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倒下去激起许多灰尘,这些灰尘在窗边照进来的光线里翻腾不休,窜进江婺的口鼻。她忍着咳嗽小心打量这孩子,目光好奇。
那孩子小小的,这会儿被她吓得缩在窗下,人还没窗台高,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
江婺觉得有些怪异,又一时说不清楚哪里怪异。
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这是哪里”
尽管她看孩子受了惊吓,刻意放柔了声音,可她前面因母亲去世哭哑了嗓子,后又感冒未好,说出话来,声音很是嘶哑难听。
孩子听了只是看着她,并不回话。
江婺喉咙一痒,终于忍不住偏头咳起来。
在她咳嗽的时候,那小孩突然一溜烟跑过来,在原先柜子与墙边缝隙的地方抓起个东西,紧紧握着,又跑开去。
江婺余光看着,心道他之前那么费力地搬柜子,估计就是为了找这个吧
她咳了一阵,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见他不说话,也只好打起精神打量这屋子。
这一打量,发现屋里着实简陋。
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别的就没有了,其中柜子刚刚还摔到地上摔坏了,掉出里面一些衣物来,乱糟糟的。更不用说帐闱被褥等物具,因久不晒阳光而显得有些潮,跟她刚到的学校寝室是差不多的想起这个,江婺更是隐隐头疼。
她明明是刚到学校就睡着了,后来呢,好像是做了个梦
要不是刚才那一声柜子倒地的声音将她吓了一大跳,她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呢。可不是做梦的话,她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是哪里这孩子又是谁
江婺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透过木窗看看外面的日光,明显是上午,但也不早了。只是屋外虽然阳光明媚,屋内阳光照不到还是有些冷的,好在她还穿着睡前穿的毛衣和加绒裤,所幸还算厚实,否则感冒又要加重了。
就是这个地方古里古怪的,陌生的很,而且除了刚刚柜子倒地的声音和她问的一句话,就听不到其他声音了,一片寂静。
在她疑惑打量的时候,那孩子还是远远站着,睁着大眼睛瞧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像是怕她。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眼中透出几分疑惑,倒是像在奇怪她为什么会凭空冒出。
而江婺也奇怪着。
她只好顺了顺嗓子,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更加放柔了语气,对孩子轻轻说道“小朋友,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那孩子好像也确定了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他声音嫩嫩脆脆的,却很镇定,乌黑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显得很好看,比江婺看到过的所有小孩都好看。
她心里暗暗惊叹,脸色越发柔和,不敢贸然靠近,只好蹲下来道“我叫江婺,你叫什么”
孩子看着她,犹豫了会儿,才小声答道“我叫无殃。”
江婺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觉得有点奇怪,也没纠结太多,又问这是哪里。孩子说“这是我的院子。”再问,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蹲着一脸茫然地打量孩子,实在看不出来这孩子有多大。应该有五岁吧或者六岁一边思索着,她看见孩子身上衣服沾了一些灰尘,伸出手想帮他整理一下,不过她刚伸出手,小孩就往后退了一步,没让她碰。
江婺这才发现他穿的是斜襟小棉袍,下摆到脚踝那么长,底下是一双样式古朴的鞋子,看得出来材质和用工都是很好的,只是半新不旧她一愣,再往上一看他头发,也梳了个歪歪斜斜的小发髻。
啊,这复古的装扮她是穿越到古代了吗她有些愣神。
眼看孩子不愿意说话,江婺准备到屋外看看。站起来的当口,一阵头晕目眩,她险些倒下去,还好扶着旁边的破柜子稳住了。
那孩子见此,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过来扶她。
江婺难受地皱着眉,等缓过那阵子眩晕,才打开木门,走出房间。
果然是个晴天,入目是远处高空下一片蔚蓝色的天空,天空下高高的檐角飞起,显得十分古朴。
屋外是个小院子,栽了几株蔫蔫的树木,枝叶稀疏。一面墙上打了一个月亮门,透过月亮门,可以看见外头好像还有一个大园子,植物更多,甚至还有一座亭子,她现在台阶上都可以透过墙头看到亭子顶。
视线收回来,眼前的小院青石地面,散落着枯枝败叶,间或长些杂草。看样子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十分荒凉。
而她所站的身后,是好几间房,外面还有回廊。
江婺走出去,把周围几间房间挨个看了遍。果然没有别人了,不仅没人,这些屋子无一例外都空空荡荡,除了灰尘就没别的了,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了。
她只好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看着离她远远的孩子心道,他是什么身份,周围是没人还是大人出去了,若是就他一个人,他又该如何生活
想到此,她又想起了自己母亲已经去世了,自己未尝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世上,不由得悲从心来,眼眶禁不住红了。
正感伤着,就听到一阵动静从外面传来。
像是厚重的大门在远远的地方打开了,发出难听粗哑的摩擦声,继而一个笨重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江婺一惊,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必有麻烦。只是看了看房里,一时又不知道该躲哪儿去,不由得面露焦急。
“那边。”这时无殃抬头看了她一眼,往架子床后面指了指。江婺连忙躲进去。
果然,一个粗粗壮壮的妇人拎着食盒走进来,一边把几样简陋的饭菜端出来,一边骂骂咧咧的,片刻又走出去了。无殃好像也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默默地吃起来。
江婺出来看了眼桌上,又看一眼这小孩,虽漂亮,却瘦巴巴,衣衫也不像是有人关心的样子,就大约明白了他的处境,心中有几分怜悯。只是她现在连自己的处境都弄不清,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小孩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江婺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婆子来收,又看他并不意外的样子,心中明白,只怕每天都是这样的。
江婺站了一阵子,只感觉头一阵阵发晕着。她摸了摸自己额头,有点烫,却又浑身发冷,不禁皱起眉头。自己连番奔波,没有休息好,病情恐怕要从感冒变成发烧了。
又碰上生理期,真是要死。
可是看看外面,她又不敢贸然去外面太阳底下晒,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床铺。几经思索,还是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不太舒服,可以在你的床上睡一会儿吗”
孩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江婺也顾不得不好意思,就躺下睡着了,被褥虽干净,却并不算暖和,也不知道这孩子晚上睡觉会不会冷,为什么没有人来照管他,好可怜一边想着,江婺一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无殃看着她睡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眼里透着几分疑惑。
因为屋里多了一个大活人,一整天他的神态显得有些紧绷戒备。好在这里来来往往的,只有送饭的婆子一天来两次,而婆子是绝对懒得管他床铺的。
没想到,今天除了婆子,那些人竟然也来了。
听着外面同样年纪不大的孩童充满恶意的谩骂嘲笑,无殃脸上阴沉了下来。他知道,一定是那婆子送午饭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倒塌的柜子,为了讨好那些人去报告消息了。顶多就是被打一顿,他没什么好怕的。他遭受的打骂,难道还少吗
只是,他看了一眼床铺,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这个人虽然来历不明,害他把柜子摔坏了,他也不希望别人发现她,何况她病得那么厉害。
更加响亮的谩骂声、踢打声、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扰动了了床上的人,令她迷迷糊糊呓语一声,眉间紧蹙。只是她已经烧得双颊通红、意识昏沉,并没有成功醒来。
半晌,屋外的动静散去。
又过了半晌,无殃浑身狼狈,慢吞吞地挪回屋来。
即便他身上都是伤,甚至脸上还有一道被鞭子抽中的血痕,但是他一声不吭。只是脸色苍白地厉害,更衬得那道鞭痕触目惊心。
他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紧抿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不知是庆幸于她没有被吵醒,还是为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苦笑。
他一言不发,默默地换去身上沾了血迹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然后就坐在床边,看着太阳慢慢落下,眼中黑沉沉的。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他才动了下,转头看一眼床上。
他小小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他也也困了。可是她睡了这么久,也没有醒过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点蜡烛,只有那人不是那么顺畅而有些粗重的呼吸。他白天悄悄看过,她的脸颊通红通红的,她病了,很严重,也不知道会不会半夜病死掉。
他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答应让她睡觉的。
现在她占用了他的床铺,他又不能出尔反尔把她叫起来,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困意,小心地避开了身上的伤口,默默爬上了床。
往日里冰凉冰凉的被窝,因为有个发烧的人在,倒是暖烘烘的。夜里冷了些,他身上又冷又疼,看她对身边多躺了一个人也无知无觉,忍不住悄悄往她怀里靠近了一点,借着这份温度,闭上了眼睛,渐渐地睡着了。许久不曾睡得这么安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觉得身边一空,不由得睁开眼睛,转眸一瞧,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那人,像她来时一样神秘消失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轻轻地嘶了声,抬眼看看窗外月明星稀,乌黑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江婺睡得迷迷糊糊,又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飘渺声音“给你一个小道具,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声音消散,江婺只感觉手心一凉,她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江婺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
对了,她昨天提前来到学校,沾枕就睡着了。好像做了一个梦,看见个陌生的孩子,然后她睡着了,梦中人又说给她一个什么道具
江婺摇摇头,真是奇怪的梦。
随后她感觉浑身难受,喉咙一阵痒意,还呼吸困难。她坐起来咳了一阵,想摸额头的时候才发现手里握有什么东西,冰冰的。
摊开一看,是一枚玉石,造型古朴,奇奇怪怪的。
不过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她赶紧收拾了下,去楼下买药。
六点多又没开学,楼下静悄悄,除了她只有一个宿管阿姨。屋漏偏逢连夜雨,楼下自动售药机坏了,她正一阵阵头疼。
早起的宿管看到她脸色通红,吓了一跳“赶紧去镇上看看吧”
江婺只好找到她的自行车,打气后骑到镇上看医生、挂药水、吃饭、吃药,又买了一些日用品提回寝室。
回到寝室又拆了蚊帐、被单等扔到洗衣机,并趁着洗衣机运作的时间,把棉被抱到阳台上晒晒。
这两天刚好周末,江婺一边忙活,一边养病,期间几个室友也陆续来了。
然后就是开学。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已经没课,除了要来注册报到,就是关于毕业论文和实习的事情,班主任将人聚集到一起,把毕业相关的挑重点说了说,就随便他们去了。
毕业论文,江婺上学期就准备好了,至于实习江婺本来准备回家乡工作的,方便照顾母亲。只是母亲骤然去世,她一时不禁有些茫然。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
一个人呆呆坐了半天,她才呼出一口气,收拾收拾,出门兼职。
反正两周后才是春招,到时候再看吧。
有事做,江婺总算没有常常想着悲伤的事情,整个人精神也好了很多。
忙碌中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周五晚上,江婺像往常一样,十点上床睡觉。
只是刚睡着,她又突然醒了,而眼前虽然似曾相识,却并不是她的寝室。
她疑惑地坐起来,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她。她转头一看,那个梦里见过的漂亮小孩,站在床边看着她,乌黑的眼睛仍旧睁地大大的。
哦,她又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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