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一片愁云惨淡,都中午了也没人做饭,刘彩云在屋子里骂骂咧咧个不停“好个小贱人,我就知道她是个不老实的,养来养去,养出个白眼狼,当初就该将她给嫁人了我们家的房子肯定是她烧的,这小贱人平时太会装了,把我们瞒得好辛苦”
周家成按了按额头,没理会刘彩云,扭头问周大全“覃秀芳在乡下是什么模样”
他走的时候,覃秀芳才14岁,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她挺沉默寡言的,声音也细声细气的,不像小兰这么跳脱冲动,在家里就像个隐形人一样,没什么存在感。
当然她今天看起来也仍是文静秀气,不过这种文静又跟记忆中的隐忍不同,她如今的城府明显深了许多,连他都有些看不透。旁的不提,就今天这事被米嫂子她们撞上,回来后,周家成怎么想也觉得不是个偶然的事,总觉得一切都是覃秀芳计划好的。
否则为什么米嫂子她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上午就来了,而且还好巧不巧地听到了他们说的话,激起了她们的众怒。
周大全也觉得如今这个覃秀芳陌生“不是这样的,她以前是真老实”
这一点周大全可以确定,虽然跟这个儿媳妇接触不多,但前几年上山下田干活,两人都是一起,覃秀芳经常帮他打下手,卖没卖力这点他不会搞错。
要换了如今的覃秀芳恐怕早想法子偷奸耍懒了,又怎么会任劳任怨地跟着他顶着大太阳在地里从早忙到晚。
周家成吐了口气“她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爹,你仔细想想,一个人的变化总不会毫无征兆。”
周大全想了想“大概是你回来了这个得问你娘。”
周大全也说不清楚,毕竟除了地里干活的时候,他跟这个儿媳妇接触不多,一整天也说不上话。
刘彩云是个细心的“好像是你要回家的消息传回来后,她竟然自己跑去了康大江家看病买药,连吃了好些天。”
乡下人受点风寒之类的小毛病,很多都舍不得钱,全靠自己抗过去,但覃秀芳那阵子吃了十来天的药,家里一天到晚都弥漫着一股中草药味,所以刘彩云记忆尤深。
他要回来是好事,覃秀芳当时应该还不知道他在外面跟姚玉洁结婚了,那她这么积极的看病,应该是为了他。
这一点也得到了周小兰的证实“去大舅家她都还带着药呢,说是要身体好好的等二哥回来,不要让二哥看到个病秧子。”
这么说,其实覃秀芳一直是个心里很有成算的人,是他们低估了她。
不过她能这么快适应城里的生活,倒是有些超乎他的预料。周家成又问“知道覃秀芳以前家里面是干什么的吗”
刘彩云撇了撇嘴“谁知道啊,反正都死光了,就她一个,哪怕以前家里再阔绰,如今也是个破落户。”
这倒是,即便她家里祖上阔过,那也都是老黄历了,如今就剩她一个人,没什么好提的。
提起过去啊,刘彩云就止不住的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用那一袋子红薯换这个白眼狼。她真是害惨了我们,不行,家成,咱们还有三块银元在她那里呢,咱们得去要回来”
周家成一把拉住了她“你还嫌我背的处分不够是吧非要让上面把我开除出部队你才甘心”
听到这话,刘彩云怕了,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会呢,当初那三个银元说好了给她保管的,咱们是,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呀,这个部队也要管吗”
就只惦记着那几块钱,周家成按了按额头“她不会给的,要是闹到部队,咱们讨不到好。娘,跟她离婚这个事我理亏,那三块银元就当我的给她的赔偿,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刘彩云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凭什么,那就是咱们家的钱。”
“就凭人家攀上了米嫂子几个做靠山”周家成没好气地说。
别看那几个女人都是乡下来的中年妇女,粗俗大字不识一个,但架不住嫁的男人有出息。
她们的男人干革命比较早,资历深,不是周家成这样一个小排长能比的。如今这些女人如今明显是要给覃秀芳撑腰,连毛政委见了她们都要好好说话,周家成可不想跟她们撕破脸。
听完周家成的分析,刘彩云讪讪地闭了嘴。
周小兰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覃秀芳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自己怎么就没结交上毛嫂子几个呢早知道跟这几个粗俗的女人套套近乎,要是被她们看中了,回头给她介绍个军官做对象也不错啊。至少比她哥介绍的那些大头兵强。
一家人各怀心思,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以前最看不上,可以肆意使唤的人,如今却过得好像比他们还滋润
进城这日子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刘彩云都有些想念乡下的日子了。家里也就唯有周小兰不后悔,她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勃勃野心,覃秀芳一个孤女都能做到的,她肯定也能。
周家成看着因为嫉妒面目全非的周小兰,再次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样的米养大的,小兰怎么就没学到覃秀芳的一半呢,有什么都写在脸上,做事冲动不靠谱
更糟糕的是,他好似也在步小兰的后尘,一步一步地沦为笑话。想到下周要在大会上做检讨,周家成心情就糟糕透了,也无心跟这些只会拖后腿,毫无助力的家人多说。
他按住额头“爹,你管好娘和小兰,暂时不要去找覃秀芳。”
儿子这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刘彩云很不爽“她把咱们害这么惨,就这么算了”
“不算怎么办你消停消停吧,娘,我还想升职加薪过更好呢,没空天天去找一个村姑的麻烦。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的事我给她记下了,我就不信,米嫂子她们会一直护着她”周家成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显然心里也是恨极了。
周大全连忙道“家成说得有道理,现在覃秀芳遇上了贵人,咱们先别理会她,等那些贵人忘了她,没人给她撑腰的时候再说。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家成的前途,家成有出息了,要教训一个女人还不容易”
儿子丈夫都这么说,刘彩云只得拉着周小兰表态“知道了,我们娘俩最近不会去找她的。”
安抚住家里人,周家成终于放心了“嗯,我去看会书,中午饭不用叫我了。”
刘彩云想叫他,但又被周大全阻止了“别喊了,孩子心里烦,然他一个人呆会儿。”
最后一家四口吃了顿没滋没味的饭,桌子上,刘彩云忽地说“他爹,覃秀芳卖吃的很挣钱吗”
周大全瞅了她一眼“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刘彩云放下筷子说“我这不是想,她能做,咱们怎么不能做你看姚玉洁她家里也是做买卖的,有几个臭钱就眼高于顶,动不动就回娘家,几天都不回来,还朝咱们甩脸子,丝毫没把咱们当公婆的放在眼里。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她家里有钱吗咱们要有了钱,还用看她的脸色而且咱们还可以把覃秀芳的生意抢过来,到时候她没生意,没钱了,饭都吃不起,要么去讨口,要么回乡下,也不会在这里惹人厌了。”
周小兰一听也激动坏了“对啊,爹,娘说得对,覃秀芳一个人都能做的事,咱们也可以办到啊,等挣了钱,我看姚玉洁还敢不敢动不动就跑回娘家。她要真跑了,再给咱二哥娶个更漂亮的就是。”
最要紧的是等挣了钱,她就可以买各种新衣服了,谁还稀罕姚玉洁的旧衣服。而且以后她也可以像姚玉洁一样被人称呼“大小姐”,身份地位跟现在完全不同,找的男人肯定也比现在这会儿介绍的强。
周大全被她们母女俩说得有点心动,谁不希望家里宽裕点,日子好过一些。无论换了哪个世道没钱都寸步难行。
虽然他表面上一直挺维护姚玉洁的,但他心里清楚,姚玉洁是看不上他们这农村来的公婆的,嫌他们没文化,嫌他们土,嫌他们不爱卫生。要是回头他们老两口也有钱了,姚玉洁还敢这么对他们吗
只是周大全到底跟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没做过买卖,真让他做,他有点心虚“这个事不简单,你们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啊,他爹,覃秀芳一个连账都算不清,钱也没摸过几次的黄毛丫头都会做,咱们怎么就不行了而且她顶多也只有三个银元的成本,说不定还要不了,她都行,我们怎么不可以”刘彩云撇嘴说。
周大全一想也是,覃秀芳无依无靠,又年轻没经验还不会算账都能做买卖,他们一家这么多人,还有周家成这边的人脉关系,怎么也比覃秀芳强。
不过他的性格到底比较保守和谨慎,哪怕心动了也不会马上付诸实践“你们不要急,回头我去打听打听覃秀芳都卖些什么,生意怎么样,每天大致有多少进账再说。”
刘彩云和周小兰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欢喜。
“成,他爹,你好好打听清楚,再问问她都去哪里卖东西,咱们也去,那地方人肯定多。”
周大全也这么觉得“成,我知道了。“
覃秀芳不知道周家人算计她的钱不成,转头就惦记上了她的买卖,想取而代之。
她这会儿心情很好,终于摆脱掉周家人了。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跑来问她要钱,找她的麻烦。覃秀芳感觉套在脖子上两辈子的枷锁被砍断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有种新生的感觉。
她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轻松舒适笑话回去。
老板娘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她脸上疏朗开阔的笑容,有些了然“麻烦都解决了”
“嗯,今天谢谢虞姐了。”覃秀芳诚心诚意地说。周家人一来旅馆找她麻烦,老板娘就让她男人从后门出去,在街上找到覃秀芳,告知了她这个事,让她提前做好准备,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巧刚好赶在那么合适的时间出现。
老板娘摆了摆手“谁让你叫我一声姐呢秀芳,你该多笑笑”
如今这模样才像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孩子嘛,哪像以前,眉眼间总夹着一抹轻愁,看起来老气横秋的。要她说,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样子才可爱
覃秀芳没料到自己在老板娘心里是这副模样,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好,我尽量。”
老板娘点头,放下笔问她“时间不早了,你一个人回去也懒得做,今天中午跟我们一起吃吧”
说话间,她男人已经端着菜出来了,一个炒得黑乎乎的莴笋片,还有一道切得有小指粗的萝卜丝。
这菜看起来就没食欲,难怪老板娘老偷偷在替客人点菜的时候夹带私货,自己也点一两道呢,真是为难她了。
覃秀芳挽起袖子说“还有菜吗我再做一个。”
闻言,老板娘高兴极了,马上丢下笔,把她拉进后院“有呢,今天你姐夫买了一条鲢鱼回来,不知道怎么下手,养在缸里呢。妹子,咱们今天吃酸菜鱼吧”
说起吃的,她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
覃秀芳也被她这种纯粹简单的快乐给感染了“好,我来杀鱼。”
老板娘高兴地围着她,说要打下手,但等杀鱼的时候,看起来胆子很大的老板娘立即转过了身,看都不敢看。
覃秀芳见了倍觉好笑“虞姐,你去前面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老板娘有点不好意思“这哪行,说好要给你打下手的。”
“真的吗你确定”覃秀芳举起杀害去了内脏,清晰干净的鲢鱼,将鱼嘴对着老板娘。
老板娘吓了一跳“算了,这个事还是交给你吧,秀芳,辛苦你了。”
说着,她踩着高跟鞋赶紧跑出去了。
覃秀芳好笑不已,提着鱼进了屋,砍鱼头,剔骨,切片
这顿迟来的午饭吃过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覃秀芳难得休息,她什么都没做,回到屋子里反锁上门,好好地睡了一觉。这一觉她睡得特别沉,特别安心,一个梦都没做,等醒来的时候,浑身舒畅,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呼了口气,覃秀芳坐了起来,先将豆子泡上,然后简单做了点糊糊吃就赶紧去部队扫盲班上课。
今天她去得比较晚,不过米嫂子她们已经占好了位置,一看到她就兴奋地招手“秀芳丫头,这儿”
覃秀芳赶紧过去,坐在米嫂子身边,看道她们今天不光带了毛线球,还有带鞋垫的,说话的同时,她们手上的动作也飞快,没有停过,真正的是一心两用。看她们这架势,势必要学习干活两不误坚持下去了。
覃秀芳虽然不大赞同,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摊开了本子,复习昨天学习的内容。
她这么认真,让其他人很有压力。几人对视一眼,米嫂子说“秀芳,你也太较真了吧,回去还写了这么多字”
昨天学过的十几个字,覃秀芳都各抄写了十几遍,工工整整的,写了好几页。看得米嫂子几个很汗颜。
覃秀芳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学习。因为她们觉得自己都一把岁数了,孩子都那么大了,学知识有什么呢她们之所以来上这个扫盲班,也不过是想表现得很进步,跟丈夫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说,以保护自己的婚姻罢了。
但她们不知道她们能坐在这里认字是多么的幸运。
这么大的部队也不是没有其他随军的文盲嫂子,但来扫盲班的却只有寥寥不到十人。其他的人要么是被繁重的家务或是没完没了的生育所牵绊,要么就是家里的男人反对。
没错,是反对,别看有些男人嚷着要找个有文化、有共同追求的女同志做伴侣,可真轮到他老婆上进追求进步的时候,他们却未必支持。
嫂子们都是好人,都是苦命的女人,说是幸运,那也只是相对的,如果没有大的改变,她们这辈子也就遵循上一代的轨迹,在伺候老人、男人、孩子和没完没了的家务中度过了。
不过如果她们要是有了文化,这一切都会与众不同。建国初这段时间,国内极具缺乏人才,连识字的人都不多,一个会打算盘会算账的都能去做会计,高小毕业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个文化人。
只是贸然跟她们说学习的重要性,突兀不说,她们也不会相信。
覃秀芳琢磨着自己要怎样才能调动她们学习的积极性,让她们重视学习这件事呢
一节课下来,她也没想到办法。为了让脑子清醒一点,覃秀芳打算跟米嫂子一起出去透透气,回头的时候却看到周家成坐在最后一排,估计是临近上课的时候才悄悄摸进来的。
覃秀芳装作不认识他,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米嫂子见她这副反应,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别过头挽着覃秀芳出去了。
周家成看着两个女人高傲的从他身边经过,心里很不是滋味。今天这事还没大规模地传出去,但等他下周上台做了检讨后,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都会在背后议论他。
要依他以前好面子的性格,他估计就不来上这个破扫盲班了。但如今他的腿不大好,又在档案上记了一笔,在部队里的前程肉眼可见的有限,周家成不得不另想退路。
最好的办法就是转业去政府机关,不过依他现在的军职转业也是去做小科员、办事员,他家里又没背景,想在里面升迁只能靠自己,那识字就不可避免地要被提上日程。不然没背景,自身又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在机关里出头
所以哪怕知道来上扫盲班会碰到覃秀芳和那几个嫂子,被人西落笑话,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他一向会审时度势,对他来说,前程自然比面子更值钱,该放的时候就放。
可刚才覃秀芳和米嫂子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很心塞,浑身都不舒服。
这边,米嫂子拉着覃秀芳出门悄声说“真是厚脸皮,还好意思来呢”
覃秀芳不想被人听了去,轻轻拍了拍米嫂子的手“嫂子消消气,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对了,明早你们早点来吧,我给你们留豆花吃。”
豆花的做法不难,但非常麻烦,耗时耗力,所以很多人都宁愿花钱买一点,也不想自己动手做。
米嫂子嗔了覃秀芳一眼“这是你的买卖,你还是拿去卖吧,咱们在自己家里吃就行了,反正也要给那些老的小的做”
“那行。”米嫂子说得有道理,覃秀芳也不勉强。最关键的是,她突然想到了劝她们好好识字的办法了。
等到次日,嫂子们来旅馆找她的时候,覃秀芳把她们领进后面的小房子,笑眯眯地说“谢谢几位嫂子的帮忙,今天我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见面礼送给嫂子们,希望你们别嫌弃。”
米嫂子她们意外极了,既欣喜又浅笑着责备覃秀芳“你这孩子,有这份心就行了,嫂子们家里不缺,不要你的,你有钱自己攒起来做嫁妆,都大姑娘了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那可不行,东西已经买了,你们若是不要,我也用不完浪费了。”覃秀芳打开布包,亮出里面的礼物,一一递给嫂子们,“这是我给嫂子们准备的笔记本和铅笔,等咱们会写字了,再换成钢笔。”
笔记本是红色的,巴掌那么大,外壳上还包了一层塑料,看起来非常精致耐用。
嫂子们见了就欢喜,握在手心爱不释手“秀芳啊,这得花不少钱吧,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你还是把它给退了吧”
“对,退了吧,咱们家那口子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本子呢”就连最爱掐尖冒头的白嫂子也主动说道。
覃秀芳指着米嫂子的笔记本说“嫂子,你翻开第一页。”
米嫂子翻开,发现扉页上写着两行字,不过她才上扫盲班,又一心二用,因而并不记得这字“这是什么,秀芳”
覃秀芳指着字,一字一顿地教她“赠米嫂子,祝米嫂子学习进步,下面这个落款是我的名字。”
风风火火的米嫂子老脸一红,声音都低柔了几分“点名了送我的啊”
“对啊,我也不会写,让书店老板写的,他的字写得好吧,希望以后咱们也能写出这么好的字。”覃秀芳笑盈盈地说。
其他几个嫂子也打开了笔记本,扉页上都是同样的字,只有中间的姓不同。嫂子们问“这也是写着赠给咱们的吗”
覃秀芳含笑点头说“对,除了姓不同,其他的字都是一样的,这是我对嫂子们的深切祝福。嫂子们喜欢吗”
米嫂子将本子按在心口,不住地说“喜欢,喜欢秀芳,谢谢你,这是我活这么多年,第一次特意有人精心给我准备礼物。”
其他嫂子也是一脸喜色,手扶在首页的字上,轻轻摩挲“原来我的姓是这么写的啊,真好看秀芳,谢谢你”
覃秀芳由衷地笑了。她就知道嫂子们肯定会喜欢这份礼物,这世上谁会不喜欢别人精心准备的礼物呢
她昨天想了很久,嫂子们之所以不爱学习,除了觉得一把年纪了,念书没什么用以外,还有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经济原因。
这些嫂子都是从乡下来的,过惯了苦日子,特别节省,哪怕来上扫盲课了,她们也舍不得买个本子买支笔。但后世有句话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充分说明了书写的重要性,而且也只有记录在本子上,她们回去了才能抽空看一看,记一记,巩固巩固。否则光凭每天这两个小时,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忘记。
但学到后面,她们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记住,肯定会丧失学习的兴趣,觉得来上这个扫盲班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做家务,最终彻底跟学习无缘。
而她现在就是要激起她们的兴趣和使命感。嫂子们以后肯定舍不得浪费了本子和笔,依她们这节约的性子,必定得物尽其用。但因为这是她们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而且还写了她们的名字,她们肯定也不舍得轻易送给丈夫或是孩子用。
这样一来,她们会认真学习的概率就高多了。
看着她们兴奋的脸,覃秀芳想这份礼物算是送到她们心坎里去了。她相信,她们不会辜负这个本子。
果然,米嫂子郑重其事地收起本子率先说“秀芳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这么郑重而又珍贵的礼物。你放心我,我一定好好保管爱惜这个本子的。”
其他嫂子也马上跟着表态。
覃秀芳笑了笑说“嫂子们,本子不是拿来珍藏供起来的,它们的使命就是用来写字,物尽其用才是它们最想要的。嫂子们,你们要真想感谢我这番心以,那咱们就一起学习,争取在结业考试的时候全员通过,将我们的名字漂漂亮亮地写出来,你们说好不好”
“没错,我的名字这么好看,我想自己写出来。”白嫂子两只手握住本子,激动地说。
其他嫂子也纷纷表态。
覃秀芳适时地说“好,那咱们一起。争取不要输给了坐在后面的男同志们他们现在跟咱们一样,都不认识字,大家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我不相信咱们女同志会比他们差”
这句话激起了女人们的斗志,这时候敢于走出来参加扫盲班的妇女都是有点想法和志气的女人。
她们立即表态“对,咱们不能输,回头我就好好学,争取字写得比我家那口子都好。”
覃秀芳翻开自己的本子“好,那咱们每天写一页,前一天学过的生字,第二天都要写两行,这样第二天才不会忘。”
她把自己这两天写的字给嫂子们看,表示这并不难。
嫂子们看了之后都很吃惊“呀,秀芳你都写这么多页了啊”
覃秀芳害羞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想着笨鸟先飞吗对了,我有个练字的法子,就是找本旧书,每天学了哪些字,都从上面找出那个字,照着书上练,你们看我今天早上写的这几个字是不是昨天写的稍微好一些。”
没有字帖,覃秀芳想出了这么一个简便又可行的办法。
“诶,还真是呢,看来练字也不是那么难嘛。”嫂子们看覃秀芳都有了进步,自己也有了信心。
覃秀芳又给她们传授了一些自己学习的心得,识字、写字这种事没有什么特别的窍门,熟能生巧而已,课堂上学了,回家可以抽些零碎的时间翻翻本子,比如洗衣服的时候,可以坐在院子里一边错衣服一边念一念前一天学过的生字,在脑子里想想这个字的写法,反复的念,看的次数多了,就记住了。
练字也一样,多练习,反复练,跟书上本对着练,渐渐地就写得好看了。
她尽量把这个事说得简单些,给嫂子们一些信心。
本来今早大家是商量来做豆腐干的,结果全去讨论怎么学习练字去了,最后大家商量好,每天练一页,去上课的时候,大家都把本子拿出来彼此督促,然后读一读前几天学过的字,看大家会不会,算是结成了一个临时的学习小组。
等她们意犹未尽地商量完已经十点多了,覃秀芳知道她们一会儿还要回家做饭,赶紧招呼道“嫂子们,咱们做豆腐干吧”
没有机器,只能靠自然风干,当天做的当天肯定吃不了,做完后,覃秀芳又将昨晚回来准备好的牛皮纸包,一个塞了一包给她们“这是我以前做的,嫂子们带回去尝尝看喜不喜欢”
米嫂子她们很不好意思“哎呀,秀芳丫头,咱们都没给你准备见面礼,结果到你这儿却是又吃又带的,多不好意思。”
覃秀芳笑着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嫂子们就别计较了,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像嫂子们要操持一家老小的生计,一块钱都要掰成两半花。”
这话可是说到女人们的心坎里了。大家都说你男人有出息了,你跟着进城享福了云云,其实呢,男人工资就那么点,一家这么多口人,要顾老的,又要顾小的,不精打细算,这日子根本没法过。
“哎,还是秀芳理解咱们。要是咱家那口子能有秀芳这么会想就好了。”嫂子们纷纷感叹。
覃秀芳赶紧扯了个笑容“你们可不能这么说,不然回头首长要找我麻烦了。”
“他敢”白嫂子怒道。
覃秀芳掩嘴偷笑“不敢不敢,不过嫂子你们再不回去,待会儿他们恐怕要来找你们了。”
哎,这倒是。几个嫂子恋恋不舍地走了“秀芳丫头,你真懂事,跟你说话真有意思,有空来咱们家做客。”
“对,改天我收拾一下,你过来咱们家吃饭。”白嫂子也热情地招呼道。
覃秀芳一一笑着应下,将她们送出了门。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她们学习小组一改先前的颓废,大家前所未有的热情,认字写字特别认真,搞得老师频频表扬了她们好几次。被点出来表扬,嫂子们的干劲儿更足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二这天,也就是周家成在大会上做检讨的日子。
这个事已经私底下在部队里传遍了,前一晚上课的时候,米嫂子特意问覃秀芳了“秀芳,你明儿要不要来看周家成做检讨”
覃秀芳摸了摸鼻子“这不合适吧。”
虽然去看周家成做检讨挺有意思的,但她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肯定也会备受瞩目,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覃秀芳并不想去当猴子,这种风头还是让周家成一个人出吧。
“你真不去”米嫂子再次向她确认了一番。
覃秀芳肯定地点头“不去,痛打落水狗这事就别做了,免得狗急了跳墙。”
米嫂子几个被逗笑了“你可真小心。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免得待会儿其他人说闲话,惹你生闲气,回头咱们跟你说就是。”
“对,秀芳不去也没关系,反正这个事已经悄悄在家属区里传遍了,明天肯定很多妇女去看。毕竟是咱们这里头一个因为前妻做检讨的嘛看看他上去丢了脸,能不能杀杀这些负心汉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白嫂子幸灾乐祸地说。
男人发达了抛弃糟糠,她们这些没被抛弃的,心里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尤其是看到那些男人们转头就娶了年轻漂亮的,心里更是愤怒。可她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憋在心里,如今碰到周家成因为这个栽了,要做检讨,可不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自是不能错过。不过她们,其他嫂子也都要去凑热闹。
覃秀芳见她们比自己这个当事人都还激动,心想,周家成运气可真不好,正好撞到木仓口上。明天,他就要声“名”远扬了,只不过是臭名
不过覃秀芳相信,这还只是个开始。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次日,她还没来得及看周家成的笑话,反而先碰到了刘彩云母女。
这无耻的母女俩竟然先来一步,占据了她往日卖豆花的地方,而且两只木桶里装的也是豆花,明摆着来抢她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920:31:142020093022:1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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