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如果男人能生孩子就好了。

    苏慢慢一整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她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男人不能生孩子这个世界无解的话题。

    苏慢慢能理解荣国公作为一个老年人,需要一份希望, 一份寄托, 因此,她说自己有了身孕。

    荣国公果然精神多了,他每日里乖乖吃药, 早上还会按照医士的建议打上一套太极拳,然后领着管家出去买小娃娃要用的东西。

    荣国公是个心思并非那么细腻的古板之人, 他一生与书籍为伴,那个时候陆砚安和陆锦泽出生之后, 也都是他们的母亲和嬷嬷教养。

    因为没有太参与过儿子的成长,所以老来改变了心态的荣国公对于这个孩子十分期待。

    对于荣国公来说, 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正好圣人给荣国公批了假, 这位马上就要喜当爷爷的中年人带着同样满脸喜色的管家, 两个老头推着一辆小木轮车, 出去扫货了。

    因为不知道是男是女, 所以男女孩子的东西都买了。

    荣国公扫货一天,甚至还准备了红鸡蛋,过几天要给隔壁四邻送去。

    当管家将那些小孩子的东西送来的时候,苏慢慢正在吃糕点。

    他足足盯着苏慢慢的肚子看了有三分钟,直到苏慢慢把她因为吃太多,所以凸出来的小肚子收回去之后,管家才满意的离开。

    苏慢慢事情闹大了,没有办法收场了。

    苏慢慢觉得一定要找陆砚安商量对策了, 不想她在清竹园里里外外找了一圈, 也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

    死哪去了

    呸呸呸。

    不能这么说。

    按照陆砚安现在这个小破身子, 说不定真的走着走着“啪叽”一下滚地上然后就去见玉皇大帝了。

    荣国公正在书房里给苏慢慢肚子里的娃儿取名, 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荣国公头也不抬道“放那吧。”

    一只药碗被放到矮凳上,实在是书桌都被荣国公占住了,他写了几十张白纸,拉拉杂杂摊开了一桌子。

    荣国公还在思考到底还有没有其它的好名字时,突然感觉有一阵冷风刮进来。

    “把门关上。”荣国公又道。

    他现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样才能看到他的孙子或孙女。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关上了,那股冷风也随之消散,可关门的人却没走,反而站到了荣国公的书桌前。

    荣国公下意识抬头看过来,发现站在自己跟前的竟然是陆砚安。

    “听澜你怎么来了看看,这些都是我取的名字,你觉得哪个好”

    陆砚安看着满脸喜色的荣国公,用极其平静的声音,打破了他脸上难得的幸福笑容。

    “父亲,慢慢没有身孕。”

    荣国公拿着毛笔的手一顿。

    “她只是为了哄你高兴。”

    “你”

    “我没有在说笑。”

    书房里的空气凝滞了,那碗药的味道突然冲鼻起来。

    荣国公的身子往后一跌,坐到太师椅上,他大口喘着气,艰难的伸手企图将手里的毛笔放回笔架上。

    陆砚安接过那支毛笔,搁到笔架上,然后犹豫了一会儿后伸手握住荣国公的手。

    “父亲,我的身体你也知道,慢慢怀孕的事情确实不是真的。”

    长痛不如短痛,陆砚安听说这几日荣国公的身体恢复不错,因此这才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荣国公下意识攥住陆砚安的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你们”

    “我们没有圆过房。”

    骗了一个老头,虽然是善意的,但苏慢慢依旧很焦虑。

    正当她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那边陆砚安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

    “我都跟父亲说清楚了。”陆砚安咳嗽一声,面色苍白,显然是出去了一趟之后身体有点虚。

    “说清楚什么了”

    苏慢慢手里抱着荣国公新给送来的一对红色布老虎,抬头盯着他。

    “你没有怀孕的事情。”

    苏慢慢一下站起来,“你去说了刚才吗荣国公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苏慢慢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去。

    陆砚安走到里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箱子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我在苏州城有座山中别墅,刚刚修葺完毕,你不是一直想去苏州吗”

    “陆砚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锦泽的事情解决了,我们的合作也该结束了。”男人垂着眉眼,苏慢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张半隐在阴影里的脸,像极了她家那只让人又爱又恨的猫。

    没错,她跟他本来就是合作关系。

    没有其它的关系,什么都没有。

    小娘子抿着唇,眼眶微红,一把将那盒子往陆砚安的方向推过去,“你的东西是你的,我的东西是我的。”

    说完,苏慢慢转身走到外间,然后开始收拾包袱。

    古代没有行李箱,只有包袱,幸好外间里有口大箱子。

    苏慢慢将自己的东西胡乱扔进去,衣裳也不叠,卷吧卷吧就塞进去。胭脂水粉等等首饰品,包括把十个戒指,全部都还给了陆砚安。

    东西太多,苏慢慢来不及塞。

    她的情绪越来越无法控制,而陆砚安则像块木头似的站在那里瞧她。

    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

    苏慢慢的眼前开始迷糊,那是她控制不住的眼泪。

    她就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大傻瓜明明知道人家是纸片人,是冷清冷性的花瓶人设,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现在脸上流的泪,都是她从前脑子里进的水

    苏慢慢一边骂自己,一边哭得泪流满面。

    她一直背对着陆砚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身后传来珠帘被波动的声音,苏慢慢下意识一惊,然后抬脚一跨,把自己关进了大箱子里,就如躲进了壳里的河蚌,将箱子盖得严严实实。

    珠帘碰撞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苏慢慢蜷缩着抱住自己坐在大箱子里,她身下咯得厉害,伸手一掏,用手指感受了一下,是荣国公给孩子买的小木马。

    “我想跟你谈谈。”外面传来陆砚安的声音。

    苏慢慢没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就漏了哭腔。

    “打开。”男人屈起手指,敲了敲木箱子。

    苏慢慢不想理他。

    陆砚安深吸一口气,“你出来,我跟你说一个我的秘密。”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木箱子被轻轻揭开一条缝,真的只是一根手指那么大的一条缝。

    陆砚安原本以为苏慢慢终于要出来了,没想到她说,“你进来说。”

    陆砚安

    木箱子确实很大,可装下他们两人还是有点勉强的。

    苏慢慢也没有觊觎陆砚安的意思,她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泪涕横流的模样。

    木箱子里那么黑,他肯定看不到。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踢掉脚上的长靴,然后伸手抬起那道缝隙。

    缝隙被打开,小娘子埋在衣物里,像一坨拱起的小山。

    陆砚安抬脚跨进去,刚刚坐定,就听小娘子瓮声瓮气道“关上。”

    箱子被关上,一丝光亮也不透。

    被衣物埋在下面憋闷的不行的苏慢慢终于能出来透一口气了。

    “你说吧。”

    箱子里太黑,苏慢慢根本就看不到陆砚安在那里,直到男人出声,她才意识到,他就在她面前,咫尺之间。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男人声音低哑,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感。

    苏慢慢抓着手里的小木马,暗暗收紧力道。

    她确实猜到一点,而且是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陆砚安一直没提,她也就没问。

    现在,这件事情在两人离别之前终于又回到原点。

    苏慢慢知道,如果她还想跟陆砚安有后续,就必须要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她对他是存着眷恋之情的。

    她想尝试最后一次。

    “你是重生吗”

    “你们管这个叫重生吗没错,我是重生。上辈子的陆砚安是我,这辈子的陆砚安也是我。”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熟悉剧情,原来是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

    “还有”

    还有

    苏慢慢脸上露出困惑之色。

    “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我也不知道几次了,我每次一睁眼醒来,就躺在那张榻上。”

    苏慢慢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砚安牌植物人就躺在那里。

    明明是喜房,却清冷的吓人。

    “很多次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男人的眼神之中露出迷惘,“我也不知道,这可能就是我的天道能帮助我的唯一办法了吧。”

    无限的重生。

    死亡,复活,死亡,复活周而复始,他被扔进乱流之中,堕入这永无轮回的漩涡之内。整个世界,整个空间,只有他一个人,努力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什么希望都看不到。

    “那你见过我吗”

    “没有。”陆砚安笃定地摇头,“这么多次里,我第一次见你。确切的说,我第一次见换了芯子的你。”

    正因为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变故,所以陆砚安看到苏慢慢的第一眼就能肯定,她是他在漩涡循环之中唯一的希望和变数。

    错过这次,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会像机器一样,永远无法停止这场没有希望的循环。

    周而复始,直至疯狂。

    “所以,你从前是没有头疼病的。”苏慢慢呐呐出声。

    她那些破碎的怀疑都被串联了起来。

    “嗯,重生太多次了。我想,要是疯了,那就好了。”陆砚安苦笑一声。

    苏慢慢根本就无法想象陆砚安遭遇了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纸片人的身份,然后在这一场又一场无望的循环里,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和精神。

    的疲劳是可以消除的,精神的疲惫却是永远无法抹灭的。

    按照陆锦泽和江画纱的光环,那些对于陆砚安来说重要的人,说不定都会叛变。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砚安会养成多疑且无法轻易相信别人的原因吧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对劲,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我知道陆锦泽和江画纱会成为帝后,我为了阻止他们,欺骗了你。”

    这才是陆砚安真正藏在心里的秘密。

    在这个黑暗的箱子里,他睁着眼,却始终看不清面前的苏慢慢。

    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跟这个箱子一样,黑的看不到底。

    对面的小娘子很久都没有说话,陆砚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戳了一刀的沙漏。

    一直不停的往下漏沙子。

    他的身体在这股沉默中融化,他的灵魂也随着身体的融化而消散。

    “我知道了。”终于,对面的小娘子出声了。

    她说,“你出去。”

    他的身体彻底变成了沙子,只要一出这个箱子,他就会风吹散。

    可陆砚安还是伸手,打开了箱子,然后走了出去。

    屋内珠帘的声音未停,那声声阵阵,敲击着陆砚安的耳膜。

    男人站在那里,背脊无法挺直,他苍白的面容之上是一双被抽去了灵魂的双眸。

    “你把那座苏州宅子的地契拿来。”小娘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陆砚安一愣,他赤脚往前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拨开珠帘,然后拿过那张地契,递给苏慢慢。

    他的眼前是迷糊的,耳朵里是不停歇的阵阵嗡鸣。

    只有苏慢慢的声音穿透时空而来,让他产生本能的反应。

    小娘子依旧埋在衣服堆里,她伸出一只手,将地契收进去。

    然后又伸出一双手,张开十根手指头。

    “你把戒指给我套回来。”

    男人眨了眨眼,神魂归了一半的位置,终于重新拥有了思考能力。

    戒指

    陆砚安转头,看到苏慢慢扔在梳妆台上的那十个戒指。

    他走过去,拿过来。

    “你,跪下给我戴。”

    戒指触及到指尖的那一刹那,苏慢慢蜷缩起指尖,手握成拳头,不肯戴上。

    陆砚安心中有愧,他撩袍,跪在箱子边,然后托起苏慢慢的拳头,道“跪好了。”

    苏慢慢从衣物中露出一只眼,果然见陆砚安好好跪着,便终于张开自己的十指。

    陆砚安虽然还不知道苏慢慢在计划什么,但依旧十分细心的替她将十个戒指都戴了上去。

    戴好戒指,拿了大别墅的地契。

    苏慢慢的心情总算舒畅不少。

    她问,“你是真心希望我走吗”

    “自然不是。”陆砚安赶忙道“我只是,只是怕你生气。”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苏慢慢推开身上盖着的衣物,露出那双哭得核桃似得双眸。

    男人呆滞地抬头,看着坐在锦绣堆里的小娘子。

    她抬起手,正在观赏自己的十个戒指,然后挑了一个,朝陆砚安道“伸手。”

    陆砚安伸出自己的手。

    苏慢慢将那个戒指给他戴到手上。

    男人的手很好看,青葱白玉似得戴着一颗祖母绿的戒指,更衬得气质出众,一点都不老气。

    “陆砚安。”苏慢慢在箱子里坐直身体,面向男人。她深吸一口气,直直盯住陆砚安的脸。

    她觉得,陆砚安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她这么做的意思。

    小娘子伸出手,与男人十指相扣。

    她湿漉着眼睫,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安。

    “你,要进箱子里来吗”

    因为刚刚才哭过,所以小娘子的嗓子带着一股软萌甜意,她的嘴唇红艳艳的,带着濡湿的泪痕。

    两人的手越握越紧,带着某种暗示。

    陆砚安的目光穿透而来,死水一般的深潭变成了沸腾的热水。

    他握住苏慢慢的手,站起,弯腰,将人一把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箱子太小了。”男人贴着小娘子的耳朵,抱着她往里屋的床榻上去。

    苏慢慢紧张地攥住陆砚安的衣领。

    “你施展不开吗”

    男人脚步一顿,然后双手一松。

    苏慢慢躺进了厚实的被褥上。

    男人扯下床幔,低声开口,“嗯。”

    不求以后,只要今朝。

    苏慢慢紧紧抱着陆砚安,手指在他光洁白皙的脊背上划过,留下三道清晰的手指印子。

    “慢慢,我爱你。”男人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了最令人悸动的情话。

    “我也爱你,听澜。”,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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