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小说:奸臣宠妻日常 作者:缓归矣
    离开京城时才六月, 烈日炎炎, 再回来却是十一月了, 雪花飘飘,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陆夷光放下车帘, 还是家乡的风景更美呢。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道褶子,消失在官道尽头。

    “姑娘。”雪竹轻轻唤了一声。

    夏兰彤一个激灵, 收回放远的视线,眼帘慢慢下垂。

    陆家的车队。

    据说陆家三少爷和靖宁郡王一起被倭寇挟持, 又一起平安归来。然而姐姐话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是无足轻重所以被忽略了, 还是变数。

    夏兰彤秀美紧蹙, 贝齿咬唇, 是变数吧。

    依着姐姐的话, 靖宁郡王合该葬身东海, 皇上大怒,血洗东海倭寇。

    可现在都乱了套,又一桩与姐姐所说不相符合的事,还是如此重要的事。

    原本他们已经搭上了燕王这条线, 尤其是在靖宁郡王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燕王对他们更加亲近。燕王甚至主动提及到了年底, 待父亲贪污一案的影响减弱,便抬她进门。因她罪臣之女的身份, 先委屈做一侍妾, 日后他会为父亲翻案, 届时给她高位。

    她知道燕王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可她不在乎,只有跟着燕王,她才能重振夏家,才能为姐姐,为父亲报仇。

    不曾想,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情势急转直下,靖宁郡王活着从海上回来了,还建功立业。

    夏兰彤闭了闭眼,眼前回放着那一日燕王震怒的神情,那一刻她以为燕王会掐死她。

    幸好之前她说中了三桩事,燕王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知道的事情已经所剩无几。

    她必须在把自己所有底牌交出去之前,拢住燕王的心。

    然而谈何容易,燕王刚愎多疑,并不好相与,与他合作,那是在与虎谋皮。

    夏兰彤幽幽叹出一口气,热气预冷凝结成雾气,白蒙蒙的,犹如夏家的前路,模糊不清。

    夏兰彤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别院,父亲因罪入狱,夏家被抄了家,幸好其他人没有被牵连。

    只是树倒猢狲散,几房叔婶怒而分家离了京城,转眼只剩下他们长房一脉。一开始他们只能赁下一处简陋的房屋,直到入了燕王的眼,便被安排到这里来,又过上了仆妇环绕的日子。

    夏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一定

    入了城,陆见深第一站要去西苑复命,遂只有陆夷光和陆见游回公主府。

    望眼欲穿的南康长公主搂着陆夷光一会儿笑骂不让人省心,一会儿心疼的瘦了黑了。

    默默站在一旁的陆见游委屈地撇撇嘴,他是捡来的,捡来的吧。

    幸好,南康长公主尚且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稀罕够了女儿,终于分神看着陆见游,“臭小子,当初走的时候,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保证会照顾好妹妹,陆见游默默红了脸,还不如别想起我呢。

    陆夷光欣赏了下陆见游的窘态,笑盈盈开口,“阿娘,意外的事情谁知道啊,只能说我太倒霉了,幸好有惊无险,细想想还怪好玩的。”

    “还好玩,”南康长公主嗔怪地打了下她的胳膊,“你个没心没肺的,我和你爹都快吓死了。”

    陆夷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南康长公主顺势问起一些细节来,尤其是在岛上那些日子。其实这一阵子陆夷光人没回来,但是娘儿俩一直在通信,她知道的差不多了,可一些事信里肯定说不明白。

    陆夷光就挑着一些有趣的说了。

    南康长公主岂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不过好在人回来了,那些便也不重要,只留神观察她的神态,并无异样,彻底放了心。

    母子三个久别重逢,说不尽的话,主要是陆夷光和南康长公主在说,陆见游就是个陪坐的。

    陆见游心里苦,但是我不说。

    这一说就说到了陆见深面圣回来,他还带回来大量赏赐,一部分是奖赏给他,另一部分明面上是奖赏给陆见游,奖赏他照护靖宁郡王,实际上自然是给陆夷光的。

    望着那异常丰厚的赏赐,陆见深眼底闪过幽光,不着痕地看一眼南康长公主。

    陆见深道,“我还遇上了昭仁公主,她让你有空进宫找她。”

    “她是被什么事绊住了”陆夷光问,她还不知道昭仁,最是爱出宫的,现在有光明正大的出宫理由不用,却让她进宫,肯定是有事了。

    陆见深“德妃娘娘感染了风寒,公主要侍疾。”

    陆夷光忙问,“娘娘严重吗”

    陆见深“听公主的话并不严重。”

    陆夷光便放心了,“那我有空去找公主。”

    “说半天话了,你们下去梳洗下,梳洗好了,去隔壁探望你们外祖母,她老人家一直惦记着你们。”南康长公主道。

    陆夷光和陆见游应了一声退了。

    南康长公主留下陆见深说话。

    陆见深剑眉轻皱,目视南康长公主,“母亲,我觉得郡王对阿萝,有些不同寻常的心思。”

    南康长公主眼神一沉,“只要阿萝对他没心思就好,祖宗家法摆在那,皇上不会同意的。”

    “就怕他明知不可为却抱着侥幸之心,弄得满城风雨。”陆见深缓缓说道,“届时阿萝如何自处”

    南康长公主微眯了眼,真到了那一步,怕是只能公布身份压下那些流言蜚语,天家隐私,谁敢嚼舌根。顺阳长公主和永淳公主荒唐成那样,谁敢说三道四。

    只这些话,她不好对儿子说,遂道,“历代皇妃来自民间,皇帝绝不会允许郡王破例,想来肯定已经暗中提醒过郡王,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取舍。”

    陆见深眉头略略舒展,“但愿如此。”

    “你也下去梳洗吧。”南康长公主温声道。

    陆见深行礼告退,出了墨韵堂,他捏了捏眉心,女儿家名节至关重要,母亲有恃无恐,看来他所料不差。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随着南康长公主前往庆王府,陆见游得到了隆重的款待,在外人眼里,遭罪的可是他来着。

    庆太妃眼疾至今未愈,因着生了这一场病,整个人苍老不少,她拽着陆见游的手嘘寒问暖不休。

    见陆夷光被冷落在旁,庆王妃忙忙寻了话题与她说话,免得她尴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从失明以后,老太妃性子渐渐左了。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李漱玉的婚事上,婚期定在来年正月十八,对方是一名年轻有为的举子。

    陆夷光忙不迭恭喜李漱玉,她走的事情还只是相看阶段,没想回来后婚期都定了,还这么快。

    李漱玉柔柔一笑。

    到了酉时半,陆徵下衙,直接来到庆王府。

    陆夷光跑过去,“爹。”

    陆徵目光慈爱,“可算是回来了,下次还敢不敢出远门了。”

    陆夷光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这丫头”陆徵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夷光嘻嘻笑。

    翌日,南康长公主带着陆见游和陆夷光进宫向两宫太后和皇后请安,离开这么久,可不得来露个面。

    从皇宫出来,陆夷光直接去了西苑见昭仁公主。

    陆见深也在西苑,就见大总管王保出去了一趟,马上又进来,对皇帝耳语一番。

    皇帝便走了。

    陆见深眸光轻动,想起早上母亲提了一句,阿萝下午会来西苑找昭仁公主,他抬头看了看更漏,记下时辰。

    “阿萝见过陛下。”陆夷光福身。

    皇帝含笑道,“起来吧。”

    陆夷光站直身子,脸上盈满笑意。

    皇帝上下打量,看着倒是精神的很,就是人比之前黑了些,“这次受惊了。”

    见皇帝抬起贵足,陆夷光忙跟着皇帝走,错开半个身子,“虚惊一场。”又卖乖,“托陛下洪福呢,我这次出去带着陛下上元节赏我的念珠呢,只是我怕弄丢了,不敢随身带着,都是小心地放在一个锦盒内,要是我随身带着,肯定不会被那些倭寇得逞的。”

    “那今天你带了吗”皇帝饶有兴致的问。

    早有准备的陆夷光伸出手,洗白的手腕上缠着一串黑玉念珠,“当然带着,我可不想再遇上倒霉事了。”

    皇帝笑看她一眼,鬼灵精,以为他不知道平时都懒得戴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是个福泽深厚的,过了这一劫,以后定然平安顺遂。”

    陆夷光笑,“有陛下这话我就放心了。”

    皇帝也笑,不动声色地说道,“老七信上说这一路多亏了你照顾他。”

    陆夷光歪了歪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互帮互助,互帮互助,王爷一上岛就生了一场病,没什么力气,可博览群书懂得好多。我们正好互补了,我什么都不懂,就剩下一把子力气了。”

    皇帝脚步一顿,再看她一脸真诚,嘴角微微一抽,细听没毛病,深究怎么听怎么怪呢。一人出计一人出力,出力的是姑娘家。

    皇帝忍不住想了下当时老七的心态,莫名地有些想发笑,他是皇帝想笑自然便笑了。

    陆夷光眨眨眼,也跟着笑了。

    “倒是辛苦你了。”皇帝笑谑。

    陆夷光憨态可掬地笑,“不辛苦,应该的。倒是王爷编渔网晒鱼干,很是辛苦。”

    皇帝笑容更甚,停在一棵茂盛高大的梧桐树前,这棵树四周围着一圈汉白玉栏杆。

    王保机敏地打开一道栅栏,皇帝走了进去。

    陆夷光望了望这棵挺拔的梧桐树,跟着走了进去,这棵梧桐树是皇帝心爱之物,传闻有个刚进宫的小宫女不懂事在上面刻了情郎名字以求天长地久,之后人就消失了。

    摸着树干的皇帝含笑道,“那他是挺辛苦的。”

    陆夷光点头,“可不是嘛”

    “那朕可得好好奖赏他,”皇帝状似沉吟,忽尔眼角笑出几缕皱纹,“赏他一位王妃如何”

    推己及人,如何不如何得看未来靖宁王妃美不美吧。腹谤归腹谤,陆夷光笑开了花,“那王爷可不得高兴坏了,”她促狭地眨了眨眼,“我听说这一届秀女都是顶顶大美人呢”

    皇帝笑指了指她,心下稍定,阿萝神色坦荡显然是对老七没心思,如此便好。就是老七那,他还估摸不准是真的动了心,还是对陆家的势力动了心。

    然而不管哪一样,在他警告之后,老七要是再一意孤行,就怪不得他这个当父皇的了。

    轻轻地拍了下树干,皇帝暗暗一叹,清猗,你怎么就没给朕留下一个儿子,我们的儿子必然秉文兼武,朕何愁后继无人。

    “阿奚怕是等得急了,你去吧。”

    陆夷光福了一福,躬身告退,走出一截,见皇帝还站在梧桐树下,身影看起来莫名的有些怆然,她挠了挠脸,说不上的怪异。

    回府的时候,陆夷光是和陆见深一块的,她特意等着陆见深,眼见着风急雪大,坐轿子不安全,陆夷光热情邀请陆见深上马车。

    陆见深欣然应允,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陆夷光殷勤地递上一杯姜茶。

    陆见深接过来,饮了一口,热热的姜茶入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陆夷光歪在隐囊上,状似随意地说道,“大哥,我听陛下话头,是要给郡王赐婚呢。”

    陆见深抬眸,“你遇见陛下了。”

    “就是去找公主的时候,正巧陛下在赏雪景,我过去请安,陛下就问了我几句在鹭岛的事。”

    陆见深眼帘半垂,那会儿陛下出去就是为了巧遇阿萝吧,果然如此。

    陆夷光兀自说着,“说着说着就说到郡王辛苦,该赏赐,赐媳妇了。”

    望见她眼底的笑意,陆见深知道,她是故意说给他的,他们的担心,她心知肚明。

    陆见深淡淡地笑了,“那倒是一桩喜事。”

    陆夷光赞同地点头,“最近喜事真多,谢姑娘,漱玉表姐,郡王,”放在茶几下面的脚踢了踢对面陆见深,“什么时候轮到大哥啊”

    陆见深转着手里的骨瓷茶杯,眼望着满脸揶揄的陆夷光,心塞了一瞬。

    陆夷光语重心长,“大堂姐都要生了,二婶马上就要当外祖母,娘说起来那羡慕劲,大哥难道没看见。你比郡王还长两岁了,你看他都要纳妃了。”

    望着故作老成的陆夷光,陆见深眼角跳了跳,心念一动,慢慢笑了,“我的事不劳你操心,你操心操心你自己,你也不小了,过完年就十六了。”

    陆夷光却是没听进去,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笑容上,呆愣愣地伸出手指着陆见深,“大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说着她坐了起来,身子倾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见深,兴高采烈地追问,“哪家的姑娘,好看吗”

    陆见深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好看”

    “哪家姑娘”陆夷光两眼冒光。

    陆见深微笑,“无可奉告。”

    陆夷光扁扁嘴,嘀咕,“早晚我能知道,有本事你别娶回来啊。” 话虽如此,绕过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京城人士”

    陆见深点头。

    陆夷光把京城闺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未能找到怀疑目标,继续旁敲侧击,“世家,新贵,寒门”

    陆见深犹豫了下,“算世家吧。”

    陆夷光立刻排除掉几个人,又问,“今年多大了”

    陆见深看着她,低声道,“十五。”

    “太小了点,”陆夷光喃喃,“不过再大点的姑娘差不多都定亲了。”思及此,陆夷光顿时急了,攥住陆见深的衣袖,“大哥,你赶紧告诉娘,让娘去提亲啊,再晚就要被人抢走了。”

    陆见深望望心急如焚的陆夷光,轻轻一叹,“这个怕是不能。”

    “不能,为什么呀”陆夷光愣住了。

    陆见深苦笑,“想来她不乐意。”

    陆夷光骇然,“怎么可能,大哥要才干有才干,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她干嘛不乐意那她想嫁什么样的,我就不信京城还有儿郎比大哥更优秀。大哥,她对哪方面不乐意来着”

    陆见深沉默。

    陆夷光以为自己戳到了大哥的痛处,顿时懊恼,不敢再问下去,干巴巴安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哥你千万不要放弃,总有一天那位姑娘会被你打动的。”

    “真的吗”陆见深抬眼注视她。

    陆夷光用力点头,又怕一头扎进去蹉跎光阴,想了又想神色复杂地开口,“要是实在没希望的话,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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