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筝略微点了下头, 走上来与众人打招呼。
席淩跟他对了下拳头,时见疏跟别人不一样,冲过来就要抱, 被明斐拎着后领提溜回去, 手脚乱扑腾。
“你干嘛我要跟四增打招呼”
“四哥在看你。”
陆羡青站的最远,像尊雕塑一样安静, 秦思筝收回跟苏昳妍交握的手,走到他面前轻轻点了下头, “四哥。”
男人眼沉如星眉如晕墨,气质凌然,只是站在这里就足够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秦思筝也不例外。
“我是秦思筝。”
明斐奇怪的看向陆羡青, 这玩儿的哪一出新情趣
陆羡青看着秦思筝递出来的手, 略微皱起眉与他交握,还没等他感受到体温的真实, 少年就已经抽走了。
陆羡青顿了顿, 温声问他“早上过来堵车了”
秦思筝淡淡点头。
“吃东西了么”
“吃了。”
干巴巴的两段对话,陆羡青早上的希望一点点湮灭下去, 逐渐恢复冷静, 最后也淡淡点了下头,“吃了就好。”
他从昨晚就在设想,今天相遇秦思筝应该是什么表情,会合昨天那样小心翼翼又眼含狡黠,还是故意躲着他。
他可能没这么快原谅自己,接受自己,但只要他足够有耐心,总能等到秦思筝愿意跟他说“四哥, 我想了想,还是很喜欢你”的那一天。
他想过这条路会很久,但唯独没有想过,秦思筝连一个眼神都吝于分给他了。
昨天的那顿饭和得来不易的温馨相处,仿佛是他太过渴望而产生的梦境。
时见疏终于逮了空,跟秦思筝掀开衣服下摆,“思筝,你看我我有腹肌了”
秦思筝低下头,时见疏因为是混血所以皮肤偏白,薄薄一层肌肉刚有纹路,和他人一样精致又漂亮。
“你摸摸快摸快摸”
秦思筝伸出手在他肚子上抹了下,并没有太硬,问他平时练些什么,又给了他一些建议,“不要追求大块肌肉,没那么好看的,匀称就好。”
时见疏哪管那些,被夸了就是开心,伸开双臂就要抱他,又被拎住后颈。
“老板你干森么”他一回头,发现是一脸阴沉的陆羡青,顿时怂了,“呃四哥。”
陆羡青把他往明斐面前一扔,“管好他。”
秦思筝茫然眨眨眼,陆羡青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别乱摸别人。”
“啊哦好。”
陆羡青说“摸过了,他的好摸还是我好摸”
秦思筝完全不记得自己摸过他,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陆羡青是不是记错人了
但看着他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忘掉了,略显尴尬的解释说“都好,嗯,不一样的感觉。”
陆羡青却执意让他选一个。
秦思筝在心里默默吐槽,他怎么知道陆羡青的腹肌摸起来是什么样子啊有本事现在也掀开衣服让他摸啊让他比比再说
“一定要选吗”
“选。”
秦思筝看时见疏已经走远了,压低声音说“您的好摸。”
“哪儿好”
秦思筝扫了一圈众人,心想这个高冷影帝为什么这么大的胜负欲,一个腹肌也要比,真要比,自己的腹肌才好摸呢。
“哦,原来是哄我的。”
秦思筝立刻摇头,陆羡青追问他“我比时见疏强在哪儿”
“您的硬”
时见疏刚开始练还有点软,陆羡青应该练了挺久,这也是个不会出错的答案。
陆羡青拿过他的手,另一只手从席淩那儿拿过湿纸巾,一根根擦拭他碰过时见疏的手指,“到我这里为止了,以后别乱摸别人,不卫生。”
秦思筝满头问号,他又不是见人就摸腹肌,而且,真的有这么脏
“听见没有”
秦思筝立刻点头,“听见了。”
席淩靠在一边笑了下,苏昳妍问他笑什么,“你也嗑青山有思啊啊他们好甜,明明大家都知道什么关系还在强行划界限,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可爱啊,我的宝。”
“”席淩无语的看了她一会,苏昳妍跟他对视半晌,无趣的“嘁”了声摆手说他不懂情趣,去一边专心致志现场颗糖去了。
席淩看了看秦思筝又看看陆羡青,然后又低下头,舅舅让他劝劝秦思筝少跟陆羡青来往,他才懒得管。
导演颤巍巍抬手打断正在聊天的一群大神,“那个,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咱们换造型吧,争取早点拍完早点收工。”
秦思筝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陆羡青。
明斐没跟时见疏去化妆间,反而尾随陆羡青一块过去,勾了张椅子让化妆师先出去,“你们吵架了”
陆羡青说“嗯。”
“因为什么”
“一点私事。”
“嘁,你能什么私事,想也知道是你的病,他嫌你了”明斐跷着二郎腿,手指在膝盖上点点,说完自己又推翻了,“不对啊,他那个性子对你几乎逆来顺受的,你干什么都行,应该不至于嫌你有病,你怎么人家了”
陆羡青说“关你屁事。”
明斐“哦。”
化妆间里安静下来,两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明斐挪着椅子朝陆羡青靠近,欠欠儿的问他“哎,你是不是出轨”
陆羡青“”
明斐撑着下巴推理,“刚才他看你的眼神,跟不认识你似的,就算是嫌你有病也不应该是这样,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人家恨不得不记得你喂你干嘛草草草撒手,捏疼老子了,骨头断了,四哥,四祖宗松手。”
明斐的无心之言如醍醐灌顶,陆羡青惊骇看向他,咽了咽喉咙正面看向他,“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回家遇见我带他回去。”
明斐揉揉自己胳膊,不满的直哼哼“知道,我们生产队的驴那次。”
陆羡青点点头,“那次我骗他,是我生日,让他到我家给我做饭。”
明斐“哇哦”一声眼睛都亮了,“真会玩。”
陆羡青懒得跟他开玩笑,继续说“我从杀青那天跟他产生了一点误会,他说让我给他时间想清楚还肯不肯要我,结果昨天忽然来我家,跟我说要给我过生日。”
明斐沉吟片刻,“他想通了趁着你生日给你们双方一个台阶下,这不是好事么”
陆羡青当时也是这么想,以为秦思筝是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重新以一个见得光的方式拥抱他,甚至看到他走后的点点星辉。
然而今天的见面,秦思筝陌生淡漠的眼神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冻得他彻骨。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昨天是我真正的生日,我怀疑他忘记了这一段时间的事,记忆拉回了我那次骗他。”
明斐“不可能吧你扯淡呢,咱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要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万一他只是今天又不想要你了呢”
陆羡青沉默片刻,是有这个可能的,昨天那顿饭也有可能是秦思筝知道了他的真实生日,毕竟这个不是秘密,一搜就知道。
他可能只是最初猜测的拗不过内心善意,来为他庆生。
陆羡青仔细回忆了昨天,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详细揣摩,然后扬声叫了安宁进来,“你去叫沈长风过来,我有事问他。”
“好。”
沈长风很快过来,很两人问了好,被两位影帝的眼神盯得发毛,尤其是陆羡青。
“四哥,是有什么事吗”
“坐。”
沈长风僵硬坐下来,看着他的表情就跟要灭口似的,战战兢兢随时准备起来,“四哥,您有事就直说吧。”
陆羡青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他“他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没有指代,沈长风却立刻点头,他踟蹰了一会看向明斐,陆羡青说“他不要紧,直接说就是了。”
沈长风从第一次发现秦思筝嗜睡开始,一直到去医院、再到他开始严重忘事,巨细靡遗的告诉了陆羡青,发觉他脸色越沉越冷。
沈长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递给陆羡青,“这是他昨天写的,应该是怕连你这个人都忘掉,记下来的。”
秦思筝早上起来却连这张纸都忘了看,夹在书里露出一角,沈长风帮他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抽出来看到内容,回过头看了眼秦思筝,默默将它塞在了口袋里。
这件事不能再瞒着陆羡青了。
明斐撑着额头,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这世界上还有比陆羡青更疼他的人生了病你瞒着,你怎么做助理的。”
沈长风被他这个笑面虎的样子吓得瑟瑟发抖,苍白解释道“思筝这段时间很痛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说话,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多大的问题,也不知道四哥还要不要他,万一四哥先说的分手,思筝又有什么立场去找他说自己病了。”
“你以为。”明斐轻轻一笑,眼神却比刚才多了一分凌厉,“你不知道么,秦思筝是他第一次动心,比命还重要的人啊。”
沈长风立刻起身认错,“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他以为会像医生说的那样,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过几天就好了,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陆羡青从拿到这张写着四条备注的纸条时就说不出话了,原来秦思筝说的“我要想想”是真的想要想清楚,而不是他以为的“我不要你了”。
他那么努力的与流失的记忆对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么痛苦的想要挽留住回忆,即使那么痛苦了还是要写下当时的承诺。
我永远不会不要陆羡青。
原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不要自己
陆羡青手指微颤,眼睛赤红的盯着纸条看了许久,终于落下一滴泪来,随即别过头将那张纸条塞进了口袋里。
他昨晚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该有多无助,如果他能再敏锐一些,再细心一些,少一点自私,只希望他原谅自己,或许就能发现他的异常。
他就能在他仓皇写下这些话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不要怕,我做你的记忆,我会每天提醒你,告诉你我们曾经在一起。
陆羡青肝胆俱裂后悔万分,昨天那样的时候,他却还在许愿,秦思筝能再爱他。
“四哥,对不起。”沈长风重重朝他鞠了一躬,诚挚道歉的同时又跟他说“思筝真的很乖,他忘事那几天,从一开始的以为您还在拍戏的时候要偷偷去探班,后来说怕影响您就没去,再后来就是刚拍戏那段时间,说要去练习演技,不要给您拖后腿。”
陆羡青嗓音微哽,“我知道,我知道他很乖。”
他一直很乖,尽管知道了自己曾经被那样欺辱,却还是不肯记恨,只是说自己要想想。
那些避而不见和祈求后的崩溃说不要,也只是自己逼得太狠之下的失控,并不是拒绝。
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沈长风话抵在舌尖很久,尽管越界但还是说了出来,“那您,还要他吗”
陆羡青手抖的厉害,手背血管几乎要崩裂出去,连额角的青筋都浮现出来,看的出他在艰难忍耐着对秦思筝的心疼。
他没有回答,但沈长风知道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明斐说得对,他爱秦思筝已经到了连命都能拱手相让的地步,任何承诺在此时都苍白无力,比不上他刚刚那滴眼泪的沉重。
这个世界应该没有第四个人看见过陆羡青在戏外哭,他有幸见到,也有幸知道他对秦思筝的浓烈爱意,几乎把他溺毙。
陆羡青的手在发抖,慢慢渗出血珠,沈长风大惊失色的喊他,才发现他失神按在桌上的时候碰到一个修眉刀,划了一道伤口。
“你回去吧,看着他。”
“但您的手”
“不要紧,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事。”
“好。”
明斐从刚才说完那两句话就一直没再开过口,等沈长风走了之后还在定定看着陆羡青,然后轻笑了笑。
“笑什么”
“笑你是个傻逼。”
陆羡青懒得骂回去,明斐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感慨似的说“你啊,从小就比别人聪明很多,跟我们一块儿浪,结果就你能考全校第一,我们拼死拼活在这个圈子里,你出道就拿影帝,就跟他妈天选之子似的。”
陆羡青不说话,明斐也没打算等他接,“你做什么事都是缜密细心的,结果连他忘记了那么多事情都发现不了,陆羡青,你废了。”
明斐能够想象,陆羡青在面对秦思筝的时候是怎样的束手束脚,小心翼翼,连他的出现都觉得是赏赐,所以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分析他是不是忘掉了什么。
他太惊喜也太珍惜,甚至不敢太过触碰,连靠近都要再三思量,生怕惊扰美梦。
“照我说,感情只是个人生长路漫漫上偶尔开的花,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其实感情呢,你把它当作人生的附属品或是调味剂,有自然是好,没有的话别的也能吃,不是一定要吃中餐的陆影帝,世界这么大,总能找到一个替代。”
明斐上半辈子流连花丛,从来没有真正为一个人动过心。
就算是时见疏,他也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像陆羡青一样委曲求全,连最简单的敏锐和分析能力都没有了。
“哎怎么说”明斐问。
陆羡青沉默许久,“就当是重新追一次,哪怕他每天都会忘记我,我也会每天都努力让他再爱上我一次。”
明斐皱眉“太辛苦了,值得么”
陆羡青长舒了口气,“就算辛苦,我也不想让他离开我,只好委屈他每天都要看见那个烦人的我了。”
明斐摇摇头“我说的是你。”
陆羡青顿了顿,随即一笑,“我不辛苦,爱他怎么会辛苦,是得来不易,也是三生有幸。”
明斐不能理解,撑着下巴发呆。
他从出生开始就顺风顺水,当过几年兵,退伍后进娱乐圈,拿奖后立刻退圈,开了公司就签陆羡青,直接顶到圈子巅峰。
这辈子什么挫折都没遭过,感情对他来说就是饿了要吃的饭,不吃中餐也可以吃西餐,再不济还有速食也能勉强填饱。
说他凉薄也好,无情也好,让他一辈子没爱也没有关系。
他和陆羡青不一样,需要爱情来支撑着活下去。
秦思筝是他无可取代的那口饭,再美味的东西摆在他面前,不肯吃就是不肯吃。
宁死都不肯看一眼。
“叩叩。”化妆师敲门,探进一颗头来,“四哥,可以化妆了吗导演在催了。”
陆羡青松开手,“嗯。”
化妆师一进来就被吓住了,“您怎么受伤了我叫人来给您包扎”
“不用,安宁。”陆羡青伸出手放在桌上,安宁跟着他久了,各种急救技能熟练掌握。
明斐站起身,“行了,走了。”
陆羡青头都没抬。
明斐单手插兜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想了想,如果有一天时见疏把他忘了,摇着头说不要他的场景,不由得轻“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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