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回家以后的事。
晚上沈应淮坐在一楼沙发上,他把檀溪的画发给了他一位开画廊的朋友。
此时那位朋友正打电话过来。
“如果你长眼睛的话,能看出来画的是我。”沈应淮自若道“更何况画的非常优秀。”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夸一个人,代表他十分满意,赞同,并且心情不错。
好友没想到他是特地发图片过来炫耀。
“看来你最近的品味有所提高。”沈应淮笑着嘲讽,他松散的往沙发上靠,在和对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已经能猜到对方现在是什么反应。
大概挂了电话就正在骂他。
有时候脑子短路,真是不做人。
沈应淮今天难得清闲,白天看了二月兰,下午慢吞吞的吃了顿饭,这会坐在沙发上,没其它事,他准备找人订制画框,把这幅画框起来。
楼上檀溪穿着睡衣从房间出来。
是沈应淮新给她买的睡衣,比她之前的睡衣材质好上很多,檀溪能有明显的感觉,穿上十分舒适。
就连睡觉时的幸福感都提升了好几倍。
她刚洗了头,发尾还在滴水。
她要下楼,脚步突然停下,抬手摸了下耳朵。
“檀溪。”沈应淮喊了她一声,正常音量。
檀溪侧着头,没有反应。
“檀溪,把头发吹干再下来。”沈应淮柔声对她说。
檀溪像是没有听到,她头都没抬。
沈应淮顿了下,他又喊“檀溪”
这次他声音更大了一些。
“檀溪。”
“啊”檀溪怔愣的转头。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沈应淮。
随后她看到沈应淮就笑了起来,是自然而然的笑。
她只知道是沈应淮喊她了,于是她下意识看着他笑,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当时她并没有想太多。
沈应淮脸上原本一抹淡淡的笑意冷住,他连神情都变得生冷,甚至有一丝莫名的可怖,他站起来,视线盯着檀溪。
停怔了几十秒的时间。
在这短短时间里,周围空气都冰冻住。
檀溪被吓到了。
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沈应淮这样的反应,她下意识就在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慌张的眨了眨眼睛,心跳的要到嗓子眼上。
沈应淮抬腿往楼上走。
脚步比他平常走路的速度更快,他在檀溪面前停下,目光再次冷冷落了下来。
檀溪深吸的一口气要差点呼吸不过来。
他抬手,抚摸上她的耳朵。
檀溪耳缘都在发凉,耳朵里面在嗡嗡的响,直到沈应淮开口,他问“耳朵怎么了”
耳朵
檀溪这下清楚的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感受到耳廓上他指腹的触碰,随着她的心跳一起变化,她胸腔里一口气都被紧紧压缩住。
于是慌张的神色开始变得茫然无措。
“我”
沈应淮再次问“听不到”
檀溪这次很快回答“听得到”
她的神色太过反常,沈应淮不可能看不出来异样,她明亮澄澈的眼睛更是如一轮明月,此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沈应淮用不信任的眼神审视着她。
她想起有时他说话时她抬起头努力的听。
电视音量放小,她眼睛就会往下盯着字幕。
外面声响很大时她也很专注,像是充耳不闻。
沈应淮那么细心,他注意到这些不起眼的细节,并且飞快把它们联系到一起。
于是他再次问她“耳朵怎么了”
檀溪愣了下,心里有些发酸。
沈应淮这句话已经是笃定的语气。
“先生,我确实耳朵有点小毛病。”檀溪眼眶莫名湿润,她觉得把这件事说出来有些难以开口,因为她大多的自卑与不自信,都来源于这里。
六岁那年,她发高烧,当时妈妈不在家,爸爸没有当一回事,后来烧到四十来度,整个人一度接近昏迷,才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很幸运的是她救回了一条命,不幸的是,自那之后,她的听力出现了一些问题。
刚开始是只能听见一点点声音,那时候年龄小,在外界声音逐渐减弱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只能用哭来表达她心中的恐慌。
妈妈于是再带她去治耳朵。
有大概一年的时间她奔波在学校和医院之间。
那一年的时间里,檀溪一直带着助听器。
她刚上小学,就和身边其它人不一样,经常有调皮捣蛋的后桌拿掉她的助听器,问“小聋子你这样是不是就听不到”。
“小聋子”这几个字伴随了檀溪整个有记事的童年。
后来她的听力逐渐好转,也不再需要助听器,只是在很偶尔的一些时候,耳朵会有异样。
比如感冒,会带来耳鸣和听力减弱,如果伴随发烧,那情况会更严重。
也比如在她很劳心劳力之后。
总之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檀溪还是能够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
这段时间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太大,她明显感觉到她身体上的异样,让她觉得自己有一种在退化的趋势。
距离远一点,声音没有足够大的话,她几乎已经听不到。
她以为好好休息,松缓心神能够缓解一些。
但也没有。
沈应淮看着她湿润的眼睛,目光转到她耳朵上,檀溪越发的窘迫起来,她感觉自己最羞耻的伤口就这样被摆在了他的目光之下。
她不知所措。
沈应淮突然伸手,檀溪愣了下,下一秒,他握住了她的手。
“先去把头发吹干。”他说话时音量还是平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靠她更近了些。
他说的每一个字檀溪都能清晰的听见。
她怔愣的点头。
檀溪回房间去吹头发,在吹风机的响声中,她大脑的思绪也一并在嗡嗡作响,她慌乱地原因是,她一点也摸不准沈应淮的心思。
说是男女朋友,可他更多时候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高位者,他所有表面的笑容,情绪,话语,都是他想表现出来给她看的。
这和他生长环境和经历有关,他本身就是檀溪无法触碰到的那一类人。
而她的耳朵
那时候钟柯会犹豫,也是因为知道她的耳朵有问题。
没有人会用平常的眼光来看待一个有缺陷的人。
这是檀溪这么多年以来,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她在这样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把头发差不多吹干,檀溪犹豫的走出房间,看到沈应淮还站在门口。
他刚挂掉电话,目光淡淡的看了过来。
檀溪莫名心虚。
“去换衣服,出门。”他开口。
现在是晚上七点,檀溪不明所以,但还是去换了衣服,乖乖跟着沈应淮上了车。
檀溪坐在他旁边,车窗外车流来往,她问“我们要去哪里”
沈应淮“医院。”
医院
他现在要带她去医院
为了看她的耳朵
这么晚了,医院应该只有急诊可以看病,可檀溪这耳朵算不上急症,于是她急道“不用的,我耳朵这样暂时没有关系,不用去医院。”
檀溪甚至强调“先生,真的不用。”
她很着急,她想沈应淮能够把车停下来。
沈应淮继续往前开。
直到他到达目的地。
车停下,他才转头看向檀溪。
“为什么觉得没有关系”
他淡声,像在质问她。
耳朵已经这样了,她还觉得没有关系。
檀溪现在很难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或许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沈应淮会直接带她到医院来,这是他们认识这段时间以来,檀溪第一次有这样慌张又难过的表现。
沈应淮抬手,手指很轻的扫了扫她耳廓。
他指尖带着凉意,缠着电流,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此时望进她的瞳仁里,明明带着不可接近,却温柔的在陷落。
“我没有发现你生病的事。”
“檀溪,是我的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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