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被驯的拓跋曜

小说:隐凤朝阳 作者:看泉听风
    大喜的日子,秦绍平时表现再不靠谱, 被人耳提面训许多天, 也知道今天不能暴露本性, 一整天他应对都很得体,入洞房后也不闻新房有什么声响传出, 谢兰因紧张了一天,在听到仆妇来报说郎君和女君已经歇下,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秦宗言好笑的搂着她道“我早说会没事的,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谢兰因仰头说“这我们的长子成亲嘛。”不管嫡庶,长子的身份终究不同。

    秦宗言再不喜欢秦绍,听到谢兰因说秦绍是他跟兰因的长子也心情大好, 他轻笑道“他只是一个开始,我们将来还有许多孩子成亲。”

    谢兰因心有戚戚,秦宗言孩子还真不少, 也就这两年不见他有庶子女出生。

    “阿镜, 等回去后我们就把小十接过来养如何”秦宗言征询妻子的意愿, “你要是不喜欢小十,我们就养八娘”小十、八娘是秦宗言的幼子女,今年都才三岁。秦宗言之前就想让妻子抚养庶子女,只是小十和八娘当时年纪还太小, 秦宗言怕他们站不住, 夭折让阿镜伤心, 始终没多提这事。

    现在稍微大点了, 也不怕随时生病夭折, 他就想让妻子养两个孩子。他担心自己在战场万一有个意外,留下阿镜一人孤苦无依,阿菀再孝顺也是要嫁出去的女儿,他还是要给阿镜留个真正的依靠。

    “不要。”谢兰因一口拒绝,她自己女儿都不养,去养别人的孩子做什么“我们不是有阿狼吗有他就够了。”

    “可阿狼毕竟年纪大了。”秦宗言很看重嫡子,也希望母子能和睦相处,可私心他还是想让妻子有个贴心小儿子,“小十现在什么都不懂,你放在身边养,他肯定视你若亲母。”

    谢兰因道“视若亲母就是亲母阿菀明知道我是她姑姑,她都这么亲近我,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再说阿狼这么好的孩子,多孝顺我,你再让我养小十,他心里会怎么想这对小十也不好,你说他将来觉得自己是嫡子还是庶子”

    秦宗言因幼年受苦,特别在意嫡子,对嫡子培养也是最上心的,谢兰因又不准备插手秦家军务,哪里愿意再养个半嫡子出来这不是等着得罪秦纮吗谢兰因还指望秦纮将来跟女儿守望相助,庶子再多,没有军权,怎么给女儿当助力

    秦宗言见她真心不想养孩子,也不再勉强她,以后再尽量小心,争取长命百岁,也好多照顾阿镜几年。

    谢兰因同秦宗言回房,洗漱完毕,看到只穿了一件寝衣坐在床上的秦宗言,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哎呀他们洞房怎么办”

    秦宗言难得一愣,什么洞房怎么办

    谢兰因吞吞吐吐道“就是说他们敦伦的时候,阿绍他能不能”

    秦宗言失笑,“放心,我派人教过他的。”只要不是废人,男女敦伦哪里需要人教这是男人的本能,不过尉迟氏是正妻,跟姬妾不同,秦宗言还是请人专门教导过秦绍。

    秦绍自幼陪伴疯母和獒犬长大,心里并无美丑之别,他对女人的概念也只分两种,有威胁、没威胁的。尉迟氏性子怯弱,由侍女伺候换了寝衣后,就坐在床脚怯生生的看着秦绍。秦绍忙了一天早累得不行,但想到父亲的叮嘱,他不耐烦的拉开衣服,走到尉迟氏身边跟她交配。人类真奇怪,居然能随时发情,不像獒犬只有固定时间才发情。

    尉迟氏紧张的快晕过去了,待秦绍靠近,她努力的呼吸,一动都不敢动。秦绍扑打她身上时,她咬住手指、捂着自己的脸,不想让秦绍看到她丑陋的容貌。秦绍交配完,离尉迟氏远远的睡着,临睡前还想洞房每一步他都做完了,阿耶不会再打他吧

    尉迟氏偏头看着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男人,泪水不止住的滑落,她在哪里都是累赘,只有姨母疼她,可现在连姨母都要离开她了,她留在这个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个新婚之夜,秦绍和尉迟氏都没睡好。秦绍不习惯跟人睡一窝,几乎整夜没合眼,尉迟氏则睁着眼睛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谢兰因早早起身,她一夜没睡好,始终似醒非醒,秦宗言睡觉向来警觉,自然也没睡好。不过谢兰因体弱,一夜没睡好,精神有些恹恹的,秦宗言早起打了一趟拳法,精神气便完全恢复,见爱妻如此,难免对长子夫妻有了意见。刚结婚就害阿镜这么担心,以后怎么办

    等秦绍、尉迟氏一前一后进来请安时,他也没露过笑脸。不过他向来严肃,也就在妻女面前有笑脸,大家倒也不奇怪。谢知昨晚倒是睡得不错,但今天早起半个时辰,跟谢兰因一样,都有点提不起精神来。谢兰因搂着女儿轻拍她的背,让她趴在自己怀里闭目养神。

    尉迟氏进门就见被谢兰因搂在怀里的谢知,她微微一怔,她是认识谢知的,两人都见过好几次了,但她没想谢知居然跟自己婆母如此亲近。她还是低着头给谢兰因、秦宗言磕头请安。

    谢兰因不是会为难媳妇的婆婆,尉迟氏见过礼,她马上让侍女扶她起来,还给她备下丰厚的见面礼。谢知和秦纮也上前给大哥、大嫂行礼,尉迟氏再羞怯也知道给小叔子和小姑子准备见面礼。等众人见礼完毕,谢兰因再带着儿媳妇去拜见丘穆陵氏。

    谢知则由秦纮送去上学,谢知不舍的问“五哥,是不是你跟大人明天就要回怀荒了”秦宗言在京城待得已经够久,要不是秦绍成亲对象是尉迟氏,崔太皇太后特许他留在京城举办婚礼,他早回怀荒了。

    “我不回去。”秦纮说,“我同母亲一起回去。”父亲怎么可能放心让母亲一人回怀荒

    “真的”谢知双目亮晶晶的看着秦纮。

    秦纮轻笑地说“真的,我还没教会阿菀骑小马,怎么能走呢”

    谢知甜甜笑道“我不骑小马,等到了中秋,五哥带我去我的小庄子好不好”

    “你去小庄子做什么”秦纮问。

    “庄头跟我说,庄上孵了好些鸡蛋鸭蛋鹅蛋,等中秋小鸡小鸭小鹅都要孵出来了,我去看小鸡小鸭小鹅。”谢知说,她养兔子是为了兔毛,兔肉反在其次,养家禽比兔子划算,公鸡可以当年吃,母鸡养上两三年,下蛋少了再吃。就是家禽跟兔子一样,太容易死,她慢慢琢磨怎么养吧。

    “好,我跟你一起去。”秦纮一口答应。

    这一日谢兰因先带着尉迟氏去拜见丘穆陵氏,然后再带她入宫去见病重的于太妃,于太妃看到新婚的外甥女,枯瘦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她吃力的指着跟了自己三十年的两位女官,让她们以后跟着尉迟氏,又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给尉迟氏后便溘然长逝。

    尉迟氏跪地嚎啕大哭,若不是亲眼所有,没人想象一个向来声音细弱的少女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哭声。谢兰因心里叹息,她能理解尉迟氏的伤心,她轻按眼角也跟着一起哭了。宫里宫侍们快速换上素服,只不过崔太皇太后尚在,于太妃也不过是个侍妾,所以葬礼办的并不隆重,宫人给于太妃收殓完毕便送到了宫外皇家寺院停灵。

    葬礼的一切都在皇家寺院举办,拓跋曜身为承重孙也去给于太妃磕了头。时下还没有嫡子给庶母戴孝的规矩,他身为皇帝,能在灵前给去世的庶祖母磕个头已算有孝心。加上他现在还守着天和帝的重孝,众臣更觉幼帝宅心仁厚。

    崔太皇太后在于太妃收殓时去上了一炷香,等于太妃灵柩送到拓跋曜祖父魏高宗陵墓旁陪葬时,太皇太后也派心腹女官去送她一程。女官回来说于太妃灵柩已下葬,尉迟氏哭晕在墓前时,太皇太后叹道“是个孝顺孩子,不枉费阿于养她一场。”

    女官给太皇太后递了一盏灵芝茶,“太妃总算也看着尉迟姑娘出嫁,她也放心了。”

    太皇太后偏头问跪着抄经的拓跋曜“你见过步六孤绍,觉得他人如何”

    拓跋曜愤放下笔说“容貌酷似步六孤将军,器宇轩昂,看着还不错。”

    “人好就好,希望他们小夫妻能和睦。”崔太皇太后说。

    拓跋曜道“您放心,步六孤家是讲理孝顺的人家,步六孤绍不会对尉迟姑娘无礼的。”

    崔太皇太后点头,又问身边女官,“我记得他们家老夫人是顿丘的女儿。”

    “正是。”女官说。

    “那也是个讨喜的孩子。”崔太皇太后说,跟顿丘一样讨喜。崔太皇太后日理万机,平时在朝堂上跟臣子勾心斗角,回到后宫就特别不喜欢跟那种说话还要让人多想一会的贵夫人说话。顿丘和丘穆陵氏讨好自己讨好得光明正大,索要的不过些不重要的财物,崔太皇太后如何不喜欢这样的人就权当养个宠物,宠物还不会说话,不会察言观色。

    崔太皇太后的想法,拓跋曜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别人不知道,崔家人还以为她特别喜欢顿丘母女,丘穆陵氏既擅长装扮,又将夫婿拢得紧紧的,他们就想让丘穆陵氏教上崔五娘几手,让崔五娘也开开窍。

    至于顿丘跟北海王的不伦之情,还有丘穆陵氏虐待步六孤老将军元配之子,这在崔家人看来太正常了,魏国哪个公主不如此也就是陈留稍好一点,这也是陈留无子,要是陈留有了儿子,他们不信陈留会如此善待谢灏、谢洵。

    当然这些事崔家不可能告诉崔太皇太后,他们跟丘穆陵氏、顿丘的来往也颇为隐秘,秦宗言能发现是因为他始终派人在监视丘穆陵氏。拓跋曜能发现是崔五娘主动显摆,他从崔五娘口中套出来的。崔陟还是要脸的,毕竟丘穆陵氏是步六孤老将军的遗孀,私下偷情是一回事,要把私情宣扬的人尽皆知,那是要跟步六孤家结仇。

    拓跋曜几乎每天都会来崔太皇太后处抄经,抄写经书讲究一气呵成,他这章中间停笔了,只能将这页废弃重新抄写。崔太皇太后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膝盖道“起来吧,今天就抄到这里。”

    “是大母。”拓跋曜恭敬应是,让宫女扶着自己起身,他膝盖跪久了,没法自己起身。宫女扶着拓跋曜坐在胡床上,给他揉搓着酸胀的膝盖。

    崔太皇太后起身关切的看着拓跋曜“还疼吗我今天忘记时辰了。”

    拓跋曜受宠若惊的看着崔太皇太后,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孺慕,“大母,我没事。”

    崔太皇太后漫不经心的问“明珠最近课业如何”

    “挺好的。”拓跋曜说,“连字都端正了不少。”

    崔太皇太后微微笑道“我听说她的作业都是你改的”

    拓跋曜说“也不是我改的,是先生看过后我再看的。”

    崔太皇太后颔首道“明珠贪玩,你多督促她些。”

    拓跋曜说“她已经很用功了,横竖她也不用出仕,无须太费心。”

    崔太皇太后道“那也不能太纵容她,我看谢家小丫头都比她用功。”

    “阿蕤不一样。”拓跋曜笑着说“她是自己爱学习,又被谢太傅压着,只能用功。”

    崔太皇太后说“你太傅是老糊涂,我看他对宁馨也没那么严厉。”

    拓跋曜道“我觉得挺好,当初晋武帝有个左贵嫔,我将来也要封阿蕤做夫人,她还比左贵嫔漂亮。”拓跋曜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攀比之意,“谢氏门第可比左家高多了。”

    崔太皇太后笑骂拓跋曜“你才多大,就想这种事,回头让你太傅好好骂你。晋武帝好内,你可不能学他。”魏国皇帝后宫塞满了各种公主、贵女,他们又是异族当政,对汉人既仰慕又忌讳,拓跋曜会想跟晋武帝攀比也不奇怪。

    “我知道。”拓跋曜恭声应道。

    崔太皇太后抬手爱怜摩挲他发顶,“圣人先回去念书。”说罢她转身去书房同大臣议事。拓跋曜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太皇太后,直到看不见太皇太后背影,才失落的垂下双眸。

    女官心有不忍道“陛下,太皇太后也是事务太忙才无暇照顾你,她心里是十分牵挂你的,她知道你一直在食素,特地让太医署炮制了茯苓粉,吩咐我们每天用人乳兑一碗给你吃,让你补身体。”

    “真的”拓跋曜惊喜的看着女官,“茯苓粉是大母吩咐太医署给我做的”

    女官肯定的说“是的。”

    拓跋曜欣喜道“我一定会天天喝的。”

    女官笑了,“太皇太后知道您的孝心一定会开心的。”

    拓跋曜由宫女按通脚上经络,起身回建章宫,刚出门就遇上崔明珠,崔明珠欣喜的看着拓跋曜,“皇帝哥哥。”

    “明珠。”拓跋曜驻足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姑母请安。”崔明珠说,她比拓跋曜长一辈,是崔太皇太后的侄女。

    “大母去书房议事了。”拓跋曜说。

    “哦。”崔明珠不是很在意的应道,她本来也不是来给姑母请安的,姑母那么忙,哪有空天天见她,“皇帝哥哥,我给你一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拓跋曜问。

    崔明珠神神秘秘的将拓跋曜拉到暗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拓跋曜,“皇帝哥哥,这个给你。”

    拓跋曜挑眉“这是什么”

    “素肉干。”崔明珠说。

    “肉干还有素的”拓跋曜故作诧异道,心里已经猜到崔明珠送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崔明珠期待的看着拓跋曜“你尝尝,这素肉干可好吃了。”

    拓跋曜解开荷包尝了一口,果然是用荤汤熬出来的素鸡,他淡淡道味道还不错。“

    崔明珠得意洋洋的说“是吧,我也觉得味道不错,特地带你给吃的,我还让人煮了一盏豆腐,已经送到你宫里去了,皇帝哥哥你回去就尝尝,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让人做。”

    拓跋曜道“明珠费心了,以后别为这种小事费心了。”

    “怎么是小事呢皇帝哥哥什么事都是大事。”崔明珠脸红红的看着拓跋曜,“皇帝哥哥吃几年素食,我也跟你吃几年素。”

    “不行。”拓跋曜一口拒绝,“你还小,怎么能吃素”拓跋曜心里暗哂,用荤汤煨出来的素菜叫吃素她要吃素就跟阿蕤一样,踏踏实实跟自己吃纯素,半点肉食都不沾。

    “我就比皇帝哥哥小一岁,你也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崔明珠反驳。

    “我是男孩子,你是小女郎。”拓跋曜摸了摸她头发,摸到一手的滑腻,崔明珠为了梳漂亮的发型,每天头上都会涂刨花水固定发型,拓跋曜勉强忍住恶心,有摸了一下,“我不许你糟蹋身体,不然我会心疼的。”

    拓跋曜说完,见崔明珠含羞带怯的看着自己,他顿了顿暗想,他要是对阿蕤这种话,阿蕤会怎么样估计要用自己今天发烧的表情看着自己吧。思及此,拓跋曜嘴角泛起笑意,不想再跟崔明珠浪费时间,他还要回去听太傅上课,“明珠乖,不许胡闹。”

    崔明珠柔顺道,“我都听皇帝哥哥的。”

    拓跋曜对她温柔一笑,“你在宫里好好玩,我先回去上课。”

    “好。”崔明珠恋恋不舍的看着拓跋曜,“我送皇帝哥哥出门。”

    拓跋曜心中长叹,要是阿蕤自己有崔明珠一半乖巧多好可惜这坏丫头惯会见风使舵,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拓跋曜想想就恨得磨牙,但又不忍心罚她。会装可怜也不错,宫里容不下太单纯的人,每个人都要学会做戏。

    拓跋曜边走边想,何博士说阿蕤挺喜欢听管子,还问了他不少关于农耕方面的问题,农耕历来是朝廷大事,拓跋曜也很重视,他是不是找个时间带阿蕤去皇庄玩小姑娘不是很喜欢自己养小庄子吗他让王直给她找几个小庄子练手,将来宫里的事比庄子复杂多了。

    拓跋曜回到建章宫,常大用就上前禀告道“圣人,崔五娘子派人送来一盏豆腐。”

    “豆腐”拓跋曜微微一笑,崔明珠会送自己豆腐她自己都吃不下豆腐这种粗陋食物,“呈上看看。”

    常大用将崔明珠送来的豆腐奉上,拓跋曜一看就知道这绝对不是豆腐,他接过常大用递来的食柶浅尝一口,居然是鱼脑做成的,他将鱼脑吐出来,又清水漱口道“以后她送来的鱼脑由你们分吃。”看来崔家家底还不错,居然能把鱼脑做豆腐。

    常大用大惊,“奴婢不敢。”因拓跋曜食素,建章宫所有的宫侍都一起食素,半点肉食都不敢沾,连肉汤都不喝。

    “你们不用陪我食素。尤其是宫里那些小内侍,年纪都还小,没必要把他们拘束太紧。”他对这些下人是否食素完全不在意,他爹还要一群贱奴为他食素守孝简直笑话。他唯一的在意的就是谢知,他对谢知陪自己食素很矛盾,既舍不得她整天吃素,又忍不住喜欢她陪自己做一切事。

    “你明天叫太医来给小娘子请脉,问他能不能给小娘子喝人乳茯苓汤。”拓跋曜吩咐常大用,“要是可以,以后让小娘子每天喝一碗人乳茯苓汤,别告诉她是用人乳兑的。”小丫头肯吃牛乳、羊乳,就不肯吃人乳,明明她小时候乳母的奶也吃到一岁多,怎么现在反而不肯吃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大了,五岁的小娃娃就大了拓跋曜哼一声,分明是给自己找借口。

    常大用恭声应是,陛下口中的小娘子只会是谢小娘子一人。

    等拓跋曜踏入书房,看到谢简,他就放下所有杂念,专心跟着谢简读书。他很感激谢太傅,没有太傅,他恐怕早被太皇太后驯服了,拓跋曜冷嘲想到,大部分时候对自己严苛,偶尔对自己流露些小温情,这不是太傅教过他的上御下手段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日理万机的太皇太后对自己施展如此手段。

    谢简对拓跋曜也很满意,他有一切明君的潜质,用心教导,不愁他将来变成明君,甚至如果有机缘,统一梁国,他变成圣君都有可能,这点让谢简暂时放下别的一切,专心教导拓跋曜。身为一个看中名利的世家子,没有比一个明君太傅身份留名青史更让谢简激动的事。

    于太妃的丧事很快就办完,崔太皇太后也依照于太妃的遗愿,将她身边的宫人送出宫,又让于太妃身边几个老女官去步六孤府伺候尉迟氏。谢兰因见府里来了管事的人,乐得带着继子女儿去公主暂住。

    她每天早起陪女儿锻炼、送女儿下课,白日陪陈留管家理事,闲了同陈留说笑,晚上再去接女儿,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陈留也很喜欢谢兰因留在府上陪自己,但想到步六孤家的一团乱麻,又不想让谢兰因在京城耽搁太久,偶尔也会提醒谢简一句,让他早点送女儿回去。但谢简只当没听到,陈留也不好多说,免得丈夫和女儿认为自己想把女儿赶走。

    谢知有点担心母亲跟继父长久分离,会影响夫妻感情,不动声色的向秦纮打听,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秦纮心知继母不愿离开女儿,他也不作恶人逼着继母回去,横竖父亲忍不了多久,再过段时间肯定会派人来接母亲。

    他拿着父亲留下的钱,在京城结识了一帮纨绔弟子,每天下午出门,都要到快宵禁才回家。要不是谢知见他早起还念书,每日武术也不曾拉下,她都以为五哥被京城的纸醉金迷带坏了。

    秦纮见继母、阿菀先是焦急的盯了自己几天,确定自己有分寸后,就不再管自己,反而每晚都让人给他熬汤滋补身体,心中很是感动,父亲待他再好,终究是男人,没继母那么心细如发。

    谢兰因陪女儿在京城玩了两个月,估摸着快到秦宗言容忍的极限,就准备跟秦纮回怀荒,没想将军府传来了尉迟氏怀孕的喜讯。她连忙回到公主府看望尉迟氏,又准备了许多补品给她。尉迟氏低着头不说话,自从母去世后,尉迟氏就跟秦绍分房睡了,这孩子是他们洞房时怀上的。

    而谢兰因也知道,府里怀孕的不止尉迟氏一人,还有尉迟氏给秦绍准备的两个侍妾,她们怀孕的时间跟尉迟氏差不多,听到这消息谢兰因彻底无语,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就秦家这能生的能力,怎么都不用担心家族传承。

    谢知看着形容枯槁、毫无喜气的尉迟氏,心里非常担忧她的身体,又不想给喜气洋洋的众人泼冷水。其实连谢知都能看出来,谢兰因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众人不说,只是不想增加尉迟氏压力。谢兰因倒是想提醒尉迟氏顾及自己身体,但想到她到底不是生母,这种事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还是让尉迟氏自己做主,再不济她身边还有于太妃给的两个女官。

    两个女官也很迟疑,尉迟氏畏秦绍如虎,如果这次不生,她们还不确定尉迟氏下次再有怀孕的可能,而且打胎也伤身,很多女子打胎后就再也怀不上了。就在众人迟疑这个孩子是否要生的时候,尉迟氏突然有一天早上流血不止,谢兰因忙请陈留去宫中请太医,她到时也能叫太医来诊断,但没有陈留那么方便。

    陈留很厌恶郁久闾氏,所以秦绍成亲、尉迟氏怀孕,她都没去道贺,只碍于亲戚关系送了一点薄礼,但她再厌恶郁久闾氏,也不会坐视尉迟氏流血而亡。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宫里喊太医就诊。于太妃才走了两个月,崔太皇太后也不是人走茶凉的个性,听说尉迟氏大出血,立刻让太医署的太医令去给尉迟氏诊治。

    所有人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太医院的太医轮流守护尉迟氏,可尉迟氏的流血还是不停,太医最后诊断是胎漏不停,有可能是血崩之疾。谢兰因只生养过一胎,她怀阿菀时萧赜怕她多想,从来不许旁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而陈留、崔太皇太后都是老人了,见多了宫里宫外妇人怀孕,听到胎漏、血崩两字,就知道尉迟氏没救了,尉迟氏这症状不常见,但也有人得过,基本都是怀孕两三月时突然血崩不止,最后不治而亡。果然尉迟氏身上也没有奇迹出现,她在傍晚就合上了眼睛,临终前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把她跟于太妃葬在一起。

    这要求让众人为难,毕竟于太妃是高宗妃子,葬在高宗妃园,尉迟氏跟高宗无亲无故,哪有葬妃园的资格她最应该去的地方是步六孤家的祖坟,最后还是太皇太后的动了恻隐之心,特许尉迟氏葬在妃园附近。不在高宗陵墓之内,但也离得不远。

    等谢知知道尉迟氏去世的消息,已是尉迟氏下葬之后了,她震惊的看着阿娘,“您说长嫂”

    “她生病了,才会突然去世的。”谢兰因知道女子怀孕危险,但不知道女子怀孕有这么危险,稍有不慎就要命,她紧紧的搂着女儿,幸好阿菀要入宫,入宫就不用生孩子,阿菀也就不会有危险了。

    生病谢知不信尉迟氏会得什么突然暴毙的急病,但要说将军府有阴私也不可能,尉迟氏身边还有于太妃留下的两个女官,她们是肯定不会害尉迟氏的。谢知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尉迟氏今年才十三还是十四这么早的孩子怀孕很有可能得宫外孕,在没有b超和手术的古代,得了宫外孕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谢知蓦地打了个寒噤,不敢想象尉迟氏有多痛苦,她还那么小,要是她能在现代多好,现代她就有救了。

    尉迟氏难产而亡的事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因为生产而亡的女子太多,但是这事不仅给谢知、谢兰因留了浓重的阴影,就连秦绍都怕了,他甚至畏惧着两个怀孕的侍妾,生怕她们也像尉迟氏一样死去。他不是胆小的人,跟尉迟氏也没感情,但尉迟氏走的太快太突然,让他完全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命可以这么脆弱。

    尉迟氏下葬不久,谢兰因便带着尉迟氏的衣冠回到秦家,她要在秦家的祖坟给尉迟氏立个衣冠冢,她毕竟是秦绍的原配发妻,葬在京城,也应该在秦家祖坟留个地方,将来孩子给她上香火也方便。谢兰因已经决定将秦绍的妾生子养在尉迟氏名下,不让她连个香火都没有。

    谢兰因来京城时是欢天喜地的,哪怕当时天和帝驾崩,也不能掩盖她的好心情,回去时则悒悒不乐,要说她跟尉迟氏有感情是假的,可看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这么突然走了,她心里十分难过。

    秦纮一路上也沉默不语,他从来没有想过长嫂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女人太脆弱了,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让她们死亡,长嫂是为了生孩子死的,而母亲是抑郁而终的不过秦纮到底没谢兰因那么多愁善感,见谢兰因闷闷不乐,他有意哄谢兰因开心道“母亲,你是在想阿菀吗等明年我们又能回来看她了。”

    听到继子提及爱女,她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意,口是心非道“也不用年年来看她,这样太麻烦了。”

    秦纮微笑道“不麻烦,不过母亲体弱,可能受不住每年劳顿,要是哪天能把阿菀接到怀荒就好了。”

    谢兰因说“我也想,就是她祖父可能舍不得。”

    “总会有机会的。”秦纮说。

    两人说话时都没有想到,在十来年以后谢知真长住在怀荒镇,但在此之前谢兰因也就趁每次秦宗言回叙职时才有机会同女儿团聚,而谢知除了偶尔去自己小庄子,或者陪陈留去道观外,每天也就两点一线,来往于谢府和学堂,生活始终很规律,就这样,时间波澜不惊的过了五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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