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皮

    大年初三, 是回娘家的日子。董志兆特意找了一辆大头车, 后车斗上放了不少给江家父母的礼物,他和江珮就坐在前面驾驶室里。

    路上不少走亲回娘家的, 顺路走的,董志兆便让司机带上了。

    坐公交车来回, 时间是不够的, 有车的话就可以当天回来。

    回到高县, 江家父母可算涨了面子,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婿多好,在家里做什么买卖。倒是一旁的江珮觉得,这对夫妻太能吹嘘。

    晚上,回到北山村已经十点多了,两人忙碌了一天, 便洗了睡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清早,两人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正月十五之前, 几乎天天都是节, 庄稼生日,果树生日

    董志兆起床, 想着一会儿吃完饭去姜政方家, 说说十五以后石场的事儿。

    刚开门, 董志闻从院门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嘴唇发着抖。

    “哥石场, 狗”董志闻神情慌乱,话也说不清楚。

    董志兆皱眉,“怎么了”问着,脚下已经迈开步子,董志闻这种样子,想必是石场那边又出了事。

    刚洗漱完的江珮也赶紧披了衣裳,跟着去了石场。

    董志兆走得快,远远地甩下了董志闻。

    快到小屋时,董志闻站住,不往前走了,呆呆的看着小屋的方向。

    “志闻,怎么了”江珮赶上来,问道。

    “嫂子,你别过去了。”董志闻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受,好像极力憋着什么似得。

    怎么能不过去那小屋是董志兆事业开始的地方,也是她把自己交给董志兆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过去江珮直接朝小屋跑去,土路不平,脚下一团灰尘溅起。

    “怎么了”江珮看着站在小屋前不动的董志兆,好像一尊雕像。她顺着往前看去,“啊”

    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遮盖不住江珮的尖叫,惊恐,愤怒,心痛

    董志兆一把抱住江珮,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前,大掌轻轻顺着她的背,小声的唤着“江珮不怕,魂儿回来江珮不怕,魂儿回来”

    江珮身子发抖,她知道董志兆是觉得她吓到了,怕她吓掉魂儿,所以在给她叫魂儿。

    “谁干的”江珮几乎要哭出来,相对于害怕,她更多的是愤怒。

    “你跟着志闻回家,这边我来收拾。”董志兆安抚的摸着江珮的头顶,“别怕。”

    “不,我不回去”江珮从董志兆的身上起来,眼中泪花闪烁,重新转头看去小屋的门。

    两边的门扇上是红红的福字,阳光下红得耀眼抬头看去屋檐下,那里赫然挂着一张狗皮,黑色的,皮毛依旧亮亮的。

    “别看了。”董志兆心疼,上前挡住江珮的视线。

    两行清泪落下,明明前天来给它喂食的时候,它还好好地,尾巴冲着她摇呀摇。黑狗在董家许多年了,早已经算是家里的一份子了。它帮着看家护院,上山帮着探路,后来牵到石场

    “哥,我早上过来喂它,就看见”董志闻不忍心看着残忍的画面,脸别去一旁。

    董志兆默默走到门前,伸手将屋檐下的狗皮取下,手有些颤抖的摸着顺滑的毛。一夜寒冷,狗皮早已经冻得硬实,本来暖暖的,现在冰冰的。

    门前一滩血迹,渗在沙土里,触目惊心,挂着狗皮的铁钩子,又弯又粗,那是屠夫用来挂猪肉的昨夜,那混蛋是不是就在门前,用刀一下下的割

    “有本事就冲着人来,偷偷摸摸的对付一只狗”董志闻一拳打在墙上,丝毫觉不出疼感。

    这里只剩下一张狗皮,肉却不知道那里去了,他们不愿相信是被人带走吃掉了。

    “志闻,你去北面找个地方,挖一个坑。”董志兆最先恢复了理智,低头看着狗皮,“在咱家这么多年,把它好好葬了。”

    董志闻大吼,“哥,是不是老两那个混蛋干的”

    “志闻”董志兆大了声量,“今天才是初四,一会儿还有亲戚去娘那里,不要添乱什么事情,我来解决。”

    董志闻伤心的咽不下这口气,没好气的捞起铁锨往午后走去,他对着山大喊了一声,能看出他心中的憋闷和气愤。

    董志兆把狗皮装进一个麻袋,动作仔细,好似手里的还是那只忠诚的黑狗。

    江珮找了铁锨,铲了土将门前的血迹掩盖掉。她不敢去看放在院中的麻袋。这是有多狠心,昨晚黑狗应该是受了很大的罪。

    董志兆从屋里拿了香纸出来,这是过年时放在这边的,本来是想着十六石场开业用的,现在就用来祭奠黑狗。

    石场北面,那是一个朝阳的小坡,一棵不大的梧桐树下,董志闻挖好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坑。

    董志兆将麻袋放进坑底,和董志闻一起,一锨锨的铲土,将黑狗的皮埋了。

    地上平整了,新挖的土松松软软的。董志兆点了一炷香,插在土里,又烧了几张纸。

    石场平静,再没有往日里偶尔的犬吠,让人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件事,董家夫妇是被瞒着的,大过年的,他们不想让老人家吓到。

    当天夜里,江珮睡得并不沉,所以董志兆起来的时候,她知道了。黑暗中,她看着他披了衣裳走了出去。

    这么晚,董志兆独自出去,难道是想去石场江珮不敢想,赶紧起来穿好衣服,急急地踩着鞋子到了正间。刚想伸手开门,却听见轻微的说话声。

    江珮放轻了动作,她从门缝看出去,见外面院子里站着两个人影,一个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董志兆,另一个是个男人,个子比董志兆稍微矮一些。

    两人站的很近,说话声音也很轻,江珮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最后,董志兆说了声,“回去吧,天冷,小心点儿。”

    那个男人离开了,悄没声息的消失在夜色里。江珮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姜政方,也不像是石场里的石匠,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实在想不起。

    董志兆站在院子里,面对着夜色,肩头一侧的衣裳滑落,也恍然未觉。许久,他终于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屋门这边走来。

    开门的声音很小,细微的就像是风吹过。董志兆轻轻的回到东间,自己蹲在地上,双手放到残留着热温的炉子上,暖着。

    手暖了,董志兆才上了炕,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江珮的腰间落上了熟悉的掌心,微微发凉,她不禁抖了一下。

    “是我。”董志兆贴上江珮的后背,额头触上她的后脑,声音轻轻,“做梦了”

    “嗯。”江珮的手抚上腰间的大手,与他的扣在一起,“是老两做的吧他记恨你。”

    “你好好在家呆着,剩下的交给我。”董志兆扣着的小手放到唇边,“不管谁做的,我都不会放过他”

    指尖的微微疼感,让江珮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抽了回来,“你不要有事,我”

    “你什么”董志兆再次扣上江珮的手,笑道“又耍小脾气,信不信我治你”

    “我只有你”江珮转过身,手摸上董志兆的眉眼,“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不能有事”

    心中最软的地方总是她。董志兆将人紧紧抱住,“我不会有事。”

    江珮没有问董志兆,那个夜里过来的男人是谁,或许他是不想自己担心,又或许只是村里的村民。

    日子继续,转眼间出了十五,今天是正月十六,石场开业的日子。恰逢董卓休息,便过来了。

    黑狗的事,董家兄弟一致口径,是狗吃了药死的老鼠,被毒死了。董卓也只是可惜了几句,说同事家有了小狗,去要一只回来养。

    放了几挂鞭炮,在石场里摆了贡品祭拜,希望今天生意兴隆,一帆风顺。

    天气暖和了,大地化了冻,山上的槐树隐隐透出了绿色,生机勃勃的春天即将来临。

    姜政方来到石场帮忙,跟着董志兆熟悉这边的工作。姜政方这人大大咧咧的,初初学这些东西,脑子有时候搞不清楚状况。

    所幸和石匠们倒是熟络,两句话就能聊到一起。

    过完年,外面的各项建设工程也开始了,石场里变得很忙碌,每天来往的拖拉机,卡车,络绎不绝。

    与此鲜明对比的是破败的鸽子沟石场,那里空无一人,甚至有村民过去捡石头,回家垒墙。

    年前挖路的事,村支书差点就掉下马,从此也不再管老两的事儿,还斥责他安分点儿,出事也不会帮他。

    董家开始准备董淑莲出嫁的事儿,董母逼着董淑莲到镇上的理发店烫了头,说是结婚喜气点儿,人家都是这样。

    新年第一天上工,晚上,董志兆摆酒宴请石匠们,董卓和姜政方也在。

    一群男人围着大方桌坐下,桌上是满满当当的盘碗,玻璃杯里的啤酒,酒盅里的白酒,一时间,小屋里全是男人们的劝酒吆喝声

    董母在这边帮着准备了饭菜,不想董卓喝太多酒,到时候乱说话,就早早的拉着他回家,说是明天上班要早起。

    董家夫妇回去了,这边的石匠们却依旧喝得尽兴。他们说着去年挣了多少钱,比种地划算之类。

    眼看已经快九点了,江珮把酒收了起来,烧了热水给石匠们泡茶,醒酒。醉醺醺的回去,嫂子们可不又得唠叨他们

    摆上茶碗,男人们越说越尽兴,又开始说起鸽子沟那个倒霉的石场,笑话老两是傻子真是喝了一点儿酒,什么都敢说。

    水开了,江珮将热水冲进茶壶,茶叶打着旋在水里转着。

    这时,一个石匠慌张的跑进来,对着一群人道“我看石场里有人”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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