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一更

    “母亲也真是敢想”陈家二奶奶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姑娘长成那个样子，性情才才干也无一不出众，不是我贬低自家兄弟, 这样的姑娘岂是二弟能配得上的您趁早歇了这心思吧”

    “长得再好, 家世低也没处高攀去。”严夫人嘴硬道。事实上, 她也清楚自家二子天资相貌皆平平，好在勤能补拙, 这才挣扎着弱冠之龄中了个举人, 要说性情也只一句敦厚便再无其他。只是话虽如此, 她也见不得自己的儿子被人嫌弃。

    陈二奶奶知道自己母亲护短，也不再与她争论二弟如何，只催促道“到底如何, 母亲给句准话。二弟可都二十三了, 再不着紧, 好姑娘可就是别人家的了。”

    不看最好的那个, 姜家大姑娘她还是满意的。

    “你二弟的亲事你就多上上心吧”严夫人撇过心里那一点子遗憾，点头应下女儿的提议。

    “既如此，我便回去与我婆婆提一提, 也好让她帮着给姜家透个口风。”陈二奶奶笃定自家对姜家是个好姻缘，让自婆婆出面给姜大姑娘说亲事, 将来成了小姑子嫁到姜家也能更得看重，自己也能间接在婆母跟前卖个好。

    回了夫家, 陈二奶奶就去见了婆母。

    陈夫人一听虽惊讶, 却也不意外，“你倒是瞧的准，姜家大姑娘的确是个好的。若不是你早来一步，你舅母还有意给文启定下呢。”

    柳家舅母眼光高, 连候府嫡女做儿媳都不愿意，怎么会给二表弟娶个五品文官家的姑娘。陈二奶奶知道婆婆这话不过是有意抬举小姑子夫家罢了，便也顺着说了些奉承之语。

    “娘，我二弟的亲事麻烦您老人家受累了。”

    陈夫人被媳妇奉承的很顺心，一口应下此事，决心要将这桩婚事促成了。姜家大姑娘终身有靠，将来这情份可都要落在自己女儿身上的。这却倒正中陈二奶奶的下怀。

    陈夫人打发王妈妈给梅氏送了名帖，准备过几日去拜访。王妈妈回来却道姜家夫人小姐并不在家，说是去荣国公府亲戚家了。

    “夫人，倒是不知道姜家与荣国府这样的功勋之家还连着亲。”王妈妈诧异道。

    “听说只是远亲罢了。”话虽这样说，打发王妈妈下去，陈夫人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贾府之所以请梅氏几人，还是是听闻了她带着家里的姑娘参加公主府寿宴的事。要知道贾府里的太太小姐可是没一个能接到公主府的宴帖的，这消息还是王子腾的夫人来说的。王子腾是朝廷要员，他家自然收到了帖子。

    她们去时，贾家的女眷几乎都在贾母屋里。梅氏问老太太好，又与王邢二位夫人说话。

    “姑太太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前两日我们家去清虚观打醮本想请了你们去，姑太太怎么没来”王夫人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有些遗憾的与梅氏问道。

    “嫂子们自有能干的侄儿媳妇伺候，不像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如何脱得开身呐。”梅氏摇头道。

    “这倒是”贾母点头道，“前儿听见你们家老太太身上不好，如今可怎样了”

    “请了太医来看，说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梅氏答道，“吃了药也好些了，就是成日家身上懒怠，远比不得老祖宗这样硬朗。”说起来姜家老太太比贾母可是要小七八岁呢。

    姜幼白一边听大人说话，一边四处张望，“怎么不见林妹妹和凤姐姐”

    “好孩子，难为你记挂着她。”贾母面上有些愁绪，叹了一声才道“两个玉儿前两日闹将起来，到今儿也没好，我才让你凤姐姐去劝了。”

    原来是表兄妹绊嘴吵架了，梅氏不以为意，只道“老祖宗放宽心，小孩子家哪有不拌嘴的，都是好孩子过两日也就好了。”

    她话音才落，凤姐就拉着黛玉进来了，宝玉也跟在她们身后。

    梅氏如今对宝玉时时出现在内院已经习惯了，既是别人家她自然不能说什么，只好自家多避着些了。所以姜令月并未跟着一起来。

    凤姐问了一圈的安，又眼尖，一眼就瞧见少了一个人，不由问梅氏“令月妹妹今儿怎么不见。”

    梅氏随意说了个借口含糊过去，凤姐儿瞧着还有些遗憾似的。

    一屋子妇人说些家长里短，姑娘们也聚在一起说笑。

    “几日不见，你怎么瞧着清减了不少。”姜幼白上下打量黛玉。

    “我自来苦夏，到了夏日连饭都不想吃。”黛玉说罢，又问“姐姐这些日子在家做什么也不见你来瞧我。”

    姜幼白才要说话，却听旁边的贾宝玉和宝钗绊起嘴来，只听两人读词用典的互相奚落，她不由看向了黛玉。

    黛玉冷笑一声，“你们瞧瞧，素来温柔敦厚的宝姐姐也有这样厉害的时候。”

    姜幼白算是发现了，一对上宝玉和宝钗的事，黛玉便精神抖擞，言语犀利。

    一旁的凤姐本想打趣几句，但顾忌着黛玉和宝玉两个才好，又有亲戚在闹起来大家面上不好看，便劝着宝玉退了一回，宝钗心里有气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落下个得理不饶人的名声，这才罢了。

    “我们在这里说话，你们快去园子里逛逛去。”凤姐打发姑娘们。

    姜幼白无可无不可得跟着黛玉出来，往园子里去。

    临出门时，王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宝玉留下了。没了他，宝钗和黛玉也就变得和气起来，路上，宝钗主动邀请姜幼白去她屋里坐坐。“总去林姑娘那里什么意思，也让我招待招待你。”

    姜幼白见她不似往日疏远，心里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着应了。

    宝钗的屋里不似时下之人布置的锦绣富贵，她屋里总共也没几件贵重的家具摆件，连帐子坐褥都是素色。倒似现代的极简风。

    丫头上了茶，姜幼白尝了一口，不由面露惊讶，“宝姑娘这里的茶比我在公主府尝的贡茶还香些。”

    “这碧螺春是别人送给我哥哥的，也不值什么，姜妹妹若是喜欢待会儿包些回去。”宝钗不在意道。

    这下连黛玉也瞧出来她在示好了，神色一转，笑道“咱们都在这里，宝姐姐怎么只给姜姐姐一个人”

    “你自来和姜妹妹要好，她的醋你也吃”宝钗嗔道，“不过一点子茶叶，妹妹们喜欢且拿去吃便是。”

    她说罢便吩咐一旁的莺儿给大家包茶叶。

    姜幼白笑着道谢，就听探春道“姜姐姐，公主府是怎样的，你且说说咱们好长些见识。”

    不止她，其余人等皆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姜幼白不好说太细，只略略说了大家都知道的趣闻雅事。

    宝钗听着，垂首挡住眼里的若有所思。她想起哥哥前两日说过的话姜家与魏国公府关系亲密，魏国公箫煦对姜大人十分礼遇，姜大人两次升迁背后都有箫子规的影子。

    薛家是做生意的，人际关系自然四通八达，像这种大家心照不宣的秘事，他家想打听自然也能知道。

    魏国公府可不是荣国府，后劲力量明显不足。魏国公府可是皇亲国戚，真正有实权的勋贵。

    大哥说若自家能与魏国公府攀上关系，在内务府的生意便无人敢为难。

    宝钗不是一般女儿家，她知道想要攀扯这样的人家无非就是送银钱和女人。国公府富贵自然不会眼皮子浅到打主意到自家身上，那剩下的送女人不用想也知道哥哥是想落在自己身上。

    可自己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如何甘心去做侧室。不止自己不愿意，母亲也一样，她是一心想着宝玉的。

    只是

    宝钗看了一眼与姜幼白低声说什么的黛玉，只是宝玉是自来与黛玉要好的。与其母亲的打算将来落空，自己落到两难的境地，倒不如多留一条后路。

    即便衡量了得失，下了决心。但看着坐在窗边笑靥明媚的姜幼白，她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此时大家都一样，但终究同人不同命，一个天真无邪，只因人家有个好父兄，自然什么都不用操心。不像自己有个哥哥，却还不如没有，即便如林妹妹这般，也好过见天的为长兄收拾烂摊子。

    待了大半个时辰，姜幼白才从蘅芜苑出来，迎面碰上个桃红比甲的丫头。原来是凤姐打发来的，特来告诉她一声梅氏已经从老太太处出来去了凤姐院里。

    怎么去了那里

    姜幼白心里疑惑，面上却笑着给这丫头一个银角子打发她去了。梅氏想必一时半回不能出来，她又顾忌着怕去了凤姐院里碰上男主人。索性找了个阴凉处与黛玉等人说话消磨时间。

    一转身，她忽得记起后日柳思筝文思婉几人来家里玩，不由邀请黛玉连着其余几人，“总是我来你们家，倒不如你们来我家逛逛”

    她笑着解释道“后日我在家里招待小姐妹，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其中柳姑娘林妹妹也是见过的。到时你们来捧场，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黛玉一听果然道好，三春还从未出过门子，也新奇的应了。宝钗正思量着与姜幼白交好，听了这话自然无有不应的。

    探春神色一转，笑道“等宝玉知道了怕是也想去呢。”

    黛玉闻言，转头瞧了姜幼白一眼，冷笑道“就不答应让他去。咱们闺中聚会，他一个爷们去算什么。”别人且不知，但柳姑娘家就是极讲究的人家，怎么可能见一个外男。

    几人听了这话，不由点头，正盘算着不告诉宝玉偷偷的出门时，就有丫头找来了，“姑太太要走了，让我来寻姑娘。”

    黛玉等人便将姜幼白送到二门上才回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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