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洲迷惑地开了口
“可是, 你把我拉黑了呀。”
秦渡“”
秦渡终于明白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味道
许星洲茫然地说“我没试哦,但是你是不是也屏蔽了我的手机号”
许星洲想了想,有点难过地说“所以我对你道歉,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好不好呀我不该给你转账,我自己都知道我非常过分,对不起,师兄。”
秦渡“”
秦渡哪能让许星洲道歉,他立刻把电脑一放, 去捞自己的手机许星洲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垂着脑袋,看上去是一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
秦渡删好友的时候其实气得很, 许星洲那时将他一颗心碾了又碾,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时, 秦渡甚至生出了一种爱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的想法, 是准备放弃了的可是如今许星洲就坐在他的身边, 这个姑娘还刚刚洗过澡,灯盏将她将干未干的发丝映得明亮又温暖。
所以那时候那点难过又有什么要紧呢, 秦渡想。
许星洲小小地点了点头,然后秦渡揉了揉许星洲的后脑勺,示意她看着屏幕,接着当着她的面, 将许星洲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对话框里还留着许星洲给他的转账记录,秦渡往上划了划, 揶揄道“你可真有钱,两千四百三十一块两毛五嗯”
许星洲盯着秦渡。
“连毛带分的转账。”秦渡嘲笑她道“你微信有多少就转了师兄多少是吧。”
许星洲憋闷地问“有问题吗”
秦渡以手指在她额头上一戳,道“生怕不把师兄气死。”
“好歹也是一个月生活费了。”许星洲颇为心塞地道“不要也不用嘲讽我嘛。”
秦渡哧哧地笑了半天,又问她“我要是点了这转账的话,你这个月吃什么”
许星洲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西北风。”
“因为这个”许星洲严谨地实话实说“就是我五月的生活费。”
秦渡“”
秦渡觉得这个小混蛋真的是欠敲竹杠,以手指头一怼许星洲的额头,把自己的手机给她了。
静谧夜风拂过,许星洲坐在秦渡身边,她头发没干时有点卷卷的,披在后背上。
秦渡漫不经心道“明天我走了之后会有我家的阿姨给你送粥,你热一热再吃。”
许星洲一愣“诶”
“你不是嫌师兄那天去给你买的不好吃吗”秦渡盯着腿上的演算本,道“我家那个阿姨熬粥熬得还不错,应该还有点小菜什么的,我让她多给你带了点。”
许星洲好奇地问“阿姨你家有几个厨子”
秦渡看了许星洲一眼,莞尔道“一个,八大菜系精通粤菜。有时候会从外头请。”
她家应该没有厨师这种东西吧秦渡又想,毕竟许星洲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会不会有距离感要不要解释一下家里养厨师只是他妈妈爱吃粤菜,他爸聘的而已
但是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许星洲眼睛笑得像两轮小月牙,好像从来没有病过一般,面色微微发红。
“师兄,”许星洲挠了挠头,又有点小腼腆地道
“那天你妈妈是不是来了呀”
秦渡愣住了。
“我就觉得”
许星洲小声说“我当时本来觉得好难受啊,哭得鼻子都堵了,整个人窝在床上就像快死了一样。”
“生是痛苦,”许星洲喃喃道“不被需要是痛苦,在世上毫无牵挂也是痛苦”
秦渡手中的铅笔在纸上划出长长浅浅的一道痕迹。
“我当时如果有力气的话,师兄你别生气,”许星洲揉了揉鼻尖道“我可能会拉开窗户,变成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大概就是绝望到这个地步吧。”
朦胧的光影之中,初夏的风如海水般灌入。
秦渡望着许星洲。
那姑娘在地毯上抱成一团,她瘦得肩胛凸出,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好似一只双翼断折的凤尾绿咬鹃。
一只无法承受任何一次下坠,如果离开窗户,就会粉身碎骨的鸟儿。
“然后,我觉得有人来了。”
许星洲不好意思地对秦渡说。
“我记得不太清楚,就记得好像是一个个子不太高的、很温柔的阿姨。她给我擦了眼泪,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哭得都看不清那个阿姨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很温柔很暖和的一双手。”
“就记得那个阿姨好像说了,她是你妈妈。”
秦渡点了点头“对。”
许星洲一笑,温暖道“真好呀。”
“我觉得那个阿姨真的很温暖。”
秦渡“”
然后许星洲又有点憋屈地道“但是我猜她不会喜欢我了,我见了她光哭了一场这种见面也太糟糕了”
秦渡低下头,漫不经心道“这个印象不印象的,不用你管。”
许星洲一愣。
“去玩游戏吧,”秦渡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道“师兄不喜欢你总想太多。”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叫不喜欢你总想太多什么又叫不用你管
秦渡大概根本不喜欢自己和他妈妈提前接触吧,许星洲想。毕竟秦渡今年才二十一岁,而见妈妈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正式了。
秦渡是非常喜欢我的,许星洲告诉自己但他不会考虑我的以后,就像他其实也不需要我一样他会怎么和他妈妈介绍许星洲呢那个我现在挺喜欢的女孩子但是我们不可能走到最后
许星洲倒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心里有点凉嗖嗖的,这个世界过于现实。
她抱着三张光盘,坐在了电视机前。
秦渡住的公寓非常的宽阔,漆黑的一片,远处窗边亮着灯,秦渡在那灯下的靠椅上做作业。许星洲从抽屉里翻出秦渡买的s4 ro,把游戏机连上,开了电视。
4k电视加上s4 ro,再加上满架子的游戏,也就是跟秦渡蹭吃蹭喝才能有这种豪华体验,一定得好好珍惜
许星洲这么想着,连握着游戏手柄的姿势都带上了一丝庄严
毕竟以后回宿舍住了的话,哪还能碰到这种好的条件
她把胡闹厨房oked的盘推了进去这游戏的画风相当可爱,圆圆的厨师小人,一看就是适合手残低龄儿童的益智游戏,许星洲对自己的水平认知十分明确,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就玩个不考验操作的低龄游戏
电视上洋葱国王呼呼哈哈地讲着剧情,许星洲揉了揉眼睛,下一秒,秦渡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许星洲怒道“你打我”
他把拍了许星洲的脑袋一下的演草纸扔了,道“那叫拍你。小师妹,连分手厨房都会玩了”
许星洲愣愣地问“这个叫分手厨房”
“2017年年度合家欢游戏,”秦渡又去拿了个手柄,在许星洲旁边坐下,闲散地道“适合情侣大吵一架撕逼分手、夫妻怒摔手柄甩锅离婚,兄弟割席反目,你倒是挺会挑的。”
许星洲“呵呵。”
秦渡眉峰一挑,问“不信是吧”
你就骗我吧,许星洲腹诽,连玩个益智游戏都要恐吓我。
我今天非要给你看看,虽然我别的不行,但是玩益智游戏还是可以的
夜里十一点零四分。
客厅漆黑一片,s4主机发出荧荧蓝光,电视屏幕上,两个圆滚滚的小人坐在车里,停在关卡门前。
秦渡漫不经心道“我说这游戏叫分手厨房你还不信。让你切菜你按加速,让你煎肉饼你去给我洗盘子,知不知道分工合作是什么意思”
许星洲气得要拿手柄砸他“我不懂,就你懂是吧”
“师兄连五人模式都全星通关了,”秦渡嘲讽她“到底是谁懂啊小师妹”
许星洲“”
许星洲愤怒道“那你动作也慢啊”
“小师妹,你说师兄慢,也没问题嘛。”秦渡摆弄着手柄,恶意道“但是得用事实说话,这个游戏有记录功能,你要不要看”
许星洲嘴硬道“如果你敢的话”
秦渡散漫道“就让我们用科学求真务实的、唯物辩证的态度,打开游戏记录,看看你切了几只菜,洗了几只盘子,煮了几锅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做的最多的就是拿灭火器灭火,因为你做的菜糊了。”
许星洲“”
许星洲气得摔了手柄
“怎么了”秦渡继续嘲笑手残小朋友“你敢说刚刚那两个三星通关的关卡不是师兄的功劳你还呵呵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许星洲气得抄了秦渡的演算纸打他
秦渡被揍了两下,捏住许星洲的手腕,使坏道“打人不对,你统计老师不是和你说过么也就是师兄疼你才不计较罢了。”
许星洲“”
秦师兄调戏完了,又觉得小师妹生气的样子也萌萌的,颇想抱抱小坑货。
“得了,”秦渡看了眼表,微笑起来,“不气了哦,师兄抱你”
秦渡上楼两个字还没说完呢,许星洲就气得耳根发红地开了口
“你不许碰我。”
秦渡“”
许星洲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她吃了今日份的安定,往客卧里一钻,秦渡连阻止都没来得及阻止,那扇门就咕咚一声就合在了他眼前
秦渡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本来多好的气氛,本来说不定都能亲一下占个便宜的来着,这一晚上秦渡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后又明白了活几把该的滋味。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许星洲现在手机还不在自己手里,发微信道歉没用。
肖然和陈博涛再加上秦渡的三人小群里刷了个99 的新消息,秦渡烦闷地点开一看,群里陈博涛和肖然赌了五千块,就赌秦渡今晚到底能不能有进展,陈博涛对他们离开时的氛围盲目自信,认为秦渡今晚要是亲不到就不算男人;而肖然赌的是他会自己作自己,亲得到才有鬼。
秦渡“呵呵。”
时针指向十一点半。
秦渡在群里说“赌你妈呢。”
秦渡都已经抱着许星洲睡了两晚上许星洲一睡着就非常黏人,投怀送抱的,娇娇软软的一只,结果今晚玩完了游戏,直接去睡客卧了。
秦渡斟酌了一下到底是扔游戏盘还是扔s4,最终觉得不行的话俩都扔了算了,留着也是个祸害
他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一句“记得别锁门。”
许星洲在里面生气地大喊“没锁门好吗我又不傻你去玩你的分手厨房吧”
秦渡“”
秦渡憋屈地道“不玩了,真的不玩了,师兄把游戏盘掰掉。”
然后他听见窸窸窣窣下床的声音,接着许星洲打开门,眯着眼睛对秦渡说“你知不知道,游戏是无辜的。”
秦渡简直是个孙子,低三下四“好好好不掰了不掰了别生”
然后许星洲不爽地说“有罪的是你,你玩游戏太烦人。”
接着,许星洲将门咕咚一声关上了
秦渡一个人睡在自己的主卧里。
夜风吹过辽阔大地,二十一岁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渡没开空调,只是躺着思考着自己的家庭。
秦渡小时候,跟着他妈妈走南闯北。秦渡是他家的独苗,而他的妈妈姚汝君,是个天生的学者。
姚汝君与秦海遥相识时,就是个无法被安放的性格。她有着旺盛到难以置信的求知欲和行动力,那具不到一米六的、甚至有些孱弱的身体里,是一个燃烧着求知的灵魂。
秦渡六岁时跟着她去剑桥读博,在三一学院广袤的草坪上,姚汝君坐在喷泉旁,以英语与教授争论。
姚汝君应该是和星洲投缘的。
可是她在和许星洲投缘之前,先是一个母亲。
而许星洲被姚汝君看见之前,首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家庭破裂的,连心智都被情绪逼得模糊的十九岁女孩。
我觉得那个阿姨真的很温暖。许星洲对他说。
可是她不会喜欢我了吧。
秦渡难受得不行。
他的星洲那个六岁患病、复发数次、自杀多次未遂的生活家,仿佛理所应当一般,熟悉这个世界在她身上的规则。
秦渡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他收起来的锐器,他一摸那个盒子
下一秒,秦渡听见外头传来细碎的簌簌和呜咽声。
时针指着夜里两点,接着,门上传来两声几乎听不见的笃笃。
秦渡“”
那声音小的可怕,像是生怕把秦渡闹醒了一般。
但是又伴随着死死压抑着的、破碎的哽咽,一下下地,实打实地敲在了门上
许星洲做了噩梦。
她惯常梦见恶龙与勇者,她在荆棘遍布的城堡里厮杀,犹如迪士尼1959年制作的睡美人一般可是许星洲这次死死被恶龙踩在了脚底,她手里的七色花被恶龙捞走,连最后的翻盘机会都没有了。
许星洲醒来时就觉得眼前发黑,心口疼得发麻,窒息到无以复加。
那是连安定都给不了的睡眠,连阿普唑仑都无法给予的宁静。
许星洲在屋里,难受到无意识地撞墙,又把自己好不容易愈合了的额头上的创口磕开了,她丝毫不觉,眼前发黑,只觉得生的确痛苦。
那些让她快乐的、让她感到激情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让她心动的再也感动不了她,那些令她绝望的却切实存在于世间。在无边的绝望之中,许星洲只知道这世界上还剩两条路。
一条路是跳下去,终结无边的痛苦。
另一条是,寻找唯一的篝火。
许星洲拽着自己的被子,跌跌撞撞地、摔着跤跑了出去。
秦师兄的房间关着门,许星洲哭着站在他的门前,哭得发抖,连肩膀都发着颤,她怕把秦渡吵醒了,却无论如何都想钻到师兄怀里,因此小小地敲了两下门。
那里没有噩梦,她想。
孱弱的勇者是打不过恶龙的,但是英雄可以。
许星洲挤着门板跪坐在地,难受得不住发抖,可是那点声音连蚊子都吵不醒。
不可以吵醒他,不可以给人添麻烦。
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更何况这种虚无缥缈的喜欢秦渡的喜欢是有前提条件的,许星洲不敢挥霍。
白天一天的好情绪到了晚上便只剩绝望,在浓得化不开的长夜之中,她拼命憋着呜咽,咬着自己的胳膊不哭出声,不敢打扰秦渡睡觉,也不敢打扰任何人,只敢像向人类求爱的河流一般,在月光中,蜷缩在心上人的门前。
然而,下一秒
她所倚靠的门,开了。
许星洲重心失衡,差点摔在地上。
“”秦渡蹲下来,看着许星洲,沙哑道“不敢开门”
许星洲哽咽着、发着抖点头。
她不敢打扰秦渡的睡眠,更不敢磨灭人们对她的为数不多的爱意。这世上的人们不需要许星洲,那些给她的爱意只是人性的施舍,与消遣用的爆米花电影别无二致。
秦渡叹了口气,扯起地上的被单擦许星洲的眼角泪花,那被角黏上了破皮处的血。
许星洲哭得发抖,极度焦虑不安地说“抱、抱着睡,好不好。”
秦渡“好。”
于是秦师兄把许星洲牢牢抱在了怀里,接着扣住膝弯,把还在发着抖的小师妹稳稳地抱了起来。
“离得这么远,”秦渡抱着许星洲,嗓音发哑道“晚上还要来找师兄抱抱。你是小色鬼吗。”
许星洲手心都是汗,抓在秦渡身上时一抓一个手印,却死死地、如同溺水之人拽住船锚一般,拽住他。
“你不敢敲,”
黑夜中繁星漫天,秦渡抵着许星洲的额头,沙哑道
“师兄以后睡觉就不关门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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