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三年, 黄河决堤,瘟疫横行,般若教叛乱。
会昌候许晖把控朝纲, 天怒人怨, 一些有识之士渐渐识清许氏的真面目。
上元节不久之后,许晖面对这种局面, 略有沉吟。
会昌候府设宴邀请上京陡然出现的几门新贵。
陆桓收到请柬后,将请柬退回给会昌候府小厮, 但是小厮去了许久又回来了, 他面带难色地说“陆大人,我家大人说了, 此宴专候陆大人, 陆大人今日不受, 我家大人就等到宴会结束。”
到了宴会那日,陆桓坐于席前, 夹起一块炙子肉。
与他对坐的, 是他的伯父陆淮。
陆淮见陆桓在那里安定自若地吃肉,嫌弃道“想要吃喝, 去会昌侯府便是,何必要在我这里蹭吃蹭喝”
陆淮说着说着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何必和许氏撕破脸。”
陆桓肃然道“伯父说读书是为了黎明苍生, 桓从前不信, 如今信了, 难道伯父如今的志向已改么”
陆淮道“可是凭你一人,怎么能撼动许氏这个庞然大物。”
陆桓说道“伯父,我往东昌府一行,见惯了饿殍浮尸, 灾民遍地,我便明白,许氏必亡。许党在朝数年,官场浑浊,百姓流离失所,因此,才有般若教壮大,图谋大事。腐朽贪婪之辈蚕食河道银钱,黄河决堤,瘟疫泛滥,非为天灾,实乃。许氏命数已定,若天不亡许氏,就是天要亡我大周。”
陆淮给陆桓筛了一杯酒,叹息道“你是对的。我只晓韬光养晦,却失了魄力,我不如你。”
陆桓笑笑“我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陆淮想了想又打趣道“我记得你刚来上京时候的样子,简直是愚不可及,我都不愿意认你这个后辈。如今不闹着娶公主了”
陆桓饮下一盏酒,心中苦涩“少年意气,怎能说是愚是痴罢了。”
陆淮问道“现在终于从痴梦中醒来了。”
陆桓摇头“不,没有醒。”
他咬下一口炙子肉,觉得烫得生疼“若有功成身退那一日,我愿白身入赘镇国长乐公主府。”
陆淮哈哈大笑“你这笑话不错。”
许晖设宴,久等陆桓不至,他脸上显出阴郁的神色。
顾封也被邀请,他来了。
他不太了解上京的官场规矩,但见宴会上没有卫陵,陆桓也借故不来,心中有些奇怪,但也并不清楚缘由。
喝了一盏酒,他眼尖看见缩在角落里的永宁侯陈平。
他瞳孔一缩,面露戾气。
陈平刚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偏了头,刻意躲避。
顾封一按桌子,站了起来。
他悄然来到陈平跟前,扯起嘴角,对他露出笑容,眼底却是冷冷的“侯爷,别来无恙啊。”
陈平缩了一缩。
他是承袭来的爵位,在朝中是个边缘人物,而顾封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如今风头正盛。
陈平讪笑“顾将军,往日里多有得罪,还请宽宏大量。”
顾封冷笑“宽宏大量。”
赴宴次日,陈平被人拦在巷角,抱头痛打。
他被激出了脾气,当下就鼻青脸肿地上书状告顾封。
但是殷衢并不想理会他,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声。
之后大理寺“查清”了案件,给几个混混打了几板子,此事就算了结。
陈平脸上心上都是泪。
他如何不知道,他这是圣心尽失,而那一位却是天子的宠臣。
顾封那日蒙面亲自将陈平暴揍一顿后,悠悠回了府,只等陈平派人来报复,可是左等右等,陈平却熄了火。
据说是天子为他压下来了,但顾封觉得这种说法值得质疑。
他和天子非亲非故,并不亲厚,天子怎么会偏帮
他没有等到上门报复的永宁侯,反倒等到了许多热心的媒人。
顾封是上京新贵,生得俊美不凡,没有娶妻,听说还有妹妹守寡,一时间家里有儿有女的人家都悄悄打听来了。
有心和顾封结亲的一个张大人来访,得知顾封不着急成亲,有些沮丧。
但是他转进如风,马上接口问道“听说大人还有一个妹妹。”
顾封沉默了一下,说道“有两个。”
张大人疑惑了一下,顾封便说道“幼妹在老家。”
张大人道“我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方才及冠,在礼部做事,在下敬仰将军高义,有意与将军结亲,不知将军肯否”
顾封知道这位张大人的儿子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可是他疼惜妹妹,不肯轻易答应,只推说要问过妹妹意见。
张大人很高兴地离开。
顾封到后院问顾妩娘,顾妩娘听了,硬邦邦地回绝“我不嫁。”
顾封欲言又止“妩娘”
顾妩娘看了兄长的神色,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顾妩娘说道“兄长,我不是因为从前陈平的事,只是我如今快活着,为何要勉强嫁人,难道兄长不肯让妹妹平白吃了顾家的饭。”
顾封显出无奈的神色“妩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妩娘冷冷道“那么,此事休要再提。”
次日,性急的张大人又来了。
顾封直截了当地说“不是我不愿和大人结亲,实在是妹妹不想再嫁人。”
张大人明白这是顾封的大妹妹回绝了他的提亲。
张大人立刻说“将军幼妹怎么说”
顾封看着张大人,觉得有些不想搭理他。
可是他一时间想不出借口来回绝他,于是张大人千谢万谢地让顾封多和幼妹说些好话。
更让他烦恼的是,上京官宦人家对他的来历,顾妩娘“死去的丈夫”都太过感兴趣。
他是不愿意和陈平扯上关系的。
夜深,他留在书房思索怎么打发这群人无聊的探听,忽然听见门房进来说有客人来。
客人遍身绫罗,气度不凡,只是说话声音不好听,总是捏着嗓子。客人递给顾封一沓纸。
细细看去,竟然是地契户帖等东西,还有几张写着许多东西的纸。
客人说“顾将军记住,你老家在平凉府,与当地按察使是同一宗的,不过是庶出旁支,从未有过往来。顾大人幼妹养在平凉府,体弱,幼时有道士算命,说有凤命,非君主不能嫁。”
顾封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样显赫的身世,待听见说幼妹的时候,他的脸上只剩惊愕了。
客人点了点顾封手上的纸,说道“今夜就好好背吧,不要背串喽。”
晚间有小雪,客人出门撑起打伞,也不让人送,就这样行在黑暗中。
来得莫名,走得莫名。
上京贵族终于在几天后探听到了顾家的所有消息。
原来这顾家也算是世胄名家,顾家嫡系往前数个五六代,也是有爵位的,就是如今落魄了,不是还有个按察使大人吗
另外,顾封的幼妹,竟然被道士说有凤命。
上京官宦人家有些嗤之以鼻,这不是真贵人,就是真疯癫。
这话传出去,还有人敢娶吗
和皇家攀关系,天子会给你脸吗
张大人没有这样想,他一边喜滋滋,一边有些担心。
开心占了多数,因为他觉得天子懒得理会这些传言。那他儿子不就能娶个贵人命的媳妇
可是让众人震惊的是,天子真的理会了。
在朝堂之上,殷衢问过顾封政事之后,突然一转话锋,问道“听闻你有个幼妹”
顾封脸色很精彩,沉默良久,他说“是。”
群臣看天子若有所思的样子,都觉得顾封碰了大运。
散朝后,张大人的府邸被宫里的公公亲切问候。
上京人明白了,再没有人敢打顾封幼妹的主意。
李贵太妃在小楼上,用梅花上收集的雪水为卫陵和殷明鸾煮茶。
窗外簌簌下着雪,李贵太妃屋子里烧着炭火,偶有哔剥声,看似温馨从容。
可是殷明鸾左右看看,李贵太妃和卫陵都沉默着,不说话。
她如今晓得了,卫陵才是李贵太妃的儿子。
殷明鸾不知道卫陵心中在想着什么。
她想要开口对李贵太妃说出真相,又感到有些胆怯。
若是真相揭露,李贵太妃能接受吗,而她自己又如何自处
殷明鸾烦恼地饮了一口热茶,打起精神来说道“今年下好大雪,是瑞雪兆丰年。”
李贵太妃终于说话“我知道,陛下不会难为你,他是仁德之君。”
卫陵低头道“是。”
殷明鸾有些糊涂了,她旁敲侧击“皇兄对待功臣自然是不薄的。”
她用疑问的眼神望向卫陵,但是卫陵低着头,若有所思一般,并不看她。
殷明鸾笑道“母妃”
她叫了一声母妃,忽然顿住了。
为了掩饰,她继续说道“母妃,你的茶真好,赏我一些吧。”
殷明鸾准备喋喋不休,李贵太妃将手伸过去,温柔地按住了她“明鸾,不要担心,我都知道。”
殷明鸾她疑心自己对身世之事太过敏感,误会了李贵太妃的话,她问道“母妃知道什么了”
李贵太妃温柔看着卫陵,说道“陵儿,你的胸口是有一颗红痣的,对吗”
卫陵也有痣
李贵太妃知道了一切
殷明鸾有些怔怔,她看了一眼李贵太妃,再看向卫陵,卫陵面露震惊。
李贵太妃似乎有泪光“谁能不避让许太后锋芒呢陵儿,不要怪罪我,我只是一个无用的母亲罢了。”
卫陵僵硬地站了起来,李贵太妃牵住他的手,仰头望他,卫陵愣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你都知道,但是你十七年里不闻不问”
他抽出手,走下了楼。
殷明鸾站起来往下望去,只见卫陵冒着大雪往外走,她回来,有些迟疑,略微生疏地用客气的话对李贵太妃说道“娘娘,要拦下他吗”
李贵太妃轻叹一声道“他会回来的,陵儿是个温柔的孩子。”
殷明鸾和李贵太妃对坐无言。
良久,殷明鸾低声道“对不起。”
李贵太妃摇头“多了你这样的女儿,是我的幸运。如今,我有儿有女,怎么不满足呢”
殷明鸾有些想哭,李贵太妃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不要叫我娘娘,我会伤心。”
李贵太妃面露哀切地说“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在深宫中孤孤单单。”
殷明鸾摇头,想说她并不觉得孤单。
李贵太妃忧虑地看着她“明鸾,你可曾对将来之事打算过”
殷明鸾打算过,她想要在身份暴露前把自己嫁出去,不过她的算计全都成空,她曾经看中陆桓,可是陆桓不能娶她。
李贵太妃对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虽被封为镇国公主,但是要明白,你的一切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切莫让一切转头成空。”
殷明鸾道“我明白的。”
李贵太妃又叹道“转眼,你已经不小了,你的亲事却没人打算”
她试探着问道“你觉得陵儿如何”
殷明鸾瞠目结舌“卫陵,他、我从来没有想过。”
李贵太妃握着殷明鸾的手“这世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二人,若有一天我撒手人寰,你们要互相依靠。”
殷明鸾有些结巴“我把卫陵当哥哥,也能相互依靠。”
她和卫陵,虽没序齿过,但卫陵总让她有种兄长的感觉。
李贵太妃笑道“陵儿不好吗”
殷明鸾说不出不好。
李贵太妃说道“你们两人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陵儿断不会负你,若有,我必不饶他。”
殷明鸾理智上觉得李贵太妃说得对。
她的身份早晚会被揭露,到那个时候她的婚事未定,只怕会被有心之人盯上,身不由己。
卫陵是极好的,他是昭武将军、武襄候,他如今的地位一定能护她一世周全,护她荣华富贵。
卫陵和她有从小的情分,就算他以后忘了,有李贵太妃在,他是不会亏待她的。
并且,这是她亏欠卫陵的。
卫陵无法名正言顺地侍奉母亲,若是她和卫陵成婚,那么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但是,殷明鸾心底却不知为何有些抵触,她莫名想起了殷衢的脸。
多数时候是冷淡的,不可亲近的,但殷明鸾有时能从中看出温柔,若是说出去的话,旁人一定不信吧。
李贵太妃见殷明鸾脸色突变,疑惑问道“难道,你有心上人”
“没有。”殷明鸾斩钉截铁地否认,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刻意说服自己。
李贵太妃再次问道“真没有”
“真没有。”殷明鸾看着窗外的飘雪,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灵觉寺小谈不久,李贵太妃亲自到武襄候府拜访卫陵义母李琥珀。
屋内,李琥珀屏退众人,对李贵太妃深深跪下,泪流满面“贵妃娘娘,琥珀还以为再不能见到您了。”
李贵太妃扶起她,温柔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李琥珀飘零了半生,自然说不上好,可是她对着李贵太妃,只是说道“奴婢过得很好,只是可怜了小公子,跟着奴婢这样的人,吃苦受累。”
她说着,又跪下道“小公子错认奴婢为义母,还请娘娘恕罪,从此奴婢以仆从之礼服侍公子,不敢逾越。”
李贵太妃道“不,你替我尽了母子情分,我感激尚且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从此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否则我真要怪罪。”
李琥珀拭泪“是。”
李贵太妃牵着李琥珀的手,一起追忆当年之事。
李琥珀讲到情起之事,常常眼泪涟涟,但是李贵太妃没有哭,她只是眼中含着愁,是看惯起起落落的淡然。
李贵太妃和武襄候府走动多了,上京人多有猜测,认定卫陵和殷明鸾会结成一对名门眷侣。
玉秋和檀冬知晓了李贵太妃的意思,心里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偷偷躲起来给殷明鸾绣嫁妆。
有一次正好被殷明鸾逮了个正着,殷明鸾疑惑地举起一块通红的料子,看着上面成对鸳鸯,问道“这是什么”
檀冬偷偷笑“是公主的嫁妆。”
殷明鸾怔了一下“停了吧。”
檀冬只以为她害羞,之后更是躲着她绣嫁妆。
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等到雪停的时候,卫陵终于进宫了。
这次他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隔着门帘和殷明鸾说话,倒让殷明鸾有些不习惯。
“殿下,贵太妃娘娘说你愿意嫁到武襄候府,此事是真”
殷明鸾沉默了一下。
卫陵轻笑“那便是不愿意。”
殷明鸾没有作声。
卫陵道“那我走了,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帘外再没有卫陵的声音。
可是没有过多久,卫陵的脚步声又响起。
他沉声问道“你心中有人了,是吗”
殷明鸾心中一慌,矢口否认“你在瞎说什么”
卫陵问道“是陆桓”
虽然是这样问着,但他的神色没有一丝动容,像是早就料到这是一个错误答案。
“不是陆桓,那是”卫陵声音压低,似乎要吐出一个秘密,一个禁忌。
殷明鸾似有预感,打断了他“不要胡说”
帘外,卫陵顿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了笑“这可真是,荒谬”
殷明鸾被屋内的地炕烧得头昏,只感到一股血气上涌,耳膜里咚咚的血脉跳动。
然后她听到卫陵的“荒谬”二字,一下子冷到了彻底。
是很荒谬,她怎么能生出那种心思。
殷明鸾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她挑开毡帘,廊下已经没有卫陵的身影。
这时,坊间却将长乐公主和武襄侯的婚事传得有板有眼,就连宫中渐渐透出喜气来。
因为长乐公主的名望盛大,就算是没有见过殷明鸾的宫人也在为殷明鸾衷心祝福。宫人闲暇时候,会绣一两只小荷包,或是剪些大红窗花,全当是为公主的祝福。
这些都是宫中时兴的活动。
殷衢近来发现,就连乾清宫都能间或看到些大红的装饰,看起来喜气洋洋,他不知是为了什么,只以为是年节的残余。
直到他迈步走到醴泉宫外,看醴泉宫张灯结彩的样子,殷衢轻笑“是庆祝什么节庆”
张福山低头敛眉道“是近日李贵太妃和武襄候府走近了,宫人都在祝福公主和武襄候。”
殷衢拧眉看着张福山,张福山于是不敢避重就轻,将这些天里李贵太妃和武襄侯府的交往一一道来。
殷衢很平静地听着,面上八风不动,张福山见了却开始忐忑起来。
殷衢听完张福山的故事,就要提步往醴泉宫里走,边上走过来一个小太监行礼道“陛下万安,长春宫太后娘娘说,近日天冷,请陛下来吃杯热酒。”
殷衢没理小太监,还准备往醴泉宫去。
张福山看了心惊,陛下很少有这种不冷静的时候,长辈宴请,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赵太后可是陛下的生母,大周以孝治天下,一向恪守礼节的陛下怎么忽然糊涂了。
赵太后的小太监还在地上跪着,疑心自己犯了什么忌讳,惹陛下动怒。
张福山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陛下。”
一阵风吹过,殷衢的头脑渐渐有些清明。他抿了唇角,道“去长春宫。”
赵太后宫中的晚膳一向简单,因为殷衢过来,特意炒上许多好菜,端上好酒。
只是这样的用心却是浪费了,因为殷衢像是有心事,佳肴没有细品,酒倒是喝了不少。
赵太后停筷“衢儿有心事”
殷衢摇头。
赵太后笑“偶尔一醉也无妨,你总是将心事压在心里,连酒都很少沾,哀家记得上次你醉酒还是在离开行宫的那一天。”
殷衢平稳地说“母后,朕没有醉。”
赵太后抬眼,看到殷衢果然只是脸颊略微红了些,其余倒是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赵太后叹了一口气“你可真是个无趣的孩子,以后有谁会倾心于你呢”
像是一个民间的母亲愁儿子讨不到媳妇。
边上侍候的宫女感到奇怪,明明陛下后宫佳丽甚多,太后为什么这样抱怨
殷衢道“朕广有四海。”
怎么会没有人倾心。
赵太后认真看他一眼,对张福山说道“原来是醉了,哀家眼拙。”
张福山偷偷笑,不醉的陛下断断不会说出这样不服气的逞能的话。
张福山扶着醉酒的殷衢上御撵,御撵往乾清宫走,走到半路上,殷衢却道“去醴泉宫。”
殷明鸾已经梳洗完毕了,惊闻天子至,连头发都没有擦干,又匆忙地穿戴好了,出来迎驾。
殷衢走进来,屏退众人。
殷明鸾抬眸看着殷衢,总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同,但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殷衢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冷漠疏离的样子。
直到,他突然握住了殷明鸾的手腕,将他的脸凑到殷明鸾面前。
殷明鸾睁大了眼,太近了,她甚至能数清楚殷衢的睫毛。
这时,殷明鸾才发现殷衢有些不一样,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一点孩子气的幼稚表情。
“朕不准。”殷衢擦着她的耳朵讲话,让她从脸到脖子红了个彻底,她感到耳垂上有丝丝的暖,丝丝的痒。
“不准什么”殷明鸾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尾音直往上飘。
她闻到一股酒气。
殷衢踉跄了一步,身子沉沉地压着她,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终于退到画柱前。
殷衢抵住了她。
殷明鸾微微皱眉眉头,感到肩膀都要被殷衢碾碎了。
殷衢若有察觉,用双手抵住画柱,勉强离她远了一些。
殷明鸾并不能松一口气,因为这个姿势下,她避无可避,只能被动承受着殷衢的目光。
殷明鸾对自己隐秘的心思很是心虚。
因为,她并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