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墓前跪了多久,覃秀芳的下肢都麻木了,她才站了起来,吸了吸鼻子,环顾了一周,在山坡上找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覃秀芳过去捡起石头,回到墓前,蹲下身,食指指腹依依不舍地抚过墓碑上的名字。
这是沈一飞一笔一笔写下的,她很不舍。但她不能让人知道沈一飞曾经来过周家村找她,因为这辈子在元宵节之前,他们还不认识。
所以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地埋葬在这片山花烂漫的山坡上吧
覃秀芳的眼底闪过一抹决绝,她拿起石头用力地在墓碑上划过。
“秀”字中间出现了一道划痕,将这个字分成了两半,但这还不够。覃秀芳拿起石头继续划,一下一下又一下,不停地重复,不知过了多久,墓碑上的字全变得模糊,再也认不出写的是什么,她才停了下来。
怔怔地看了墓碑几眼,覃秀芳下了山,来到小河边洗手。等手上的泥土洗干净后,她才发现,她的手指被石头磨破了,布满了细碎的伤口,火辣辣的。覃秀芳找了刚冒出头的黄荆条,掐了一把嫩嫩的叶子搓成末敷在伤口,止住了血,这才下山。
刚回到村子里,她就看到郝丰和路定生匆匆而来。
见到她,两人齐齐松了口气“你上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就到处转了转,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覃秀芳歉疚地说。
“没事,回来就好,你以后去哪里跟我们说一声,我们陪你去,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郝丰说着说着才发现,覃秀芳的眼睛又红又肿,两只手上也全是伤,他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是有人欺负你吗”
覃秀芳顺着他的视线明白了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连忙摇头,自嘲一笑说“现在这个村子里谁还敢欺负我啊就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有点难过。我没事的,天快黑了,回去吧”
郝丰想起她的身世,料想这个地方于她而言痛苦多过快乐,便没有多问“嗯,走吧,饭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了。”
果然,覃秀芳回到唐家,发现唐家桌子上摆了好几个菜,甚至唐大山还杀了一只鸡招待他们。
这可真是太让他
们破费了。
非亲非故,以前也没什么交情,唐大山如此隆重,真是滑稽。覃秀芳又想起离婚的时候唐大山来做见证人的态度,这人啊,果然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罢了,走的时候把这些都折算成钱,多给他一些就是,至于其他的,她就一个普通的小饭店店主,也帮不上。
覃秀芳想开了,含笑坐下,跟唐家人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吃饭。唐大山不好意思拉着她一个姑娘家一直说话,就跟郝丰他们俩聊天去了。男人们凑在一起喝酒聊天,女人们吃完后也坐在院子里聊天。
唐大山的老婆、儿媳妇、女儿都坐在院子,一边忙手工活,一边跟覃秀芳扯东扯西的。
覃秀芳跟她们以前都没有任何的来往,彼此也不了解,根本没什么可聊的,但主人家拉着她说话,她也不好这么早就回屋。
聊了没几句,女人们就打听起城里的情况,说着说着还问覃秀芳改嫁没有。
覃秀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索性主动开口,掌握了话题“还没,不过有对象了,我爹娘的战友介绍的,也是军人,就普通的军人。至于城里啊城里要说有什么好,那就是女娃娃也能上学念书,进厂做工赚钱拿工资。”
“真的女人也能念书,还能去那什么大的厂子里挣钱”在封闭的小山村里,这种事无疑非常新鲜。女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这上面来了。
覃秀芳跟她们聊了一晚上,全是讲城里的新鲜事,让她们大大地开了眼界,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大家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在,乡下人节省,舍不得点太久的油灯,几乎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彻底黑下来,覃秀芳总算能回到房间里休息了。
她躺在陌生的床上,四周是陌生的味道。
不知是认床,还是有心事,明明赶了大半天路,下午情绪又大起大落,晚上还陪聊了一会儿,应该很困才是,可覃秀芳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沈一飞的脸,他这辈子吊儿郎当的样子,上辈子沉稳儒雅的样子,还有墓碑上力透纸背的“覃秀芳”三个字。
又想起第一次见们,他自来熟的样子,明明没见几次,他对她的态
度始终很亲近,让她帮忙画画,在他们要行动前,带她去放河灯祈福,安她的心。
其实他早就给了她许多暗示,只因为他这辈子的性格跟上辈子相去甚远,所以她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生生错过了这么久。
其实是她想岔了,人哪能不变呢。二十岁意气风发的青年和六七十岁坐在轮椅上,自理都困难,过一天少一将就木的老人,能一样吗
不管怎么变,他还是他,这就足够了
翻来覆去,在床上摊了大半夜的煎饼,覃秀芳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她又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进城后因为不识字,连路标门牌号都不认识,生活极其不便。覃秀芳去超市买东西时,连上面的说明都看不懂,有时候都弄不清楚包装袋里卖的是什么。
这让她萌生了识字的想法,她用了好几天做心理建设,才鼓足了勇气,找到沈一飞结结巴巴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说完后,她两只手紧张地捏在一块儿,忐忑不安地等着沈一飞的答复。
沈一飞没让她久等,转了一下轮椅,将书桌让了一半出来,然后说“拿把椅子过来,放这儿。”
覃秀芳把椅子放在他旁边。
沈一飞让她坐下,接着从书架上拿了一个本子,提起钢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大字“覃秀芳”,接着将本子推给了她。
“这是你的名字,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覃秀芳不识字,但她给周立恩带孩子的时候,看过孩子们写的字,东倒西歪,张牙舞爪,不像沈一飞写的这三个字,简直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
覃秀芳受到了鼓舞拿着笔,模仿他的字,学着写自己的名字。
但有的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易。明明看沈一飞写她名字的时候特别轻松,笔下一滑,她的名字就出来了。可轮到覃秀芳动笔,她却发现,她写出来的字比周立恩的宝贝儿子写的还难看。
练了整整一页,也没有一点进展,字一个比一个难看。
覃秀芳苦恼地捏着笔,沮丧到了极点。
在书架前看书的沈一飞似乎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推着轮椅过去,低头看了一眼纸上歪歪扭扭,斗大的字。
覃秀芳察觉到他
的目光,很是不好意思,手按在纸上,丧气地说“算了,我太笨了,不学了。”
“坐下。”沈一飞叫住了她,另外拿了一支笔,摊开一个本子在桌子上,“跟着我写,先写一横”
他一笔一划地教她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那个下午,覃秀芳不知疲倦地练字,不知道练了多少遍,直到她能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沈一飞将书桌让了一半给她,督促她每天在那里练一页的字。覃秀芳写啊写,写得手都痛了,她抗议地举起了手,发现自己手上红红的,布满了细碎的伤口。
这些伤仿若一道光,打破了她的梦境,她陡然醒来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昨天留下的伤,有些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梦,竟然跟现实结合在了一块儿,真真假假,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躺在床上平息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了郝丰的声音“秀芳,醒了吗”
“醒了,这就起来了。”覃秀芳想起今天还要给她娘迁坟,顿时将诸多念头压在心底。
这一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上午要去购买需要的各种东西,办伙食招待来帮忙的村民们。
到了午后,阴阳先生算出来最合适的时间,几个青壮年生肖属相跟她娘不相克的男人打开了墓。
说是墓,其实就是一个土坑。
她们是外来户,没有亲人,家里又穷得很,她娘去世后,一把火烧了,将骨灰装进了一个非常旧,不知有多少年的土坛子里,挖了个坑就埋了。后来还是覃秀芳捡了一些石头去旁边砌了个简单的墓,连墓碑都没有。
当时的简陋倒是方便了这次迁坟。
覃秀芳将装骨灰的坛子抱了出来,小心地擦干净上面的泥,然后用提前准备好的干净土布包好,准备带回去,先放在她买的房子里。等过一阵子去把养父的坟也迁了过来,再将他们俩一起合葬,生同衾死同穴。
迁好坟,已经是大下午了,没有车想在天黑前赶回县城根本不可能。他们决定再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坐村里的牛车去县城。
将养母的骨灰带回去后,覃秀芳还有一件事不放心。
她寻了个借口,又去了一
趟康大江家。
康大江两口子看到她很高兴,丁怡直说“秀芳,你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做饭,晚上在这里吃吧。”
“不用了,婶子,我来找你们是有点事想委托你们帮忙。”覃秀芳叫住了丁怡。
康大江两口子坐了下来“什么事,秀芳,你说。”
覃秀芳垂下眉说“是这样的,我昨天听说有人在山上给我建了一座坟,我这不是没死吗建坟立碑,多不吉利,我昨天去山上看到就气得将碑上的名字给划了。可回去后,一想还是不舒服,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到这座坟,但时间紧迫,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康叔,我想麻烦你抽个时间去把那个坟给平了,你看方便吗”
给活人立碑建坟,这个事乡下人挺忌讳的。
康大江两口子都理解覃秀芳的顾虑“成,这个事就交给叔,你要不放心,我这就去给你平了。当时那个小伙子给你建坟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着,他可能比较着急,加上在村子里也没认识的人,没人去帮他,所以坟挖得不深,平掉很简单的,一会儿就能弄好,我这就去。”
能够尽早解决掉这个坟自然是好事。
覃秀芳感激地说“谢谢康叔。”
“小事。”康大江扛着锄头上山去了。
丁怡留覃秀芳在家里说话“那个给你建坟的人,你认识吗”
覃秀芳迷茫地摇头“我听说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我是去了江市才认识了不少穿军装的年轻人,应该不是他们才对,我也不清楚,婶子有什么线索吗”
丁怡摇头“没有,那个男人穿着军大衣,来到咱们周家村就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听说你被烧死在老屋子里后,那个年轻人的脸色变得好吓人。他腰间别着枪,当时周家的人全噤了声,生怕他干出什么事来。不过他在周家的房子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大家都以为他找不到就走了,结果等第二天一大早,你康叔上山采药,就看到大清早的他在山坡上挖坑,挖好后将一个小坛子埋进了土里,然后立了块碑,在碑前站了一会儿才走。等他走后,你康叔去看,发现是给你立的碑。当时村子里还猜测,说他可能是你的亲戚,打听到你的消息
,特意来找你的。秀芳你要不要找找,兴许你养父母家还有其他亲戚呢。”
随着丁怡的描述,覃秀芳仿佛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穿着军大衣,风尘仆仆,不远千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小山村寻她,最后却得到了一个让他绝望的消息,他发狠了在将残垣断壁的土挖了起来,珍而重之的埋葬。
想到沈一飞当时绝望的心情,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呼吸都有些困难。
“秀芳,秀芳,你怎么啦不舒服吗”丁怡看到她一瞬间红了眼眶,担忧地问道。
覃秀芳摇头“没事,我我就是想要是有人早点来找我就好了,说不定我就可以早点找到我爹娘了。”
“是啊,可怜的孩子。对了,你爹娘对你好吗”丁怡不放心地问道。
覃秀芳点头“很好,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这些年他们从没放弃,一直都在打听我的消息,只是世道太乱了,没能找到我。”
丁怡想着覃秀芳现在的样子,还有陪她回来的两个军人,想来她的家人们很重视她,遂放心了“那就好,你这孩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嗯,谢谢康叔和丁婶你们的照顾,你们要是哪一天进城了,到我家来做客。”覃秀芳诚心地邀请他们。
丁怡笑了笑“好,要是有机会,我跟你叔一定去看看。”
话是这样说,但双方彼此都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在这个交通极其不便利的年代,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去江市不可,不然康大江他们不可能去城里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康大江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秀芳丫头,墓已经平了,那块墓碑直接牙进了泥土里。”
覃秀芳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辛苦康叔了。”
“小事,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康大江脚上裤腿上沾了不少泥。
就在这时,郝丰又找过来了。
覃秀芳只得起身跟康大江两口子道别。
次日吃过早饭后,覃秀芳塞了一千块钱给唐大山的老婆,又将买的一块布留给了她,然后穿着素净的衣服,抱着养母的骨灰出了唐家。
知道覃秀芳今天就要走,大清早的,不少人都来跟她道别,三婶五娘都一个不落
,一个比一个热情“秀芳,下次回来,到婶子家里做客啊。”
“好,谢谢婶子们,还有叔叔伯伯们,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我们先走了。”覃秀芳坐在牛车上,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牛车缓缓踏上前往县城的马路,这个她前世生活了六十年的小山村越来越远,最终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
覃秀芳知道,这辈子她应该都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了,她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声永别了,周家村
这个承载了她半生血泪的地方。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王博感觉这几天特别难熬,因为他家副团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以前他们在私底下偷偷给副团起了个绰号,叫笑面虎。看着好说话,平时也没什么架子,但要是发起狠又比谁都狠,明明上一秒还在笑,下一刻就能罚你跑个二三十圈。
那时候只觉得沈一飞笑得越灿烂越恐怖,但现在想来,还不如笑着使坏呢,他到底知道接下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而不像现在这样一点底都没有。
其实沈一飞并没有针对他什么,也没冲他发火,但架不住以前被罚的阴影太重。
忽然,敲门声响起,解救了他。
王博赶紧去打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小护士,嘴角抿着笑,两个酒窝甜美可爱。
“王博同志,听说沈副团这两天没什么胃口,这是我包的饺子,猪肉白菜馅的,我拿过来给沈副团尝尝。”小护士含羞带怯地说道,眼神越过王博,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受回了视线,小脸红红的,比窗外盛开的杜鹃花都还要娇艳。
王博头大不已,这是第三个了。这些小护士咋想的,明明知道他们家副团的腿“废”了,怎么比先前还主动了
王博赶紧拒绝“多谢你的好意,咱们有纪律,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小护士的含水秋眸又瞅了一眼病房里的沈一飞,将饭盒推了过去“沈副团受伤了,要吃点好的,你就别拒绝了。”
王博头大不已,这小护士怎么听不懂拒绝呢他正在想能用什么法子尽快打发这小护士时,忽地听到沈一飞说“去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
“副团,你”王博想劝他。
但沈一飞已经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这是命令,去跟医生说我要出院。”
小护士在一边怯怯地插了一句“沈副团,你的伤还没好,你别急着出院,不然回去伤口恶化了怎么办再在这里养养吧。”
“三天两头蚊子苍蝇乱叫个不停,怎么养王博,我要出院”沈一飞冷冷地说。
小护士愣了一下,才缓缓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睛也红了,她擦了一下眼泪难堪地抱着饭盒跑了。
得,又一个被他们副团气哭的姑娘,再这样下去,他们副团得成医院里的大魔王了。
就在这时,潘沁雯来了,进门她就笑问道“又把我们医院的小护士气哭了你再这样,我看没有护士愿意过来给你换药了。”
沈一飞按了按额头,无奈地说“我话不说重一点,她们听不进去。”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怎么想的,他实在搞不懂。
潘沁雯也被逗笑了“谁让你长得白白净净的,好看呢,你看要是换了秦渝那张关公脸,小护士们估计连话都不敢跟他多说两句,更别提羞答答地来送他东西了。”
“潘阿姨,连你也笑话。”沈一飞按住额头,苦笑了一下,干脆问道,“潘阿姨,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出院”
潘沁雯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无奈地说“你这才几天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出院了。”
沈一飞心里急躁“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潘阿姨,我明天就出院吧。”
潘沁雯见他执意要出院,没有勉强“出院可以,但是你的这条腿还不能用力,记得按时回医院换药,好好修养。”
“好,谢谢潘阿姨。”总算得到了个好消息。
等潘沁雯出去后,王博偷偷瞄了一眼沈一飞,低声说“你怎么不问问潘院长。”
“多管闲事。”沈一飞白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虽然潘沁雯表现得对他很关心,很热情,但都很客气,把他当儿子的救命恩人一样,他怎么问
而且他跟覃秀芳之间的事情,也不是问潘沁雯就能弄清楚的。他现在只是疑惑,覃秀芳为什么要躲着他,甚至这两天连饭
都不送了,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连伏静缠着他那几天,覃秀芳都雷打不动的给他送饭,只是人没现身而已。没道理他跟伏静的事情都澄清了,她不但不出现,竟然连饭也不给她送了。
这跟他的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伏静滚蛋那天,她就应该会出现在病房里的。
沈一飞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然就凭他是给秦渝挡枪才受的伤,哪怕他是个陌生人,覃秀芳也一定会送饭到他出院为止,更别提他们俩还有另一层更深的纠葛,覃秀芳不可能不管他的。
他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的,无比痛恨自己的腿为什么还不好,以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好不容易熬到次日上午,办了出院手续,王博弄了个推车,将他推出了院。
走到半路,沈一飞说“不用回去了,先去部队大门口往前再走一段,我肚子饿了,想去吃饭。”
“是。”王博脸色不变,心里却吐槽,去找人家覃秀芳同志就明说嘛,还要扯什么吃饭的借口,看看现在才几点啊,十点钟,吃早饭晚了,吃午饭又太早了。
王博推着沈一飞到了覃秀芳的小店门口,却见店门紧闭。他有点头痛,扭头吞吞吐吐地说“副团,关着门。”
“去敲门,做饭的时候,为了避免被人打扰,她一向都关着门。”沈一飞抬了抬下巴。
王博赶紧上前拍了拍门,但拍了好几下,都没人应声。王博又加大了力气,拍了两下,还是没人。
“哎呀,你们别拍了,没人,去别处吧。”隔隔壁杂货铺的老板过来,恹恹地说。
王博一听急了,扭头问老板“那你知道她今天去了哪里吗”
老板苦兮兮地摇头“谁知道呢,七八天前就没开店了,哎,她这不开店,没了吃饭的人,我店里的生意也不好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你们要碰到了她,替我催催她啊。”
老板好不容易尝到了点甜头,沾光稍微赚了点钱,谁料快乐竟这么短暂。
“你的意思是,她这几天也一直没开店”一直没作声的沈一飞突然问道。
老板点头“是啊,不知道干嘛去了,哎,也不知道这店还开不开,她生意蛮好的,一直不开,该不会是离
开了江市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博回头就看到沈一飞手背上青筋鼓了起来,脸色前所有未又的难看。
“副团,我先送你回去吧,然后我去打听打听。潘院长他们都在这里,覃秀芳同志不可能走的。”
沈一飞闭上眼睛,根据潘沁雯的反应,她肯定平安无事,应该是去忙什么别的了。
可别的能有他这个伤员重要吗
沈一飞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他在覃秀芳心里的地位越来越不重要了。想当年,他打个喷嚏,她都要紧张地跑回去拿外套,如今他腿受了伤,暂时都不能走路了,她却连面都不露一下,可真够狠心的
沉默了许久,他说“送我去虞三娘旅馆。”
“副团,你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王博提醒他。
他现在身份已经大白了,实在没必要再去住旅馆,尤其是他腿上有伤,去住旅馆怎么也没住自己家方便。
但沈一飞坚持“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王博只得将他送去了旅馆。
但出人意料的是,旅馆的门也紧闭着,而且大门上还挂着锁。
“副团,旅馆也没人。”王博苦恼地说,今天实在是太不顺利了,去哪哪都不顺。
沈一飞指了指侧门下的门框“下面有钥匙,摸出来,打开侧门,我还没退房,是这家旅馆的客人,赶紧的。”
王博只得去拿钥匙打开侧门,将沈一飞推了进去。
沈一飞叫他把自己送进原来的屋子。
他那个屋子跟覃秀芳住的地方有一面墙是相邻的,呆在他的房间里,若是覃秀芳回来了,有什么动静,他都能听到。
旅馆里很干净,空无一人,两人坐到了中午,王博才意识到,他们的午饭还没着落。
这附近除了覃秀芳那个小饭馆也没其他卖饭的,要打饭的话,得去食堂,有一两千米远,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中午只能先将就。
“副团,我去打饭,你先歇会儿吧。”王博说道。
沈一飞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轻轻摆了摆手。
王博赶紧出去了,旅馆里只剩下沈一飞一人。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覃秀芳还是没回来,旅馆老板娘也不见了,连找个人打听打听都不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腿,很是恼火,这腿怎么还不好
经过一天多的跋涉,覃秀芳跟郝丰他们总算回到了江市。
走到部队门口,覃秀芳跟他们道了别“郝丰同志,路定生同志,谢谢你们俩陪我跑这一趟,改天你们跟我哥一块儿来店里吃顿便饭。”
郝丰说“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营长肯定很担心你。”
覃秀芳还有其他事情,她摆了摆手“改天吧,你跟我哥说一声,我得先去安置我娘的骨灰。”
确实,抱着个骨灰坛子到处跑上跑下也不像样。郝丰没有勉强,跟路定生进了部队,找秦渝复命。
覃秀芳抱着骨灰坛子去了她买的房子,将骨灰供奉在案桌上,点了两柱香,准备回头再买点水果做供品。
安置好她养母的骨灰,覃秀芳赶紧锁上了门直奔医院而去。
她想见沈一飞,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飞快地跑到医院,覃秀芳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心里陡然滋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她握紧了手,紧张地走到沈一飞的病房外,抿了抿唇,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推开门,里面躺的却是个陌生的男人,旁边还坐了个妇女。
覃秀芳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姑娘,你找谁”妇女问道。
覃秀芳张了张嘴,急切地问道“先前住在这个病房的病人呢他叫沈一飞,他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妇女说“我们今天才住进来的,听说先前那个病人出院了,应该是回家了吧,你去护士台问问。”
对,出院,他的腿伤并不致命,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回家休养也属正常。
覃秀芳出了医院,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他应该是回了部队,但不知道他是住在集体宿舍,还是分了房子。
覃秀芳又转道去了部队,找了吴峰出来打听沈一飞的消息。
吴峰也不知道“没听说他回来了啊。你等一会儿,我去他房子那瞧瞧。”
吴峰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最终带回来的消息却让覃秀芳很失望“沈副团没有回来。”
“谢谢你,我再找找。”覃秀芳辞别了吴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眼看要走过旅馆了,她看
到旅馆的侧门开着,想到老板娘这几天一直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顾自己。
覃秀芳不放心,都回来了,索性去看看。她走进侧门,发现旅馆里格外安静,柜台前空荡荡的,没有人。
覃秀芳直接往里走,去老板娘的卧室找人,可走到卧室却发现门上挂着锁,人也不在。
奇怪了,人不在门却开着,虞姐去哪里了
覃秀芳边往外走边喊“虞姐,虞姐”
她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显地愈发的空荡。覃秀芳拧着眉跨过门槛,刚出来,就看到原本空旷的大厅里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沈沈一飞”覃秀芳惊讶地望着他,巨大的喜悦充斥在心间,让她先前准备好的诸多话全都忘了,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忘了言语。
“过来”沈一飞朝她招了招手。
覃秀芳走过去“你,你出院了啊”
沈一飞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
覃秀芳力气没他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沈一飞扶着了她。但两人的姿势很怪异,她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按在他没受伤的右腿,两人的脸只隔了几寸远。
沈一飞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目光,咬牙切齿地说“伏静出现,你就不来了,说好炖了鸡汤就来看我的呢骗子”
覃秀芳被他说得有些心虚“我我不知道她是那样的人,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沈一飞咄咄逼人。
覃秀芳茫然地看着他,她已经道过歉了,他怎么还这么生气。
沈一飞气不打一处来,贴近她的耳朵边,气急败坏地说“覃秀芳,你有种,把自己的丈夫往别的女人怀里推,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方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岩海苔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ara爱吃肉30瓶;小柒20瓶;敏大大大人、吃葡萄不吐西瓜皮、岩海苔10瓶;莎草香附8瓶;陌不是陌陌5瓶;34187061、sy、兵临城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