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呼的, 晏改脸上被吹起干燥的皮。
他快速接起电话, 声音干哑“谁”
那头却并不是李哈特, 而是蓝小鹊。
蓝小鹊不想说话,咳了两声, 被李哈特踢了一下, 在那头骂。
晏改听见蓝小鹊声音后,睫毛重重一颤,立刻眼眶泛酸,他用力闭了闭眼,走到路边,一颗心狂跳, 眉头紧紧皱着。
他沉下气说“你等我。”
电话杂音猛的安静,所有喧嚣归于寂静。
蓝小鹊毫无预兆的听到这三个字,所有话又咽了回去, 于是轻声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就像是对暗号一样,对话简短, 没有任何煽情,却在彼此心中掀起波澜。
沉默片刻后。
晏改低声说“电话给李哈特。”
蓝小鹊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晏改。
她信任晏改, 同时自己又确实无能为力, 这种信任很快让她不再多思考,将手机交给了李哈特。
李哈特接过电话和晏改聊天, 说了地址,说了条件,冷笑好几声和晏改争锋相对, 最后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用法语夹杂英语辱骂半天后又将电话挂了。
“你的小男友非常疼你。”李哈特对蓝小鹊冷声说,“看来我选择对了,果然,你是他唯一的软肋。”
李哈特拿起衣服,朝外走去。
蓝小鹊在后边好奇地问“你干什么”
李哈特看了她一眼,心情很好的解释“去拿成品。”
门关上了,砰的一声响动,久久回荡在封闭的屋内。
蓝小鹊坐在地上,觉得生活好累。
但想到晏改说的那段话,她顿时又对未来有了点信心。
等外面脚步声消失,蓝小鹊努力爬起来,跳了两步,开始寻找道具来松绑,现在李哈特不在,是最好的逃跑时机,如果自己能够逃出去,并且尽早找到晏改,那晏改就可以不用犯险。
他们还可以报警抓捕李哈特,结束这个混乱的人生,开启一段全新美妙的生活。
蓝小鹊开始寻找道具,脑中依旧是乱糟糟的。
她自私又胆小,除了依赖晏改之外,什么也不会,在那通电话到来之前,她甚至在内心抱怨过,埋怨为什么晏改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自己,非得瞒着,明明他们已经是恋人,可两人似乎还是永远隔着一层布,晏改心中永远有个秘密,从来不告诉她。
蓝小鹊不喜欢这一点。
直到她听到那三个字
在经历被绑架的惊慌失措、惴惴不安以及紧张害怕后,蓝小鹊脑补过两人重逢时候会有的话语以及画面。
她以为晏改会流着眼泪在那头痛哭,问自己有没有受伤。
或是一脚踹开地下室大门,跑进来紧紧的拥抱自己,然后公主抱自己,带自己去最近的医院治疗伤口。
随后医生会注视自己身上的乌青,冷漠的表示“这伤口真严重,如果再来晚一步,可能就直接愈合了”。
也可能晏改会强装平静,车速200迈的带她回家,把她摁在墙上热吻。
蓝小鹊觉得自己想遍了所有的可能性,却没想到晏改只是说了短短的三个字“你等我”。
晏改让她等他,这人曾经这么谨慎,做一件事情要思考无数次,每一步都是踏踏实实的往前走,从未夸下海口。
也因此,他每一步都是成功的,稳稳的踩在地上,一步步的走到现在,用三个字给了她无比多的信心,因为她知道晏改说出的话,肯定能做到。
晏改比她想象中的成熟太多了。
她还活在象牙塔中,晏改却已经以一种别人想不到的速度成长起来,长成了值得依靠的参天大树,只要三个字,就能令她整个灵魂平静安定。
蓝小鹊咬紧嘴唇,觉得自己也要成熟点。
不管该不该逃出去,反正先恢复自由。
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挪动着蹭到墙边,蹭了下自己的口袋。
很快口袋里掉出来一只黑不溜秋的机械笔。
那支笔是晏改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经常随身带着,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支笔上应该是有刀片的。
蓝小鹊找到了希望。
另一边,晏改已经赶到了李哈特说的地方。
在这个废旧大楼的停车场,他和李哈特进行交谈。
李哈特先揍了他一顿出气,来发泄自己先前被晏改戏弄的丢脸。
揍完以后,晏改咬咬牙拍起来,跟着李哈特来到一个满是发霉气味的车库,打开灯,车库里竟然有不少器材。
“我这次可不好糊弄。”李哈特说,“你直接在这把药物做出来,让我检验,不然我不能保证你的女友会发生什么。”
晏改声音干哑“她在哪”
李哈特冷哼“等你做出药,自然能见到她。”
晏改淡漠的看着李哈特,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他做过最坏的打算,猜想李哈特可能会和当地警方联手,毕竟这人是国宝级的大师,但比他想象中的好点,李哈特身边只有两个保镖,应该是那个投资公司的。
如果只是一家公司,那尚且能对付。
李哈特给晏改指了指器材的位置。
这些器材全部是淘汰不用的,至于需要的材料,李哈特让他直接说出来,他会找人准备,李哈特看起来太游刃有余了,似乎一切都被他掌控着。
晏改说“检测成品至少要一周。”
李哈特问“那又怎么”
晏改问“谁照顾我的爱人”
李哈特笑“你自己都保不住自己,还想着别人”
他笑得挺真心诚意的,因为他真的觉得感情这东西好笑,比如晏改这人,原本死死守着这个配方,不肯给自己,但是为了自己的女朋友,竟然二话不说就交了出来,甚至还同意了一系列可笑的要求。
想到自己之前被晏改多次糊弄的事情,李哈特又怒从中来,踹了一脚晏改,并且想出了一个主意。
“你既然什么都愿意为她干,那你跪着做实验吧。”李哈特说,“不然我找人打她。”
晏改拳头握的死紧,不是因为这种屈辱,而是因为听到蓝小鹊会受伤,他眼神淡漠,将器材丢到地上,单膝下跪开始进行装置。
李哈特简直惊讶,怎么也想不到,晏改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认识的大部分男人都是高傲不愿低头的,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自己的女人,做出下跪这种事情,甚至完全不犹豫
李哈特怀疑晏改脑子有病。
晏改依旧沉默地安装器材。
他曾经为了赚钱下跪过,后来这种屈辱远离他,他也刻意规避这种屈辱,去小心翼翼维护自己的体面和尊严,但事情一旦涉及到蓝小鹊,他什么也不会去管,脸面尊严,他不要了。
只要蓝小鹊好好的,他其他什么都不在意。
他不要尊严,甚至让别人践踏自己的尊严,只为祈求蓝小鹊能好好的,平安的。
晏改一不留神,被生锈的铁片割除一道伤痕。
他用长茧的指腹随便抹了一下,手上充满铁锈腥味,李哈特在旁边嗬嗬的笑,晏改太阳穴不断跳动,传来钝痛感。
器材全部重新安装完。
他的腿也该麻了,但是晏改一动不动,继续单腿跪着,整个人仿佛魂魄不在,只有空荡荡的躯壳兜着一个痛苦不堪却又茫然的灵魂。
没有蓝小鹊,他还活着干什么。
深更半夜,蚊虫嗡嗡嗡的不知从哪飞了进来。
蓝小鹊眼睛干涩,困的睁不开,她手指艰难的抓着机械笔,自动本能地进行割绳子的操作。
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绳子有点硬,被割的嘎吱嘎吱的响了半天。
外边传来脚步声。
蓝小鹊连忙回神闭上眼睛,没多久,有人开门看了她一眼,又把门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
地上似乎下起了小雨,被打开过的实验室带来潮湿的泥土腥味。
蓝小鹊继续握着机械笔割绳子。
她起先不明白为什么外边有人看管自己,却管的这么轻松,后来大概有点想明白了,因为李哈特从头到尾就没有紧张过,李哈特一直是轻松的,这片区域似乎完全在他的管控之下。
自己和晏改,终究是外来的,维权困难,还是两个未成年,他们怎么和一个人脉遍布法国的国宝级博士进行抗争。
李哈特可以有很多办法,可用强权逼迫晏改交出配方,但是不论哪种方法,都不会比戳人软肋更加有效。而且李哈特确实做到了,用这个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功逼迫晏改来达成自己心愿,一旦接近自己的心愿,他就不会再管这个拿来当阶梯的蓝小鹊。
所以现在,地下室几乎是敞开大门让蓝小鹊逃跑,蓝小鹊当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绳子终于断了,带着金属触感的绳子落到地上。
蓝小鹊舒缓片刻腿脚,累的抬不起头,但还是站了起来,扶着墙壁,哆哆嗦嗦的往前走,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看外边没人,便谨慎地迈出了两步,在黑暗的地下走道里一步步缓慢前行。
突然间,一道光落在她脸上。
蓝小鹊被照的睁不开眼,同时脑中浮现绝望。
完了,她被人发现了。
她两天没吃饭,腿还发麻,身上被踹了好几个乌青,如果正面对打,她不一定能打赢,况且李哈特的保镖似乎是有枪的。
蓝小鹊后退半步,有气无力地摔到地上。
先前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绝望。
她害怕自己死,并且真的感受到死亡离她这么近。
毫无预料的,她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知道自己死讯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在上初中,看到脑子里的原著剧情时,起先完全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后来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之后,每天半夜忍不住的痛哭流涕,痛苦自己为什么要英年早逝,不能好好享受自己的美好青春。
她太爱自己的小命了,这条命留着,那就有无限可能,还能报答父母,性命太重要了。
然而到了现在,她提心吊胆想着自己可能快死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晏改会不会伤心的哭出来。
自己要是没命了,那怎么对得起晏改。
蓝小鹊崩溃,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这样,大难当头依旧满脑子晏改。
她脑子里忍不住咆哮,晏改你这个混蛋你到底给我发了什么洗脑包
她想活,很想活,但不再是为了自己,为了父母。
而是为了晏改。
蓝小鹊抬手挡住手电筒的光,忍不住的鼻尖酸涩,逼出了好几滴眼泪。
随后恢复半点理智,想到自己不一定会死。
她连忙举起手求饶“我”
下一秒,手电筒的光很体贴地挪开,换了个方向打光。
蓝小鹊愣了愣。
那个拿着手电筒的人走过来,晃着一头隐约有点荧光蓝色的头发,吊儿郎当地问道“你是晏改女友你怎么直接逃出来了有点本事啊,我本来还想英雄救美来着。”
蓝小鹊“”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这个蓝毛好像是,自己人
第二天下午。
废旧大楼快速涌入一大片警察。
停车场内的小房间里,晏改将做出来的药交给李哈特,李哈特激动的拿过来,几乎毫不怀疑的放进自己准备的真空袋中,准备出去进行临床检测。
晏改沉默的坐到地上,他下巴长了点胡渣,头发乱糟糟的,衬衫染上灰尘,看起来邋遢又狼狈。
李哈特突然问他“你有没有听到外面汽车声”
晏改没说话。
李哈特又问“你先前为什么不把配方给我,现在却又愿意,你一早就机灵点,哪里用得着受这种苦。”
晏改依旧沉默。
李哈特和晏改多说了两句,视线从研究资料上扫过,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猛的意识到有问题,他立刻将晏改准备的配方拿过来仔细的看,接着又抓过晏改的那些资料。
很久以后,他终于看懂了同时他也终于明白,这个药物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就如同硬币的正反两面。
这个药,既能救人,又能害人,如果能够按照反向思路研究出来,那就是可怕的生化武器。
李哈特想到这个可能性,便想到了很多事以及很多恢弘的结构体。
他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觉得自己的研究生涯很快即将走上巅峰,他开始畅想自己因此活得诺贝尔奖的场面
不,如果有了这种威力的武器,他的生涯自然不会只是止步于这种大奖,他的人生和经历会更加有意义,他可能会踏足一个很少有人去过的神秘领域
“碰”
车库大门突然被踹开,强行打断李哈特的幻想。
“不准动”门口警察举着枪吼道。
李哈特愣了愣快去拿自己的。
砰砰砰三声,警察开枪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重复道“不准动”
李哈特震惊许久后神志恢复,神色渐渐缓和,这片地方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周围都是老同学老熟人,他早就打好了招呼,并且说明了原因,只要不涉及人命,就不会有问题,即便出了人命他也能找大老板公司保护自己。
所以这群警察大概是为了别的事情来的。
李哈特自我安慰自己。
他抬手解释“你们这是干什么先前我和你们领导”已经说好了李哈特想说这句话,却没能完整说出口,因为他发现这几名警察,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几名。
甚至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亚洲长相的大使馆的人
等等为什么会有不认识的警察跑过来举枪对准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认识的那个熟人呢
李哈特震惊的瞪大眼。
他猛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去,看到晏改神色寡淡的坐在位置上。
李哈特突然懂了“是不是你,你又算计我你女友还在我手上你想让她死吗”
他扑上去想拿手机打电话,刚有动作便很快被冲上来的警察压制。
李哈特疯疯癫癫的挣扎,嘴里喊着威胁的话,说不会让晏改好过,以后不会再心软,必定要让晏改跌入深渊,见不到小女友,从此只能心灵腐朽,站不起来。
晏改淡漠的听完这些句子。
他眼神冷清地看了眼李哈特,没有太多反应。
许久后,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解释给李哈特听,哑着声音,缓慢开口“她去哪,我也去哪。”
周围吵吵闹闹的,所有人都在忙碌。
这个安静的角落,晏改干涸的听不清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不会,再把她弄丢。”
作者有话要说 可算 结束了 李哈特 ,能去见父母了
我好困
大家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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