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警醒

    到了柳思筝生辰这日, 姜幼白和姜令月一早收拾打扮了，给梅氏和老太太问过安就坐着马车去了贾府，去接黛玉。

    先去拜见了贾母，携着黛玉出门时贾母就好声叮嘱丫头婆子照顾好黛玉, “她小人家头回出去, 你们务必多上些心。”

    “老祖宗放心好了, 我必看好顾好了林妹妹。”姜幼白笑着携了黛玉出来。凤姐并着迎探惜三姐妹，还有一早赶过来的薛姨妈母女一起送她们到二门上。

    见她们这般慎重, 姜幼白颇有些哭笑不得。三人坐了马车一直到出了贾府侧门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姜令月是个坐不住的, 等马车行到东大街上, 外面人声渐渐热闹起来，她便掀了车窗帘子，隔着窗纱往外看。一边看还一边与黛玉介绍。

    “你看，那边是千金阁, 打出来的首饰最好看了。还有那边，那里是迎宾楼, 他家的鱼唇做的可好吃了。还有那个点心铺子, 我最喜欢吃他家的豆沙糕”

    姜令月絮絮叨叨的说话，黛玉随着她的指点一处处看过去, 渐渐觉得全身变得轻松了许多, 心情也畅快了起来，面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微笑。

    姜幼白见她如此, 也默默笑了笑。

    到了柳府, 柳思筝身边的嬷嬷早就候在二门处了。

    姜令月率先下了车，姜幼白和黛玉跟在她身后。

    “周妈妈好”姜令月笑着打招呼。

    “大姑娘和三姑娘可算来了，我家姑娘早就念着您们了。”周妈妈说着就瞧见了她们旁边的黛玉，“哎吆, 好标致的姑娘，这位便是林姑娘吧”

    虽是问句，但神色里却带着肯定。

    黛玉定了定神，忙上前问好“妈妈好”

    几人寒暄后，随着周妈妈进了垂花门。

    “三位姑娘，这边请。”周妈妈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姑娘这会子正在给老太太和大夫人磕头呢。咱们这就过去吧”

    姜令月和姜幼白笑着点头。

    黛玉走在一旁，一心两用。瞧着这府中厅榭精美，花木繁盛，虽没有贾府的奢华，但处处透着文雅质朴，有一股子文士清流的正气。她心里不由起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曾几何时自己家里也是如此。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周妈妈就提醒道“三位姑娘，咱们到了。”

    众人不由抬眼望去，只见前面一座大院，门口大开着，几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正在进出。

    随着周妈妈进了院门，穿过抄手游廊，就到了正房大厅。

    几人才上了台阶，柳思筝就带着人迎出来了。

    “你们可是来了。”她说着一眼就瞧见了黛玉，不由吃惊道“这就是林姑娘”

    然后不等姜幼白说什么，就上前拉了黛玉的手，道“果真如皎皎说的一样，是个钟灵毓秀的人儿。我早就听说你了，今儿可算见到了。走，咱们进去吧。”

    黛玉有些吃惊柳思筝的热情，回头看了眼姜幼白。见姜幼白笑着点头，她才慢慢放松了些。

    姜幼白进了花厅，见上首坐着一位银发老妇人，应该是柳老夫人。坐在柳老夫人旁边的正是上回在陈家见过的大夫人。

    姜幼白福身行礼，起身后才看清厅里还有两位小姐。其中一位便是在陈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周无双，另一位倒有些面生。

    柳思筝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周姐姐，阿月和皎皎应该见过了，这一位是我外祖家的表姐，闺名唤作洛姝。”

    姜幼白有些意外，据她所知柳思筝的舅舅正任山东巡抚，怎么会突然把女儿送来京城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洛姝是柳思筝二舅父的女儿，幼年丧母，父亲又在岭南那等偏远地方做官。所以自小被送到姑母家教养。

    众人拜见过长辈，柳思筝便领着她们到了自己院里。丫头们上了茶，一行人便说笑闲谈。大家都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平常的谈词论画自然不在话下，尤其是林黛玉自放开了拘谨，与众人相处的如鱼得水。她本就才华无双，不过写首诗的功夫，周无双看她的眼神就变得不同起来。

    柳思筝见了就笑着嘲道“你不是自忖出类拔萃，女子中文思第一人么，怎么也有甘拜下风的一天”

    周无双虽是个倨傲的性子，但那是对着不如自己的人，今儿见黛玉的才情确实不在自己之下，便也收了傲气，真心实意的道“林姑娘才华着实不俗。”

    见她如此，柳思筝反倒不好意思了。

    众人玩闹了半下午，周无双一早先回家了，余下柳思筝送姜幼白等人出门。

    姜幼白走她在身旁，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好似对周姑娘有意见似的”

    “还不是因为我二哥。”柳思筝见此时只有她们四人，皎皎和令月都不是外人，黛玉又是跟着皎皎来的，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她道“我娘正帮我二哥相看亲事呢，上回锦乡侯家来提亲，被我娘婉拒了。后来在姑妈的寿宴上，我娘看上了周无双。可惜我二哥有意的人却是我洛姝表姐，洛姝表姐和我二哥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也算般配。可惜我祖母觉得洛姝表姐家世太低，性子又太过清高孤僻，并不是个好媳妇的人选。”

    听了柳思筝的话，姜幼白不由看了眼一旁的黛玉。果见她神色黯了黯，眼神若有所思。

    “那今日你既请了周姑娘来，看来这门亲事是定下了”姜幼白问道。

    “是啊”柳思筝有些纠结的点头，“你今儿也看到了，比起我表姐，周无双举止大方，性情从容，确实更得祖母的心。我祖母自来溺爱我二哥，给他娶妻自然要选最好的。”

    “那洛姝姑娘呢”一直沉默着的黛玉突然问道。

    “洛姝表姐再怎么说也是我娘的亲侄女儿，等我二哥成了亲，我娘自会给她选一门好亲事。”柳思筝理所当然道。

    可再如何好的亲事，嫁的不是心里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回去的路上，黛玉一改之前的雀跃，重新变得沉默起来。一直到了贾府门口，临下车时，她才忽然问道“皎皎，家世门第就真的如此重要么”

    姜幼白心里叹了口气，道“重要的不是家世门第，而是长辈心中的权衡。”

    她说着就有些意味声长，“在长辈的心里，儿女的亲事最重要的不是有情无情，而是合不合适。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妻娶贤，妻子的出身和贤能才是顶重要的。”

    黛玉听了这话就有些神思不属，面上的笑越发勉强。

    送了她下车，姜令月就有些探究的看着姜幼白。“你明知她心里的结，何必与她说这些”

    姜幼白垂下眼睑，想起红楼里黛玉的结局，心里一时烦闷不已。

    黛玉回去时是周瑞家的亲自来接，到了贾母处只见王夫人、邢夫人、凤姐、三春等人，以及薛姨妈母女都在。见了她进来，众人就七嘴八舌的问起她去柳家的情形。不过她还想着才刚姜幼白的话，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贾母不由担心道“可是去别人家不受用了”

    黛玉见贾母眼中的关怀，心里不由一暖，摇头道“我跟着姜家姐姐们一起怎么会不受用，况且柳家姐姐待人十分热情，他家长辈又和气慈爱。外祖母且放宽心。”

    如此贾母才松缓下来，又问起她今儿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黛玉一一答了，然后又说起自己得了柳家长辈见面礼的事。

    众人见她从荷包里掏出几颗珍珠摊开在如玉的手心里，不由眼前一亮。

    “这是合浦珠，虽不似东珠贵重，但各个一般大小，又质地细腻器重，玉润浑圆，也是难得的珍品。”薛姨妈笑着品评道。薛家豪富，各色珍奇不知见过多少，能被她说一声难得，可见确实是好东西。

    黛玉闻言，神色不变。在她心里难得的是柳家的礼遇，而不是物件的价值。贾母明显也是如此想的，她一边替黛玉高兴，一边吩咐凤姐“上年做头面，我记得库里还剩半匣子珍珠，品相与玉儿手里的这几颗差不多。你去找出来，再分给姜家姑娘些，让她们姐妹串了手串戴。”

    凤姐笑道“老祖宗好大方。不过姜家妹妹护着林妹妹有功，但孙媳为了林妹妹出门也是忙里忙外，怎么老祖宗只记得赏姜妹妹，独忘了孙媳呢”

    “哎吆，你们瞧瞧，这个可真是个讨债的冤家。”贾母哈哈大笑着。

    王夫人就凑趣道“既如此，就少不得老祖宗破费了。”

    贾母被凤姐等人哄得高兴，索性让鸳鸯从自己的私房里取了几件首饰，除了给凤姐，剩下的几位姑娘一人一件，连客居的宝姑娘也没落下。

    得了东西，大家一齐笑着与贾母道谢。

    宝钗笑着道“先时得了娘娘的赏，这会儿又得了老祖宗的，可见今儿是个好日子。”

    宫里娘娘的赏

    黛玉面露疑惑，探春就笑着解释道“林姐姐出门去了不知道，早会儿宫里娘娘着人给大伙儿送了赏来。林姐姐的已经让人送去潇湘馆了。”

    这样啊黛玉点点头。

    她出去了半天，这会儿又陪贾母说了会儿话，早已疲累不堪，便与众人道辞回去了。

    今儿是紫娟陪着她出门，雪雁留下来看家。一见姑娘回来，忙打水伺候她梳洗。然后一边将今日送来的赏赐给她过目，一边将府里哪些人得了哪些东西一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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