皇阿玛和你叔王关系要好,他没了,你皇阿玛这几日都没缓过劲来,也没来后宫,施恩永璧也是正常,只是我听闻,永璧的身体也不怎么好,这次你叔王没了,也不知如何呢。”
宁楚格自然也知道这个,她甚至还知道的更多,叔王没了之后,她也去吊唁过,永璧堂兄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好像只要来一阵风,真个人都能飞起来似得。
只是永璧到底是孝子,宁楚格能劝几句节哀,他作为孝子却也不能真的敢节哀。
没几日,乾隆下旨,和亲王上谥号恭,和亲王长子永璧,袭和硕亲王爵位。
这一切都没有出乎静容的预料,只是觉得,这个七月真是过得刺激,又喜又悲的,让人心情震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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