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蓉心中的不甘就如熊熊烈火, 已经折磨了她许久, 就连面前这位曾经的闺中密友, 也一样让齐蓉不舒服。
明明之前同起同坐,可是成亲后就会慢慢拉开差距。齐蓉,赵兰辉, 还有宝庆郡主,她们三人是京城中贵女之首,一言一行都引领着京城闺秀圈的风尚。她们三自成一个小圈子,外人连羡慕都羡慕不着,可是现在,齐蓉却感觉到危机感,她的手帕交们还在这个圈子,而齐蓉却要被挤出去了。
宝庆郡主本就是皇族女, 她嫁给谁都没什么影响,而赵兰辉也做了王妃。赵兰辉和齐蓉诉说的这些烦恼, 在齐蓉听来分明是炫耀。
齐蓉一直都被家族当皇妃养,她自己也以这个身份自傲。然而后来太子冷不丁赐婚, 镇北侯府虽然意外,但也还稳得住阵脚, 之后齐老太太一直和小齐后争取另两位皇子正妃, 可是眼看着赵兰辉赐婚给肃王, 潞王虽然没说, 但看小齐后的意思也有主了。镇北侯府至此终于死心, 现在已经张罗着给齐蓉相看外面的男子了。
但是齐蓉自小出入宫廷, 她的两个姑母都是皇后,太子和三皇子是她的表兄,齐蓉看惯了皇室尊荣,如何能看得上普通官家的男子就算读书好前程似锦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给帝王家做事,至于出身尊崇门第高贵就更可笑了,他们再如何家世好,能好的过皇家吗
齐蓉深深的不甘心。她美貌不输小姑母,两个姑姑可以做皇后,为什么她就要嫁给普通人呢而且宝庆本来就是郡主不必说,赵兰辉都能做王妃,凭什么齐蓉要嫁给普通男人,日后见了手帕交还得行礼
齐蓉断然不能忍受这样的落差。至于赵兰辉说的这些苦恼,齐蓉表面上静静听着,心里却是嗤之以鼻。得了便宜还卖乖,齐蓉心里如是评价。
其实齐蓉心里还是最喜欢太子表哥的。镇北侯府出了两位皇后,齐蓉几乎算是在宫里长大,比起公主来也不差什么。她们这些皇亲国戚、宫廷伴读也是一个圈子,从小,秦沂就是圈子里最聪明、最耀眼的存在。只是可惜,秦沂很少参与他们的事,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些,饶是如此,圈里人对秦沂的一举一动都关心的很,并且远远地仰望着。
在校场学骑射,秦沂运动天分高,指点一遍就能上手,并且立刻成为所有人中最好。读书秦沂也记得快,不怎么用功就能遥遥领先。齐蓉这些人不敢接近,但背地里谁不向往着皇长子秦沂。后来,秦沂越来越远地走出他们的视线,他被单独授课,再后来,他成了太子。
齐蓉等人再也看不到秦沂了。然而即便如此,秦沂的消息还是不缺,他们时常能从家里大人的口中听到对太子的称赞。直到秦沂十六那年,他因为得罪小齐后被发落边疆,齐蓉为此还偷偷哭过。但齐蓉并不担心,她依然在小齐后膝下承宠,在京城里享受荣华富贵,因为她知道秦沂一定还会回来。
他确实回来了,但更先到一步的是请婚旨意。
齐蓉暗搓搓期待了许久的太子妃之位,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易了主。若说齐蓉原来还能安慰自己,太子妃自古都是个苦差,吃力又不讨好,可是等她看到秦沂对另一个女子这样好,好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齐蓉出奇地不平起来。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放过此等良机。赵兰辉又絮絮叨叨倒了许多苦水,她突然发现好友没有反应,赵兰辉奇怪地问道“齐蓉,你怎么了”
齐蓉回神“没什么。对了,你这就要随着肃王去藩地了”
赵兰辉一听到这里就叹气“可不是么。庆阳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我从来没离开过京城,母亲和家族都在城里,我实在是一点都不想走。”
齐蓉完全可以理解,换成她,她也不想离开京城。不过齐蓉问这个并不是为了同情即将背井离乡的好友,她的目的还在别处“既然肃王走了,那潞王过了年,是不是也要去洛阳了”
“多半是。”赵兰辉感叹道,“皇上对太子倚重非常,东宫稳固,太子本人也不是好惹的,谁敢留下”
齐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她眼珠子慢慢转动,如果这样说,那再过几年,太子岂不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帝到时候东宫的妻妾自然也全部跟着飞升。听说新帝继位,潜邸里的老人无论出身,至少都能封嫔位。若是官家女子,一举封妃再正常不过,这就是朝中官员不嫌丢人,也要送女儿给皇子、王爷做妾的原因。皇家的妾能叫妾吗一个家族供一个宫妃出来需要多少资本和运气,可是若前期压准了,一举就能翻身。
宁做皇家妾,不做寒门妻。齐蓉的目光慢慢坚定起来,精美的衣袖下,齐蓉的手渐渐握紧,因为太用力,红色的指甲甚至戳进肉里去。
夏日寂寂,行宫中唯有蝉声。
麒德殿的下人偏房中,迩花正百无聊赖地做着针线,迩风掀帘子进来,看到她手里的绣样,笑道“呦,你这蹄子是了不成,竟然绣起并蒂莲来。”
并蒂莲是出名的夫妻花,而在东宫里,有资格用这个的,只有太子妃。
麒德殿是太子和太子妃在行宫的住所。迩花听了迩风的话,砰地一声把东西撂下,骂道“说谁呢,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跟我装什么腔啊。”迩风乜了迩花一眼,鄙夷道,“你有本事和迩雪摆脸色去,人家是太子妃面前的红人,甚得重用。你不敢得罪人家,就来和我抖威风。”
说起这个迩花越发气,她们四个都是一等一的品貌,被送来东宫当侍妾。可是都六个月过去了,她们连太子的衣角都没摸着,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迩花每日看着太子出入东宫,心里早折服不已,太子身份尊贵,手握大权,还年轻俊美,长身玉立,别说迩花这种出身平民的宫女,就是外面的大家闺秀、书香小姐见了太子,也都背过身脸红。能给这种风仪的男子做女人,即便没有名分也有大把的女子愿意,但迩花可好,顶着太子侍妾的身份,却迟迟没有被收用,太子每日只宿在太子妃屋里,她们四个美人越来越活成一个笑话。迩花气道“你别和我提迩雪这个叛徒,她倒聪明,早早投了太子妃的好,抛下我们这群患难姐妹不管,甚至还要发过来打压我们。”
迩风笑而不语,看着迩花,说道“你若是不服气,尽可以一起去,现在宫里上下,谁不晓得太子妃在太子面前份量甚众,太子妃说一句话,比旁人说一千句都有用。”
迩花当然知道东宫里许多人都在削尖了脑袋讨好太子妃,可是她明白归明白,就是拉不下脸面。她也是美人,虽及不上太子妃,可是也不差啊。迩风看着迩花的脸色,状若无意地提道“太子妃也是命好,得太子宠爱,这才能有今日。只是可惜了我们,同是太子的人,却没有太子妃的命,反要受人轻贱。若是有太子妃十分之一的宠爱,恐怕也足以在后宫立足了。”
迩花揪着帕子坐了一会,不服气道“未必是我们姿色不如人。如果不是太子妃善妒,拦着不让人亲近太子,我们也未必落于人后。”
男人对女子有征服欲,女人同样有。迩风听了笑道“你倒是有野心,也不怕我将你的话告诉太子妃”
“本来便是如此,和不让人说了”
“那行,既然你心比天高,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迩风示意迩花靠近,悄悄说,“我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一个人在清和宫荷池后面的亭子里坐着,身边只带着几个公公,并没有太子妃身边的人。”
迩花吃惊地张大嘴,迩风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若是真有打算,趁现在岂不是正好太子妃现在在宫里安置箱笼,过一会还要去接见前来请安的命妇,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你若是能趁这段时间被太子收用,那你的命可就完全改了你也知道东宫是殿下说了算,只要太子收了你,太子妃无论如何都得给你名分。我们不敢和太子妃比,但只要太子对你有对太子妃的千分之一好,东宫里还有谁敢不给你体面”
迩花得知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心都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太过紧张,竟然都有些结巴“可是,殿下料事如神,威仪疏离,我怎么能”
“你傻啊”迩风恨铁不成钢地怼了下她的脑门,“我们被皇后送过来之前,坤宁宫的嬷嬷教了你那么多,你竟然都忘了不成太子再如何高高在上也是男人,你在自己的衣领里藏些香,到时再穿的轻薄些,还怕事情不成吗”
这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迩花喜上眉梢,迩风干脆送佛送到西,帮迩花打扮好了,又给她藏了特殊的香料,这才掩护着她离开。
迩风亲眼看着迩花走远,等确定再也看不到后,迩风冷笑一声,收拾好行迹,去麒德殿外偷偷见了一个人“劳烦传话给齐姑娘,就说奴婢已经把人安排过去了。”
齐蓉接到丫鬟的传话,心里得意非凡。替罪羊已经找好了,接下来就该她上场了。
行宫回廊曲折,眼看不远处已经出现一大片荷池,秦沂突然停住了脚步。
传话的人心中一惊“太子殿下”
“你说太子妃在这里”
“是。”传信的太监小心地说道,“太子妃在宫内游览,看到此地荷花万顷,十分壮观,故而前来请太子共赏。”
秦沂抬眼望向前方的荷田,眼中似乎笑了一下,但这一切转瞬即逝,传信太监还在疑惑是不是他看错了,就听到秦沂说“既然如此,前方带路吧。”
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几乎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其中亭亭点缀着或火红或洁白的荷花。碧波中矗立着一方小巧的亭台,四周垂着竹帘,清风徐来,竹帘下的吊穗轻轻晃动。在这种地方临风赏荷,实在是风雅至极。
等秦沂走上石桥时,那个传信的人退让一边,不敢上前打扰太子和太子妃。随行的小林子看着有些不对,正要跟秦沂一起进去,却被秦沂挥手拦住“既然她这样说了,你们暂且留在外面。”
小林子以为这个“他”是指传信人,那个太监也是这样想的。一堆人恭敬地退到一边,秦沂独自走到亭子里,单手挑开竹帘。
轻轻摇晃的竹帘里坐着一个清雅美人,正坐着烹茶。如此美景,再配上素手烹茶的美人,实在是赏心悦目至极。
齐蓉默默等了很久,她特意换了衣服,还精心打扮了好久,揽镜自顾,齐蓉也觉得自己美极。在这样风雅的场所,隐约窥到一个清新美丽的少女,那个男人不会怦然心动齐蓉听到身后隐约的脚步声后,她心知秦沂来了,她既羞又喜地等了好久,良久没见身后动作。
齐蓉不明所以地回头,就看见秦沂好整以暇地站在亭台入口,眼神讥诮“你这是何意”
太子表哥竟然没有被她精心挑选的侧影惊艳齐蓉吃了一惊,故意缓慢而优雅地站起来,低头娇笑道“表哥。”
这一声表哥绵长婉转,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仿佛已含了无尽的女儿心思,任哪个男人听了都要酥掉半边身。齐蓉含羞带怯地低头,角度拿捏的特别好,确保将自己最美最温柔的低头侧影呈现在秦沂面前。可惜齐蓉的用心只能打了水漂,她还在微调角度,就听到秦沂冷淡地说“叫我太子。”
齐蓉整个人都愣了“什么表哥”
“没听到”
齐蓉只能委屈地低了头,低声说“是,太子殿下。”
齐蓉暗暗埋怨秦沂为什么这样不解风情,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她记得自己今日目的,于是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结太久,她轻轻扶住袖摆,露出一截皓腕,轻轻柔柔地说“太子表哥,我新学了烹茶,您尝尝。”
秦沂接过茶盏,在手里转了转,没有动。他看向齐蓉,说道“你假传太子妃的口信,该当何罪”
“表哥”齐蓉嘟着嘴唤了一句,娇声撒娇道,“太子表哥,我们是姑表兄妹,青梅竹马,一直都是最亲近的人。现在长大了,反而比小时候还生分。”
青梅竹马,最亲近的人秦沂眉毛都没动一根,冷淡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齐蓉连续被怼,现在噎得话都说不出来。她干脆横了心,鼓足勇气喊道“太子表哥,蓉儿心慕于你”
秦沂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浪费一会时间,想搞清楚齐蓉搞什么把戏,结果竟然听到这么一番话。秦沂是真的被恶心到了,扭头欲走,齐蓉急了,抢到秦沂面前,急切地说道“我知道太子表哥已经娶妻了,可是男子都三妻四妾,蓉儿愿意和太子妃一起侍奉表哥只要太子妃容的下我,蓉儿就绝不争风吃醋,不和太子妃争宠。只要能留在太子表哥身边,蓉儿愿意受委屈。”
秦沂冷笑了一声,真是觉得滑天下之大稽“受委屈你是什么人,孤为什么要为了你委屈太子妃她是你的表嫂,你却动这种心思,你自己也不害臊。”
齐蓉听了泪都要出来了“太子表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蓉儿自小就心慕与你,现在我不求名分,只求能侍奉在你身边。表哥,我就这么一点心愿,你都不愿意答应我吗”
齐蓉长相肖似小齐后,巴掌大的小脸,落泪时更是楚楚可怜。她姿色出众,现在更是情深义重地表白,再联系上青梅竹马的情分,齐蓉实在想不到哪个男子能忍心拒绝这样的痴情。她见秦沂的衣摆动了动,她满心以为秦沂要过来抱她哄她,立刻破涕为笑,低头等待。可是她低了头,却看到秦沂的衣摆从她身边掠过,那速度仿佛怕沾到什么一般。齐蓉愕然抬头,就看到秦沂拿着她刚刚烹好的茶,直接掀开香炉,一股脑倒了进去。
香炉小巧精致,放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雅致。秦沂毫不留情地把一杯茶都浇进去,香炉里轻轻滋了一声,袅袅熏烟立刻灭了。
齐蓉看到这里,脸色彻底变了“太子表哥”
“你也是镇北侯府的嫡出小姐,我看着母亲的份上,一直给你们颜面,而你们就干出这种下作的事情”秦沂把添了特殊佐料的熏炉浇灭,回头再看齐蓉时,目光里满是失望和讽刺。
真是无知得可怕,竟然跟在他的面前玩这种下作把戏。这香里添了催情成分,高门大户里不乏有人用这个做闺房情趣。可是,齐蓉竟敢把这些用在他的身上。
秦沂看着齐蓉,宛如在看一个死物“真不知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真该让镇北侯过来看看这些东西,瞧瞧他养出一个什么样的女儿。”
齐蓉被吓得倒退一步,她不怕秦沂叫镇北侯,秦沂毕竟是大姑母的独子,他不会真把这种事闹开。真正让齐蓉心颤的,乃是秦沂看她的眼神。那种轻视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
齐蓉也是自小娇惯,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个。她气不打一处来,不顾一切扑上去,死死拽住秦沂的衣袖“为什么我一片痴心对你,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秦沂没料到齐蓉竟然这样没皮没脸,他也彻底怒了“放手。”
“不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们青梅竹马,你不可能不喜欢我对,一定是太子妃,一定是她在背后挑唆。表哥,你是太子啊,怎么能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呢女子就该贤惠大度,她还是太子妃,越发要以身作则,她这样善妒,你怎么能容得下她呢”
“住口”秦沂震怒,他眼眸黑如穹宇,在不知名的深处仿佛潜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旋涡,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惊骇到灵魂里,“你有什么资格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齐蓉被这样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手也不知不觉松了,待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彻底崩溃“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
这种问题在秦沂听来简直可笑,他拧着眉抖开方才被齐蓉抓过的衣袖,冷脸朝外走去。他刚要掀开珠帘,突然听到外面穿来脚步声,听足迹不止是一个人。
秦沂脸色一沉,目光不善地朝齐蓉看去。果然见她狠狠擦了泪,挑衅地看着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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