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玲珑将那说话的婆子带到了惠贵妃面前。
惠贵妃重新问了一回。
之后便一人痴痴地坐在了床上, 心口越跳越快。
她生辰那日,她就开始怀疑了周恒。
曾经朝夕相处的两个人,突地对他不理不睬, 还不让她触碰, 她壮着胆子抱了他一下,她至今都记得, 他那脸上的神色。
有厌恶。
还有避之不及。
就算她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周恒失了宠,也不该是他那等避她如蛇蝎的模样。
之后,便是两人成亲纪念日的那日, 她在怡安殿, 问了他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没答出来。
那日不仅是她的大婚, 而是他的头一回大婚,一般的人, 怎可能忘记。
纵然之前惠贵妃起了多大的疑心,都在怡安殿看到他手上的疤痕后, 彻底绝了念头。
如今听完了婆子的话, 惠贵妃的疑心又开始重新燃了起来,甚至比起之前更甚。
陛下之前一直好好的。
从戎国回来后便开始不对劲。
戎国的那一战,一同前去的人是二皇子,两人自来水火不容, 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二皇子凭什么会救他。
陛下刚回来的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 她倒没怎么去留意。
先是姑母朱皇后离世。
接着太上皇伤心过度染了一场风寒后,便卧床不起,无法料理朝政。
之后便是陛下登基。
等到一切结束,尘埃落定, 她回过神来,才突地发现,陛下变了。
陛下开始重用韩家人。
并说动了太上皇封了韩太妃为太上皇后。
理由是报答二皇子的救命之恩。
那一场战,陛下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谁也没有看到战场上真正发生了什么。
陛下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那时,惠贵妃就曾疑惑过,陛下之前恨不得灭光了韩家人,为何会因二皇子的一条命,突地就仁慈了起来。
周恒曾对她说过,“得天下者,最大的忌讳便是仁慈。”
在东宫跟了他几年,她多少也了解他的脾性,之前也有许多为他卖命之人,也没见他有过半丝动容。
这回突然就转了性。
那时,惠贵妃并没有怀疑,只当他是在戎国的战场上,经历了些什么,悔过了。
如今两年过去,局势已经开始慢慢地呈现了出来,短短两年的时间,朱家人已经被他不知不觉地架空出了朝堂。
而韩家却相反,越走越高,在朝中的势力也在渐渐地恢复。
这变化,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
等到有所察觉时,朱家已经死了三人,先是侯府世子朱藻,再是朱夫人,如今是朱侯爷。
一个人再如何感恩,愧疚,也不会对自己的人下手。
也不会当真就将自己变成那死去之人。
可,若是反过来呢
若他根本就不是周恒呢
惠贵妃背心突地凉出了一层冷汗,若是如此,若他不是周恒,他是死去的二皇子。
似乎,一切。
都能解释得通了。
惠贵妃压住心头的恐惧,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是与不是,她最后再去求证一回。
周恒有一个秘密。
桃子过敏。
就算沾上一点桃子的毛,浑身都会起疹子。
周恒作为太子,岂能将自己的弱点轻易暴露,这事鲜少有人知道,除了当年跟过他的几个情随知道,知道的人就只有朱皇后和太上皇和惠贵妃。
第二日惠贵妃先是让玲珑去了一趟祠堂,给周恒送了一盘新鲜的果子。
祠堂外一番闹腾,王钊出去。
玲珑将果子递到了王钊面前,“娘娘担心陛下身子,已经哭了好几回,非得说要来陪着陛下一起忏悔,王统领可否帮奴婢问问陛下,能否给娘娘一个机会,再这么哭下去,娘娘”
王钊不耐烦地接过她手里的果盘,“皇家祠堂,非同寻常之地,岂能儿戏。”
玲珑怏怏地退了下去。
回去后便同惠贵妃道,“东西交给了王钊。”
她知道王钊不会进去通传,也知道他最是怕烦,只要接了那果盘子就好。
惠贵妃一直暗中派人盯着祠堂那头的消息,即使周恒不会食用那果子,只要那沾了桃毛的果盘子进了祠堂,且王钊沾过手,必定会见效。
曾经在东宫,惠贵妃不小心在外沾了桃回来,同周恒坐了一阵。
周恒身上都开始起了红疹。
当日玲珑留意了那边的动静,没见太医出没,也没见出过什么状况,第二日便又去了祠堂。
来拿昨日交给王钊的果盘。
王钊将果盘还给她。
玲珑问了声,“既然陛下喜欢,奴婢再送些过来。”
王钊道,“不必再来,祠堂圣地,还请贵妃娘娘慎行。”
玲珑回去,同惠贵妃两人坐到了半夜。
祠堂内没有任何动静。
王钊也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心头的那猜想,便几乎靠近了真相,越往深想,两人越是恐惧,那脸上的神色,一时如同见了鬼魂,失了血色,好半天都没有声音。
“可陛下的容颜这天底下有谁能有如此本事”玲珑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惠贵妃良久才绝望地道,“陛下曾说过,在戎国中了毒,去久财崖养过一个多月的伤。”
玲珑恐慌地抬头,“林神医”玲珑看着惠贵妃,都快哭了出来,“若当真陛下是二皇子,娘娘该怎么办”
惠贵妃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仅仅只一个桃子过敏,证明不了什么,她得告诉朱家,得让人去调查当年在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侯爷已经指望不上了。
秦家翻案后,朱侯爷已经被押去了死牢,如今,谁也见不着。
只有朱老夫人。
惠贵妃猛地抬起头来,对,找朱老夫人。
正好,那日被朱老夫人送进宫里来陪惠贵妃的朱家表妹,如今还在府上。
第四日朱家的表妹回了侯府。
王钊也才终于知道了惠贵妃送果子的深意。
定是试探出了什么。
已派人去了侯府报信。
周恒没什么意外,转头问王钊,“文王那边的情况如何”
王钊汇报道,“已经到了洛阳,如今不只是文王,太上皇和朱老夫人的人,两日前,都已经抵达了洛阳。”
周恒应了一声,“嗯。”
王钊又问,“那两人如今在属下的手上,现在要放出去吗。”
周恒点头,“放。”说完又道,“通知范伸,可以出发了。”
王钊领命,“是。”
周恒回到乾武殿,门外等候的臣子已经排成了队。
罪己诏过去了四五日后,议论声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倒是秦家被平反后,秦家在外躲藏了八年的遗孤,突地回到了秦府。
一时议论声又偏向了那头。
这几日臣子闲着无事,都在猜当年秦家姑娘到底是怎么从刀口下逃了出来,当年朝中又是谁人出手相助。
之后又操心,秦姑娘将来何去何从。
秦家既然还有人活着,陛下会不会对其弥补些什么。
众臣子只知道秦家的嫡女回来了,却不知那嫡女,就是曾经陛下身边的宠妃,漓妃。
秦家姑娘回到秦府后就没出来过。
周恒在祠堂躲清静的这几日,外面的臣子早就商议好了一条对策。
如今周恒出来,便还是由那不怕死的左相提出来。
“陛下,当年秦家曾与二殿下许过一门亲事,如今二殿下人已经不在,秦姑娘既然还活着,臣等倒是有一想法,皇家和秦家的婚约依旧不变,陛下纳秦家姑娘为妃,往后秦家姑娘有陛下的庇护,秦将军若是地下有知,当也该安息了。”
左相说完,周恒没有声音。
身后的臣子暗里面面相窥,上回陛下的那罪己诏上头写明白了,愧对秦家,如今臣子们才斗胆出了这么个主意。
见周恒不答,各人心头又有了不安。
片刻周恒才道,“此事,稍候再议。”
妃子,他纳过了。
她不愿意。
她在意的只有那桩婚约。
姜漓回去秦府时,娴贵妃并不知情,等收到消息,姜漓已经在秦府住了两日。
娴贵同太上皇后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去了秦府。
娴贵妃看着门前的两头石狮子,再抬头看了一眼秦府的匾额,一时愣在那,叹了一声,“当真是两番光景。”
荒废了几年,破烂不堪的府邸。
就因里头的人翻了个身,这府邸也跟着腰身一变,竟瞧不出往日的半点破败。
娴贵妃一脚跨了进去,跟前的景象,突地就让她酸了鼻子。
府上的一草一木,都还是八年前的模样。
仿佛从未变过。
秦漓回到秦府后,亲自参与了院子的修复,除了院里的那口井,韩国公说不吉利,派人给填了,其他都是照着秦府之前的模样,修复了出来。
长廊,假山石,鹅暖石上的水流。
每一处都一样。
娴贵妃立在那,正是眼泪汪汪,身旁突地一声轻轻唤来,“大头菜。”
娴贵妃脸上的神色,突地就变了。
她竟然还叫
“小萝卜”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了。写的很匆忙,回来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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