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件大好事,近自公孙府,远至京城上下,就没有一个亲友开心的。再远一点的地方消息还没传到,估计等传到了又得是另一番的风波。
人人心中不忿,但都不敢打扰公孙佳,她给闺女摆完酒之后就又病了。
生病嘛,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很正常,发生在公孙佳身上就更正常了,她的日常就是生病。但是在这个时候生病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反正,周围的人是信实了因为舍利子没了公孙佳这才生的病。
钟秀娥不愧是大长公主亲生的,大长公主在家里哭,她就在家里骂。反正她舅家子孙多,单骂一个表侄,就算咒死了,舅舅也不会绝后。只要注意一点,别骂到舅舅头上就行,对了,素未谋面的外公也不能骂。
她还有点老派人的奇特忌讳,摆酒的当天,她忍住了,因为不能说丧气话。把客人一送走,门一关就开始骂“丧了良心的鳖羔子天打雷劈的孽种一对儿奸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骂着骂着就变成诅咒了。
公孙佳也不拦她,看着一左一右俩黑脸怪,忍不住笑了“这都怎么了”
元铮的声音很冷“欺人太甚”
女儿随爹,跟着应声“就是”
一旁单宇父女俩也气得要命,跟着嘀咕“望之不似人君。”
公孙佳道“你们俩怎么也犯犟了先生,多划算呐我正愁没机会怎么给这熊孩子一个正经的爵位呢。你不知道,县主这两个字我听得心惊啊。舍利子的来历,你还不知道的也该还给人家啦。”
单良一口气噎在喉头吐不出来,卡得眼睛突了出来,眼白都要挣出眼眶了。单宇又是抚胸又是拍背,才给这老头顺下一口气来。单良大口地喘着粗气“气死我了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君侯有些时候,这气不能受你受了,别人就以为你软弱可欺。一旦所有人都觉得你软弱可欺,那就完了。”
单宇小声说“还不至于。”单良生气地瞪她,她还是坚持说“我看今天的宾客井不是觉得君侯软弱呢,他们怕是没有精力思索君侯,都在愁自己呢既愁且怒。”
虽说这场酒是公孙佳坚持办的,来宾的神色都有点苦中作乐的凄然。钟秀娥从来是不肯失了场面的硬气人,撑着招呼了嫂子、弟妹等一群人,连同各家的女眷一起吃酒。公孙佳还一脸风轻云淡地一手攥着丈夫、一手薅着女儿,压着俩人招呼客人。
单良算是服了她了,可也气不过自己等人尽心辅佐的少主,一路走来何其艰辛,就这样被人欺负了不行
公孙佳道“妹妹,你接下来就要上朝站班了,谢恩的折子自己去写。等到大朝的时候你与我们同去,明天是小朝不用你到场。你就专心写折子。这是好事,听我的,都歇着去。”
看她这么稳得住神,别人愈发的不忿什么狗屁皇帝你快崩了吧要不让他那老妖精跟小儿子死了吧缺德鬼父女俩对望了一眼,琢磨起让淑妃暴毙的可能性。
公孙佳则若无其事真的去睡觉了。妹妹拽住元铮的袖子“阿爹快去吹吹枕头风什么破爵位呀,我不要了咱们想法子把舍子利再弄出来吧宇姨”
单宇居然真的在思考,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元铮道“你们两个老实一点淑妃宫里现在人很多,不方便的。”
单宇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妹妹眼睛一亮“阿爹”
元铮道“让我想一想,你们两个毛毛躁躁的先别动手。”
单宇道“我毛躁”
单良道“这个时候就别跟他争啦,来,咱们合计合计接下来怎么办,这亏不能白吃他想要好名声那不能够啧以为京城百姓夸两句就行了能夸就能骂走,咱们先商量商量怎么给他添点儿堵。”
妹妹很想跟着去,元铮想了一下,说“你去听听也好。听完了,记住了,以后别自己也掉坑里。”
妹妹快乐地请单良到自己的小书房里,请他坐下,听这缺德父女俩讲了半宿的“淑妃要用处子血保持美貌”、“四郎有疾,先用舍利子当引,接下来得用小孩儿心肝煎药吸取其中阳气”之类异常真实的流言。听到最后差点信了,待这二人走了她才醒悟“这不我们刚编的吗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睡了睡了。”
她忙了一天气了一回,精力也耗得差不多了,此时又觉出饿来,加了一餐宵夜吃个半饱才摸着小肚子倒头就睡明天不用上朝也不用当值呢,美好宇姨答应帮她写折子了,她抄一抄就行。
一觉睡到天大亮,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样子都换了,比之前还要繁复些,她说“以后在家不用穿这么麻烦的。”披了件轻便的衫子就跑去找公孙佳,不行,她睡了一觉起来还是觉得不能咽下这口气
跑到上房顿时觉得气氛沉重压抑,问了一句“怎么了”
阿姜一脸忧虑地说“君侯病了”
“啥”妹妹浑身汗毛竖了起来,“我就知道”不行,她得进宫找事儿去她那狗屁定襄侯的印呢拿上,当面拽狗皇帝脸上去
阿姜一把拉住了她“跟我来。”将人带到了公孙佳的床前。公孙佳在床上躺着,元铮正在床边坐着,拿着本书慢慢地看。妹妹猛然刹住了脚“你们不能是装的吧不,最好是装的,这是干嘛呀”
公孙佳打了个哈欠“来啦,陪我再睡会儿”
“娘”妹妹小心地坐在床沿上,伸手试了试公孙佳的额头,微有点烫,这让熊孩子很忧虑。公孙佳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说“没事儿。不过我必须病一病。”
“为什么呀”
“得证明舍利子有用呀。”
“小兔崽子活着不就能证明了”
公孙佳笑了,拍拍额头上的那只手“哪个要管他我是说我,不管他是死是活,反正,我没了这东西就病了,我付出代价了。”
妹妹“哦”了一声,说“昨天晚上,单翁翁说”
这下合上了,懂了她不太急了。元铮道“你既然起来了,去写谢恩的折子吧,给她纸笔。”公孙佳也说“去吧,别吵,我再睡会儿。”
公孙佳在家里睡得舒服极了,府外却炸了锅
单良上了年纪觉少,比妹妹起得还早,起来就与单宇两个忙活开了单良的人在京城里散布“吃小孩”的谣言,公孙佳回笼觉还没醒,京城早起的人就已经都知道了这个传闻。嗯,那是啊就皇帝对淑妃那个宠爱劲儿,这事儿像是能干得出来的丞相家那个舍利子,早年间也是个八卦,当年老太后跟相国寺大打出手呢。这都能再抢了去啧过份了啊,那是朝廷重臣啊为了个妖妃
“吃小孩”的传闻中途又掺进了“妖妃祸国论”,要不是个会妖法的精怪,她这么一把年纪怎么迷惑君王呢对吧瞧她兄弟,就是以前那个吴选,别以为改了名咱们就不知道了
谣言给传走样儿了有小孩儿的人家很担心,开始琢磨是不是把孩子送到乡下亲戚家避一阵儿。京城担心这个是有传统的,因为前朝末年它是真的不像样儿,每逢乱世,吃人肉的就出来了,有些暴君、草莽专好干这个。还有抓童男童女祭天的要不太祖进京之后怎么会这么受拥戴呢
一时之间,京城种种传闻四散开来,又有老人开始翻出几十年前的掌故来讲,热闹得紧茶水铺子今天的收益都涨了几成。
单宇则早早赶到宫里,她是朝廷命官,得苦哈哈地干活。先跑后宫巡逻,再跑东宫巡视,除了淑妃宫与章嶟眼皮子底下,她都说了一通“君侯生病了。”
从太皇太后往下,人人担心。太子更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特意给单宇放了假“你回去陪伴丞相,丞相有什么需要,只要东宫有的,只管回来拿。”
单宇对这太子印象还不错,但是不妨碍她说“她只要殿下好好的就安心的。”把个老实孩子给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单宇这才匆匆往府里赶,宫门前,钟佑霖问她“药王生病了”
单宇还不知道呢她进宫当差走得早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钟佑霖看她眼也直了,声也变了,说“我也才听说的,走咱们同去昨天还好好的呢”
单宇顾不得还在宫里,说“还是舍利子被”
钟佑霖咳嗽了一声,看了看宫门口人来人往以及站岗的,截断了单宇的话“快走吧大哥现在脱不开身,我得去看看。阿婆一定要急坏了”拖着单宇上了车,同往公孙府里奔去
他们的身后,守卫们也都皱眉,彼此摇头对视。
车里,单宇问道“八郎是如何得知君侯消息的很严重么”
钟佑霖道“你先莫慌,我也不知道,我”让别人不要慌,他其实也慌得紧,又慌又生气。为了缓解心情的压力,他叨叨地跟单宇讲“这算什么呀家里都气着了呢”
钟家人一向护短,以前把章家也算在范围内的,但是随着太祖、太宗过世,这份亲情已经渐渐淡了。到章嶟这儿还有些,那个“四郎”就只剩点面子情了。
如果是章嶟和公孙佳,还存在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四郎不存在的,他肯定得排公孙佳后面呀大长公主在家里哭,哭完了一抹泪,说“以后没情份了”这也是全家上下的心声。我拿你当亲人,你拿我当药饵
越想越气,大长公主第二天一早决定再去看望一下外孙女,昨天没去呢,老太太选了几车的好物件,浩浩荡荡到了公孙府。一到就听说外孙女儿病了老太太吓了个半死催着让家里儿孙“都给我滚回来那个什么狗屁朝,不上了”
老太太一动起来,半个京城都震动了钟家子孙不必说,姻亲故旧也都慌了公孙佳病了怕不是被四郎给妨的吧凡听到消息的,都派人往公孙府里来探问。
就在昨晚,公孙佳镇定沉着,到贺的宾客都要在肚里赞一句“好涵养”。赞完了,再看看眼前这样子,又都愁了起来。公孙佳能撑得住,类似的事情到了他们的头上,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也能撑得住啊
来宾们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面具,生硬地祝贺“女公子也算长大成人啦”钟保国还要说一句“当年你娘封侯的时候,客人还没这么多呢。”说完自己都觉得烫嘴一行人吃完了酒,钟保国坐马上就开始骂仆人“瞎了眼了你是要饭的啊得跑着抢”
似赵司翰这等重臣,根基深厚,他们怕的不是什么舍利子,他们家又没有那玩艺儿可是,如果以后有其他的羞辱呢
现在好了,人还真的病了
权贵们的躁动被京城正在闲嗑牙的人发现了,两股传言合流了
公孙佳这时候才刚起床。
公孙佳也不见客,有人就让妹妹去接待“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当家了,这些日子我就病着,不能见客,上下事务你去办”熊孩子总是将许多事情视作理所当然,做个二世祖这样没什么,当家就不行了,她得知道难处。
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快要死了,还能给她收拾烂摊子。
于是来宾更慌,这得病成什么样子啊都得少主出来应酬了其实公孙佳的病井不重,她这回不发烧,倒是睡得太多,起床之后受了点凉咳嗽多了些。一旦咳嗽声起,听的人就更加觉得严重。
人心愈发不安起来。
最后闹到宫里都知道了,太皇太后等人送出医药来,连章嶟也听说了
章嶟听说的时候,四郎已经安稳地睡了一觉醒了,醒来之后说肚饿,吃完了一餐,精神居然好一些。章嶟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显的灵,又把宝匣捧起来,把舍利重新供奉上了,让僧尼接着念经。
念经声起,他终于有心情关心一下传闻了。他的心里也是愧疚的,命御医去公孙府,又有大笔赏赐。气得大长公主连人带东西往外赶“给我打出去堂堂一个皇帝,干这个事我们家再穷,也不收这样的买命钱”
坐实了章嶟居心不良。
章嶟这时候显出了十二分的好脾气,你骂由你骂,我只不还口。公孙佳在府里“病着”,却暗中督促赵司翰等人,南方的事儿,赶紧的吧你整个方案出来,趁着我现在“病着”跟你们联个名上个书,皇帝心有愧疚,兴许就批了。再耗下去,怕不又要出乱子了
赵司翰与江平章等人急急写了个方案,先将排查出问题比较严重的地方给按住,再图徐徐改进。如果章嶟不同意,他们就暗中行事,反正不能让大好的局面糜烂了。政事堂上书,赵司翰甚至不得不说出“积德祈福”的话语,章嶟沉默了一阵儿,将奏本扣下了,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赵司翰等人无奈,一面暗中高度,一面再次登门找公孙佳“还是不同意,怎么办”
公孙佳道“那我进宫看看”
赵司翰问道“你的身体,可以吗”
公孙佳道“就是要不可以。”
她乘车入宫,过宫门换了肩舆,没有去见章嶟而是去见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后宫门前下了肩舆,拄着手杖慢吞吞地往里走。她一向行动不快,之前就动作舒缓,现在就更是放慢了。以前是075倍速,现在就是05倍速,与她身边的妹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皇太后派人迎了出来,自己甚至站了起来,说“你好些了吗”
公孙佳道“心里不安,想起太婆在世的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常在这殿里住,来看一眼也心安。只怕扰了娘娘的清净。”她声音也斯斯文文的,整个人比女儿还小一圈儿,看得太皇太后很惊心。
太皇太后落泪道“我痛快了一辈子,怎么临了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公孙佳安慰她“都会好起来的,您是定海神针呀。”
“我算什么定海神针”太皇太后自嘲道,“一个子孙不爱搭理的老寡妇罢了。”
两人慢慢地聊着天,章嶟又来了。他心情正好,礼貌地向太皇太后问好,又关切地询问公孙佳的身体。妹妹轻轻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去嘀咕“好不好的不知道,反正小殿下是好了。”公孙佳嗔了一句“又上脾气了”她没问四郎如何,而是关切地对章嶟说“我看陛下眼下发黑,是不是没休息好陛下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你是他们的依靠。”
章嶟道“唉我自己也很为难。”絮絮叨叨地起了赵司翰的奏本。
公孙佳道“是,我联署了。这个时候不宜起争执,咱们起了争执,百官、百姓心里就更不安了。是为了安抚。陛下觉得不行”
章嶟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道“就差那么一点儿了我就要做成了”
公孙佳问道“做成了之后呢陛下正当壮年,以后难道要像我这样日日笙歌留着点儿,慢慢做呗,这样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不是”
章嶟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别的事要做了呢”
公孙佳挑眉,章嶟却神秘一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看你样子还好,我也放心了。”熊孩子又哼了一声,太皇太后说“来来来,妹妹呀,你跟我来,咱们散步去。”章嶟笑道“罢罢罢,这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心里有母亲呢。她是该生我的气的。你们说着,我还有事。”
太皇太后看着他的背景,惊骇地问公孙佳“他还想干什么这还不够闹腾的吗”
公孙佳捻着数珠,说“废太子,废皇后,多着呢。”
太皇太后瘫在了宝座上,说“要变天啊”
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有什么言灵在身上,就在太皇太后说完“要变天”没多久便陆续有灾情报上来南方大水。
暴雨,先是一州,再是数州,从上游开始往下,这下什么工程都得停下来了
公孙佳也不再休假,紧急赶到了宫里,政事堂在章嶟面前凑齐了人。章嶟虽然急,还好心说“给药王加个垫子。”让她坐得舒服些。
公孙佳抚着手杖顶端,说“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听听前辈们怎么说吧。”
赵司翰与江平章掐指一算“这么大的雨势,我们也几十年没见过了”这些年是真的风调雨顺,虽说局部一些小灾不能免,整体而言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没这么好的天时,它也不能有这么好的收成,支撑财政打这么多的仗,还能给章嶟修工程。
可现在,老天爷翻脸了,一巴掌要拍翻手里的碗。
别说公孙佳了,连赵司翰应对样大灾的经验都很少,还是年轻时跟在父亲身边学到的一些。公孙佳也不抢话,让赵司翰来讲。赵司翰道“两样,一是不能决堤,二是要安置灾民。对了,苏铭、陆震、周廷都是南方人,他们应该更有经验。可召来一问。”
这三人确实是有经验的,修堤是肯定的,征调民伕,把灾民里的青壮组织起来,让他们去修堤,给口饭吃,一举两得。
但是三人对这样大的洪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周廷道“这事儿,看天它要现在把雨停了,怎么着都好办。要是还接着下”天地伟力面前,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苏铭低声道“好在疏通了一些运河,灾情能小一些。”
章嶟精神一振“果真么”
苏铭道“只要雨不继续下。”
可这天就仿佛漏了一样,雨它就不停了,田里的庄稼是甭想了,只能求雨早点停,看能不能补种一季口粮。更要命的是,下雨的范围它还扩大了连京城都开始下雨了。
公孙佳接到余盛的消息,雍邑今年的雨水也多了起来,那里河道经过了拓宽,新城的基址又高,附近的粮仓也很安全倒是可以应付得来。公孙佳这病假是再也休不成了,她直接住到太皇太后的宫里,盯着户部核算,总要将赈济的粮草拨到南方才好。
人人忙了个昏天黑地,然而雨水却总是不停,南方千里泽国,京城已出现了少量的灾民。朝廷只能下令允许受灾的百姓离乡就食。也就是准许他们四处讨饭。待到灾情过去之后再返乡,依旧算回良民的户籍。
这样也只能应付一时。
公孙佳与赵司翰等人商量“实在不行,我就去雍邑,统筹北地。至少今年到明年秋收之前,需要北粮南运。北方今年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只能勉强保住一些收获。别人调度我不放心,我得亲自去。”
赵司翰道“也好。就调用雍邑户部的人手吧,如果不够,就地征召。京城抽不出更多的人了。我给你吏部的公文,你带了就去”
两人正在商议间,一个女护卫飞快地跑了过来“君侯,不好了四、四郎薨了”
赵司翰站了起来“什么不是说好了吗”
公孙佳道“你慢慢说。”
来人道“是,之前是好了些。也活泼了些,就是脾气不太好,总爱打骂宦官宫女。这两天也不知怎么的,流鼻血,说腹中难过。躺在地上扭着不肯起来,嚎得声音很惨,就死了。”
赵司翰皱眉道“这怎么不像是个孩子的死法”
公孙佳问道“他吃丹药了”
来人道“是,是啊。上回吃完了有用,后来再不舒服的时候,淑妃娘娘会给他吃一点。淑妃还说,这药比舍利子管用。他娘的,管用还不把东西还给咱们”
公孙佳咳嗽一声,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赵司翰细一想,这确是丹毒的症状,什么脾气不好之类未必就是小孩子天性乖张,那些名士狂生的名气哪儿来的就是这么自己脑子不作主的时候浪出来的。不过人家有才华,四郎一个小孩子没有罢了。不过,总算一个祸根没了。赵司翰有点庆幸,旋即又为自己居然对一个小孩子这么没有同情心而感到了愧疚。
公孙佳道“这下陛下该没得闹了。追赠太子也好,追赠皇帝都行,随他的便,别跟他吵了,他现在一定很狂躁。”
赵司翰道“好。你北上的事,缓一天再提”
“行。”
赵司翰道“陛下的丹药就不能再吃了一定是丹方有误陛下没有弄到好的丹方把炼药的人抓了”
公孙佳道“好。”
抓方士没费多大劲儿,方士一个劲儿的喊冤,说自己炼的不是给孩子吃的药,一定是有人喂错了。这事儿章嶟与吴宣都不能承认,必得是方士的错不能是他们喂错了
吴宣首饰也顾不上带了,坐在四郎的棺材前哭得肝肠寸断。章嶟中年丧子,也是哀恸不已。他已计划好了,天下大治,他的威望就可以压制群臣,再有苏铭得能臣、梁平等大将,那就可以换皇后、换太子了呀
现在一场洪水还没完,儿子还死了
章嶟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苍天苍天我不是天子么你为何这样待我”
吴宣更是难以遏制内心的绝望,没有儿子的妃嫔,还得罪了许多人,她要怎么办一想到自己,她一个激泠,擦了擦眼泪,对章嶟道“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我命里注定的没有儿子。我只是难过,没有这个孩子,谁还会记得你我曾是一体呢”
章嶟哭得脑袋发懵,没理解她这话,擦了把脸才问“什么”
吴宣道“你我发誓生同衾、死同穴,活着的时候是自己做主,人死了,身后事就全由别人做主了。我怕死后,难以陪伴在你身边。我要有个儿子,我身后还有记得,我曾是你的妻子。一旦没了,想要,九泉之下,我也难以再侍奉陛下了。还记得纪太妃吗那还是夫妻呢,也没能葬到先帝身边。你能拆开他们,别人就能拆开我们。”
“他敢”章嶟怒道。
吴宣道“太子倒是个和气的人,可是,我终究不是你的妻,我是不配的。”
“不错,”章嶟喃喃地说,“不错,要让他们不能拆开咱们。要怎么办呢皇后唔”
吴宣轻声道“叫阿弟来问问有没有办法四郎已经走了,我现在只有这个弟弟了,他再如何,总不至于背叛我了。”
章嶟道“好。”
吴选随叫随到,他正在家里急惶无计,四郎活着,照章嶟的脾性,是有可能一争太子的。再不济也是个藩王,他以皇子舅父的身份,日子是不会太差的。四郎一旦死了,他就只有姐姐了。可后宫女人一旦没有儿子,那日子也是难熬的。尤其姐姐年纪已经大了,人老珠黄四个字就是她的写照,圣宠未必靠得住
一听宣召他就飞快地赶到了宫里。
章嶟和气地问他“废皇后,你有什么办法”
吴选心头狂喜“恐怕大臣们不会答应。要找到合适的理由。不过皇后不比太子,倒是没有那么重要。”
章嶟心里算了一下,章硕这个儿子其实还行,脾气软了些,但是脾气软好啊,不记仇,或者说不敢记仇。给他换个嫡母,这事就成了大臣那里也有得交代我以后不叨叨换太子,你们也甭拦着我换老婆,大家各退一步。
废后的理由是吴选现编的,问就是“天灾”应在皇后身上,是皇后德行不配,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灾变的皇后一废,天灾顿止。
这瞎编的理由一说出来,章嶟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相,说“好这就召”
吴选忙说“还是把公孙丞相调离再说吧。大长公主心中不满,丞相一向敬重外祖母,万一再生波澜恐怕不美。丞相离京,梁将军就”他竟是暗示可以用武力威胁群臣
章嶟道“胡说八道用不着梁平我想想,公孙佳确实是要离京的”
政事堂万万没想到,这边天漏了还没补上,这败家玩艺儿又来这一出
公孙佳走了,她早计划好了,妹妹、容珍珍、凌峰几个都带上,锻炼锻炼。困难的任务最能磨练人,得把这些小东西都带回去当牲口使还有钟羽,钟黎在东宫不能动,钟羽这小子也该动一动了钟家不能一辈儿就指望一个头羊出死力啊那不得累死
章嶟这边儿孩子出殡,她就跟章嶟辞行。她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儿,南方才经过重大的工程、改税、一场小规模的战争,再遇这样的大雨,那情况肯定糟糕。她得稳住北方,使之成为朝廷的后盾。
等她走了,政事堂就挨了个天雷。
最惨的是延安郡王。他是章嶟的族叔,人又在政事堂,且是政事堂里最混日子的那一个,章嶟理所当然地先跟他透个口风。本来应该跟大长公主说的,但是因为舍利子的事儿,大长公主现在不待见章嶟。
延安郡王哪敢答应啊,他说“皇后是先帝为您娶的呀”
章嶟说“你不知道。先帝也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希望我能过得好。”
延安郡王张大了嘴“啥玩儿问过钦天监了谁给算的命啊”
叔侄俩没谈妥,可风声已经放出去了。政事堂愁云惨淡,商议要不要给公孙佳发消息让她速回。最后决定,通知她,但是不让她回来。一则她是有事要去北方的,二来她那身子骨也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公孙佳接到消息也没有当回事儿,说实话,在这她这儿都不算个事儿。太子稳了就行,对吧拿个皇后换太子,这买卖可以做。日后废个死皇后总不会比现在废个活皇后更难你废了谢皇后,你死了我还能给她追回来,再把姓吴的挖出来埋章昺坟里
公孙佳对妹妹说“瞧,多简单呀。”
妹妹开心了,说“是这样没错了。对吧,珍珍”
容珍珍听得很入迷,说“谥号本就是以臣议君,身后事,向来如此。”
一行人虽然赶路,心情还是不错的,容珍珍虽然担心父母,但是姐姐、姐夫都在雍邑,她也不怵此行。到了雍邑,余盛做事有一套,一切运行正常,看到凌峰还打了个招呼“不错嘛升了来,干活了”
头顶没有个拖后腿的,公孙佳做事效率极高,政令一道一道的发下去,一是备灾,二是核实仓储。附近的县府已经开始回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公孙佳甚至有时间询问一下边境的防务情况,与榷场互市之类。
妹妹也喜欢雍邑,带着容珍珍在城里逛完了回来,跟公孙佳说“比我回京的时候人又多了一些,他们住得有点挤了”
说到一半,公孙佳的亲卫进来报说京城钟家来人了公孙佳道“来就来了,你那是什么脸出事了”
还真出事了,来的是钟泰的儿子,娶的是江仙仙的小妹妹,容珍珍叫了一声“姨父。”就见这个比自己长不了几岁的小姨父脸色煞白地说“姐,出事了”
他带了钟源的一封信来,钟源的信写得很潦草。公孙佳也是没想到,章嶟要废后,在她看来不算太严重,大臣们却不这样想。霍云蔚更是见不得章熙的儿子这么混账,他闯到宫里与章嶟理论,激烈争执之下顶撞了章嶟,这就不得不问一问罪了,章嶟这回没客气,把他下狱了
这就惊动了大长公主,霍云蔚是她求情给弄回来了,回来没重用不说,还进牢里了这t还不如在贺州看坟呢且大长公主也是厌恶吴宣厌恶得透透的了,她进宫找章嶟理论了。章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直把老太太气得吐血了
“这么大的年纪再吐血,还有几天好活呀”
妹妹大惊“什么舅,你别哭了说明白点太婆到底怎么了”
公孙佳道“还说什么珍珍你和凌峰留在这里,妹妹,叫上你爹,咱们走对了,把彭犀他们给我关押起来”
容珍珍道“您关押他们做什么”
公孙佳冷冷地道“我回京要做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
容珍珍道“我要与妹妹一同回去,我们约好了的您放心,我不给你们添麻烦容家总还有几个人还有一点血性的”
公孙佳当天启程,余盛来送行,这蠢外甥满眼悲愤,说“阿姨只管放手去干别饶了他们这儿有我呢,一定看好家”这小二逼也知道了原因,大长公主对乔灵蕙有点意见是很早之前了,住雍邑的时候对余盛那是真不错。
公孙佳道“知道了。”
一路上,京城的消息不断地传来,单良、单宇在京中联络各处。公孙佳看了讯息,知道政事堂在还在顶着,心道皇后我也不让你做
马车跑得飞快,公孙佳五脏六腑颠得像散开了一样,每一呼吸都像是在往外喷火。实乃此生赶路最紧急的一次。
到了京城时已是深夜,守城将官见是她,忙开了门。公孙佳不等回府,先冲到钟府去“妹妹跟我来,珍珍,去请你父亲到钟家。小元你”
“回府,让他们安静下来。”
几人分头行事,公孙佳奔到钟府时,钟府外已没有人聚集。叩开了门,门上管事见到她忍不住落泪“可算回来了”
妹妹急问“太婆怎么样”
“卧床不起”
妹妹一急,捞起公孙佳一只手,一甩,将人背到了背上,扛着亲娘就跑去大长公主那里。
大长公主房外,儿孙正在轮流值守,儿媳妇们排好了班。钟源见到这娘儿俩,说“怎么赶回来了”
公孙佳爬了下来,说“我哪里还有心情在外面呀”妹妹已经冲了进去,公孙佳也紧跟着进去了。
大长公主躺着的时候其实不见慈祥,老太太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了,耷拉下来显得凶。她的脸上透着一股青黑的底色,长出几根寿眉,愈发显得不祥。但这却是儿孙后辈们心里最慈祥的长辈。
妹妹吸了吸鼻子,抖着手握住大长公主的一绺头发,轻轻碰碰她的脸颊,又试试鼻息,轻轻地退后几步才吐出一口气来还活着。
钟源低声道“出来说吧。”
公孙佳带着女儿,与钟源到了书房坐下,钟保国睡眼惺忪地换了件袍子也赶来了钟家靠谱的男丁都到了
公孙佳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钟保国骂道“王八羔子已经疯了不能再叫他发疯了你你脸怎么了”
公孙佳脸色白中透青,疲累已极,仍是说“不碍事。说说,怎么回事”
钟源道“铁了心要废后,谁劝都不听。”
妹妹道“还劝要把所有人都劝进大狱才甘心吗到时候吴氏贱人就在外头笑着看你们蹲大狱呢我可不干我非撕了吴氏不可”
公孙佳道“大人说话呢,你少插嘴”
“那是太婆呜”熊孩子少有在人前哭的时候,这会儿是绷不住了,“阿娘,舅舅,舅公,那是太婆啊她疼你、疼我,连那个皇帝都疼,结果呢就换来这个吗那个人没良心,我不能没良心”
钟源重重地咳嗽一声“小孩子住口”
公孙佳脱下腕上的数珠,捻了一圈,说“吴宣和他的皇位,他选一个吧”
钟源大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疯了,这话怎么能够说出来呢”
公孙佳挠开他的手背,说“不然呢由着他胡闹吴宣那个孩子是谁生的还不一定呢来人,请赵相公、江平章、朱副使。去前堂,把小姨父请到这里来。”
钟源道“真要如此”
公孙佳道“我也可以不这样干,我改主意了,吴宣和皇位,都不留给他你们不干,那就我来。只要你们别拦着我。哥哥,要么你们去告发我我死,你们呢,就被他零刀碎剐。死了之后,咱们地下见。到时候外公他们问起,你们怎么死的呀哦,窝囊死的。不,我不窝囊,谁窝囊死的谁知道的。”
钟保国一掌拍在桌上,道“呸钟家没有孬种亲娘受欺负了不敢动手,还算人吗大郎想想你岳父一世英明,就要被那个兔崽子毁了”
钟源道“也罢,你说,怎么办”
公孙佳道“一切如旧。”
一时赵司翰、容逸等人都到了,朱罴等人也来了,延安郡王道“你怎么回来了”
公孙佳道“再不回来,给诸位奔丧都要赶不及啦。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非要一个老人家去拼命。垫上去一个,诸位也看出深浅来了,不够。下面要再填谁进去”
赵司翰道“你想”
公孙佳道“你们都不敢说,我来说。章嶟,他已经疯了,朝廷不能陪着他疯章家的天下不能陪着他疯”
容逸道“废立这不是臣子所为。”
公孙佳道“他不是太祖,也不是太宗”
容逸缓缓地点了点头“太子倒有仁君之相。”
“当然。”公孙佳说。
赵司翰道“可是,要如何做如何面对天下人”
公孙佳道“真是奇怪,什么天下人天下人在受苦的时候你不想他们,除去害天下人受苦的祸根的时候,你又问天下人天下人只会过得更好。”
赵司翰老脸一红,说“我是说,恐怕不易做。”
公孙佳道“很简单的,你说天下,其实,人生在世,食不过三餐、眠不过七尺,哪怕是皇帝,也只能住那么大的屋子,不是吗我这就进宫,见太皇太后。”
赵司翰道“好容逸,你要陪伴太子。钟源,京城的兵马不能动朱罴,明天你要弹压贺州旧部。老江,咱们要草拟安民告示,发往各地。还有,要提防梁平”
“让他进宫,到了宫里他就只有一个人了,方便拿下。他在外面的亲兵么,元铮已经回府准备了,”公孙佳说,“公孙寿,你的胆子还在吗”
妹妹已经听呆了,猛然回神,说“在我陪您去宫里”
公孙佳弹弹她的脑门儿“以后再大声嚷嚷,我打断你的狗腿。走。”
远处,几声鸡啼。
公孙佳带着妹妹从北门入宫,直接摸到了太皇太后的宫里。太皇太后将将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忧愁地说“我睡死过去算了,免得一天天的闹心。”
章嶟在延安郡王那里碰壁之后井没有放弃拉拢宗室,岷王就是他想要攻克的人。岷王是太祖幼子,娇气与傲气都是有的,废不废后他真的不太在意,但是谁都知道下一步是立吴宣。这个不行,他嫌丢人。
岷王糊弄了章嶟好一阵儿了,难过得岷王妃跑到宫里来跟婆婆诉苦“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您训斥淑妃一下吧。”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一点也不想起床了
但是公孙佳来了,见了她之后当地一跪,问道“娘娘,太祖待娘娘如何”
太皇太后怔了一下,说“自然是极好的。”
“太宗待娘娘如何”
“也是很好的。”
“娘娘,太祖太宗的江山,现在就靠娘娘拨乱反正了”
与此同时,前殿,章嶟还不知道公孙佳已经回来了,他正在举行早朝。
大臣们心不在焉,也没有什么需要向他回禀的了。钟源满心的悲愤,出列发难了“洪水、灾民这些事儿您真的在乎吗您只会拿它来当扶正宠妾的借口”
章嶟不知道这个一向稳健的姐夫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他也是个不受气的主儿,当场怒道“放肆”
还有更放肆的呢
一阵熟悉的哭喊声传来,章嶟猛地回头,只见远远一行人走进殿来都是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的人
公孙佳扶着太皇太后,或说二人互相搀扶,太皇太后身后,跟着皇太后。妹妹跟在她们身后,单手揪着个人硬拖了进来,她揪的是吴宣
有官员窃窃私语,赵司翰即出列整顿秩序。
章嶟又惊又怒“你们要干什么”
太皇太后道“我才要问,你们要干什么这个贱婢,辜负皇恩,偷换皇子,你知道吗”
章嶟道“这是家事,咱们以后说。”
“那就是知道了”皇太后震惊地说,“纪氏在世的时候都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章嶟盯着公孙佳问“你怎么回来了”
公孙佳道“臣收到飞书,告发淑妃偷梁换柱,残害宫人,夺取宫人子女伪称己出。人证物证都有宫人坟茔亦在。她还把皇子养死了。如此大事,臣不敢隐瞒。”
章嶟硬着头皮说“这事我知道,不必再问。”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一齐震怒二人都有亲子、亲孙,自己的儿孙皆是嫡出,她们都没干这种谋夺皇位的事儿,吴宣就敢弄个皇子是想干啥的章嶟之前对太子多有挑剔,当大家不知道为什么
太皇太后道“陛下,这江山是太祖太宗的江山你是看家的”
皇太后更是直接“这皇位,它不是你的不是你想给谁就给谁的今天抱个宫人的孩子,明天是不是要把吴氏的孽种抱来”
公孙佳道“请娘娘升座请陛下听训。”
是的,两位是正经八百的祖母、母亲,嫡的那种。一旦请出这两位来,章嶟且得老实当一回孙子。
太皇太后没理他,示意宣布淑妃废为庶人,赐死。
吴宣在地上发出一声哀嚎,妹妹冷着一张脸,将她按在了御座前。熊孩子比亲娘体积大一圈,已长得高挑健美,打小奔人扑过来的时候就像颗沉重的肉丸子,长到现在被外婆、太婆以及许多“阿姨”喂得筋骨结实。用力一压,就疼得吴宣说不出话来。
章嶟又惊又怒“你们要弑君吗”
皇太后微笑,道“怎么会呢是请你醒醒脑子”如果你有的话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说“太后说的对,是我们要你清醒清醒,不要再被姬妾迷惑了。你的潜邸已改为别宫,你去那里,做上皇吧。”
皇太后加了一句“颐养天年。”
公孙佳道“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旨,请陛下,呃,太上皇帝,驾幸别宫。”又启奏两宫,是否请太子登基。
太皇太后笑道“可”
公孙佳道“领旨。”转过身,对君臣道,“自今而后,涤荡一新。把这些乌烟瘴气,都洗一洗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到四点半,想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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