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意带着龙卫满身萧杀到城门处的时候,就听到守城人汇报,舒将军持令牌出城了。
他的面色顿时一片阴寒,双手握拳,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又有龙卫掠到他身边,附到他耳边低声道“殿下,白承泽的尸体没有找到。”
白承意顿时一愣,眉头紧紧蹙起。
这时候,九公主正独自一人坐在后院那个她与四七私会过的房间里,而四七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
他的衣服已经换了,面上也再没有刚刚被找回来时触目惊心的血污。
苍白的面孔,因为没有了生机,面颊有些许凹陷。
这时候,没有了往日的满身冷意,少年的眉眼竟是出奇的透出柔和的模样。
九公主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半晌,忽然冷冷出声“才出去大半天,就把自己弄成这幅可怜样子蠢货”
可不就是个蠢货,救了她两次,跟她睡了两次,就当她对他有情,临出战前还巴巴偷看她。
不知死活的蠢货,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要不是模样还顺眼,真以为癞蛤蟆能吃到天鹅肉啊
九公主看着他,面无表情再度重申“你就是个蠢货”
还是个胆大包天,敢给她甩脸子的蠢货,可还没甩一会儿,被她一勾引,又立刻成了只公狗,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一辈子只知道听话和杀人,恐怕除了她都没碰过女人一指头,所以碰了她就当她是他的女人了
愚蠢,蠢得无可救药,还不知天高地厚
九公主咬牙看着少年没有血色的面孔,睫毛抖了抖,随即,整个人忽然颤抖起来,低下头肩膀抖动的越来越凶,身体整个都抽搐起来。
忽然,她猛地扑上去,默不作声,咬紧牙关便是朝着床上已经没有反应的人一阵拳打脚踢,她不说一句话,只是泼妇一样,仿佛有无边无际的恨意,恨不得将他撕碎了一般,疯子一样只知道埋头厮打末了,却又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忽然趴在他身上,身体整个颤抖起来。
不知多了多久,她才慢慢安静下来,却没动,就那么静静伏在他身上。
紧挨着她的身体,冰冷而僵硬。
不再是之前抱着她时充满力量和炙热,没有那强劲的心跳和干净清爽的气息,也不能再一边喘气大动着一边在她耳边唤她“公主、公主”
那时,她总会想到,还知道她是公主啊,狗奴才胆子挺大的
九公主无力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惨白面孔,眼泪忽然就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我白日里看着你呢你没看我的时候我都看着你呢”
她应该对他笑笑的,这狗奴才胆子大的很,都敢跟她置气的。
“你回来,好不好,只要你回来我以后对你好,对你很好很好,我不做公主了,我跟你去浪迹江湖,好不好”
他功夫那么好,在那么多的军阵中奋勇厮杀他必定能保护她,他们只有两人,谁也不理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不嫌他蠢的
她什么都不嫌的,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的,只要他能回来,哪怕跟她耍脾气,哪怕要她哄都可以,都可以的。
然而,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柔顺的躺在那里。
九公主忽然又是恶狠狠坐起来,狠狠一耳光抽到他面颊上,咬牙死死看着他
下一瞬,蓦然起身,撞翻了凳子踉跄着快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几乎被绊倒。
她的嘴唇颤抖着,手指死死握着门框,眼眶赤红一片丫鬟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扶住她,抚着她离开。
她猛地转身大步朝前走去,踉跄着像是逃跑一般,再不敢回头看那个房间。
一个奴才而已她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
这个时候,在雁门关败北的辽军已经连续奔驰近乎一夜后,终于赶回了大辽距离雁门关最近的一座城池,丰东城。
有了自己国家的城池最后盾,大辽军队在败仗加数百里奔驰后,终于安营扎寨修整。
而这时候,辽王正坐在王帐中,手中端着一杯酒,神情悠悠然,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战事的影响。
西门战通报后走进来,极为恭敬行礼,然后便是有些几不可察的愤恨加无奈道“他还没开口。”
辽王挑眉,轻笑一声“呵,还是个硬骨头不是说是个阉人嘛,怎么寡人觉得他比你要硬气多了。”
西门战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然后便是极为恭敬道“那是因为末将敬仰陛下雄才大略,甘愿为陛下马前卒,即便身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呵”大辽王轻笑一声,然后便像是起了兴致“走吧,寡人很好奇,还有孔雀蓝问不出话的人。”
西门战暗暗咬牙“西厂中有着世间最残酷的刑具,兴许是他见的多了”
辽王萧邺挑眉似笑非笑“若是如此,寡人改日让人拿些与你多看看,免得哪天我的西门大将军发现别的谁又雄才伟略,又忍不住抛下寡人忠心追随去了”
西门战猛地一震,连忙单膝跪下“莫将对陛下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天可明鉴”
话未说完,便是被辽王哈哈着打断“寡人就是说说,大将军起来罢,随孤一起去看看那个硬骨头的宦官。”
西门战领命,起身,躬身跟在辽王身后,头都不敢抬。
相对于唐皇雄才伟略下的温和持重,辽王萧邺更像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他看似时常说出的话没有逻辑,可若是有心去分辨,便能发现,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有深意的。
昏暗的油灯,黝黑又浸透了一层层血污的刑具,满地血水,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神情阴沉沉的几个行刑的暗卫躬身立在四周,中央空地上两道身影。
一道身姿窈窕,宝蓝色的裙装衬得身材更加凹凸有致,浓妆艳抹,眼角的眼线高高挑起成极为妖媚的弧度,只是那双勾人的眼睛里一片血腥凶残。
因为盛唐西厂的威名与威力,周边几个国家都效仿建立了自己的特务机构,大辽的特务机构叫孔雀翎,而这女子,便是孔雀翎的首脑,人称孔雀蓝。
孔雀翎乃至毒,而孔雀蓝则是毒中之毒。
同时,她也是之前潜进盛唐,在半路上抓走苏暖与九公主的人。
雁门关九公主婚礼上的行刺失败,地道被封,她带人在地道被封死的前一瞬通过地道逃回大辽,若是再晚上半分,她就要和其余手下一样,不是被围在城里杀死,就是在地道中被毒烟熏死了。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是,她费尽心思在雁门关城,在盛唐各处建立的据点暗哨全部都被拔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她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这个让她午夜梦回恨之入骨的人。
冷笑着看着眼前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男人,孔雀蓝眼底有难以察觉的惋惜。
他这样的人物,不该是这般结局,太过可惜。
皮鞭握在手里,她用鞭子挑起白承泽下颔,勾唇低声道“答应我,从今以后,加入孔雀翎,效忠我大辽你会有不低于在盛唐的地位,我保证。”
对于这样的人,她知道,陛下一定会重用。
已经被折磨成这般模样,他却愣是从头至尾一个字没说,甚至连一声都没吭,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而她现在也分明看出来,他,是在求死。
若非当时在战场上他被箭矢射中晕了过去,想必,他也不会让自己被活捉的。
看着眼前全身上下皮开肉绽找不到一处完好地方的男子,孔雀蓝视线微深。
若非他身份太过敏感无法蒙混过关,她也许不会对他下这般狠手哪怕他毁了她数年心血。
这样的一个人,比什么暗哨特务都强。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边通传辽王到。
孔雀蓝心里凛了凛,视线复杂看了眼垂着头被绑在木架上的白承泽只能再度扬起手中皮鞭。
又是啪得一声响,皮鞭带起血沫肉沫,他只是身体一僵却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辽王萧邺走了进来。
萧邺第一眼就看到那个身着白色里衣,却被血水尽数染透的身影。
白承泽
名字不错,人也不错,只是,跟错了人
萧邺缓步走过去,大咧咧坐到唯一的椅子上,孔雀蓝连忙躬身上前。
“还没问出来”萧邺似笑非笑。
孔雀蓝面上闪过少有的窘迫,眼底却有些复杂又担忧的神色,顿了顿,她沉声道“他重伤加重刑,疼的麻木了”
后边有孔雀翎的暗卫低声道“晕过去了。”
西门战便是一声低喝“泼醒他”
孔雀蓝眯眼看向西门战,西门战则是白了她一眼,丝毫不理会她的警告。
辽王萧邺没有说话,孔雀蓝只好朝身后人道“弄醒”
“啪”一盆水泼上去。
被绑在架子上的人,身体晃了晃,却没有醒过来。
接着就是连续两盆冰水,连他身上的血污都被冲刷的七七八八。
白承泽终于动了,然而,只是在醒过来的第一瞬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闷哼,接着便是再度没了声音。
他被灌了药,让他无法自尽,谁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在乎那些酷刑,他只是在等死。
即便是孔雀翎的暗卫,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都有些发憷。
难怪能掌控盛唐西厂那样真正可怕的大家伙,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意志力,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呵。”辽王萧邺低笑一声,看着那个已经重伤濒死的人,眼底满是兴味,还有些淡淡的可惜。
这样的人,若是能为他所用多好真是可惜了。
西门战仿佛看出了他的意思,连忙朝这边靠近几步,朝辽王拱了拱手,然后便是扬声道“据说,西厂大都督白承泽,从幼时便被净身,表面看着光鲜,其实却只是个阉人陛下想不想看看,这位大都督,和别的太监,到底有何不同呢”
他话音落下,顿时,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
孔雀蓝的眼底顿时涌出冷色。
西门战这是要羞辱白承泽
从白承泽被抓进来,孔雀翎内人再如何折磨,却也没人要如此行事,原因便是处于对一个强大并且有骨气的对手最后的尊重。
可以用刑,可以折磨,可以杀可若是如此行事,那便同样也是侮辱了自己。
他们是见不得光的特务,却也是人。
对于这样的对手,他们认同这一点他值得最后的尊重
可西门战
孔雀蓝心里想到,若是白承泽死了,她便杀了西门战这个无耻小人,权当为这个她敬重的对头献祭。
西门战根本不在意这些,从他投敌那一刻起,他便不需要灵魂了,更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他要的,只是辽王的宠信。
看到辽王没有反对,西门战面上的笑意更甚,示威性的看了眼孔雀蓝,然后便是沉声道“等什么呢还不把裤子给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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