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死之后（中）

    桌面上放着的是新闻周报，正中的标题是解密王伟腐败儿子杀妻成其政治转折点, 从第一行开始看起, 只见上面写着

    据报道，12月22日, 原省对外经济贸易厅厅长王伟，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新兴社京都12月22日电

    王伟简历

    有消息称, 王伟之子王培文，我报记者xxx，根据匿名来信进行实地走访, 获取第一手资料, 还原王培文杀妻案的真相。

    王培文, 男，, 其妻, 柳一一化名, 小河村人士, ，王培文与柳一一依法结为夫妻。

    对于王培文杀妻，记者先是去了王培文当年上过的学校，当年教导王培文的老师不愿意多谈, 一直说自己忘了, 走访的过程中, 遇到了王培文的小学同学, 贾某，听说了来意后，同意接受采访，访谈内容如下

    记者可以说说看你知道的王培文的事吗

    贾某当然。

    那时候都是在上小学，也不懂事。因为长相问题，就算是老师让我们多团结同学，但是大家还是不喜欢和他一起玩，唉。现在回想一下，真的是太小了都不懂事，他这样子又不是天生的，应该像是老师说的，得团结同学。

    没人和他玩，他的性格就挺孤僻的，刚开始不说话，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里啃指甲，从三年级开始，就喜欢在班上作怪，尤其是喜欢捉弄女同学，有些调皮的男生就和他一起玩，女同学对他非常有意见。

    记者你说王培文喜欢调皮捣蛋，他做了什么

    贾某我记得有一次，他把班长的头发直接用火烧了，差点烧到了小姑娘的脸，幸好人没事。小姑娘没了头发，哭哭啼啼，哭了一整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女生家长来了我们班里，让王培文和他们家姑娘公开道歉，王培文倔着不肯道歉。最后教导主任来了，把王培文还有女生，女生家长都带到教务处去。这事最后王培文也没道歉，女生转了学，就算是不了了之了。当年我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在根据我的猜测，应该就是王伟啊或者是王培文他妈找了学校领导，把这个事给私了了。

    还有一件事，我印象太深刻了，这事应该早点说，怪我。记者同志，我絮絮叨叨的，这事忘了说可就是我的罪过了。你要采访的话，我接下来说的事，得记录下来，我为什么觉得王培文杀人不奇怪，就是因为这事。

    记者请说。

    贾某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篇课文不是养蚕吗那时候的家庭作业就是养宠物，王培文当年养的是一只小兔子。有一天，他就把兔子带到了学校来。班长那次的事之后，班上女生都挺怕他的，因为王培文拿着小兔子，就有女生好奇地看。他呢，就把兔子耳朵一揪，拎了起来，说是要给大家看个好玩的。你猜猜看怎么了他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兔子给剥皮了，哎呦妈呀，我第一次知道，兔子原来还会叫，叫的那叫做一个惨。当时兔子叫着，他笑着，那场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女老师，我们班上的女生吓哭了，那个女老师直接吓吐了。

    前段时间，我听到消息说，他把自己的爱人活活打死了，好多人说不可能吧，活活打死，这也太残忍了，哪儿有人干得出来。一想到那次杀兔子的事，我就觉得，这事别人干不出，他还真干得出”

    在贾某的描述中，可以看得出王培文天性残忍的一面，在随后的走访中，对其他人的采访，证实了这一点。

    “柳一一还是个小姑娘呢，咱们院子里好几个比她大一点的姑娘还在读书。王培文也真下得去手，对，在外面也打过几次，劝说的时候，就有那个老郭打圆场，说这是别人家的家务事，管什么闲事呢要是知道会这样，就算是闲事也要管一管。哎，可惜。”

    “柳一一我不熟悉，小媳妇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咱们院子里也没几个人和她熟悉吧打人的事听院子里老太太提过，我对这种闲事不上心，不过男人教训教训女人，不是天经地义吗就是小王打得太过了。不过我猜啊，是不是这个柳一一在外头有人了，要不然怎么会打那么狠。小媳妇长得挺漂亮的。”

    “你说柳一一有人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了，王培文没什么正经工作，柳一一出个门都恨不得跟着，怎么可能偷人。”

    “柳一一怎么可能偷人。要是说王培文嫖娼，我倒是相信。对了王培文可不是嫖娼啊，记者同志啊，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他差点强了人”

    “如果要是说院子里谁和她关系最好，那就是我了。记者同志啊，我每次一想到她死了，我心里头就难受。这情况都说是家务事不好管，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我寻思不对啊，作为女人首先是个人，被打成这样，她哪儿被当做是个人这不是侵犯了她的人权吗是我鼓励她离婚，哎，我后来总想着，是不是因为提了离婚，所以她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被人活活打死，该有多疼啊，想一想就受不了。有时候又想，提了也好，如果分居这事，时间一到再打官司离婚，也就解放了，不用一辈子活在阴影下。

    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不过人真的很聪明，有次一块儿看新闻联播，关了电视，她可以把报道从头到尾再复述一边。人长得漂亮，细心又温柔，这孩子真可惜。要是能投个好胎，一定是顶尖的那种人物，我老太太保佑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嫁人也遇到好人家。要是能实现，我折损些寿数都甘愿。”

    柳素素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能够看到这样一段话，眼眶都有些发热，心中感念汪老太太的好意，她是真正的善心人。心中恍恍惚惚又觉得，是不是因为汪老太太的保佑，让她有了这样奇妙的际遇。

    环绕四周，这里是个读报社，出了一小部分议论的是国家政策，很多人都谈论她的死，王培文的恶行，还有王伟的违纪。

    她死后竟然能得到昭昭日月，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美好的像是绚丽的肥皂泡，或许在往上飞一点，就会被太阳烤的破碎。

    投胎到大康朝，对前生她总是想，她的死肯定是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瞧瞧吧，一个农村出来的小学文化程度的妇女，被丈夫打几下，有什么了不起是她自己身体不好，承受不住才会去了，她的娘家也不会替她说话，得了王家的钱，日子过得舒服又顺遂。对于王家来说，她嫁入不过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算得上什么呢王家很快就会把自己曾存在过的痕迹打扫的干干净净，王伟继续他的仕途，尤玉凤用足心思对付她眼角的皱纹，王培文或许晚点会再娶个农村姑娘，在她的身上，发泄他的愤世嫉俗。

    是谁替她主持了公道还了她迟到的公平和正义

    眼前的一切忽然开始倒退，东升西落的太阳成了西升东落，刚开始还捕捉的到痕迹，等到了后面，快的只是一闪，从喧闹的读报社转眼成了一片寂静，这是明亮的白色，白色的窗纱被半敞开的窗吹得微微扬起。

    房间里静谧，只能听得到规律的滴、滴、滴、滴还有如同破旧风箱一般的呼吸声。

    心电图监控发出的声音传到了柳素素的耳朵里，身子一僵，似乎意识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转过身，往下看去，躺在病床上的人正是曾经的自己。

    穿着蓝白色的病服，头上被纱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上面有浅褐色的血液还有淡黄色的药液。脸上肿的不像是她了，青一块儿红一块儿，就算是失去意识的状态，她的表情也是痛苦的。柳素素还记得那种痛苦，到了医院之后，只是艰难地一呼一吸，她听不到看不到，意识在一团黑暗之中，仍是奢求活下去。

    再看看她的肚子，已经消下去了，应当是被取走了腹水。王培文这一次打她，断了她的肋骨，她的腹部曾像是怀胎六月那样隆起。

    这是单人病房，她的床头还放着一束鲜花，粉色的蔷薇花瓣上还有露水，在水晶花瓶里娇美动人，给单调的病房里增添了一分色彩。

    原来她病重时候闻到的那淡淡花香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人在她的病床前放了一束花。

    这样的安排显然不是王家人的手笔，最后那次，她被打得太重了，他们不会浪费钱让她住这样的单人病房，那么是谁

    像是回应她的疑问，吱呀一声，门开了，走入的那人脚步和平常人相比有些不对，他走路一只脚轻一只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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