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小说:表妹怂且甜 作者:许乘月
    十二月初一,位于镐京东郊的明正书院门口车马成堆,人头攒动。

    明正书院乃官办,隶属国子学管辖,每年冬会有一次公开考学,凡年九岁以上有相应蒙学基础者,不拘门第家世均可应考。

    不过早些年战乱不休,贫家败户在那样光景下能保命活口就算走大运,若无旁的奇遇,哪有还余力再负担孩子开蒙受教的花费是以今日前来应考的孩子大多家境不差,这一点,从他们的装束及在门口等候的家人、仆从、车驾都能看出。

    当然,今日应考者共有一百二十七人之多,其中也能零星看到几个衣着普通的寒门稚子。

    因是入学考,考核范围只限书、算两门,上午下午各一场,到申时初刻,便陆续有学子呈交答卷退出考场。等候在书院门口的家人、仆从自是要上前关切,慢慢便嘤嘤嗡嗡热闹起来。

    徐静书是申时近尾才出来的。这个点呈交答卷的学子最多,她出来时正赶上个人挤人摩肩接踵的盛况。她虽长高不少,但仍偏于瘦削,哪挤得过别人

    远远瞧一眼门口那水泄不通的架势,她索性让到道旁,打算等这波人潮消退后走。

    在道旁树下站定后,她才发现已有个和她差不多身形的小姑娘早早站在这里了。

    那姑娘先前在考场时就坐徐静书右手座,两人相互瞧着眼熟,双双挤出点客气的笑来。

    因徐静书个子蹿太快,上月赵澈才让人替她新裁了合身冬衣。可她写字姿势不太好,有时袖口上会沾点墨,所以通常需要写字时她都舍不得穿新衣,总拿早前那些衣衫穿,要么就紧巴巴,要么就短一截。

    旁边那姑娘的装束竟与她差不多意思,也颇有点“捉襟见肘”的样。

    小寒才过,立在屋外是无风也刺骨。两人不约而搓着手,原地跺起脚来。

    那小姑娘笑着搭话“方才最后一题真难。我见你好似没有答”

    方才两人邻座,虽相互之间的距离看不清对方写了些什么,但写没写字是能瞧见的。

    “是很难,”徐静书有些心虚地垂眼,笑得尴尬,“你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真是厉害。”

    下午考的是书科,最末的题目是一段辞赋品鉴,以大多数应考学子的学养基础来说,确实算难题。

    可赵澈及段玉山提前半个月就替徐静书押过题,今日那段辞赋恰是被赵澈押准的,对徐静书来说其实不难。

    她是怕才入学考就冒了尖,故意将那题空着。

    那姑娘以为她的尴尬是因不会这题而羞耻,便安慰道“我那是硬凑,答的许多话同题面都没关系,就想着撞大运呢。私塾夫子说,若遇到不会的题目也别空着,要想法子写得满满的。你在私塾里没听过这个窍门吗”

    “我没上过私塾,”这话徐静书也不好接,只能含含糊糊,“是家里人教的,没提过这个。”

    段家强调学风严谨,段玉山对徐静书的要求自也是要学得扎实,根本不会想到这类应考时的取巧之道。

    那姑娘叹了口气“看来我俩差不多。其实我也没上过私塾,只是我家在私塾隔壁,站在讲堂外头偷听的。”

    徐静书忙宽慰道“那你一定很聪明,我瞧你两场答题都胸有成竹的模样。”

    “入学只考书学和算学,我还能应付,”那姑娘落寞地扁扁嘴,“若考上了,听说就要学律、书、算、画、卜、乐,六门呢,旁的四门我半点不知。”

    “不怕的,咱们勤能补拙,总是能学会的。”

    “嗯对了,我叫曾莉,你呢”

    “徐静书。”

    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相互勉励又互道姓名,这就算认识了。

    等人少些后,两人出了书院门。

    曾莉的父母兄姐已在外等候多时,一下子呼啦啦围上来关切询问,便将她围住了。

    徐静书笑着冲她挥挥手,便与念荷一道走了。

    原本郡王妃徐蝉打算安排几名侍女随她乘马车过来,她觉得不合适,便婉言谢绝,只请念荷陪着她步行而来。

    回郡王府后日头都落山了,有侍者来说含光院在等徐静书去用晚饭。

    她心中过意不去,赶忙一路小跑赶到,气喘吁吁进了含光院膳厅。

    膳厅内,赵荞正与赵澈说着话。平常赵荞在含光院吃饭的时候并不多,这顿饭是打着要庆贺徐静书考学结束的由头才赖下的。

    “表妹快来,就等你呢,”赵荞招呼她坐到自己旁边,“今日的考题难不难”

    为着今日的入学考,明正书院在三日前就放了冬季长休,赵荞已光明正大玩乐三日了。她白日里溜出去玩了个不亦乐乎,就比徐静书早回来一盏茶的功夫。

    “上午的算科有一点点难,”徐静书答道,“书科题目就还行。”

    表姐妹两个有问有答,侍者们也陆续将菜上齐了。

    “反正段玉山说你一定考得上,”赵荞觉得段玉山不像个会信口开河的人,“母妃殿下也说,等放榜那日要在家里给你办小宴庆贺。你那么用功,肯定考得上”

    赵澈打断她俩的亲热交谈“边吃边说,免得菜凉了。”

    这两个小姑娘凑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当然,大多时候都是赵荞舌灿莲花地分享她在市井间的见闻,徐静书就津津有味听着,捧场地发出惊叹或点评一二。

    赵澈也不拘着,由得她俩边吃边叽里呱啦。

    “哦对了,我跟你们讲啊”赵荞咽下口中食物,神秘兮兮地看看自家兄长,又看看徐静书,“今日我在天桥听说书的时候,旁边有人说,近来城中又有偷小孩儿的拐子了”

    赵澈停筷,眉心略蹙“怎么会事”

    “我也只听旁边那些人说得七七八八,”赵荞拿筷子戳了戳碗中的米饭,“说是从十一月中旬至今,京兆府已经接到五起小孩失踪的案子,都是年纪在十岁上下的。大家都说怕是又有一窝人拐子溜进京了。反正连皇城司和的大理寺都被惊动,这几日就在城中挨家挨户盘查可疑之人。”

    半个月,五个小孩失踪,年纪都在十岁上下。警觉的赵澈彻底停止进食,指尖轻叩桌面,若有所思。

    徐静书显然与他想到同样的事上去了,顿时又诧又疑地哽住,两腮被饭菜撑得圆乎乎忘了嚼,瞪大眼睛半晌发不出声来。

    赵荞还记着徐静书最初在上京来的路上被人拐子拍花抓走的事,赶忙提醒“表妹要当心你这么瘦,力气又小,可不要轻易落单。你看今日你去考学就只带一个念荷,多危险啊。”

    “不、不会抓我的吧”徐静书艰难咽下口中食物,扯出一点僵笑,“过了年我就算十二岁了,不、不符合十岁上下的年纪。”

    赵荞认真打量她一遍,这才认同地点点头“若像你刚来时那身量,瞧着像是比十岁的老三还小,那肯定就要被人抓。如今长高了看起来就大点儿。不过你还是要当心,这些日子千万不要落单,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好。那我我不出门”

    晚饭过后,徐静书本来要同赵荞一道离开含光院,却被赵澈出声留下,说要细问她今日考试的事。

    赵荞听是考试的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生怕自己要跟着遭殃被大哥问功课,很没义气地嘿嘿干笑着溜了。

    赵澈没让小竹僮跟随,徐静书便扶住他,随他在含光院外左近漫步消食。

    “我会派人去打听案件详情,或许只是巧合,不要自己吓自己,”赵澈暗暗叹气,嗓音沉缓,“别怕,我说过会护着你的。你只管安心等着放榜。”

    徐静书扶着他小臂的五指无声收紧“谢谢表哥。”

    八月初一那日,她在菜市口亲眼见赵旻四分五裂,原以为噩梦就此结束。这半年来她确实吃得香睡得沉,已许久不再想起那些可怕的记忆。

    可方才赵荞无意间带回的消息让她猝不及防,遗忘多时的恐慌与惊惧一一回笼。

    她开始拼命回想自己这半年里有没有不当举止,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会导致旁人察觉自己是幸存药童中的一员。

    想来想去,也只有最初救赵澈那回,以及后来救下小五姑娘那只猫,算是留下了点蛛丝马迹。

    察觉到她在颤抖,赵澈心软一叹,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有我在呢。”

    他掌心的温度随着轻柔嗓音一道沁入徐静书的心里,让她砰砰乱跳的心慢慢归位。

    有我在呢。

    简简单单四个字,看似没说什么,却又像道尽了所有承诺。

    徐静书抬头定定看着他,想起半年前那个夜里,眼前这个人墨发散在肩背,一袭绚烂孔雀翎大氅裹身,在摇曳烛火中似一朵美而不自知的人间富贵花。

    那时他说,他对赵家与徐家先祖起誓,他会保护她,平安长大,护他成才。

    到如今半年过去,他再没提过那件事,却一直践行着自己的誓言。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呢”徐静书喃喃脱口,道出盘旋在自己心头半年的这个疑问与感慨。

    赵澈愣怔半晌后,忽地将头扭向别处,口中轻嘲“你可真是词穷,哪有用问句夸人的。”

    话虽这么说,日渐俊美的少年面庞却浮起淡淡赭红,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不得不说,这种夸法虽词穷,他却还挺受用。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修断肠的我吃完饭来发迟到发红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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