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蠢货

    迟问笙这一问发出后, 迟槿沉默了。

    气氛凝滞。他似乎能听到树叶飘落在地的声音。在这样的沉静中,忽然起了一阵风,将他束发用的蓝色丝带吹到了空中。伴随着飞扬的发丝, 迟槿终于开口。

    “三叔,你可否想过,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迟家子弟遇险, 族内其他子弟自会相救。但是”他停顿许久,“若遇险的换成戚施,还有谁会出手”

    迟问笙闻言, 瞳孔有一瞬的收缩,很快恢复原状。

    “诚如你所说,我没有任性的权利。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护他。”迟槿说, “因为我们迟家, 欠他的。”

    “你错了。”迟问笙直直望着迟槿双眼, 语调没有一丝波动,“若非我出手相救,他早成了冻死的亡魂。迟家不但从未短过他的衣食住行,还将他引入仙门。你辅他重新修炼我也未曾多嘴。他当下只是无法筑婴,但得到的好处却是原本早该冻死的他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如何算欠他”

    闻言, 迟槿忽而有些疲倦。他道“三叔, 他是人。你亲手把他养大, 难道就”

    “那你要我如何”迟问笙打断他, “他为我所养大,我就该爱他护他,等到该给你换元婴之日因为这师徒情放弃你放弃整个迟家未来的希望”

    迟问笙将手放在迟槿头顶,想像他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头,可却叫迟槿退后一步躲了过去。

    迟问笙自嘲一笑,将手收了回来,“迟槿,你须知道,有些感情若是注定要斩断,还不如一开始便逢场作戏。”

    迟槿握拳,“恕我不能认同。”

    迟问笙摇头,终是负手离开。

    迟槿在他身后问道“三叔,你对戚施真就只是逢场作戏么”

    迟问笙却没有回答,转身消失在拐角处。

    他走之后,迟槿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提醒比斗快要开始的钟声响起,他才迈开步子,朝着迟问笙刚走过的那条路走去。

    赶到比斗场时,比斗刚刚开始,他拿着牌子走到对应擂台纵身跃了上去。

    无论哪一阶比斗,得胜的规矩只有一个一直赢下去。

    只要输一次,便取消资格。迟槿运气算好,从晨起对战到现在,对手修为最高也只是筑基中期。他好歹曾进阶金丹,境界极稳,勉勉强强都叫他胜了。

    临近傍晚时,第一天的比斗结束。

    迟槿站在擂台上,等下方人群都渐渐散了,才踏着夕阳余晖走出比斗场。

    刚出去,染墨便笑嘻嘻贴上来,道“我观三弟一脸愁容,可是有谁惹你生气了正巧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晚间景致极好,三弟不若和我去看上一看,权当一天斗法后给自己放个假。”

    从迟槿眼中看来,染墨笑容真诚极了,没有半点虚假成分,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叫他放松而邀请他一样。

    迟槿盯着那笑,许久才问“寻欢兄,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听听。”

    “如果要救一人,就必须要害一人。你会如何”

    “不如何。”

    迟槿皱眉“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若是我想救他,为他屠遍千百人也在所不惜。若我不想救他,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迟槿咋舌,这话当真是极其附和染墨随心所欲肆意而为的性子。他暗自好笑,竟问了个最不靠谱的人。

    染墨眯眼笑道“三弟这么问,难不成是想救哪个人不成”

    迟槿摇头。他并非要救人,只因他就是那个被救的人。

    染墨又道“那我再问,你非得为此伤神不可么”

    迟槿看他。染墨掏出扇子一把敲在迟槿肩上,“何苦为一件根本不曾发生的事愁眉苦脸杞人忧天,平白浪费了头顶的大好天光。”

    迟槿愣住,眼中思虑渐渐散去,忽而笑道“寻欢兄所言极是,是在下愚钝了。”

    染墨逮住这机会道“既如此,作为答谢,不若同我出去逛逛吧。”

    迟槿直截了当拒绝道“多谢寻欢兄好意,但我还有事要做。告辞。”

    染墨叫住他“你要去找十七我同你一起”

    迟槿回头,平平无奇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我是要去找十七。但我与他之间有些私事要处理,便不同寻欢兄一起了。”

    说罢,身影缓缓消失在渐暗的天光中。

    初阶比斗参赛人次最多,是中、高阶比斗报名人数加起来的十多倍。虽说比斗结束的钟声早已响了许久,场内仍是沸沸扬扬的。迟槿探了探戚施方位,直接来到他所在的擂台之下。

    出乎意料的,这里竟围了比斗场内近乎一半的人。最令他奇怪的是,周围比斗台都是吵吵嚷嚷,唯独这边的人台下之人静默不言,静的有些诡异了。

    迟槿向旁边人问道“这位道友敢问这场比斗有何不同之处为何无一人出声”

    “看到台上那叫靳十七的小子了么不过练气六期。”那人嘴上说着,视线却不曾从比斗台上离开,“这小子忒不走运,一天比斗下来,遇到的对手全是练气期大圆满。第一场时我就在下面看,本来毫无悬念的比斗,他偏偏赢了。还一路赢到现在。”

    迟槿顺着他视线看去,差点没忍住冲上去。

    戚施半跪在地上,正抖着腿,艰难的想要支撑着站起来,迟槿全部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被血染得血红白色长袍上。

    “ 最开始每比完一场,他就会施个净身咒。比到现在,为了节省灵气,连一些稍施灵气便可自动愈合的小伤口都不管了。”

    又有一人忍不住向迟槿解释道“那小子使得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最开始几场他身上有点法宝,边打边往对手身上扔,勉强赢了第一场。谁知后来接二连三的全是练气大圆满的弟子啧啧”

    迟槿眼睛紧紧盯着戚施“他,他到现在,是第几场”

    旁边人比了个手势,迟槿看一眼,是“五”。

    “这回对手是问剑峰的内门弟子楚洵,无论法宝还是剑术都比靳十七强太多,本该是最没有悬念的比斗,可你瞧”那人指着戚施对面的人,“他现在被那家伙磨得用光了法宝,只剩下手上那柄剑了。”

    “不过不管怎样楚洵还是站着,靳十七这回是输定了。”

    “这还是好的。”另一人道,“大宗弟子出手多留情,若是换了其他散修”他摇头,意味不言自明。

    这时,台上楚洵说话了,带着劝解味道“这位道友,此场胜负已然见分晓,再战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然我敬你心性执着,便在此劝你一句。我观你之韧性万里挑一,三年后卷土重来定能夺胜。你何苦拼命致此”

    他说话的功夫,戚施已经拄着无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面具下方缓缓往下渗着血。楚洵挥剑指向戚施,银白剑锋在夕阳下闪着异样血光,“但你若执意再战,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戚施没回话,面具下方血渗得更多更快。

    迟槿几乎忍不住冲上去时,肩膀叫人按住,迟问笙站在他身后,用极其冷静的语调道“如你不愿我干涉你的比斗一样,他必定不愿你插手。”

    “放开”迟槿回头吼道,“如此情形之下再战下去”

    “师兄”

    迟槿猛然睁大眼,回头望向比斗台,隔老远的距离,戚施眼中坚定却依旧清晰异常。他终于站直了身体,对他道“放心。”

    楚洵也向下望来,冷冷道“此乃在下与靳十七的比斗,还望台下这位道友还不要出手干涉。”他挥剑划破空气,对戚施道,“既然你执意继续,便莫要怪我出手不留情了。”

    说罢,直接挥剑斩了过去。

    戚施却只站在原地,似乎连躲避了力气都没了。

    楚洵的剑却是没有丝毫停顿,剑未至,剑气对着戚施披头砸来。迟槿清楚地听到了剑气划破他面具的声音。

    与其同时,台上忽然升起浓重雾气,目之所及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但迟槿分明听到了利剑穿透血肉的声音,他几乎要冲上去,可肩膀仍旧被死死按着。

    下一刻,台上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两道黑色剪影。肩膀上的力道同时消失,迟槿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雾气之中,一身血衣的戚施缓缓抽刀。他对面,楚洵的佩剑静静躺在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看对面一眼,倒退两步跪倒在地。

    戚施竟然赢了

    迟槿不可置信地停在原地,直到发觉视野前方,戚施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去。他才将震惊压到脑后闪身过去,堪堪接住倒下的戚施。

    他脸埋在迟槿肩上,昏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师兄,我赢了,所以就不要生我气了”

    迟槿扶着他,闻着充斥在鼻尖的浓重血腥味道,骂道“蠢货”眼睛却红了。

    不远处,被夕阳染红的树顶之上,染墨托腮,盯着戚施的方向,眼中满是兴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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