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迟槿如何在不到半年时间内, 从筑基修至金丹期的缘由, 无论迟画临还是迟问笙都未曾提及, 只是吩咐门下弟子将迟槿出关的消息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修界都为之震惊。此前从未有人在不到半年时间里从筑基修到金丹的。为此, 所有暗中诋毁和质疑的声音都消失了。迟槿天才之名重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比之从前更甚。
迟槿听到这消息时候, 人刚赶到三岔口镇, 也便是那因为沉塘事件而变为死镇的地方。但这会儿没有人再称这镇子为三岔口镇,都是形象的称它鬼镇。
距离三叉口镇变为鬼镇的日子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正道对沧月的诛杀令已经在日前正式下达门各派。明天正午时分,将有一场正道联合的讨伐大会在鬼镇召开。正道各门各派都有参与。迟槿此回代表迟家参加,是迟家众弟子的领头人。
此前大大小小的搜捕已经陆续开始,但真正表示要正式追捕沧月的表态还要等到明天。
千余人凝结的怨气实在不能小觑。
曾有传言说, 每日, 这镇子上未曾被及时超度的魂魄都会自发凝结成鬼影,间歇的上演两幕场景。
一幕为镇民死前的紧张态势,是那些迟迟不肯相信自己已经死了的人在做徒劳挣扎。再来便是沉塘的场景了。似乎时不时上演这一幕场景能够稍稍减轻积压在镇民心中的怨气似的。
迟槿一行尚未靠近时, 便觉冲天怨气扑面而来,鬼镇内鬼影重重。近前才发现传言非虚, 镇民正上演第一幕场景,正巧演到他同戚施下山那一天, 也便是镇民生前最后一天。
迟槿见状, 挥退身后众弟子。虽然戚施已经告诉他, 他在井底时候井上发生的事, 但他还是想亲自确认一番。
他追随着他与戚施二人的幻象来到客栈前方,独自站在客栈门口观望。看到小二探出头来,将他同戚施招进门去。看到他二人的影子仓皇出逃,来至水井旁。看到他自己的影子潜入水井再想看时,影像便消失了。
他立定观看,只见周身景象缥缈变幻,原本只有戚施一人的水井旁边热闹起来,两位妇人坐在水井边的石阶上谈论家长里短。
一个妇人道“唉,听说秦家那小儿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婆娘。”
另一人道“他还有脸回来啊秦员外出钱要他去县里读书的,结果他怎么着拿着那些钱去嫖。”
“那女的不就是窑子里出来的装什么清高”
“可不是吗”
迟槿忽然没兴趣听下去,一道破风术下去,井边又恢复了平静。
楚洵从幻象里走出,对迟槿抱拳,微微颔首道“迟前辈。”
迟槿点了点头。
惨案发生后,问剑峰一直有人驻守在此。即为防止冤魂作祟,又是对沧月屠镇当日未曾及时阻止一事的赎罪。其中便有一个楚洵。
但迟槿却不止一次想到,真正该当赎罪的其实是他,而非问剑峰众。若他当时并未将井底结界破除,这镇上之人或许还可多活几日。而谁能够断定,在那可能几天里,不会有人前来救援
楚洵不知迟槿心中所想,他扫一眼寂静街道,道“前辈不再看看么也好对经过有个了解。”
迟槿摇了摇头“过分添油加醋的情节,听了也无用。”
楚洵似是不解“人死后还有必要撒谎吗”
迟槿反问道“人死后,便不再是人了么”
惊讶从楚洵眼中一闪而过,他道“前辈见解独特,晚辈佩服。”
迟槿不置可否,同楚洵告辞,回到迟家弟子所在后,招来早先赶来的迟秋月“各门派的人都来齐了么”
迟秋月是迟画临的女弟子,隶属迟家分支,修为在筑基中期。但迟槿平素很少踏出月阑珊,因此还是第一次见到迟秋月。
迟秋月眼中有掩饰不了的崇拜,道“都来齐了师兄,明天就要召开针对沧月的讨伐大会了。”
“金丹以上的人来了多少”
“加上师兄,修为在金丹的共有九人。元婴以上的有三人。出窍以上无人前来。”
迟槿皱眉。
“师兄也觉得对此番的讨伐重视不足么那可是狐王沧月,修为近仙的妖怪,唯独老祖出马当可与之一战。”
迟槿摆手,示意迟秋月停下。
可她却有些激动,继续发表自己的不满“ 咱们这群人冲上去不是找死么真不知这是做的什么打算”
“慎言。”迟槿开口,“前辈们自有打算。”
迟秋月瘪嘴道“能什么打算,叫咱们送死的打算”说完,看到迟槿不赞同的神色,总算不再多说,识趣的不再多言,拱手道,“秋月多嘴了,还望师兄莫要见怪。师兄若无事,秋月便先行告退了。”
迟槿点头应允。他心知迟秋月说的并不无道理,但眼下犯事那人的身份却实在敏感。
正道的诛妖令下达不过一天功夫,狐族现任的代理狐王便已然出面,维护的话没怎么说,只是摆出一个事实“诸位莫非忘了,当初与诸位签下互不相扰契约的,便是时任狐王的沧月。”
一语将各世家门派的忧虑摆到了台面上。
现如今,人妖两界表面的和平都维系在百年前的契约上。正是那则契约规定,妖无故伤人者,人界必诛;人无由灭妖者,妖族必斩。
如今,促成这一契约的沧月犯了事,就叫人犯难了。
虽说鬼镇无辜者众,但沧月渡劫反被沉塘,多少也算得上是他屠镇的因。何况沧月在妖界声望极高,要是一招不甚被妖族反扑一口,到时沧月未除同时还引起两界大战,便真是得不偿失了。
若只有两界相战倒也还好,最怕魔修同妖族联合,到时候正道以一敌二,难免势弱,死伤的恐怕就不止这一个三岔口镇的人数了。
谁都不愿生灵涂炭,但也不能容忍妖族在人界撒野。因而,沧月是一定要除的,否则难以正风气。但什么时候除,怎么除,由谁来除,却要经由一番考量了。
此番在鬼镇召开的讨伐大会只是提前走一个过场,既给时刻关注此事动态的正道人士一个交代,同时也不至于叫维护沧月的妖族撕破脸皮。毕竟讨伐会上修为最高也只在元婴,哪怕这群人联合在一起,也未必敌得过沧月。
至于真正的决策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反正这事暂时轮不到他们这些小辈插手。迟槿因着迟家未来家主的身份才知道的这些,但是就算他只是一名普通弟子,稍微细想一下也能深究一二。
对正道来说,也许等待真正的决策下达才是最好的办法,可迟槿自己却没多少是时间了。
距离天羽楼与沧月一别已过了半月个多月。从秦柯养魂所需的九九八十一天中减去这些时日,他只剩下两个月时间缉拿沧月。
否则,沧月迟早会找到戚施。
想到这里,迟槿握紧了拳。戚施当下修为皆无,靠什么对抗沧月
耳边忽然有人的说话声,突如其来。
“稍不注意,你便又皱了眉。”
迟槿闻声站起身,朝声音来源处抱拳颔首,“弟子拜见老祖。”
“礼数便免了。”迟千尘摆摆手,直接坐到迟槿对面,“我来只是瞧瞧你。”
看迟槿挺直身子站在一旁,便指了指他原先的位置,“坐下。我不惯仰头说话。”语气虽平和,却带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迟槿道声谢,坐了下来,任由迟千尘视线停在自己脸上。半晌,迟千尘笑了笑,道“你倒自在。旁人叫我这么看,早红了脸。”
迟槿“”
他并不自在。任谁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盯着看,估计都不会自在。他只是不知要做什么表情,干脆就面无表情了。
但老这么安静也不妥。迟槿心下寻思一番,想找些话头。还未找到,迟千尘便开口了。
“瞧我说的不错吧。你又皱了眉。”
迟槿下意识想唤出水镜看看他当下的表情,但他忍住了,只是垂首道“谢老祖提点,弟子稍后会注意些。”
“叫老祖多生疏直呼千尘即可。”
迟槿沉默,叫迟画临知道他直呼老祖名讳那还了得
“按辈分我算你祖爷爷的爷爷。可惜从你祖爷爷的爹开始直到你爹,迟家上下没一个争气的。你爹虽然是这些年来最不错的,但也是难登大道。若不是你娘生下了你,当真叫我怀疑你祖爷爷往下是不是我的种”
迟槿“”心说迟千尘说话未免太白,叫他有点儿方。
迟千尘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你倒是挺叫我满意。虽说资质抵不上我,但相貌却深得我心。”
迟槿实在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继续沉默以对。
下巴上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力道,似是被风托着,使迟槿抬起头来。他对面,迟千尘收回手,语气有些严肃“同我说话时,抬起头来看我。”
迟槿只得道“是。”
迟千尘闻言笑道“我喜欢乖孩子。你便不好奇我为何出现”
看迟槿沉默,他又道“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拐弯抹角。”
迟槿抿了抿唇,反问道“老祖似乎知晓我与他之间的事。”
“怎么又是老祖下不为例。”迟千尘身体前倾,手背托着腮,笑盈盈看着迟槿,“再说,他指的哪个我晓得你与他之事如何不晓得又如何”
他视线从他头顶开始扫到胸前,往下的视线被桌子挡住后,又沿原路返回,最终定格在他浅灰色的眸子中,“眼睛却是同我相异,颜色更冷些。”
不知为何,迟槿总觉他视线有些微的露骨
迟槿被他看得微微垂眸。迟千尘见状,语调忽而冷下来“抬起眼来。”
迟槿只得抬眼,再度望向迟千尘,道“若是老祖不知晓我与他之事,弟子便该是”
迟千尘道“我说过,叫我千尘即可。”
迟槿面容严肃“弟子是晚辈,直呼老祖名讳于理不合。”
“阿槿,你既知道我为长辈,你为晚辈,便该知道,晚辈该当听从长辈的话。我最后纠正一遍,叫我千尘。”
迟槿抿唇,他被那声阿槿叫的直起鸡皮疙瘩。
迟千尘挑了挑眉“如何”
迟槿沉默许久,终是道“千尘。”只是面容更加严肃了。
“如此,继续你方才的话。若我不知晓,你该如何”
“若千尘不知,我便不知千尘的打算。若千尘知晓,便该是”迟槿停顿片刻,加重语气,“便该是我有危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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